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突現(xiàn)離奇死亡案】
朱江是在午睡時被手機鈴聲吵醒的。
懶散閑適的假期過了三天手機都沒響過,現(xiàn)在突然這么一響,倒讓他心里一沉,一種不太好的職業(yè)預感悄然襲來。
來電話的是朱江在刑警隊的領導劉志明,朱江接完電話,風風火火起來穿衣服。他母親正在對面房間織毛衣,聽到動靜探頭,見他要出門,忙問:“怎么,就要回去啦?不是說累積半個月假期了的么?”
“不回去?!敝旖瓝u頭,又問,“三大爺家還是在那邊吧,路變了沒有?”
“沒變。”母親有點吃驚,“你要去三大爺家?”雖然叫做三大爺,但其實他們和三大爺朱名顯家并沒什么親戚關系,走動也很少。只因為梨山村人基本都姓朱,所以總牽扯了一些聯(lián)系。
“嗯。”朱江應一聲,說可能晚點回來,就拿起外套出了門。
深秋陰雨的下午,整個梨山村都籠罩在一片迷蒙的雨霧里,透著陰森森冷冰冰的氣息。朱江裹緊了外套,認真思索起劉隊剛才的電話。
“接到報案,梨山村發(fā)生了一起離奇死亡案件。刑警隊準備趕過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連日陰雨,梨山和附近山脈都發(fā)生了大大小小的滑坡,堵塞了一些路段,車輛暫時不能通行。所以你得先過去看看,就在梨山村朱名顯家。”
三大爺朱名顯是梨山村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家祖上就有些財力,在梨山村也算富戶,單單那個大宅子就羨煞了好多人。最主要的是兩年前,他的女兒,也算是朱江的族妹,朱韻,竟然考取了北京一所名牌大學。
這在梨山村還是頭一回。誰也沒想到那個從小只喜歡坐在門口涂涂畫畫的丫頭,還有這么大出息。
那次請客碰巧朱江也在家,朱名顯大擺了三天筵席,一時風光無限。
離奇死亡案——朱江眉頭皺起來,不知為什么,他總想起朱韻,想起她繃緊了好像從未笑過的臉,緊緊抿著的嘴唇,還有那雙大眼睛,總是閃著陰沉的光,似乎蘊含著誰也讀不懂的深意。
按道理說現(xiàn)在不是假期,朱韻應該沒在家。朱江在心里默默感嘆,希望離奇死亡的人,不是她。
【二 嫌疑人少女】
死亡的人,果然不是朱韻。
是朱韻的母親,準確地說是繼母。朱韻的親生母親在她初中時就去世了,隔不久朱名顯娶了第二個老婆,就是眼前的死者,方衛(wèi)藍。
雖然做了幾年刑警,各種尸體也看過不少,但第一眼看到白布下的尸體,朱江還是倒抽了一口涼氣。
黑漆漆的一塊,燒焦了只能大概看出個人形,尸體下方的地板上有一層焦黃色粘稠液體,散發(fā)出難聞的刺鼻氣味。旁邊散落著一件兔毛提花披肩,這些東西從事發(fā)起就沒人動過。然而令人詫異的是,就在離燒焦的尸體不到半米遠的披風上,潔白的兔毛卻完好無損。
朱江冷靜觀察這間房。典型的女人屋子,一面大大的梳妝鏡,梳妝臺上散放著口紅,眉筆之類的化妝用品。還有一瓶紅酒,兩只玻璃杯,其中一杯似乎被喝過,沿上沾了些口紅印,另一杯卻沒動。
怪異的是那支口紅,一般口紅頭都是圓滑的。而這只口紅,蓋子揭開在一邊,顯然是不久前才被使用過,它的前頭有道明顯的劃痕,顯出一段猩紅的凹槽。
朱江仔細在梳妝臺上觀察了很久,也沒發(fā)現(xiàn)哪里有被口紅劃過的印跡。
深秋的陰雨天,天氣過早黯淡下來,舊宅子里格外陰森。朱江想到角落里詭異的尸體,不由打了個寒戰(zhàn),過去拉亮電燈,一塊黃亮的光,突兀地在墻上顯現(xiàn)出來。
是大衣柜里一個盒子上的黃銅搭扣,在梳妝鏡上折射出的光。
大衣柜敞開著,露出里面懸掛的一排旗袍,色調大多是朱紅或寶石藍,正是方衛(wèi)藍這個年紀的女人喜歡的顏色。旗袍的下面,就是黃銅搭扣的盒子。朱江把盒子拿起來,是有些年頭的東西,里面紅漆刷的細膩,外觀雕工也很精美,湊近了,能聞到一股奇異的香氣。
顯然里面曾裝過什么,但現(xiàn)在,卻空了。
朱江按了按額角,窗子外倏然有道黑影一閃而過,他朗聲喊:“誰?”
