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暑假,剛高考完的林小槿兼職了一份導(dǎo)游工作。她穿著白色的T恤,白色的裙子,像是從月亮山上走來的仙女。經(jīng)常,那些來旅游的爺爺奶奶會跟她開玩笑說:“小姑娘,跟我一起回北京吧,給我當兒媳婦?!泵棵窟@時。整車的人就哄堂大笑,林小槿的臉紅得像一個蘋果。
唯獨有一個人不笑,他坐在車尾,兩眼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車窗外的景色,偶爾,林小槿被眾人調(diào)侃得招架不住時,他會突然站起來說:“你們有完沒完呀!欺負人家一小姑娘?!庇谑潜娙碎_始安靜下來,林小槿感激地朝他笑了笑,得到的卻是他木然的表情。
傍晚送眾人回酒店后,他卻突然跑過來對林小槿說:“林小姐,你明天有時間嗎?我想請你做我一天專職的導(dǎo)游?!绷中¢鹊哪樛蝗患t了起來,她小聲地說:“我收費很貴的哦!”他笑道:“沒關(guān)系!”
很久以后,林小槿回憶起這一幕,都會覺得很甜蜜,愛情應(yīng)該就是從答應(yīng)做他的專職導(dǎo)游的時候蕩開的吧!
第二天,林小槿跟旅行社請了病假,早早地來到酒店門口等他。他走出酒店時,太陽正大,陽光灑在他白色T恤上讓林小槿有小小的一陣暈眩。林小槿覺得自己被愛情撞了一下腰,輕輕地,隱隱地。一路上,她興奮不已,不停給他介紹當?shù)赜忻氖挛铮珊芏鄷r候他都沉默無語,臉上帶著淡淡的憂郁。林小槿失神地看著他總是偷偷地想,他為什么要一個人來旅游呢,失戀還是失業(yè)?
中午吃飯時,林小槿帶他去了一家當?shù)赜忻娘L味小吃店,在嘈雜的人群里,他告訴林小槿。他叫安然,剛大學畢業(yè)。
安然。多么美好的名字。林小槿想。
后來,林小槿帶安然去了月亮山,她告訴他關(guān)于月亮山的傳說,那是一個流傳了很久很久的故事,一個本地的女孩愛上山外來的男孩。后來男孩走了,女孩站在山頂日日思念遠方的男孩直到變成了月亮山上的石頭。林小槿用手指了指山頂那個石人像,安然卻說“這樣的女孩子真傻!”
林小槿一時不明白他說什么,直到下山的時候才回過神,然后正兒八經(jīng)地對他說:“如果我是她,我會下山去找男孩?!?/p>
傍晚的時候,安然對林小槿說:“謝謝你,今天很開心。我買了后天回北京的機票,你今晚可以陪我在月亮山上看星星嗎?”林小槿看著他重重地點了點頭。
那晚,林小槿和安然又爬上了月亮山,在那個涼風習習的晚上,他們說了整晚整晚的話,他們說未來,愛情,還有理想,那晚上的話,仿佛是要將他們倆一輩子要說的話都說完了,直到天空泛白時,林小槿才靠在安然的肩頭上昏昏入睡。
后來,林小槿總是想。是那個晚上開始吧。安然就像印記似的,深深地印在了她心里,總是忘也忘不掉。
林小槿睡了一個晚覺,醒來時已經(jīng)中午12點。她風風火火就沖去了酒店,因為安然說今天還要和她一起去月亮山??哨s到酒店,服務(wù)員告訴她,安然已經(jīng)提前回北京了。林小槿站在酒店外面,眼淚突如其來地流滿了整張臉。安然失信了,和所有旅途中的人一樣,他不動聲色地提前離開了。
那晚,林小槿一個人上了月亮山,她站在高高的山頂上,向著北方大聲喊:“安然,安然,你會記得我嗎?”回聲在黑暗中久久回蕩。接下來的日子,林小槿不停地出錯,帶團時會忘記給游客講解途經(jīng)的景點,經(jīng)過月亮山時總是耍停留很久。
星期六去培訓(xùn)班學英語時。老師在黑板上寫下這樣一個句子:So much love,a little time。林小槿看著那一組句字,在教室里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再一次地淚流滿面。安然,我想要狠狠地愛,可是你卻沒有足夠的時間。
八月,林小槿收到了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那是北京的一所大學。北京,安然還在嗎?
林小槿跟媽媽說想要提前去北京熟悉那邊的生活,于是,一個人訂了去北京的火車票,經(jīng)過二十幾個小時的顛簸,站在了北京車水馬龍的街頭。偌大個北京城,林小槿不知道何去何從。
九月,林小槿一個人到學校報到,在宿舍整理行李的時候。同宿舍的女孩坐在床上吃零食,聽MP3,她媽媽敲了敲女孩的頭說:“你看看這個同學,一個人從那么老遠的地方到北京來,你呀,要向人家學習呀!”林小槿笑笑沒有出聲,沒有人知道她來北京的初衷,安然回北京后,她一個人去學校央求老師重新更改志愿,又一個人來北京,走了大半個北京的大街小巷,為的全是一個叫安然的北京男孩呀,少女的愛總是那么的固執(zhí),固執(zhí)到世界就只有一個安然。
只是林小槿始終不知道安然到底在哪里,那個夏天,17歲的林小槿突然長大,不再幻想灰姑娘和王子的愛情,默默穿行在校園,有學長遞情書,總是微笑拒絕。就連男生們當面說她是“冰山美人”,她也不做解釋。林小槿知道,自己的心曾經(jīng)融化過,就夠了。
寒假回家,她仍舊會一個人去月亮山,山還是以前的山,石像也還在,只是沒有了那個和自己一起看月亮的男孩。過完春節(jié),林小槿又要提前返校,在火車站等車時,媽媽突然趕過來將一封信交給她,然后說:“唉呀,我都差點忘記了,你去北京的時候,有一個叫安然的男孩子來找過你。”林小槿一驚,果真是安然!他在信上說,林小槿,我家里出了點事才提前回北京的,后來我給你打電話,他們說你辭職了,于是我又回來找你,可你卻去了北京。現(xiàn)在我要去日本了,我會在日本想你的。
看完信,林小槿號啕大哭,這些日子來的委屈全部在眼淚里宣泄,原來不是安然言而無信,而是他們的緣分不夠。
再一年林小槿大學畢業(yè),回到了家鄉(xiāng)又做起了導(dǎo)游。她仍舊穿白衣白裙,仍舊會有游客開她的玩笑,仍舊還是如同17歲一樣,臉紅無助,只是再也沒有人幫她解圍。時問久了,她也習慣了游客的玩笑,甚至三言兩語,就能化解尷尬。盡管如此,林小槿固執(zhí)的愛情依舊沒有變,沒有團的時候,她習慣一個人到月亮山上走一走,依然懷念安然和那晚的月亮山。
那天,林小槿老遠就看到石像下站著一個人。遠遠的,林小槿的心莫名地跳得厲害。走近,那個人抬起頭看著林小槿,竟然是安然,他微笑著說:“林小槿,這幾年我總是在月亮下想起你的臉,所以我又回來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