日全食
觀看日全食,我被那瞬間的炫目光茫震撼了!當生命與生命、靈魂與靈魂、肉體與肉體完全重疊、交合、碰撞的一剎那,人的頭腦中所閃現(xiàn)的奇異之光,也會是如此的炫目嗎?這種炫目,即便短暫到轉瞬即逝,也一定會美麗得讓人咀嚼一世。
千年一遇的日全食,于人的一生能親歷一次已是宇宙冥冥之中賜予的大幸。而一場能完全忘我的,如飛蛾撲火般不再瞻前顧后的情感,在每個人短短幾十年的生命旅途中,能遇上一次,又豈不是生命的大幸?遺憾的是,大多數(shù)人沒有經歷過激情的強烈沖擊,只在平淡中波瀾不驚地度過一生。
怎樣的童年
我的孩子,在一個偶然的時間里,于廣場的一個稍顯開闊的地界發(fā)現(xiàn)了天邊的火紅的云。她雀躍了:“真是太美了!”我告訴她這是晚霞,告訴她是夕陽讓白云穿上了美麗的衣裳。
此后的許多個傍晚,她都喜歡翹望西天,去尋找她心目中最美的霞。她不需要在夕陽西下的時候牽著牛兒回家,所以她不能夠把晚霞披在身上,每天都很自然地親吻它。
她為難得一見的月亮驚叫,為神秘莫測的星空問十萬個為什么,她發(fā)現(xiàn)月亮會跟著她一起走,她看見一只蝦在水盆里和人戰(zhàn)斗。只是這樣的畫面只能在她的經驗里偶爾閃現(xiàn)。
高樓遮擋了她的視線,柏油馬路阻隔了她探索的腳步。她不能夠在夏夜里望著婆娑的月影,躺在外婆的懷里聽嫦娥奔月。
她只有她的玩具小熊,她給她的小熊做了一個搖籃,蓋好了毯子,叫我們不要吵醒它。這是她的生活,她的童年里沒有玩過泥巴,沒有堆過沙。
我的孩子生命里所空白的,恰是我愿用一生去追憶的。
有一股風
掛在陽臺上的衣物,忽然間就沒了蹤影,鐵絲上只剩下一個孤單的衣架在風中晃蕩。
記得昨日的風并不癲狂,但為什么還是奪走了我的衣服?連密實的防盜網也攔不住它飛去的腳步。
我的衣服究竟奔向了哪一個地方?冥冥之中一定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指引了它奔逃的方向。
難道是我的偏愛使它感覺到了束縛?難道它早已厭倦了和我的朝夕相處?難道它早就預謀好了一場干干凈凈的私奔?
我所喜愛的東西,常常就這樣莫名其妙地離開了我?;奶频轿覠o法去追溯它情緒的源頭,無法在結局到來之前作出適當?shù)难a救。
這世界上一定有一股風,在我的意識之外吹得瘋狂。
大喜大悲
很少看電視,今天偶然打開,看到這么一幅畫面:
在孤獨的雪山哨卡里,一位年輕的戰(zhàn)士,收到了一封來自遠方的心上人的信。我想這必是他寒冷之中的溫暖與慰藉了。
戰(zhàn)士捧著心愛的寶貝,來到哨卡外的雪地里,欲獨自細細地品味寂寞之中的甜蜜。他臉上的激動與喜悅是顯而易見的。
我?guī)缀跻闼煌老擦?。然而意料之外的一陣狂風刮了過來,奪走了他手中的信紙。他的心愛之物,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戰(zhàn)士跪地之后的悲鳴撕扯了我的心。從希望的巔峰剎那間跌入絕望的谷底,這種大喜之后的大悲,比純粹的悲痛更摧殘我的意志。
夢里夢外
凌晨,如泣如訴的嗩吶聲從城頭傳來,驚悸了整個小區(qū)的好夢。
又一個靈魂永久地沉入了夢中,我猜想。他(她)的離去,是帶著安詳?shù)纳袂?,還是痛苦的表征呢?從夢中醒來的人們無從知曉。然而,一絲莫名的感傷和惶恐仍舊襲上心頭,戚戚然于生命的短促,戚戚然于生命的無常!
一直這樣,那些逝去的親人——奶奶、外婆、四舅……的影子反復出現(xiàn)在夢里,他們鮮活地行走著,說著,笑著。我仿佛能感覺到他們的呼吸,他們的體溫。
醒來,夢里的畫面真切如昨。只是,我已經抓不住他們的衣襟,握不住一雙曾經溫暖的手。
我常常想,也許他們依然活著,只是用另一種方式在活。比如,他們一直就活在我的夢里。
生與死,或者并不是陰陽兩隔,而是夢里夢外的分別。
愛的密碼
有誰知道“果果依”嗎?
我敢肯定,除了我和我的女兒,再沒有人能明白這三個字的含義了。
我的女兒每天清晨的第一句話,便是對我說一聲“果果依”;每天晚上的最后一句話,依然是摟著我說一句“果果依”。
女兒的造詞能力似乎是與生俱來的,她的小腦瓜里充滿了對字與字組合的新奇感。她的聲音嬌嫩而柔美,即便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么,也會被她聲音里的摯情所感染。何況她對自己造出的詞,能夠堅持不懈地說下去,直到它變成一個真正的詞。
有一天我終于忍不住問女兒:“果果依是什么意思呀?”女兒抱著我的脖子說:“就是‘我愛你’呀!”
“果果依”,沒有人能懂的三個字,成了專屬于我們母女的愛的密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