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兒抖抖索索站在門口,瑟縮著說:“警察同志,那女孩醒了,朱伯伯請你過去?!敝旖J識她,這女孩兒是朱名顯請來的小保姆,就是臨近村子人。
迷茫的水汽氤氳了整座老宅子,忽明忽暗尤其詭異。小保姆穿過院子,指著對面一間亮燈的客房,說那女孩就在里面。
朱江進去,朱名顯正背著手站在屋子中央,女孩就躺在床上,看到朱江,她激動地從床上坐起來,大聲喊:“我沒殺人?!?/p>
【三 粉紅色旗袍】
女孩叫李一檬,是朱韻的大學同學,來梨山村寫生,借住在這里。
據(jù)第一個發(fā)現(xiàn)尸體的朱名顯說,他進房時除了那具燒焦的尸體,就只有李一檬。
“她當時昏倒在大衣柜前,我看到那具尸體,趕緊打電話報了警,才叫家里人把她抬出來?!敝烀@盯著坐在床上的女孩,目光說不出的古怪,“我沒殺人?!崩钜幻使谝患窈竦陌状笠吕铮雌饋碛行┯纺[,臉還是很秀氣,算得上是個美人。
“我和方伯母平時沒什么交情,今天她突然叫我到她房里,說要送件衣服給我穿,我就去了。”李一檬回憶,“進去后方伯母就夸我長得好看。她拿出紅酒倒了兩杯,我說我不會喝酒,她就自己一個人喝。邊喝邊問了我一些家里的情況,問我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都是做什么的。我雖然奇怪,出于禮貌也一一答了。后來她在大衣柜里摸索一會,拿出個盒子,把里面一件旗袍拿出來給我穿?!?/p>
李一檬邊說邊解開扣子,脫下大衣。“喏,就這件旗袍,穿好了她說要給我化妝,天氣冷,我才套上大衣的。”像是怕朱江不信,李一檬趕忙又說,“她那個盒子有鎖,她自己不開,我絕對拿不到旗袍?!?/p>
旗袍是粉色底子,袖口領口滾了金邊,粉白的刺繡梨花開得沸沸揚揚。正是一件適合年輕女子的旗袍。朱江皺了皺眉,依稀覺得這旗袍在哪里見過,卻又想不起來了。
“那化妝之后怎樣了?”朱江接著問。
“她先給我描了眉,然后拿口紅出來,在我唇上涂了一下。然后她就看著我,看著我……”李一檬想了想,忽然痛苦地搖搖頭,“我只記得她眼睛亮得嚇人,我很害怕說要回房間,她緊緊按著我肩膀說還要化妝……然后,我就不記得了,好像到這里就什么都沒了。”
“眼睛很亮?”朱江思索,方衛(wèi)藍他也見過,不過是個平常女人。
“非常亮。”李一檬似乎心有余悸,撫著胸口,“我從沒見過哪個人眼睛這么亮,簡直不像正常人?!?/p>
天色已完全暗淡,朱江只好先回家。他轉身去跟朱名顯告辭,卻發(fā)覺朱名顯緊盯著坐在床上的李一檬,神色無比怪異。
“哎……”李一檬突然從床上欠起身,“警察同志,我……我有點事想單獨跟你說,你能不能先留下來?”
