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
諸葛警官驅(qū)車趕到光榮路的時候,酒店式公寓已經(jīng)被他的屬下封鎖,瘦高的陳駿在公寓樓門口等著諸葛警官。
陳駿快步走向諸葛警官,領(lǐng)著他一路上了三樓,邊走邊說著詳細(xì)情況:“我親眼看著那小子帶著鎖具店老板走進(jìn)公寓樓,沒多久,鎖具店老板先出來了。于是我讓人去鎖具店問了問情況,老板說是那小子騙他幫忙打開302房間的門鎖。過了將近兩個小時,那小子還是沒出來,我覺得奇怪,便沖了上去,發(fā)現(xiàn)302房間的門開著,里面空無一人。我猜那小子一定是覺得事情敗露,畏罪潛逃了。早知會發(fā)生這種事,昨晚我就不應(yīng)該放他走!”
“別太早先定論,不要讓主觀判斷影響我們的調(diào)查?!敝T葛警官問道,“誰住在302房間里?”
“目前還沒有找到房主,但我問了公寓樓的保安,通過他對房主的描述,302房間的主人很可能就是昨晚我們在小巷里找到的無名女尸。我們已經(jīng)提取了302房間里的頭發(fā)樣本與死者進(jìn)行比對了。另外,我們還在浴室地漏里找到了幾根染成黃色的頭發(fā),是屬于第三者的,明顯有人刻意想要銷毀第三者來過此處的證據(jù)?!?/p>
諸葛警官用手指在半空劃著圈,問:“整幢樓都搜過了?”
“是的,這公寓住戶不多,除了沒在家的,我挨家挨戶找過了,還是沒找到?!标愹E對此十分光火,“我就不信他能從我眼皮底下溜走?!?/p>
諸葛警官做了個往下壓的動作,示意道:“別著急,等看過公寓的監(jiān)控錄像再說。”
陳駿用大拇指指指身后,說:“同事已經(jīng)在看了。”
走過一段鋪著白色羊毛地毯的過道后,兩人一前一后走進(jìn)了302房間,這間房間給諸葛警官的第一印象是沒有家的氣息,就如同酒店一樣干凈整潔冰冷。只有放在床邊的冰箱,才能讓人對這個房間留下些許的印象。
陳駿在浴室門口停下了腳步,對諸葛警官說:“在垃圾桶里找到了一些可疑的東西,帶血的針頭和鳥類的羽毛,目前都已經(jīng)被鑒證科的人員帶回實驗室進(jìn)行化驗了。”陳駿邊說,邊移動著垃圾桶,讓它與地磚對齊。
諸葛警官對這些還未出結(jié)果的報告顯然興致不高,他招呼陳駿一同到冰箱前:“陳駿,你過來看看,為什么房主要把冰箱放在自己的床邊上呢?”
陳駿皺著眉頭,說:“昨晚死者留在現(xiàn)場的‘冰箱’兩個字,可能說的就是這臺冰箱吧!”
“冰箱沒有通電?!敝T葛警官從冰箱后面拽出一條嶄新的電源連接線,自顧自地喃喃低語道,“冰箱放在這里,絕對不是為了吃東西更加方便?!?/p>
他又挪動自己圓滾滾的身體,來到了窗邊,朝對面那幢老房子努努嘴,問道:“還記得誰住在那里嗎?”
陳駿也發(fā)現(xiàn)了那扇拉著窗簾的窗戶,恍然大悟道:“原來那小子的窗戶正對著這里?!?/p>
諸葛警官看了看對面的窗戶,又望了望冰箱,似乎想到了什么,開始一個接一個地翻著房間里的抽屜和柜門,終于,同他意料中一樣,找到了一只望遠(yuǎn)鏡。
他將望遠(yuǎn)鏡舉至齊眉,抵著自己的眼睛,望向那扇窗簾緊閉的窗戶說:“我想這就是為什么死者會在現(xiàn)場留下‘冰箱’兩個字的原因了!”
這時,一位負(fù)責(zé)觀看公寓錄像的警員走了進(jìn)來,告訴他倆,嫌疑人被一個女子打暈后,用垃圾筒運出了公寓。
人確實是在陳駿的眼皮底下走出公寓的,只是當(dāng)時沒人去在意一個清潔女工。
諸葛警官觀察到陳駿自責(zé)的神情,拍拍他,鼓舞道:“現(xiàn)在我們該去探望一下對面那戶人家了?!?/p>
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16歲至60歲獨居男性,其公寓在無人的情況下超過半成會呈現(xiàn)出一種龍卷風(fēng)過后的景象。
嫌疑犯的家讓所有在場的警察都無所適從,尤其是負(fù)責(zé)證據(jù)采集的鑒證科人員,對著滿滿一屋子需要排查的物品,哀嘆道: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陳駿率先在窗前發(fā)現(xiàn)了倒在地上的相機(jī)架,便順理成章地推斷出了偷窺一事。
諸葛警官用腳尖撩開地上的一塊布,側(cè)頭瞧了一眼后,招呼道:“陳駿,看來你想要的證據(jù)都在這里了。”
陳駿伏下身子,白布下是一堆散亂的照片,照片中的場景和人物全部都是同一個,有變化的只是場景中人物的姿態(tài)。
照片中美艷的女人,在場的所有警員都認(rèn)識,正是昨晚那個女死者。
陳駿指指那堆照片,對諸葛警官說:“那小子說不認(rèn)識死者,擺明了在耍我們。警官,可以下通緝令了,免得他逃出上海?!?/p>
諸葛警官深思著,回想起昨天那小子問起死者名字時的表情,在他眉宇間有種淡淡的哀傷。
陳駿的急躁也不無道理,目前無名女尸案的犯罪嫌疑人名單上只有一個名字,如果先撇開嫌疑人是否有能力單手扼殺死者這一點,其實現(xiàn)階段的偵查方向十分明確。
諸葛警官考慮再三,贊同了陳駿的想法。
第二天,通緝令便在全市范圍內(nèi)鋪散開來。
可是在本案的調(diào)查過程中,屋子的凌亂一定程度上妨礙了警方的工作。因為警方也是破門而入,所以忽略了門上原本的撬痕,忽略了一起發(fā)生在他們搜查之前的入室盜竊案。
諸葛警官和陳駿一直認(rèn)為,在房間里沒有找到的照相機(jī),一定是被嫌疑人帶在了身上,而這,更加證明了嫌疑人是有備而逃。
而這起被忽視的盜竊案,與之后一系列慘劇有著重要的關(guān)系。
2.
