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結(jié)合原文比較和分析不同譯本,對于翻譯批評和翻譯實踐都具有重要意義。本文作者分析了張谷若和孫法理《德伯家的苔絲》譯本的措詞,提出了準(zhǔn)確的措詞應(yīng)基于:一準(zhǔn)確理解詞匯的詞典意義;二體會原文的話味,再現(xiàn)原文的口吻,反映原作的風(fēng)格。
關(guān)鍵詞: 譯本比較措詞《德伯家的苔絲》
一、引言
不同譯本的比較和分析,對于翻譯批評和翻譯實踐都具有重要意義。譯者應(yīng)該努力選擇最合適的詞,并把它放在最合適的位置,以求準(zhǔn)確地傳達(dá)原作的意義。瞿秋白先生曾說:“可是翻譯要精確,就應(yīng)當(dāng)估量每一個字眼?!蔽谋臼且粋€有機(jī)統(tǒng)一的整體,劉勰在《文心雕龍》中寫道:“夫設(shè)情有宅,置言有位;宅情曰章,位言曰句……夫人之立言,因字而生句,積句而成章,積章而成篇。篇之彪炳,章無疵也;章之明靡,句無玷也;句之清英,字不妄也?!边@詳細(xì)說明了遣詞造句、謀篇布局的重要性,而措詞是篇章的基礎(chǔ)。煉字對于創(chuàng)作的重要性毋庸置疑,而推敲對于翻譯的重要性也是無論怎么強(qiáng)調(diào)都不為過的。
二、分析比較
多義性是所有人類語言的一個共性特征,英語的多義性則更甚于漢語,所以在翻譯中措詞的基礎(chǔ)是要準(zhǔn)確理解原文的含義,體會原文的味道,再推敲用漢語如何措詞。筆者擬對張谷若和孫法理的《德伯家的苔絲》譯本結(jié)合英語原文進(jìn)行比較分析,試看下例:
例一:
On an evening in the latter part of May a middle-aged man was walking homeward from Shaston to the village of Marlott,in the adjoining Vale of Blackmore or Blackmoor.The pair of legs that carried him were rickety,and there was a bias in his gait which inclined him somewhat to the left of a straight line.He occasionally gave a smart nod,as if in confirmation of some opinion,though he was not thinking of anything in particular.(Tess of the D’Urbervilles,Shanghai Translation Publishing House edition,P1)
張譯:
……他那兩條腿,一走起來,老搖晃不穩(wěn),他行路的姿勢里,又總有一種傾斜的趨向,使他不能一直向前,而或多或少地往左邊歪。有的時候,他脆快俏利地把腦袋一點,好像是對什么意見表示贊成似的,其實他的腦子里,并沒特意想任何事兒。(P13)
孫譯:
……此人走路時雙腿搖晃,姿勢有些不對,身子老向左歪著。有時他還聰明地點點腦袋,似乎在同意什么想法,雖然他其實什么想法也沒有。(P3)
這是小說的開頭,向讀者展示了一位中年男子(其實是苔絲的父親)傍晚歸家途中的形象。作者的幽默口吻在兩譯本中都沒有得到很好的再現(xiàn)。孫譯本中把smart譯為“聰明地”,屬于誤譯,在這一語境中應(yīng)理解為:有力地、利索地、敏捷地。利索地點頭和他打晃的腿、蹣跚的腳步形成反諷。還有“carry”包含的滑稽意味,兩譯本都忽視未譯。這都有損于人物形象的刻畫。筆者試譯如下:
……撐著他的兩條腿搖搖晃晃,腳底歪歪扭扭,人就站不直向左傾,有時還干脆利落地點點腦袋,好像是什么想法定了下來——可是他心中什么也沒想。
例二:
Concluding thus the parson rode on his way,with doubts as to his discretion in retailing this curious bit of lore.
When he was gone Durbeyfield walked a few steps in a profound reverie,and then sat down upon the grassy bank by the roadside,depositing his basket before him.(P6)
張譯:
……他去了以后,德北帶著一味深思的樣子,往前走了幾步,跟著在路旁的草坡上,坐了下去,把籃子放在面前。(P18)
孫譯:
……牧師一走,杜伯菲爾德便陷入了沉思。他邁了幾步,卻在路邊的草坡上坐了下來,把籃子放在身邊。(P7)
從牧師那里得知自己原來是貴族后裔,德伯欣喜若狂,一時間又有些不知所措,竟有些“沉醉不知歸路”。原文很好地刻畫了他的這種心態(tài)?!皉everie”并非兩譯本中的“深思”或“沉思”,而是德伯沉湎于自己的想象中?!皉everie”是欣喜若狂,“walked”和“sat”是不知所措,到了“depositing”則有些裝腔作勢了。小人物終于想起自己應(yīng)該有些架子,舉止應(yīng)該有貴族氣派?!皐alked”和“sat”這兩個源于古英語的小詞與“depositing”這個源于拉丁語的大詞形成鮮明對比。細(xì)膩的筆觸描摹出了人物的心態(tài)。筆者試譯如下:
……牧師走了,德北仍沉醉不已,走了沒幾步,就在路邊的草坡上坐了下來,把籃子端放于面前。
例三:
I cannot help associating your decline as a family with this other fact——of your want of firmness.Decrepit families imply decrepit wills,decrepit conduct.(P332)
張譯:
……家庭衰老,就等于說,那家的人,意氣消沉,思想腐朽。(P347)
孫譯:
……破落的家庭意味著破落的意志,破落的行為。(P257)
聽了苔絲敘述與亞力克結(jié)識、受辱的經(jīng)過之后,克萊爾大發(fā)雷霆,氣急敗壞,不但沒有安慰苔絲,反而奚落譏刺她。七個單詞的句子,“decrepit”竟然重復(fù)三次,借用這種前景化手法克萊爾狠狠地嘲諷了苔絲,向苔絲的傷口上又撒了幾把鹽。同時作者也借用這種前景化手法暗暗地嘲諷了克萊爾:普通人怒火中燒會口不擇言,而克萊爾竟然絲絲入扣,合乎邏輯,用詞考究。君子絕交,不出惡言(可他這種冠冕堂皇的語言是多么傷人啊!),這正符合他這種上等人的身份。張谷若先生把它譯成了三個不同的詞則不能反映這種意味和口吻,中和了克萊爾話語的毒性,孫法理先生則重復(fù)了原詞和原文的句子結(jié)構(gòu),效果較好。
三、結(jié)語
譯者首先應(yīng)準(zhǔn)確理解原文,準(zhǔn)確理解至少包含兩個層面:一是從詞典意義中確認(rèn)出該單詞在具體語境中的語義;二是結(jié)合具體的語境體會其話味、口吻等話外之音、言外之意。其次應(yīng)挑選、提煉出恰好能反映原文意味的中文,不論是作者的敘述語言還是人物話語,都力求反映原文作者、原文人物的語言風(fēng)格,力求不愧對作者的一番苦心孤詣,力求傳神地塑造人物形象,讓讀者讀其文字,想見其為人,如見其面,如聞其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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