【四 沾了口紅的墜子】
朱江躺在這間客房的另一張床上。
李一檬單獨跟他說的就是:“我害怕,你能陪著我么?”不到二十歲的女孩兒,出了這樣的事害怕也能理解。再者,這件事太過詭異,說監(jiān)視也好,保護也罷,守在李一檬身邊也有必要。
她剛剛睡著,受了驚嚇,睡得很不安穩(wěn)。
一想到這房子里的怪異尸首,朱江一時也睡不著。中間的床頭柜上堆放著幾本素描本,他隨手拿過一本來翻看。
大概是李一檬在學校畫的,落款時間都是2008年七八月。前面幾張還有男有女,到了后面,就只剩下一個男生模特。正面,側面,坐著的,站著的。長相英俊,尤其那雙眼,飽含深情。
是她男朋友吧,朱江猜想,只是干什么不帶照片,要大老遠帶個素描本過來?
一陣冷風嗚咽著掠過窗下,朱江欠起身去關窗,駭然發(fā)現(xiàn)潔白的窗紙被沾濕了一個洞,一只黃亮的眼睛,正透過孔洞向房里望進來!
朱江一手撐開窗,走廊昏黃的燈光下,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
微微的鬧騰驚著了李一檬,她夢囈了幾句,伸手扯了扯旗袍的領口。原本貼身的一個墜子,倏然從領口滑了出來。燈光雖然暗淡,朱江還是看清了,那個小小的海豚形墜子的尾巴縫隙里,夾藏著一抹妖艷的猩紅。
難道李一檬有所隱瞞?
顯然方衛(wèi)藍的口紅曾擦到她的項鏈墜子上,正常情況下當然不會把口紅擦向脖子,只可能是,當時出現(xiàn)了爭執(zhí)或打斗,不小心蹭了上去。
可這和方衛(wèi)藍的離奇死亡又有什么關系?朱江按著額頭,李一檬以寫生的名義來了梨山,看似正常,但在中國眾多名山大川前,小小的梨山完全名不見經傳,她一個女孩,為什么會選擇獨自跑來這么陌生的小地方寫生?
朱江昏昏沉沉睡過去。這一晚他都沒睡好,似乎一直有凄涼的哭聲,隨著陰冷的山風,盤旋在這棟詭異的舊宅里,斷斷續(xù)續(xù),不曾停歇。
【五 可怕的后媽】
第二天中午刑警隊的車過來,帶走了尸體回去做尸檢。
朱江結束了休假,正式接手這案子,畢竟這里的情況他比別人熟悉。朱韻的電話也打通了,聽說方衛(wèi)藍的死訊,電話那邊的她顯然很吃驚,說立即訂火車票趕回來。
然而吃驚歸吃驚,朱江卻聽不出她有什么悲傷。這也能理解,方衛(wèi)藍本身就不是她親媽。她以前只是朱家一個幫工,農忙時吃住在朱家,幫忙做做插秧收割水稻之類的農活,按天數(shù)算工錢。在朱韻的母親生病去世后,才同朱名顯結婚。
李一檬的情緒漸漸穩(wěn)定下來,對朱江問的問題,也都給了合理的解釋。
“前段時間心情不好,想出來散心。朱韻知道了,就說干脆到梨山來,還可以住她家,也比住旅館安全方便。我就請了假,一個人過來了?!崩钜幻室膊皇莻€開朗的人,始終低著頭,捏自己指甲。
“那你過來梨山后,和方衛(wèi)藍都有什么接觸?”朱江問。
“很少。見面就點點頭,吃飯都不怎么說話?!彼q豫一會兒,小聲說,“在學校朱韻就說過,她這個后媽不要臉,不知廉恥……反正不是好人。我對她印象不好,也就不主動跟她說什么?!?/p>
“朱韻對她印象很差?”朱江挑了眉。
“畢竟是后媽?!崩钜幻试俅螇旱吐曇?,“以前朱韻經常半夜哭醒,后來我聽別人說,她后媽有幾次差點把她掐死?!?/p>
朱江心里一動:“具體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崩钜幻蕮u頭,“似乎說她后媽精神不太正常,我也是聽別人說的?!?/p>
“你不是和朱韻最好么?”朱江下意識覺得,能介紹來家里吃住的朋友,差不多該是最好的了。誰知李一檬臉色一沉:“以前我和朱韻是最好,現(xiàn)在,不一樣了……”
這畢竟是私人關系,她不說,朱江也不好再問下去。站起來要走,李一檬突然扯了扯他袖子,神秘兮兮地問:“最近幾天晚上,你有沒聽到有人在哭?”
