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暉下的墨西哥阿茲臺克大球場失去了往日的喧囂。今年4月14日，這里才舉行了“大力神杯”時隔23年重回墨西哥的展出儀式，但現(xiàn)在，稀稀拉拉的看臺讓人想起了電影《我是傳奇》里的紐約空城。在電影里，因為古怪病毒感染，紐約一夜間成為一座死城；而在現(xiàn)實中，一場波及廣泛的甲型HIN1型流感（以下簡稱“A流感”），同樣正在使球迷遠離包括阿茲臺克在內的全球大部分足球場……

“傷城”不傷

“足球沖破了語言、種族和宗教信仰的隔閡，把我們所有人聯(lián)系在了一起?！痹诖罅ι癖鼗匕⑵澟_克的展出典禮上，納斯托·德拉·托雷如是說。作為墨西哥國家隊負責人，托雷沒想到自己的期冀會因為一次流感來襲而煙消云散。沖破了那么多隔閡與險阻的足球，在病毒面前竟變得如此脆弱，甚至不堪一擊。

經過近一周的拉鋸式談判，墨西哥足協(xié)于5月8日對外宣布：從今年8月起，墨西哥國家隊和所有俱樂部隊將退出南美洲足聯(lián)組織的美洲杯、南美杯和解放者杯等全部比賽。此前，由于烏拉圭和巴西的兩家俱樂部害怕感染“A流感”而不愿來墨西哥參加客場比賽，也沒有第三國愿意為墨西哥的球隊提供中立場地，墨西哥國內的瓜達拉哈拉隊和圣路易斯隊被迫退出了解放者杯的比賽。

看上去，墨西哥足協(xié)與南美洲足聯(lián)“斷交”，但這并不影響墨西哥人對足球的熱愛。5月7日，墨西哥足協(xié)宣布，鑒于目前國內“A流感”疫情趨于平穩(wěn)，從5月10日起，各類職業(yè)足球賽事均對球迷開放，這似乎是他們在向南美洲足聯(lián)抗議，表明疫情已經得到控制，但更是在向如今被當作全球公敵的“A流感”示威，以表達足球界永不屈服的精神。在阿茲臺克球場進行的美洲隊對內卡薩隊的比賽成為解禁后的第一場比賽，盡管足協(xié)規(guī)定球場只能進入半數(shù)觀眾，入場球迷必須佩戴口罩并接受健康檢測，座位也盡量分散，以避免過多的身體接觸，但這一周對于球迷們而言卻是人生新的開始，一些球迷甚至丟掉口罩在場內高喊：“去他媽的解放者杯！”

兩周以前，這個國家卻是另外一番景象。自從4月初不斷有“A流感”死亡病例的消息傳來，墨西哥首都墨西哥城已成為一座“傷城”。政府頒布官方禁令，禁止一切公共集會，工廠停工，教堂不再有人作彌撒……4月30日前后，共有176場職業(yè)足球比賽閉門舉行，就連6月即將在本土進行的世界杯預選賽也有可能流產……球迷遠離球場，球員也被特別“隔離”，他們不再像過去那樣頻繁地出現(xiàn)在媒體上，而正在緊張備戰(zhàn)的墨西哥國家隊，人們也很難得知他們的行蹤。

沒有觀眾的比賽和沒有足球的生活把球員和球迷都憋壞了，但足球最終指引他們都“回了家”。盡管政府發(fā)出通告要求球迷們只能在家里通過電視機觀看比賽，但在一些重要的比賽到來時，包括阿茲臺克在內的大部分球場外聚集了成群的球迷，他們的熱情讓政府看到了信心。足球不僅能超越語言、種族、信仰和宗教的隔閡，同樣也不會被傳染病擊敗。5月16日，國立自治大學奧林匹克體育場，美洲獅隊在主場戰(zhàn)勝了特科斯隊，戴維·托萊多在最后時刻的進球點燃了全場的熱情，幾乎所有球迷都摘掉了口罩，托雷的期冀在這一刻成為了現(xiàn)實：戰(zhàn)勝疾病，需

要的不僅僅是口罩，還有團結和信心。

和病毒作戰(zhàn)

據(jù)希臘神話記載，公元前776年，希臘正處于長年的戰(zhàn)爭和瘟疫之中，哀鴻遍野，邊陲小國伊利斯國王伊菲圖斯征求了神喻：“要想戰(zhàn)勝瘟疫，期盼和平，只有舉辦奧林匹克運動會?！边@是希臘神話里關于古代奧運會的由來，但誰能知道，在未來的漫長歲月里，疾病依然與體育運動如影隨形。

作為地球上最吸引人的體育項目，足球場也已成為了疾病的溫床，幾乎任何一屆大型足球賽事都會受到傳染病的威脅。1954年“伯爾尼奇跡”后，西德隊球員瓦爾特兄弟、拉恩等人均感染黃疸（俗稱黃病，因人體血液中的膽紅素濃度增高引起，癥狀為皮膚、黏膜和眼球鞏膜等部分發(fā)黃），一些人認為是隊醫(yī)給他們注射了興奮劑，但醫(yī)生們卻診斷他們是在瑞士感染了某種傳染??；1986年墨西哥世界杯，很多主辦城市都爆發(fā)了傳染性鼻炎，受到感染的大部分是外國記者；1998年法國世界杯結束后，法國衛(wèi)生部門發(fā)現(xiàn)了近百例傳染性肺炎，專家推斷細菌是通過空調系統(tǒng)傳播的，人只要吸進這種細菌的水分就能致病。