為了行動方便,夏夕弄來套干練的皮裝穿上。剛做完面膜的她,化了淡淡的妝,樣子很漂亮。
她們家的基因確實優(yōu)良,我不由感嘆投胎真是門技術(shù)活。
穿上她給我買的衣服之后,這種基因上的差距就更加顯著了。那身衣服實在土得掉渣,一身墨綠,如果再配輛28寸綠色“老坦克”就可以直接去郵局上班了。
和她走在一起,我怎么也不好意思自稱少爺了。而她那種富家小姐的舉止談吐,潛移默化間讓我淪為了她的跟班。
她嘮里嘮叨不停追問我密碼是什么,害我一路上又裝傻又裝聾,誓死捍衛(wèi)照片的秘密。
我不擔(dān)心她對我人品的看法,因為人品有問題的男人總是可以追到比較好的女孩??伤侵牢彝蹈Q她姐姐的事情后,真把我當(dāng)成殺害她姐姐的兇手就麻煩了。
九點,我們到了光榮路,夏夕突然拽著我躲進(jìn)一片陰影之中。
“怎么了?”我剛要探出腦袋,又被夏夕一把拉了回來。
“白天盯你梢的那輛車還在,快把你的帽子戴起來,免得被發(fā)現(xiàn)?!毕南φf的車是一輛黑色的桑塔納,安靜地蟄伏在夜色之中。
我抖了抖連衣帽,剛想戴上,卻瞧見夏夕嘴唇緊抿強忍著笑,才發(fā)覺帽子的顏色不太對。
“我還沒女朋友,就想給我戴綠帽子啊!”
夏夕調(diào)皮一笑:“嘻嘻!我這不是為了讓你更隱蔽嘛!”
桑塔納上沒有人,我和夏夕靜等著他們從公寓樓里出來。
不想,幾名警察卻是從對面我家的那幢樓里走了出來。
其中一個警察是昨晚來找過我的瘦警察,他將一個沉重的圓柱體塞進(jìn)了桑塔納的后備箱里,還正了正位置。
其余幾人大聲說著話,像是在交換什么意見,其中一個人抱著我的筆記本電腦上了車。
我和夏夕與他們所處的位置,差不多兩幢樓的距離,我們集中精神專心聆聽,恨不能把聽覺神經(jīng)長他們嘴里,這才斷斷續(xù)續(xù)聽到了幾句。得知警方已經(jīng)搜查了我家,在屋子里未能找到最重要的證據(jù),就是我的照相機(jī)。
在調(diào)查結(jié)束后,警方?jīng)]有留下崗哨,人員全部撤離了。
等警車遠(yuǎn)去,我領(lǐng)著夏夕走進(jìn)了我住的那幢樓。
看見我家大門,我就直接把鑰匙扔了。門板已經(jīng)碎成了幾瓣,靠近鉸鏈處還有幾片木板可憐地耷拉著,門鎖早已不知所蹤。
我記起剛才瘦警察提著的那件圓柱體東西,想必就是破門專用的工具,我和瘦警察的恩怨除了一場雨,現(xiàn)在又增加了一扇門。
門框上貼有黃色的封條,象征性地阻擋著外人入內(nèi)。
借著走廊上的燈光,夏夕看了眼亂成一團(tuán)的房間,問我:“這里剛地震過嗎?”
“你在外面等著,我一個人進(jìn)災(zāi)區(qū)吧!”我正好借機(jī)不讓她進(jìn)房間,以免她看見不該看見的照片。
房間雖然經(jīng)過了大批警員的搜查,但和以前變化不大,這證明了我的另一個觀點,有些東西亂到了一定程度就沒法再亂了,比如中東巴以兩國的邊境。
我摸黑走到放照片的桌子前,那里一張照片也沒有了,三腳架有氣無力地倒在一旁,墻上的畫不知誰把它扶正了。
我翻了幾個平時藏東西的地方,都沒有照相機(jī)的影子,連警察細(xì)致的搜查都沒有找到的東西,我就不抱摸黑找到它的幻想了。
由此產(chǎn)生了一個問題,照相機(jī)哪去了?
夏夕在不經(jīng)意間給了我答案,她在門邊的碎屑里找到了我家的門鎖,可能經(jīng)受了下午在鎖具店里的熏陶,她對這把脫離組織的鎖產(chǎn)生了極大的興趣。
她用指腹托著門鎖,動作就像舊社會二流子托茶壺,說:“你這把鎖真不錯,警察一定撬了半天沒弄開,才決定破門而入的。”
“就憑這把破鎖?”我嗤之以鼻。
她不服氣地說:“你看這把鎖上都是劃痕,明明就是費了很大的勁才撬成這樣的?!?/p>
我看了看鎖,正如夏夕所說的那樣,門鎖上滿是新近留下的一條條細(xì)細(xì)的劃痕。
我說:“那它還是把破鎖,要不是它這么結(jié)實,我也不會損失一扇門了。”
話一出口,我一怔,對面公寓的高級門鎖都沒法難倒鎖具店老板,我家這種老式鎖,怎么可能難倒專業(yè)的警員呢?況且依照那個瘦警察的脾氣,絕對不會費這閑工夫,直接砸門省力多了。
照這個思路推理下去,在警察搜查之前就已經(jīng)有人撬門進(jìn)過我的房間了,并且這個人偷走了我的照相機(jī)。
為什么會有人想偷照相機(jī)呢?莫非我拍到了不該拍的畫面?