朱江愣了愣:“你聽到了?”
李一檬畏縮地四下打量了一圈:“總覺得聽到有人哭,凄凄慘慘的……”
【六 手腕上的恐怖疤痕】
朱韻回來的同時,劉隊也來了電話。
死者確定是方衛(wèi)藍無疑,但關于她的死因,給出的結果卻很奇怪。
“自燃,你知道么?”劉隊在電話里說,“目前國內外都有這方面的實例,就是人體自己燃燒。根據(jù)現(xiàn)場情況和驗尸結果看,方衛(wèi)藍似乎就屬于自燃。但鑒于她死亡時旁邊還有其他人,我們也不能排除是不是有兇手用了其他更可怕的手法。畢竟這世界上還有很多未知的犯罪手段,是我們不能猜測的。”
人體自燃,雖然難以想象,但國外確實已經有過實例。
早在1673年意大利就有人體自燃現(xiàn)象的記載,1949年美國新罕布什爾州也有53歲的婦女在家中自燃而死。
(上接10版)其實在這中間和以后,關于人體自燃的記載也并不少見。局部或者全部的人體,自身發(fā)出火焰燃燒。
但畢竟自燃的實例在中國還很少。1990年湖南省湘張市有個4歲小男孩,屁股發(fā)出的火也能燒穿褲子。但像這樣燒死人的,官方記載還沒有。
更讓朱江頭疼的是,朱韻回來的當晚,就和父親朱名顯大吵了一架。
因為要查案,朱江暫時住在朱名顯家。晚上快睡著時,聽到后院傳來爭吵。
“你再娶一個啊,一個死了趕快娶另一個,這不是你的拿手好戲么?”是朱韻的聲音。
“你……”朱名顯氣極了,呼呼直喘氣,“我還是你爸,誰準你這么跟我講話的!”
“呸!”朱韻恨恨道,“你做的那些齷齪事,別以為我不知道。遲早有一天我要從這里出去,永遠不回來!”
“你現(xiàn)在就滾!”朱名顯吼了一句,一大包東西就從窗口飛了出來。朱江站在院中,腳邊落了一地。
衣服之類,顯然是朱韻的。不遠處還有個錢包,對折沒搭扣的,甩出來時散開了,從里面飛出些卡片來。工行農行的卡,以及肯德基的一些優(yōu)惠券。朱江撿起來一張照片,只瞟了一眼,臉色大變。
朱韻正從屋里出來,看到院中間的朱江,愣了愣,問:“你的案子沒進展?”然后又像是自言自語地說,“你應該查查李一檬,她絕對有問題?!?/p>
朱江把撿起的衣服遞給她,朱韻伸手接了。朱江看到她手腕上,有些疤痕,一片片地,從袖子下延伸出來,在昏暗燈光下猙獰可怖。
【七 打架引燃的火災】
從朱名顯的院子出來,朱江捏著照片,立即去找李一檬。
敲門半天,里面一點聲音也沒有。一股不太好的預感襲上來,朱江一腳踹開門,黑洞洞的房里突然傳出一聲尖叫,一個黑影沖出來。
“李一檬!”朱江一把抓住黑影手腕,李一檬驚魂未定地看到是朱江,“哇”地哭出來。
“我剛準備睡覺,突然看到窗子外有只眼睛在朝里看。那只眼睛黃亮亮的,和方衛(wèi)藍的眼睛像極了,我嚇得魂飛魄散,關了燈躲到床底下?!崩钜幻示o緊捏著被子,全身顫抖?!斑@兩天我不管走到哪兒,總覺得這宅子里有人在看我。朱警察,我想快點回去?!?/p>
“好,”朱江點點頭,“那你先告訴我,這照片里的男生和你是什么關系?!?/p>
看到朱江手里的照片,李一檬的臉刷一下就白了。照片上朱韻和一個男生頭碰頭靠在一起,親密無間的樣子,不用說,肯定是她男朋友。
“我早見到過這個男生了,”朱江看著她,“就在你的素描本里。”