進入新世紀后，足球界對流行性傳染疾病的預防已經有了一定經驗，在舉辦重大賽事前，醫(yī)學專家都會對當?shù)乇l(fā)傳染病的可能性進行科學預測分析，并建立了一套完善的衛(wèi)生檢疫程序。2008年歐洲杯開始之前，奧地利在4月及時發(fā)現(xiàn)并遏制了流行性麻疹和腦炎，當局第一時間公布了疫情，最終順利度過危機；2006年世界杯開賽前三個月德國出現(xiàn)了禽流感，當時很多政客呼吁取消世界杯，好在賽事最終順利進行；2002年韓日世界杯開賽前夕韓國爆發(fā)了口蹄疫，韓國政府迅速采取行動，保證比賽如期進行。

但仍有一些突發(fā)性的傳染病讓人猝不及防：2003年中國爆發(fā)“非典”，不但國內各項賽事中斷，連第4屆女足世界杯比賽也易地美國進行，而輪到美國拿到主辦權時，華盛頓又鬧起了“西尼羅”，這是一種通過蚊蟲傳播的病毒，好在當時中國足協(xié)已形成了良好的醫(yī)療機制，避免了球隊遭受病毒困擾。在外地比賽時，俱樂部最好要帶上自己的廚師和醫(yī)生，因為各國地理環(huán)境和飲食習慣的差異，以及各種族球員身體免疫細胞的不同，病毒對一些球隊沒有作用，但卻可能“擊敗”某一支球隊。比如2006年德國世界杯期間，克羅地亞隊在小組賽時有八名球員感染了腸胃炎，而其他球隊都沒有類似的病例報告。所以，球隊在奔赴客場前，一定要提前考察當?shù)氐臍夂蚝蛡魅静∏闆r，提前作好防范計劃和藥品供應。

俱樂部在行動

對于俱樂部和球員而言，他們最大的敵人恐怕還不是“A流感”，反而是那些看起來普通卻足以致命的傳染性病毒。因為作為公共事件的“A流感”，一個聯(lián)賽只要有一名球員確診，整個聯(lián)賽都會停止；相反，很多流行性病毒都是由于俱樂部自身失誤或球員生活方式不當造成的，這種情況下的非戰(zhàn)斗性減員，不但沒人同情，反而會成為媒體的笑料。

莫里尼奧曾說：“和曼聯(lián)相比，我更害怕禽流感?！钡灿凶屄?lián)害怕的東西，上賽季英超開賽前，曼聯(lián)在尼日利亞參加巡回賽，魯尼和卡里克遭到了“神秘病毒”的侵擾，弗格森說：“我們作了充分的預防，黃熱病、瘧疾和肝炎都打了預防針，但依然沒用?！焙髞砝项^子警告曼聯(lián)高層以后少去非洲，非洲有好的足球但沒蚊帳，很多莫名疾病都是通過蚊蟲傳播的。阿森納隊的科洛·杜爾在魯尼之前就因被蚊子叮咬而感染瘧疾，缺席了多場比賽。

瘧疾有多可怕？2005年，在樸次茅斯效力的民主剛果前鋒盧阿-盧阿就因為患上瘧疾差點丟掉性命，他是在回國參加世界杯預選賽時感染病毒的。這樣的例子有很多，最典型的是雅庫布，當初在樸次茅斯效力時，他兩次回國勤王都感染了瘧疾，患上這種疾病后起碼有幾周不能出場。過去，歐洲球隊就不愿意放他們的球星（尤其是南美洲和非洲球員）回國效力，現(xiàn)在看來，以后在這上面的扯皮會更多。長期以來，歐洲球隊在球員試訓和轉會前除了考察他們是否有傷病外，也會看是否攜帶隱性傳染病源。1999年，德國的翁特哈興隊本來想引進匈牙利前鋒普雷辛格，卻查出他身上攜帶某種神秘病毒，轉會也不了了之。

除了弗格森所說的曼聯(lián)疫苗系統(tǒng)里的那些疾病外，讓球員和教練避之唯恐不及的傳染病毒還有麻疹、皮膚病、腸胃炎、水痘、接吻病、腦炎和群體性食物中毒等。為了跟這些讓人頭疼的病毒做斗爭，俱樂部和很多球星都付出了不少代價，也取得了進步。但最值得尊敬的是，他們不是把精力僅僅放在自身的病毒防治上，而是將更多的愛和力量奉獻給了公益和慈善事業(yè)。今年，為配合“世界瘧疾日”（4月25日）的宣傳，巴塞羅那在4月22日對塞維利亞的聯(lián)賽中，穿上了“反瘧疾”的文化衫，在場外埃托奧、亞雅·杜爾和S.凱塔也積極參加慈善活動。去年年底，皇家馬德里的卡西利亞斯和網(wǎng)球明星納達爾也組織了一場“反瘧疾”的慈善賽，在和病毒作斗爭的“世紀德比”中，雙方都是勝利者……

面對疾病，尤其是像“A流感”這樣的公共事件，僅有愛心和口罩是不夠的，最重要的是尊重和反歧視。從目前來看，形勢仍不樂觀，一些球隊和組織對來自疫區(qū)的球員和球隊依然如臨大敵，他們忽視了隔離是為了幫助，而不是拋棄。墨西哥被南美洲足聯(lián)拋棄，但他們不能被足球拋棄。來自疫區(qū)的球隊最需要的是同行的支持和信任，2003年“非典”之后，皇家馬德里隊不辭萬里來到中國，表達了和中國共同抗擊疾病的信心。在這一刻，人們看到的不僅僅是一家足球俱樂部，而是一位負責任的親密戰(zhàn)友，正是這些歐洲球星給了中國戰(zhàn)勝“非典”的力量?，F(xiàn)在，要戰(zhàn)勝“A流感”，我們也呼喚這種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