我把收藏的古幣都粘在桌底,一摸,還在那里,這才寬了心,我把它們帶在了身上。
沒有了照相機(jī),對面那幢燈火零星的公寓樓,感覺陌生不少。就好像看多了A片,女優(yōu)穿上衣服反而不認(rèn)識了。
我注意到門外的夏夕正鄙夷地盯著我看,我將頭轉(zhuǎn)向另一邊,避開她的目光,看著窗外。
誰知這一看,竟看到了詭異的一幕。
夏美的房間不知何時有了微弱的燈光,一個人影在房間里快速地移動著。
借著忽閃忽暗的燈光,人影看起來是那么的熟悉,像那個曾經(jīng)在我的鏡頭中出現(xiàn)過無數(shù)次的她,我的想法不由令我頭腦發(fā)楞,周身發(fā)冷,就連夏夕的輕聲呼喚我都沒辦法張嘴回應(yīng)。
夏夕感覺我不對勁,來到了窗邊,當(dāng)她看見對面的景象,身體比我還僵硬,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那個虛化的輪廓走到臥室的冰箱旁,手電筒的光線不再搖擺不定。我們看見她生氣地望著空空如也的冰箱。
那種姿態(tài),那種發(fā)型,同夏美相差無幾。
但我眼力所限,看不清長發(fā)掩蓋下的臉蛋。
“那是姐姐嗎?”夏夕的語氣夾雜著不安。
“你不是親眼看見你姐姐的尸體了嗎?”
“可是……”夏夕一時語塞。
顯然,我們兩個都已經(jīng)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門外的樓梯通道里響起一陣下樓的腳步聲,我和夏夕不免緊張起來,傻傻站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個勁地在心里祈禱只是一個下樓買煙的居民。
可能我真的得罪了那位被釘在木板上的神,事情的發(fā)展總是與我的愿望背道而馳。
腳步離開了走廊,由遠(yuǎn)至近,聲音從空洞變成了聲聲鏗鏘,奔著我的房間而來。
我心想:難道中了警察的埋伏?
還好夏夕反應(yīng)快,拉著我躲進(jìn)了門后角落的黑暗中。
很快,門口那片光亮被一個人影遮蔽,只見人影一揚手,隨之房間的某處發(fā)出一聲悶響。
鬼祟的腳步重回到樓梯通道里,一路往樓上而去。
夏夕循聲找出了那人影揚手丟進(jìn)房間的東西,她低聲說:“是你的照相機(jī)。”
聽罷,我立刻跑出房間,去追那個腳步的主人。
但為時已晚,那人早已逃之夭夭,腳步聲消逝在了黑漆漆的樓道之中。
我只得悄悄退回到房間,夏夕端著相機(jī)告訴我,它被丟進(jìn)來之前就已經(jīng)壞了。
我心疼不已,汪克送我的貴重禮物就這么毀了。更重要的是,我存放在照相機(jī)里的密碼也付諸一摔了。
我把相機(jī)放回地上,說道:“恐怕我們今晚找不到密碼了?!?/p>
“密碼就在照相機(jī)里嗎?”夏夕問。
我沮喪地嘆了口氣。
沉默中,我們同時想起了對面的窗戶,然而公寓樓已是一片漆黑,我們倆就像剛做醒一場夢,誰都不知道剛才發(fā)生的是幻覺還是現(xiàn)實。
夏夕先緩過神來,失望地說:“現(xiàn)在我們連密碼都沒有了,怎么打開保險箱?”
我建議:“今天太晚了,明天白天我自己再回來找一次,說不定能找到備份的照片?!?/p>
夏夕沮喪地低下了頭,說:“也只能如此了?!?/p>
3.
深夜時分,冷清的大街上,孤男寡女兩人。夏夕一門心思想著公寓里的女人,我絞盡腦汁猜著偷相機(jī)的人,走著走著,我們到了一家私人旅館的門口。
這種私人旅館給雙方家里都不方便的情人,提供了解決欲望的場所。
所以通常設(shè)施粗陋,價格低廉。簡陋到只有四面墻一張床,低廉到比一張電影票還便宜。所以現(xiàn)在電影票房越來越慘,情人旅館的生意越來越好。
我不由心猿意馬起來,為了調(diào)節(jié)一下沉悶的氣氛,我開玩笑說,要么就在旅館住一晚,明天伺機(jī)而動。
我的玩笑讓夏夕留意到了人行道上旅館的燈箱,突然她臉色一變,推開臟兮兮的玻璃門,一臉怒氣地走向了接待臺。
我急忙看向那個燈箱,終于明白了夏夕生氣的原因。
這家旅館名字起得很洋氣,叫“莎碧布萊”,可一旦讀起來就變成了“傻逼不來”。
我撩起袖子剛想往里沖,想到了自己被退學(xué)的事情。這家旅館能把這么欠扁的招牌堂而皇之地放在馬路上,說不定老板是“唱戲”的,既有背景,又有后臺。
我吸取教訓(xùn),冷靜下來,反思自己因為沒有好好上那個非洲膚色老師的英語課,導(dǎo)致現(xiàn)在無法確定“莎碧布萊”是不是某個單詞的發(fā)音。
在我猶豫要用什么樣的態(tài)度進(jìn)去時,聽見夏夕在旅館里面叫我。
我推門而入,旅館老板正對著夏夕點頭哈腰地說:“一切照您的意思辦,今晚所有的費用都由我包了?!?/p>
夏夕平靜地告訴我,今晚我們住這里最好的套房。
我悄悄問她怎么讓老板變得如此俯首帖耳的?