“是朱韻的男朋友,許墨惟?!崩钜幻式K于點了點頭?!拔耶嬆敲炊嗨漠嬒瘢褪且驗槲蚁矚g他?!?/p>
“朱韻知道你喜歡他?”朱江把照片小心收起來放在口袋。
“她那么聰明的人,早看出來了?!崩钜幻士s在被子里,“我說心情不好,也是因為這個。朱韻找過我,跟我發(fā)過脾氣,我們還打了一架,差點搞起一場火災?!?/p>
“火災?”朱江心里一動。
“對?!崩钜幻噬斐鍪?,給朱江看她手腕上兩塊疤痕,“當時她很生氣,掐我脖子,我掙扎著撓她。后來就很混亂,她倒下去打落了桌上的蠟燭,引燃了蚊帳,我也昏了過去。反正我們兩個都被燒傷了?!?/p>
朱江有些詫異:“這么嚴重?那你們感情應該很壞了,怎么你還會過來?”
“朱韻她大氣,自己受了傷,后來還跟我道歉。雖然許墨惟也喜歡我,但我也覺得自己不能做第三者,所以被搞得很煩。朱韻就說如果我想散散心,可以住到梨山來寫生。”李一檬長長吐一口氣,“也是為了避開他們,我就來梨山了?!?/p>
朱江緩緩搖頭。朱韻應該對自己父親和繼母都很憎惡,如果真對李一檬好,要她散心的話,怎么會介紹她到自己家里來?
“對了,”她像想起來什么,“剛剛后院鬧哄哄的,怎么了?”
“朱韻和她父親吵架了,他們關系似乎一直不太好?!?/p>
李一檬搖搖頭:“不對啊,我來的時候朱韻還專門去買了很貴的茉莉花茶,讓我給他父親帶回來,花了她一個月生活費……”
【八 茉莉花茶】
朱江找到朱名顯的時候,他正在喝茶,一盞昏黃的燈懸在涼亭頂上,陰影落了朱名顯滿臉,看起來陰森可怖。
“三大爺,這么晚喝茶不好啊。”朱江在他對面坐下來,端起茶杯嗅了嗅,“是鐵觀音吧?!?/p>
大概剛剛和朱韻吵了一架,朱名顯臉色很差,勉強點頭:“我只喝鐵觀音,幾十年的老習慣了?!?/p>
朱江笑了笑:“所以朱韻讓李一檬帶回來的茉莉花茶,您給了三大娘對吧。三大娘也有兩個習慣,喝酒,還有茉莉花茶——這點我已經跟小保姆求證過了?!?/p>
“怎么?”朱名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你是說,茶有問題?”
朱江看著他的眼睛,那一絲慌亂雖然短促,還是被他捕捉到了。朱江慢慢說:“那盒茶葉已經在我手里,雖然還沒化驗,但身為一個茶藝愛好者,我能聞出來這盒茶葉絕對有問題?!?/p>
在朱江的勸說下,朱名顯講了朱韻晚上大發(fā)脾氣的緣由。
朱韻的生母是生病去世不假,朱名顯也確實在前妻去世后才娶了方衛(wèi)藍,但讓朱韻不能接受的是,她母親去世之前,朱名顯就已經和方衛(wèi)藍勾搭在了一起,而且被她無意中撞破了。
“她母親病了好多年,我正當壯年一個男人,衛(wèi)藍又年輕貌美,我一時沒把持住……”朱名顯說起來,面有悔意,“后來我娶衛(wèi)藍,韻兒還把她母親年輕時最喜歡的一件旗袍送給衛(wèi)藍做禮物,我以為她原諒我們了,哪知空歡喜一場。”
“那件粉色旗袍?”朱江眼睛一亮,難怪覺得熟悉,原來是小時候看到朱韻的生母穿過。
“是啊,”朱名顯忍不住老淚縱橫,“其實韻兒這個同學,就和她生母長得很像,尤其穿著這件旗袍,看起來更像了,我每次看到李一檬,總覺得一陣恍惚……”
朱江眼前一亮:“所以你就在窗子上弄了洞偷看?”
