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妻子撐船過江為母親治病，母親和妻子同時落入江中，當他先救妻子再救母親時，母親已淹死在江中。見此，有人說他要妻不要娘，還有人懷疑母親是他和妻子推入江中的，孝子問蒼天，先救妻子錯在哪里?

家貧出孝子窮人孩子早當家

高陽出生在鄂西漢江南岸的柳林鎮(zhèn)浪橋村，從小他就是個苦命人。1984年3月，父親因腦溢血暴死在田頭，留給母親周鳳蓮的是4歲的他和8000多元的欠款。從此，母親走上了既當媽又當?shù)?、東邊風(fēng)西邊雨、八災(zāi)九難的艱辛之路。

見他們母子太苦，鄉(xiāng)親們不少給周鳳蓮提親，想讓她再成個家，但都被她婉言謝絕了，她擔(dān)心年幼的兒子受委屈。為了還債，為了讓孩子吃好點、穿好點，周鳳蓮簡直是拼了命。除耕種6畝責(zé)任田外，她還喂了2頭老母豬、8只羊、60多只雞、1頭牛。村里人都說她的日子不是在過，是在熬。即使這樣，她也沒有動搖過不再成家的念頭。

7歲那年，高陽如愿地上學(xué)了。他深知母親的艱辛，非常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學(xué)習(xí)機會，從小學(xué)到初中，年年被評為“三好學(xué)生”。

在縣中學(xué)讀書時，家里缺錢，買不起課外書，他就到廢品站購買，從不挑吃挑穿。每逢假期，他總是起早摸黑同母親一道忙了地里忙家里，洗衣、做飯、喂豬，樣樣都干。誰見了誰說:“苦水里泡大的孩子就是有出息?！?/p>

1998年8月，高陽捧著武漢一所重點大學(xué)的錄取通知書，蹦蹦跳跳回到了家。周鳳蓮接過通知書，激動得淚流滿面。但每年少說也得七八千元的學(xué)費、生活費對于這個貧困的家庭來說，無疑是個天文數(shù)字。與上大學(xué)相比，高陽更心疼母親。他把不想上大學(xué)的想法告訴了母親，母親流著淚對他說:“娘就是砸鍋賣鐵，也要供你上學(xué)!”

在母親的堅持和眾親友的資助下，高陽順利地走進了大學(xué)校門。為了報答親朋好友的如海深情和母親的養(yǎng)育之恩，高陽2002年大學(xué)畢業(yè)后，放棄了許多留在大城市的機會，毅然決然回到家鄉(xiāng)小鎮(zhèn)當了一名農(nóng)業(yè)技術(shù)員。

考選愛妻弄假成真釀悲劇

高陽在柳林鎮(zhèn)當技術(shù)員期間，他所指導(dǎo)的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項目取得了顯著成績，還在國家級科研雜志上發(fā)表了兩篇論文。這不僅贏得贊譽聲一片，還贏得了姑娘們的青睞，有3個姑娘大膽地向他表白了愛慕之情。為了盡早選中意中人，他心生一計。

他分別問這三個姑娘:“假如我媽和你同時跌落水中，你說我先救誰?”其中當干部的姑娘說:“先救我，再救你媽?！碑斀處煹墓媚镎f:“先救你媽，然后咱倆再一起殉情。”農(nóng)民姑娘陳秋英卻說:“先救你媽，然后再救我?！备哧枂査秊槭裁?，她回答道:“娘死了就再也沒有親娘了，可妻子死了還可以再找……”高陽對這個答案很滿意。

經(jīng)過半年的相互了解，在2005年一個既收稻谷也收愛情的日子里，高陽和陳秋英幸福地攜手走進婚姻殿堂?；楹螅惽镉ζ拍负苁切㈨?，周鳳蓮也非常滿意這個兒媳婦。

2007年12月17日，周鳳蓮干完活回到家后，感到胸悶氣喘，咳嗽不止，話也說不出來了。夫妻倆連忙把母親送到了醫(yī)院，從此周鳳蓮的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

久病脾氣長，周鳳蓮就是這樣。得病以后，她的脾氣越來越暴躁，盡管秋英小心翼翼地伺候著她，她還是輕則罵，重則摔。但秋英都沒放在心里，仍一如既往地用心照顧婆婆。

2008年5月2日，高陽“五一”放長假，在家休息。他聽說隔江相望的荊門市有家醫(yī)院治好過像母親這樣的病，便和妻子商量撐船送母親去看病。誰知，剛劃進江中沒多久，船底就破了一個大洞，江水一涌而入，小木船很快下沉，母親和妻子同時落入水中，眼看著就沉了下去。

情急之下，高陽一個猛子扎進水中，用力抓住了一只腳，是穿涼鞋的秋英。就在高陽好不容易將秋英拽出水面，換手調(diào)位之際，重心朝下的秋英雙腿本能地一掙，再次落入水中。高陽再次潛入水中，這次，他抓住了一把頭發(fā)，他揪住頭發(fā)帶上水面，還是秋英。由于時間拖得太長，等母親被救上岸時，已經(jīng)沒氣了。