她冷笑道:“我告訴他,只要讓我免費住一晚,就把你介紹給他女兒當(dāng)男朋友?!辈坏任医釉挘值靡獾匮a了一句,“這屬于主子把仆人贈送出去,沒得你選?!?/p>
這話聽起來很耳熟,她現(xiàn)學(xué)現(xiàn)賣,把我在鎖具店忽悠她的那套東西還給了我。
老板的那張老臉正不懷好意地對著我笑,我也不便發(fā)作,拿了鑰匙,和夏夕各自回房。
倒在床上,我全然沒有睡意,白天被夏夕敲擊的后腦勺又傳來隱痛感。
我回想今晚看到的兩個人影,它們到底是人是鬼?
明明死了的夏美,怎么可能回家去翻自己的冰箱呢?
而那個偷我照相機(jī)的人,在我追上之前就消失不見,除了我樓上的鄰居,誰還能在巴掌大的樓道里憑空蒸發(fā)。
從這人把偷走的照相機(jī)又丟回來這點上來看,他盜竊的目標(biāo)很明確,不是貴重的單反相機(jī),而是我偷拍的那些照片。
我突發(fā)奇想,會不會樓上的鄰居同我一樣,夜夜隔樓觀望對面的萬種風(fēng)情。突然沒有了這份消遣,所以來偷我的照片聊以自慰。
看來我天生具有攝像的天賦,一個初學(xué)者的照片,已經(jīng)熱得發(fā)燙。假如要是派我去陜西拍華南虎,指不定火成什么樣了。
雖然丟了照相機(jī)里的底片,但幸好我做了兩手準(zhǔn)備,早就把備份的照片藏在一個隱蔽的地方。只是照片上夏美所擺的POSE屬于限制級,僅限照片制造者觀看。
所以我找了理由,先把夏夕從我家?guī)ё撸菫榱霜氉匀ト〔睾玫恼掌?/p>
瞅著旅館前臺無人之際,我偷偷溜了出去,直奔我家屋頂,那里就是我前面提過的絕佳藏匿地點。
屋頂正當(dāng)中的水箱差不多占據(jù)了所有的空間,留出的空地不大,所以鮮有人上來。
水箱周圍留著一條窄窄的通道,通道外側(cè)是久疏維護(hù)的鐵欄桿,欄桿像生了麻疹一樣,布滿了風(fēng)都能吹下來的鐵銹屑,很好地防止了閑人靠近,杜絕了意外墜樓的隱患。
憑欄而望,對面的公寓顯露出歐洲人的高傲和冷峻。
看著對面的房子,我突然意識到自己的一個推斷是錯誤的,我以為鄰居偷我的照相機(jī),是為了偷拍的照片,可是由此產(chǎn)生了一個難以解釋的問題。
鄰居怎么會知道我偷拍的事情呢?
我把身子探出護(hù)欄,嘗試著往樓下的窗戶里看,但是角度太小,連窗框都看不見。這個實驗得出的結(jié)論是:同一幢的鄰居不可能看到我偷拍的鏡頭。
我還是別想這些事情了,腦細(xì)胞要留著找密碼呢。
藏有密碼的照片就藏在了水箱旁側(cè)的空隙中,我還特意堵上一塊圍墻上剝落的大磚石,以免自己忘記。
可我圍著水箱轉(zhuǎn)了三圈,也沒找到那塊大磚石。
屋頂上沒有燈,我只能趴在地上挨近水箱找藏照片的地方,竟發(fā)現(xiàn)水箱旁側(cè)的空隙被封了起來。
鼻梁碰了一地自家屋頂?shù)幕摇艺媸敲诡^觸到家了。
我四下尋找起家伙,不管是鑿是敲,一定要把照片弄出來,否則我的冤情永無翻案之日了。
想到這,我不知哪里來的力氣,折下一截銹鐵,繼學(xué)校被勸退以來,再一次破壞起公共財物來。
皇天不負(fù)有心人,當(dāng)我終于從水箱里找到照片時,連我的鼻子都感動地哭了。
回到旅館,門口“莎碧布萊”的燈箱已經(jīng)不見了,旅館老板站在門口打著手機(jī)。
當(dāng)我與他擦肩而過的時候,老板突然從后面拍了我一下。
我一驚,攥緊了口袋里的照片,問他:“有事嗎?”
他神秘地說:“小子,你以后有福了。”
這句莫名其妙的話讓我不知該如何回答,考慮到他是能給自己旅館起“莎碧布萊”這樣名字的人,我也不指望同他能有良好的溝通。
我禮貌地沖著他露齒一笑,跑回了房間。
我把最后幾晚拍的照片全攤在了床單上,盡管只是一張張薄薄的照片,但尤物般的夏美仍攪得我春心蕩漾。
我正了正神,揀出她在買了冰箱之后,跳艷舞那些日子的照片。
再根據(jù)照片上的日期,從每一天里挑出一張能夠完全看清冰箱的照片。
夏美總共跳了六晚的艷舞,總共選出六張照片。
這組深藏不露的密碼,在按時間順序一字排開之后,終于顯出了它的廬山真面目。
夏美臨死前留下的“冰箱”兩個字,是獲得密碼的重要提示。
照片里,每晚冰箱門上的磁鐵薄片都排列成不一樣的圖形,仔細(xì)觀察后才發(fā)現(xiàn),每一天它們都會組成一個阿拉伯?dāng)?shù)字。將六張照片上的數(shù)字合起來,就是浴場保險箱所需要的六位密碼了——870714。
原來夏美跳艷舞是為了吸引我去注意冰箱上的那些磁鐵薄片,在知道我偷拍她之后,夏美暗中將密碼傳遞給我,她早就知道自己已處于危險之中了。
她是在害怕什么人呢?能想出如此謹(jǐn)慎布局的一個女人,竟也無法逃脫他們的追殺。
保險箱里的東西已經(jīng)搭上了一條血淋淋的人命,夏美到底在里面放了什么東西,使人為之瘋狂到殺人的地步。
不知在打開保險箱后,我會不會成為第二個夏美呢?
背脊掠過冷颼颼的寒意,我不敢再往下想了。
一切等明天打開保險箱后,夏美被殺的真相或許就能水落石出了,我的嫌疑也將得到洗刷。
第四章:
1.