朱名顯一怔,慚愧地垂下頭:“雖然她母親去世很久,但我心里依然有她,看到和她相像的女孩,忍不住要去看……看過了依然還是想,好幾次晚上我都忍不住哭……”
原來夜半哭聲是這么回事。
朱江有種撥云見日的感覺,看樣子,必須找朱韻談一談了。
【九 朱韻的怨恨】
第二天一早,朱江就打電話讓人取走了茶葉化驗。
回到朱名顯家,卻被告知朱韻昨天和朱名顯吵過后,已經一大早收拾東西回學校了,李一檬也跟她一起走了。他連忙馬不停蹄朝公路趕去,幸好去鎮(zhèn)上的車不多,朱韻她們還在路邊等著。
“我沒什么好說的?!敝祉嵕o繃著臉,看著遠處。
“什么都不想說?”朱江盯著她,“你不打算解釋一下,為什么你這么討厭方衛(wèi)藍,還要送你母親的衣服給她?你明知道你父親不喝茉莉花茶,還讓李一檬帶一盒回來?還有你專門把李一檬引到你家里來住,難道真是為了讓她散心?”
“你……”李一檬盯著朱韻,又看看朱江,瞪大了眼睛。
“你早就發(fā)現(xiàn)李一檬和你母親長得非常像吧,這就是為什么性格孤僻的你,在大學居然和李一檬成了好朋友?!敝旖芮凶⒁曋祉嵞樕系谋砬?,繼續(xù)說,“然而你沒想到,李一檬居然喜歡上了你男朋友,而更讓你不能接受的是,你男朋友也漸漸喜歡上了比你漂亮的李一檬。所以你才想辦法把李一檬引到梨山村來,然后設計了后面的陰謀!”
“都是你的推斷吧,”朱韻轉過臉來,冷冷盯著朱江,“隨便你怎么編造?!?/p>
朱江揚起手機:“茶葉的化驗結果已經出來了,里面有一種迷幻藥的成分,攝入多了能讓人產生輕微幻覺,這種迷幻藥,在大學附近的酒吧里都很盛行。所以你專門讓李一檬帶回來茶葉,你知道你父親不喝這種茶,肯定會送給方衛(wèi)藍。而且你特別買了這么貴的茶葉,迷藥摻進去,沒喝過的人也只會以為是茶葉的味道,不會起疑心?!?/p>
“那又怎樣?”朱韻依然很冷靜,“我就是不喜歡方衛(wèi)藍,想治一下她,給她喝一點有迷幻藥的茶葉,又怎么了?”
朱江盯著她,發(fā)現(xiàn)這女孩兒遠比他想的要難對付。
“據(jù)小保姆說,方衛(wèi)藍近幾年出現(xiàn)了神經質的癥狀,經常自言自語,幻聽,有時候還產生幻覺,總覺得是你母親回來找她了。為此你們還出現(xiàn)過爭執(zhí)甚至打斗,她好幾次神志不清地把你當成你母親,打傷了你——”
“那又怎么樣?”朱韻恨恨瞪著朱江,“我確實憎恨這個女人,就是希望她有神經病,希望她去死!”
“方衛(wèi)藍好好的怎么會得神經???”朱江再次揚了揚手機,“連帶旗袍和那個盒子我都送回去化驗了,我相信,那里面的奇異香味,應該不是什么熏香檀香吧?”
【十 騰起的火焰】
陰天,山風一陣比一陣陰冷。
朱韻冷冷看著他:“隨你怎么猜?!?/p>
朱江嘆了口氣:“我打電話去過你們學校,了解了李一檬說的那場火災。按照你的說法,你們打架撞到蠟燭,李一檬暈過去,你趕著拍她,沒注意后面起火了,等燒起來才去救火,結果燒著的蚊帳融化落到李一檬手上,燙傷了她的手臂,你也因為救火被燒傷——但當時雖然停電了,蠟燭都是放在窗臺上,就算倒下去也絕對燒不到蚊帳——這也是學校采取的安全措施?!?/p>
朱江的神色驟然嚴厲:“你說,你們的蠟燭又怎么會倒到床上?”
