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長在一個環(huán)山繞水的小山村里,那里的春天陽光明媚,草叢郁郁蔥蔥,花香飄溢。從地圖上我知道了,人們稱這里為偏遠山區(qū)。
弟弟剛滿月時,爸爸和媽媽隨著村里人一路南下,開始了打工生涯。從此,我們祖孫三人過著相依為命的生活。
每天天還沒亮,院子里就傳來啪啦啪啦的風箱聲,那是奶奶在給我們姐弟倆做早飯。聽到風箱聲,我趕忙一骨碌爬起來,揉揉眼睛。我要幫奶奶撿柴火,因為奶奶的眼睛已經(jīng)無法看得清楚,她年紀很大了。
天剛蒙蒙亮,我已將缸里的水蓄滿,將簍子里的柴火添滿,一路小跑著踏上通往學校的路。
學校距離我家很遠,我每日要步行兩個小時。要是遇上刮風下雨,經(jīng)常需要花費四五個小時的時間,可我從來都沒有曠課。因為老師說過:知識能改變生活。
我會很用心地記下老師說過的每一句話,因為我沒有錢買筆記本。有時候,老師總會悄悄地塞給我他曾用過的檔案本說:用完了再找我。我小心翼翼地寫著每一行,生怕寫錯似的。我知道,老師心疼我。
放學的鈴聲剛敲響,當同學們還在嬉戲時,我已經(jīng)收拾好書包起身往回跑,我知道,弟弟在回家路口等我已經(jīng)好久了。
夜幕降臨,山區(qū)的早晚溫差很大,呼呼的風瘋狂地刮著,弟弟哆嗦著說:姐姐,我冷!我趕緊脫下外套披在弟弟的身上,我知道,我是姐姐。
深夜,當風拍打著已經(jīng)潰爛的沒有邊沿的門時,弟弟總是蜷著身子躲在我的懷里??活^上的奶奶已經(jīng)染上風寒好幾天了,每到晚上,她每一聲急劇的喘息都會揪得我心疼。
還有半個月就可以收到爸爸媽媽寄來的信和包裹,這時候,弟弟總會是很興奮,因為他知道,又有好東西吃了?;蛟S在他幼小的思想里,父母的印象淡得已經(jīng)沒了棱角。是啊!父母離開我們已經(jīng)足足兩個年頭了。
記得前年臘月里,父母在信里說,他們今年回家過年。我?guī)е艿茏诖蹇诘幕睒湎?,從早盼到晚,從晴盼到陰。天上雪花飄,地上娃娃哭,看著凍得發(fā)抖的弟弟,我留著淚喊:爸爸,媽媽,你們怎么還不回來?你知道嗎,我?guī)状螇糁锌匆娔銈兓亓思?,我躺在你們的懷里,幸福地笑著,可醒來卻濕透衣襟。
臘月三十,你們終于回家了。那一天,當媽媽踏進家門的那一刻,她看著奶奶蒼老的模樣,看著愣愣發(fā)呆卻始終不肯叫聲爹娘的弟弟,轉(zhuǎn)過頭放聲大哭。
慢慢地,弟弟習慣了父母的存在,整天緊緊跟在爸爸身后,形影不離,似乎害怕父親有一天飛走一樣。我從父母的談話中知道了,父親是一個礦工,母親是一個保姆。他們每個月有很少的工資,卻要做很重的活。
正月里,爸爸又要南下,媽媽告訴爸爸,她舍不得孩子。爸爸說,要么孩子不上學,要么還得打工。
媽媽含淚告訴我,一定要照顧好奶奶和弟弟。我知道,我已經(jīng)十歲了,我是大孩子了……
半個月后,校長把信遞給我,說:“孩子,趕緊拆開看看吧!”他知道,前一段時間有煤礦發(fā)生瓦斯爆炸,死傷很嚴重。但他不知道,我曾無數(shù)次從夢中哭醒來過。
信里爸爸總會先給我報平安,我也總會告訴他們,家里一切安好,不用擔心。我拿著父母寄來的錢,早已算計好了,給弟弟買一包雪花膏,弟弟臉上已經(jīng)凍得起了皮。給奶奶買一些哮喘藥,奶奶晚上咳起來,連氣都喘不上來。剩下來的一些錢,我都會很仔細地花,因為那是父母的血汗錢。
爸爸來信告訴我,老板給他長工錢了,我心里樂滋滋的,我知道,爸爸和媽媽掙夠錢就可以早早回家了,我想爸爸媽媽,想讓你們回家。
每當我看著學校電視機里那些城市里的孩子們,他們過著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富足生活。媽媽說,她要拼命掙錢,讓我們也過上好日子。我從來沒有奢望過。
每個日落黃昏,我忙完家里的瑣事,等奶奶和弟弟睡后,我才打開書包寫著自己的作業(yè),柔暗的燈光里,我仿佛看見了爸爸媽媽微笑著向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