有人說,人活一輩子就為了幾件刻骨銘心的事情。
程震相信,自己前幾天就剛碰上一件。
出于職業(yè)需要,程震時常要和許多客戶打交道。他從第一天從事這個行業(yè)開始,就為自己定下了兩個原則:一、只接待女客戶,男客戶免談。二、賣身不賣藝,決不搞有違倫理的花樣。
程震也保有很強的自尊心,男尊女卑的觀念在他腦中根深蒂固。他認(rèn)為,從這個行業(yè)對男女的稱呼就可以看出各自的地位。
男人叫男妓,女人叫妓女,性別在這個稱謂中的位置便是證明。
正是他近乎偏執(zhí)的自尊,讓許多女客戶對他的服務(wù)表示不滿。可盡管如此,那些女人卻總是一次次回來找他,因為像他如此英俊而又強健的男人,實在令她們難以忘記,況且他還是這個行業(yè)里鮮有的混血兒。
程震以前是一名設(shè)計師。他現(xiàn)在的客戶全部都是熟客介紹,彼此之間單線聯(lián)系,所以在服務(wù)之前,不必再和對方來一番傷感情的討價還價。
兩周前,一個經(jīng)常給他介紹客戶的老主顧打來了電話。
老主顧在電話里挑逗道:“最近有沒有想我?”
“有事嗎?”程震同客戶的交談總是省去繁枝細(xì)節(jié)的部分。
“你對女人還是這么的不紳士?!崩现黝櫽悬c不高興,頓了頓說,“這次,我給你找了份好差事,顧客愿意花雙倍的報酬,只是有點特殊的要求。”
“你知道我的原則?!背陶鹁X起來。
電話那頭嬌滴滴地說:“放心,我不會把變態(tài)介紹給你的,咱們倆還沒完呢。”
“特殊要求是什么?”
“對方要讓你蒙上眼睛,由我?guī)闳ツ康牡?,整個過程中不允許看到她的樣子。”
程震不免有點擔(dān)心:“那人可靠嗎?”
“這點你絕對放心,通過多重關(guān)系介紹過來的,可能是個不敢見人的丑老太婆,怕你看了之后陽痿吧!”
老主顧語氣很肯定,程震也了解她的為人,便不再追問,約定時間地點后,掛了電話。
作為一名專業(yè)性服務(wù)者(此名稱正確讀法為:“專業(yè)”兩字后停頓半秒),未成年以及身心不健康除外,很多女性都有可能成為他的顧客。
從業(yè)三年的程震對女人已是了如指掌,他只需親吻脖子就能夠知道她們的真實年齡。而他也在這幾年中,失去了對女人的興趣和感情,永遠(yuǎn)不可能有女人對他這種職業(yè)的人付出真心,而他亦是如此。
為了這筆生意,程震特意把一頭烏黑的頭發(fā)染成了金黃色。在眉目不能傳情的情況下,只能靠外表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了。
到了約定時間,老主顧的雙門跑車準(zhǔn)點到了程震家樓下。
老主顧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有錢女人,干瘦的臉上嵌著一雙小眼睛,在鏡片后不安分地閃動。
程震從不主動打聽她的事情,就連名字也只知道她的英文名Jane。據(jù)程震觀察,Jane從不上班,她精力旺盛,卻從來沒有事情來妨礙她尋求程震的服務(wù)。她也沒有結(jié)婚,她的無名指永遠(yuǎn)空空蕩蕩。天知道她哪來的這么多錢,或許她繼承了一大筆遺產(chǎn),程震在心里就是將Jane定位成巨富的遺孤。
程震一上車,老主顧遞給他一副隱形眼鏡。
“這是什么?”
Jane說:“這副隱形眼鏡不透光,你戴上以后就連白晝和黑夜都分不出來了。”
戴上眼鏡,就是客戶特殊的要求。
Jane雖然開的是跑車,可礙于上海擁堵的交通狀況,她的車沒法跑起來,慢到連拐彎都感覺不到離心力。雙眼被遮蔽的程震,也就沒辦法判斷出目的地的大致方位。
“是不是堵車了?我們不會遲到吧?”程震雖然看不見,但能聽見車窗外囂鬧的喇叭聲。
Jane笑著捏了捏程震的臉,說:“你來看我的時候怎么沒這么猴急?”
程震轉(zhuǎn)頭躲開她的手,冷冷地說:“專心開車?!?/p>
Jane習(xí)慣了這樣的自討無趣,她回嘴道:“堵車不是挺好,是最有效降低交通事故的辦法。你的服務(wù)給人快樂,交通事故給人痛苦,但你不能把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p>
“我又沒讓你去撞人?!背陶鸱瘩gJane的歪理。
Jane說:“自從馬路上開始堵車,上海交通事故中的傷者就降低了一半?!?/p>
這時,車?yán)锏碾娕_DJ開始播報新聞:北京私車牌照投放數(shù)量再創(chuàng)新高……交通部公布的最新數(shù)據(jù)顯示,北京交通事故同比去年大幅下降……
程震為將來做了兩手準(zhǔn)備:如果買了車,就加入上海的堵車大隊,阻止交通慘劇;倘若不買車,就遷居首都,避免交通慘劇。
跑車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花費的時間和騎腳踏跑車的時間相當(dāng),他們比約定時間晚了半個小時。
停好車,Jane讓程震搭著她的肩膀往前走,程震憑著腳下舒適的地毯和自動門的響鈴聲,猜測是到了高檔的住宅公寓。
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懷疑,程震頭微俯,步伐穩(wěn)健地跟在Jane的后面。
終于,Jane停了下來,敲幾下門后,將程震推進(jìn)了房間,輕聲向他告別:“我先走了,等辦完事情后,我會再回來接你?!?/p>
等她說完,便傳來一記關(guān)門聲。
接著,安靜的房間里只剩下了程震的喘息聲。
他就這樣茫然無措地站在原地,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也不知他的顧客身在何處。
“把衣服脫了吧!”一個女性聲音從幽靜中傳來。
聲音聽起來像是年輕女性,但程震從不靠聲音來判斷女性的年齡。原因很簡單,電臺主持人可以從大學(xué)畢業(yè)一直做到退休,聲音都不會有變化。
倪萍戴個面具,也照樣可以主持《七巧板》。
對程震來說這只是一場交易,他廢話不多,開始解外衣的紐扣,一件一件扒了個精光,露出寬闊的肩膀和結(jié)實的胸膛。
“好了。”程震把最后一件衣服丟在地上,對著女人的方向說道。
一只柔軟的手觸碰到了程震的手臂,順著手臂往下勾住了他的手腕,隨后拉著程震往前走了兩步。
程震感覺到了女人細(xì)滑的皮膚,至多三十歲的女人才有的緊致膚質(zhì)。
“在這坐下?!迸艘龑?dǎo)程震坐在了一張椅子上。
女人怯生生的動作讓程震確定整個房間是關(guān)著燈的,看來這個女人對身份的保密措施做得萬無一失。
女人警告程震不許主動碰她,只需要他順從地坐著就可以了。
這樣奇怪的客戶程震還真是頭一次遇見,
為什么找一個男妓來,卻對他做妓女才做的事情呢?
