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膽戰(zhàn)心驚地打開電視,朱麗葉正在接受采訪,并不是受害者的模樣,正侃侃而談,儼然一副明星的派頭:我們有責(zé)任將人類的愛公布于眾。
“色——鬼,看呆了!”朱麗葉笑著罵我。而她自己,眼睛還不是盯在那些女人身上?!
這里是美國的一個小城,幾條孤苦的小路像死蛇一樣,在枯黃的草叢里扭來扭去,到我們這里就停了。也不知從哪掉下來的女神,個個穿得不能再少了,在離我們?nèi)走h(yuǎn)的地方,扭著豐腴的腰肢,性感風(fēng)騷的樣子真是可愛,我的嗓子眼跟煙囪似的干澀滾燙,身下那軟軟的東西,死人復(fù)活一樣,突然站了起來。
“喂——過來!”我興奮地喊起來,用力拍打著玻璃,可這該死的玻璃,全然不理會我的感受??粗菐讉€女人帶著光暈走遠(yuǎn)了,我的心情如同裝滿水的皮球,突然從半空掉到了鋼針上,“嘩——”一地,全是我的失望。
“飽眼福了吧——”朱麗葉笑著,嘴角滿是譏諷,“心里是起了波瀾還是海嘯?”
“反正都可以將你吞沒!”我夸張地大笑,盯著朱麗葉,臉上熱騰騰的。
“死去吧!”她用力在我胸口擂了一拳,卻笑得更好看了,立體感稍弱的臉和胸脯上下起伏。
今天,是我和朱麗葉相識 的第二天。我在一家影樓當(dāng)攝影師,業(yè)余寫作,總想獲得一場特別的體驗來激活我枯萎的創(chuàng)作靈感。太太艾麗絲就是我用一首情詩將她俘虜?shù)模牢乙鸵粋€女人走進玻璃房,作三天的“夫妻生活秀”,她拍拍我的肩:“去吧——別假戲真做就行了!”朱麗葉呢,藝術(shù)學(xué)校畢業(yè),正準(zhǔn)備找工作,看到廣告就來了。雖說只是三天,但出了這玻璃房,她就算有工作經(jīng)驗了。
我和朱麗葉以夫妻名義生活在玻璃房里,吃一桌飯,睡一張床,梳洗吃喝,與平日無異。但我們雖睡同一張床,可都裹著厚實的毛毯呢。電視臺跟蹤直播夫妻真人秀,在這小城算新鮮事,來的人自然很多,看他們的表情,笑的、罵的都有。
但人們看到的只是我們一半的生活,在玻璃房里還藏著一個暗室呢,里面有馬桶和蓮蓬頭,而這,外面是看不到的。我和朱麗葉在外面累了悶了,就輪流過來看看書,聽聽歌,換身衣服,沖沖澡。服裝都是電視臺指定的,我穿著一條短褲,跟日本人練相撲似的,遠(yuǎn)看像屁股上掛著一個細(xì)長的白十字架。而朱麗葉只能穿著超短裙和一個胸罩。其實,這些只是吸引觀眾的噱頭罷了。
玻璃房里的時光不難打發(fā),電視臺每天送幾份畫報來,上面都是些無聊的“春宮圖”,現(xiàn)在的雜志真是除了女人的肉就是女人的衣服。我們吃的多是些“稀餐”,湯湯水水的,吃一回飯,能去八趟洗手間,不到兩小時,肚里面就唱歌了。于是,暗室里的馬桶,成了我和朱麗葉最討厭,也是給我們帶來最多快感的東西。
夜?jié)u漸深了,圍觀的人也少了些。望著來往的車流和人群,我突然變得傷感起來。是的,夜晚總能發(fā)酵人的情感。
“這幫東西,明天出去一定要他們請我吃兩餐雞大腿!”朱麗葉解恨地說。
真是見鬼了,她說吃雞大腿,我卻不由得盯著她那細(xì)長的腿,并進行了一番藝術(shù)聯(lián)想?;椟S的燈光下,朱麗葉的臉上映射出一種溫柔多情的光芒。那一瞬間,她更像一個女神。
我不禁呆了,差點又讓煙燙了手指,我坐得離她近些:“你真漂亮!”
她輕輕地笑了一下,也出神地望著我,身上好聞的味道沖進了我的胸膛,里面一場海嘯正在興起。我輕輕地拉起她的手,她沒有拒絕。我們一起來到暗室,朋友,你肯定能想得到,我們在衛(wèi)生間里發(fā)生的事情。我們瘋狂地親吻,從未有過的熱切和刺激將我擊倒,我化了、裂了、碎了。
我們相擁而眠。天將亮?xí)r,朱麗葉在暗室里洗澡,我來到玻璃房里洗漱看報。朱麗葉走出暗室時,深情地看著我。我們還和昨天一樣,安靜地坐在玻璃房里,太陽溫暖地照在身上。我感到,自己是一個幸福的人!我開始構(gòu)思一部小說,關(guān)于愛情的發(fā)生和死亡。
黃昏,我們的秀生活結(jié)束。走出玻璃房,擁擠的人群像要將我們吞沒,嗷嗷地叫著,朝我們瘋狂地笑,有的還用力鼓起掌來。我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朱麗葉的臉上更是笑開了花,不停地向人群優(yōu)雅地?fù)]手。
我回到家時,父親他們都在屋里,看上去亂糟糟的?!澳惚撑蚜宋遥€有臉回來!”艾麗絲斜靠在沙發(fā)上,放聲哭起來。我正納悶,父親卻氣呼呼地指著電視機:“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我知道電視臺正重播我和朱麗葉的真人秀節(jié)目。當(dāng)我看到電視屏幕時,臉像火燒一樣燙:我和朱麗葉正瘋狂地親吻著,玻璃房暗室里發(fā)生的一切,正清楚地在上演著。說句難聽的,像是動物世界。
“狗屎——真他媽缺德!”我血往上涌,從廚房拿著把菜刀就沖出門:“我砍死那幫肥豬去!”我沖出門,其實是想借此離開家。很明顯,我和朱麗葉中了電視臺的圈套了,我們被耍了,暗室里的一切從開始就是直播的。那幾個衣著暴露的女人,和那幾份色情雜志,看來都是給我吃的催情藥。但我們沒權(quán)利找電視臺,合同上有我們的簽字:自愿接受電視臺對玻璃房里所有活動的直播。該死的暗室!
我一直躲在外面的小旅館,哪都不敢去。下樓買包煙,小老板笑瞇瞇地朝我豎拇指:自古文人多風(fēng)流啊!我膽戰(zhàn)心驚地打開電視,朱麗葉正在接受采訪,并不是受害者的模樣,正侃侃而談,儼然一副明星的派頭:我們有責(zé)任將人類的愛公布于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