“娘，娘……”精疲力竭的高陽哭叫幾聲，泥一般癱在地上。漸漸恢復(fù)元氣的秋英一邊摟住婆婆的尸體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邊對著高陽哭喊:“你為啥不先救咱娘呀?先救我，往后咱倆還咋做人!”果真，鄉(xiāng)親們說啥的都有。有人說，高陽救懷孕的妻子，等于救活了兩條命，值得;也有人說，高陽不先救母親，是缺德壞良心;甚至還有人說，是他倆嫌母親累贅，怕為母親看病花錢，故意把母親推進江中淹死的。此事不但是死者的不幸，也是生者的不幸。

娘家人鬧喪死人逼瘋活人

后來，高陽的舅舅、姨媽和表哥表嫂們也一口咬定是高陽夫婦故意把母親推進江里的。高陽的大舅邊打高陽耳光邊質(zhì)問他問什么這樣做。高陽跪在舅舅面前哭著說:“當時的情景不容我想太多，我只想能救活一個是一個……”在眾人的勸說下，舅舅、姨媽等人總算原諒了高陽，可沒想到，他們故意拖延時間，遲遲不讓火葬。

眼看著母親的尸體要腐爛，而舅舅這幫人卻鬧個不休，高陽欲哭無淚。最后談判的結(jié)果是:尸體火化之日，酒席、儀式、下葬用品都要按照當?shù)剞k白事的最高標準去辦，嗩吶隊要三班。

2008年5月9日，高家門前是格外熱鬧，三班嗩吶樂隊嗚咽著，配合著鞭炮的喧囂，把周鳳蓮娘家人所需要的熱鬧，百分之二百地體現(xiàn)了出來。七里八鄉(xiāng)的人像趕集一樣向浪橋村擁來。

但這還不算完，舅舅等人在葬禮中處處刁難高陽和陳秋英?？礋狒[的人都在一邊指指點點，竊竊私語。不知情的人真以為兩口子多么缺德，對老人多么不好，說什么難聽話的都有。陳秋英既悲憤又委屈，她一屁股蹲坐在靈前的土地上，號啕大哭起來。傷心欲絕的她，本想哭喊“我的婆婆呀”，卻因思緒紊亂，哭成了“我是婆婆”。

這還了得?！按蛩齻€不知羞恥的!”娘舅這幫人本來就是找事的，幾個人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是一陣拳打腳踢。陳秋英也上了性子，一邊掄著哀杖和他們對打，一邊順手把靈前的供品和紙人紙馬“呼啦啦”地捅了個滿天飛。

這邊陳秋英的娘家人也不甘示弱，一哄而上，兩班人就這樣扭打在一起。直到村干部和鎮(zhèn)派出所民警趕來調(diào)解，才算勉強收場。一行人重穿孝衣，哭哭啼啼，吹吹打打，把周鳳蓮的尸體送到火葬場火化。

孝子變瘋子惡果誰人承擔(dān)

在這場鬧劇中，高陽神情恍惚，什么也沒說。陳秋英因挨打受氣，于當天夜里早產(chǎn)生下一男嬰，不一會兒孩子就死了。陳秋英哭得死去活來，高陽癡呆呆坐在地上，暗自流淚。好端端一個家，怎么會弄成這個樣子?有名的大孝子，怎么會成為眾人眼中的逆子?高陽想不通。

打這以后，高陽整天呆頭呆腦，無緣無故地發(fā)笑，無緣無故地害怕，無緣無故地哭泣。到后來，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經(jīng)武漢一家醫(yī)院診斷為，反應(yīng)性精神病。

為了能徹底治好丈夫的病，陳秋英該想的法子都想了，但高陽的病情不僅沒有好轉(zhuǎn)，反而進一步惡化。從瘋瘋癲癲，胡言亂語，到砸東西，打人，嘴里還不停地念叨著:“我不該先救她，應(yīng)該先救我娘……”如果遇到年長的人出面勸阻，他就馬上跪在地上乞求:“舅舅，別打我，我應(yīng)該先救我娘……”

2009年5月底，高陽失蹤了。

2009年6月初，陳秋英把家略作安排后，便拿著高陽的照片，四處尋找，可找遍了襄樊市的大街小巷，也沒有找到。后來，經(jīng)過好心人的幫助，陳秋英在河南南陽市西郊某菜市場找到了蓬頭垢面、正在被一群人追打的高陽。陳秋英瘋一樣撲過去護住高陽，但高陽見到陳秋英拔腿就跑，邊跑邊胡言亂語:“我不回去，回去他們打我……”最后，她無奈地找人幫忙用繩子捆住高陽，租車把高陽拉回了家。

回家后，為防止高陽再次亂跑，她不得不用麻繩將高陽綁在床頭上。可是很快，高陽便將麻繩掙開，更加瘋狂地亂跑亂叫，見人就打，甚至有人被他打得要住院治療?？蓱z的秋英，只得東挪西借籌錢醫(yī)治，并給人家賠禮道歉。

為了防止意外事件再次發(fā)生，陳秋英讓人在房后的窯洞里，安裝了鐵窗鐵門鐵鎖，把高陽鎖了進去。從此，整個村子里時不時地都能聽到高陽的凄慘哀號。

高陽毀了，可人們似乎也不愿放過陳秋英，各種冷嘲熱諷鋪天蓋地而來。親友們見了她沒有好臉色，出門在外，走到哪兒都有人對她指指戳戳。如此凄慘的生活，氣得她多次抱住高陽悲愴地哭喊:“你不該先救我，你不該先救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