女人的愛撫漸漸讓程震有了生理反應(yīng),每次都是他掌控著異性的欲望,而這一次他不得不拼命抑制自己的沖動,因為一旦他控制不住自己,就違反了客戶對他的要求,引起客戶的不快,后果難以想象。能找男妓的女人,非富即貴,有權(quán)有勢。男妓得罪客戶,就和民工得罪包工頭的性質(zhì)是一樣的。
在挑逗下壓抑,竟讓程震體會到前所未有的快感,他急不可耐地扭動身體去貼合那只無比風(fēng)騷的手。
女人漸漸坐到了程震的身上,將他的身子壓向椅背。
程震正欲火焚身,渾身熱不可耐,突感背上一陣灼痛,程震痛得直哼哼起來。
開始程震還以為是女人在用指甲抓他,可女人的雙手正抱著他的臉,將濕潤的嘴唇壓住了他的呻吟聲。
女人坐在程震的身上如水蛇般扭動身軀,程震的呼吸由快變急,第一次有顧客讓他有了高潮。
一陣激烈的肉體接觸后,一切戛然而止,女人像陣霧一般消失不見,她的聲音在不遠(yuǎn)處響起:“穿好衣服,馬上Jane就來接你了?!甭曇糁羞€稍稍夾帶輕微的喘息聲,語氣卻如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鎮(zhèn)靜。
程震意猶未盡地站起身子,這時他背部的疼痛有所加劇。
遵照顧客的要求,程震完成了整個服務(wù),他雖然沒有親吻那個女人的脖子,但憑經(jīng)驗,他斷定這個女人絕不會超過二十六歲,上了年紀(jì)的女人不可能擁有這般玲瓏有致的身材,以及激情四溢的動作。
她可能是個有錢的年輕美女,如果她想要男人根本不需要花錢,程震對于她會找上自己,百思不得其解。
程震眼睛不方便,費了半天功夫把衣服胡弄到了身上,Jane也正好在這時來敲門接人了。
這筆生意從頭到尾,像做了場春夢,女人說了不超過三句話,當(dāng)程震在Jane的車?yán)镎码[形眼鏡時,就把那三句話忘記了。
為了保護(hù)顧客的隱私,程震從不和任何人談起她們的事情,這也是他總有回頭客的緣故。
但這次的顧客,除了留給他背部的陣陣疼痛,程震不知該從何說起這段經(jīng)歷。
這件事成為了程震心中永遠(yuǎn)難解之謎,他回家后,茶不思飯不想,只想弄明白這位神秘顧客的身份,這違反了他的職業(yè)準(zhǔn)則,而他的職業(yè)生涯也因此被斷送了。
2.
我抱著昨晚找到的照片,正美滋滋地躺在床上,夏夕的聲音又在耳邊響了起來,這聲音引起我昨天被她綁架時的回憶,鼻子做出了條件發(fā)射,只感到一股臭氣撲面而來。
睜開眼一聞,原來是自己的口臭。
我放好照片,打開賓館的門,換了一身套裝的夏夕等在了門外。
她一見我,就咋呼開了:“你怎么了,氣色怎么這么差?嘴唇都白了?!?/p>
我有氣無力地說:“昨晚一夜冷風(fēng),讓我的呼吸道血管收縮,血液供應(yīng)不足,致使局部抗體減少,病毒乘虛而入,我便出現(xiàn)了上呼吸道不適的癥狀?!闭f完,難耐喉嚨的瘙癢,猛咳了兩聲。
夏夕不明白地?fù)u搖頭。
我擺出專家的樣子,對她說:“通俗地說,我感冒了?!?/p>
“少給我廢話,趕快再回你家,把密碼找出來?!?/p>
“你兇什么兇?!蔽覍⒆蛲碚沓鰜淼拿艽a遞給了她,說:“不用回去了,我昨晚在夢中突然記起了密碼。”
夏夕看到數(shù)字,生氣地把紙丟還給我,說:“你很無聊嗎?寫我生日干什么?”
“這是你生日?”
夏夕被我一問,又抓回那張紙看了起來,密碼雖然是我寫的,但密碼是她姐姐設(shè)置的,會使用妹妹的生日也在情理之中。
我借機(jī)數(shù)落幾句夏夕:“要是你的腦子像我一樣聰明,在浴場里就該猜出密碼,害我們白白浪費了一個晚上?!?/p>
拿到了密碼和鑰匙,夏夕就急著要去拿浴場保險箱里的東西。
五分鐘后,我們走出了“莎碧布萊”旅館,我發(fā)現(xiàn)旅館老板已經(jīng)把自己的招牌換了,“莎碧布萊”更名為了“瑪麗”。
夏夕得意地對我說:“看見沒有,這是昨天我讓老板改的。”
我不解,問:“為什么要叫‘瑪麗’呢?”