朱韻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咬著唇說:“怎么倒到床上,我怎么知道?!?/p>
“你還不說實話?”朱江憤怒地瞪著眼前的女孩,“雖然我現(xiàn)在還不知道你是怎么計劃的,但方衛(wèi)藍的死,絕對和你引李一檬前來,脫不了關系!”
“我想起來了!”一直在后面沒出聲的李一檬突然叫起來,“我想起來,那天方伯母給我擦口紅,她突然眼睛很亮,手指戳著我的脖子,神經質地叫,‘我又沒搶你男人,你自己死了,關我什么事,你不要回來找我’。她反復說這樣的話,我嚇壞了,要跑,她就來掐我脖子……”
李一檬突然轉向朱韻:“一定是你,你故意引我到你家來,好讓你后媽錯覺我是你媽媽,把我掐死?!彼恼Z調因為憤恨而尖銳起來,“你怎么這么惡毒!難怪許墨惟說你陰沉!他曾經跟我表白,雖然我很喜歡他,但覺得對不起你,都拒絕了。你……為什么要這么對我!”
李一檬聲嘶力竭喊完這一句,漲紅了臉,緊緊咬著牙,顯然氣到了極點,雙手神經質地顫抖著,突然朝朱韻的脖子掐去。
朱江正要去拉,卻駭然發(fā)覺,李一檬纖細的手臂上,赫然騰起兩朵明黃的火焰!
【十一 最后的真相】
朱江認真查了很多關于人體自燃的資料,顯然李一檬是個罕見的人體起火——或者說自燃者。
朱韻也交待了,知道自己的男朋友喜歡上李一檬后,她們打了一架,就是那一架,朱韻發(fā)覺,驚恐憤怒狀態(tài)下的李一檬,手臂居然能夠起火!但也許因為身體負荷不了自燃時的能量,或者其他原因,她在起火的瞬間就昏倒了。
在那時候,朱韻就有了一個既對付方衛(wèi)藍為母親報仇,又可以除去情敵李一檬的計謀。
所以她隱瞞了真實起火的原因,同時積極勸說李一檬去梨山村。
“那件旗袍的熏香里有影響神經的藥物。以前母親生病,我經常去給她買藥,還研究了很多藥,弄到這個對我來說一點也不難。方衛(wèi)藍那么神經質,我想她也許會把李一檬當作我母親,來對付她?!敝祉嵉卣f,“結果果然和我想的一樣,她神經病發(fā)作,想掐死李一檬。而李一檬如果在驚恐的狀態(tài)下再次自燃,也有可能燒到方衛(wèi)藍。即使不燒傷,狠狠嚇一嚇她也好——只是我沒想到,會把她燒死?!?/p>
朱江痛心地看著她:“其實李一檬只是在某種狀態(tài)下身體會起火,這在我國都有先例。而真正會全身自燃的人,其實是方衛(wèi)藍。她那天還喝了酒,她掐李一檬,而李一檬驚恐之下手上起火,瞬間就引燃了她。和國外絕大多數(shù)自燃者一樣,她最終死在自己的火焰之下?!?/p>
“呵呵,”朱韻淡淡地笑了笑,“其實我聽到消息,都不敢肯定是李一檬燒死了她。畢竟她上次燒傷了自己的手,這次卻完全沒事?!?/p>
人體起火、自燃本身就是個謎團,這樣的情況,朱江也無法解釋。只是面對這個依然沒有悔改之意的族妹,他無比心痛。梨山村好不容易出的一個人才,卻把才能都用在了歪門邪道上。
“我一點也不后悔,至少這樣為母親報了仇?!敝祉嵗淅涞卣f,那雙大眼睛里,依舊閃著誰也讀不懂的光芒。(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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