夏夕答:“因為瑪麗是我的英文名啊!”
看到擺出夏夕不可一世的架子,我也懶得問她怎樣忽悠老板的。
改了店名的旅館生意徒然火爆起來,一會兒功夫,我就在門口被撞了幾次肩膀。緊鄰“瑪麗”的幾家旅館老板聚在不遠(yuǎn)處,妒忌得牙都快咬碎了。
我一分析,原來旅館的突變是夏夕無意中造成的。
關(guān)鍵在這旅館的名字上,原本它叫“莎碧布萊”,隔壁的旅館都自稱“傻逼”隔壁,占盡了口頭上的便宜?,F(xiàn)在“莎碧布萊”變成了“瑪麗”,隔壁的旅館都變成“瑪麗”隔壁了,讀快了就是句粗話“媽了個逼”,生意自然不會好。
旅館老板昨晚拍肩膀?qū)ξ艺f的話,意思是不是我碰到了夏夕這個福星,所以有福了?
倒霉的還不止這些旅館老板,電線桿上的一則尋人啟事引起了我的注意。
尋人啟事:周丹,女,44歲,身高152CM,上穿紅色燈芯絨衫,下著黑色隱條褲,綠色中跟皮鞋……
雖然尋人啟事上的名字我不認(rèn)識,但我一眼就認(rèn)出了照片上的女人,是我樓上爭吵不斷的中年夫妻之一。
她居然失蹤了,難怪近幾天樓上沒再那么吵了。
這則尋人啟事又誕生了另一個疑問,我的照相機(jī)被盜和周丹的失蹤時間上基本吻合,我隱約感覺兩者之間存在某種聯(lián)系?昨晚那個扔我照相機(jī)的人正是消失在了周丹家的這層樓,他會不會就是周丹的丈夫?
我想得頭都快炸了,一般名偵探推理案情,總是越推理問題越少,可是我一推理,問題只會越來越多。問題越多,感冒也愈發(fā)嚴(yán)重。太陽穴又酸又脹,看來要把這些問題擱在一旁,先把感冒的問題解決了再說。
一個小時后,維沃大浴場保險箱里的東西到手了。
箱子里只有一本書,書名叫《1+1=0》。
“你確定箱子里沒有金銀財寶,或者其他值錢的東西了?”
我費盡周折弄來密碼和鑰匙,只找到一本兒童讀物,很不甘心。這不是跟我開玩笑嘛?
夏夕也很無奈,答道:“我仔仔細(xì)細(xì)摸了保險箱里的每個角落,真的沒有其他東西了?!?/p>
“會不會這本是紀(jì)念版或者珍藏版之類的書?”我翻書找起作者簽名或者手印來。
“你是不是生病腦子燒壞了,這就是本很普通的書?!?/p>
我把書正過來反過去翻了四遍,書的內(nèi)容都差不多能背出來了,也沒發(fā)現(xiàn)它有特別之處,我對著封面嘆道:“你姐姐留下這本書,我猜是為了告訴我們,我?guī)夏氵@個累贅就會什么都找不到?!?/p>
“這是什么?”夏夕指著我手里的書,很是驚訝。
紅色的封面上,有人用紅色的筆在書名旁寫了幾個字,因為角度關(guān)系,我才沒看到。
“西出夕陽樸樹枯,水進(jìn)隧谷退路絕?!毕南p聲讀出了那幾個字。
“我沒說錯吧!這一定是作者親筆題字的珍藏本。”
“你好好看看?!毕南c點封面上的作者名字。
作者名叫杰奎琳#8226;威爾遜,是個英國人。說明這兩句中文可能不是作者寫的。
“這里還有字!”我在書名1+1=0的后面,找到一個用紅色的筆寫上去的阿拉伯?dāng)?shù)字“0”。
筆的顏色和封面的紅色十分相似,不細(xì)看,還真看不出封面上寫了字。
“是姐姐的字跡?!毕南蒯斀罔F地說。
“這詩是不是李白寫的?”
“你學(xué)過?”
“我忘了,可能是李商隱寫的吧!”
夏夕嘟著嘴,好像也不知道詩的作者是誰:“你說姐姐寫這詩做什么呢?”
我的太陽穴又開始鼓脹了,就像有人在我耳朵邊鼓掌一樣。
夏美出了一道數(shù)學(xué)題,害我半夜找密碼患上了感冒?,F(xiàn)在又來一道文科題——古詩解析,再下去恐怕沒解析出什么,我的腦袋先解體了。
額頭滾燙滾燙,我漸感體力不支,朝著夏夕一頭栽了下去。
聽到一聲“臭流氓”之后,我再一次失去了意識。
3.
上海東區(qū)的老街道中,一幢磚石結(jié)構(gòu)的大建筑物坐落轉(zhuǎn)角,四平八穩(wěn)的樣子和拱形大門口木牌上的警局字樣很搭調(diào)。
諸葛警官和下屬陳駿,明亮的辦公室里,對于小巷中女尸的驗尸報告,提出了不同的見解。
名叫夏美的死者,系機(jī)械性窒息死亡,右手指甲的損傷是死者在石灰墻上寫字造成的。在陳尸現(xiàn)場大家都忽略了一點,死者隨身的皮包中,沒有找到手機(jī),兇手帶走了死者的手機(jī)。
“你說兇手為什么要死者的手機(jī)呢?死者隨身物品中有的是比手機(jī)值錢的東西?!边@一點,是尸檢報告無法解釋的。
陳駿從煙盒抽出一根煙,將煙盒中的剩余香煙排列整齊后,才叼起煙,趁著點煙的空隙,說:“也許死者的手機(jī)里存有兇手的重要信息,或者說,手機(jī)里有兇手想要的信息,正是因為這些信息死者才被害的。!”
“根據(jù)尸檢報告,死者在掙扎時,一只手中握著手機(jī),也許她為了不讓兇手得到手機(jī),是想將它丟遠(yuǎn),于是兇手騰出一只手來,單手扼死了死者。你覺得我們的嫌疑人有這樣的能力嗎?”諸葛警官往椅背上靠了靠,躲過飄來的煙霧。
“可能會是其他情況,說不定兇手并不是將死者抵著墻掐死的,而是按在地上呢?”陳駿對嫌疑人似乎有了先入為主的偏見。
但諸葛警官相信尸檢報告,第一次上門找嫌疑人的時候,他穿著睡衣,并不粗壯的手臂看起來根本無力扼殺一個成年女子。
目前唯一的嫌疑人,死者對面的退學(xué)學(xué)生,在偷偷潛入死者寓所后,被不明身份的年輕女子帶走。
在無法提審重大嫌疑人的情況下,貼發(fā)了通緝令追捕。諸葛警官和陳駿對于嫌疑人是否殺人這點上,產(chǎn)生了分歧。
諸葛警官認(rèn)為,嫌疑人不具備單手扼殺死者的力量,他的潛逃可能是擔(dān)心自己偷窺的行為受到懲罰,嫌疑人身上也許掌握著重要的破案線索,找到他也許就能找到真兇。
反方觀點,雖然還不知嫌疑人如何殺人,但憑死者皮包中藏著他的地址,可以看出死者其實早有預(yù)防。如果真是無辜,嫌疑人為何要隱瞞認(rèn)識死者的這件事呢?為何又要擅自進(jìn)入死者的寓所呢?而獨居的嫌疑人,更是沒辦法提供有力的不在場證明。通過向公寓保安的了解,同樣獨居的死者,平日幾乎沒有社交活動。用陳駿的話來總結(jié),所有的人都缺乏必要的殺人條件,符合條件的只有嫌疑人一個人,那么他絕對就是真兇。
諸葛警官撫著圓圓的下巴,說:“嫌疑人偷窺一事也屬于違法行為,他對我們警方有芥蒂,是可以理解的?!?/p>
“我認(rèn)為正是由偷窺引起了這起命案,死者和嫌疑人原本不認(rèn)識,正是通過偷窺引發(fā)了嫌疑人犯罪的念頭?!?/p>
陳駿不撞南墻不回頭的脾氣,諸葛警官也拿他沒辦法,在兩人誰也說服不了誰的情況下,等嫌疑人落網(wǎng),一切自然能夠辯個明白。
諸葛警官避開爭端,話鋒一轉(zhuǎn),問:“在死者家垃圾桶里找到的針頭和羽毛,有沒有可以利用的線索?”
陳駿將一張折疊得很整齊的傳真紙打開,念道:“通過鑒證發(fā)現(xiàn)這些針頭上含有人和動物的混合血跡,人血的DNA比對工作仍在進(jìn)行之中,而羽毛和血跡同屬于鴿子。這些物品,基本可以排除是吸食毒品工具的可能性了。我覺得……”
陳駿欲言又止,在諸葛警官追問后,他才說:“我覺得這針頭看起來像是紋身專用的,鴿子血是可以用來紋身的??伤勒呱砩喜⑽窗l(fā)現(xiàn)紋身,死者的公寓也沒有找到其他紋身的器械,也許我是錯的?!标愹E對自己的推斷沒什么信心。
“死者家中除了針頭之外,還有未處理干凈的黃頭發(fā),我總感覺這起兇案的背后還有更大的案情。要想知道這些,嫌疑人照相機(jī)里的膠卷或許能幫上大忙?!?/p>
“通緝令會讓我們找到膠卷的?!标愹E信心滿滿地說。
“我擔(dān)心的恰恰就是這點?!敝T葛警官指出,從嫌疑人家里取證的照片來看,他使用的是體積較大的單反相機(jī)。而公寓的監(jiān)控錄像拍下了嫌疑人潛入死者公寓時的樣子。錄像上看,嫌疑人沒有隨身攜帶相機(jī)。嫌疑人的家里也沒有找到照相機(jī),那么這部重要的相機(jī)哪去了?
“也許嫌疑人外出時,藏在了某處。”陳駿猜測道。
“是你負(fù)責(zé)盯他的梢,你應(yīng)該最清楚嫌疑人并未發(fā)現(xiàn)我們對他采取的行動,況且他也沒時間外出藏相機(jī)?!敝T葛警官更傾向于照相機(jī)在嫌疑人之外的人手上。
目前情況來看,人證物證俱失的情況下,小巷女尸案的偵破工作只能依靠鋪發(fā)的通緝令,以及仰仗廣大人民群眾雪亮的眼睛了。
除了對這起完全被動的案件擔(dān)心,冒進(jìn)的陳駿也讓諸葛警官有一點擔(dān)心。
年輕的陳駿是警局高校的高材生,高層有心將他培養(yǎng)成諸葛警官的后繼之人。一個月前,陳駿調(diào)來跟在諸葛警官的身邊,積累各種案件的經(jīng)驗。
但這起案件遠(yuǎn)比表象來得奧妙,毫無線索的案情卻又有許多難解的謎團(tuán),陳駿一意孤行下去,定會吃經(jīng)驗不足的虧。
諸葛警官望著正將煙頭狠狠掐在煙缸里的陳駿,心想:如果他不能克制暴躁的脾氣,很難成為自己的接替者。
面對復(fù)雜的案情時,體態(tài)渾圓的諸葛警官總能表現(xiàn)出與他體重相襯的沉穩(wěn)來,這一點,對把握案件的細(xì)節(jié)來說是至關(guān)重要的。
對諸葛警官來說,忍耐始終是種美德??申愹E認(rèn)為命運握在自己的手里。小時候媽媽叮囑他,在生氣時,要學(xué)會忍受對方,深呼吸后從一數(shù)到十。但他隔壁一個小子,只數(shù)到三就出手了。
第五章:
1.
把時針往回?fù)馨肴?,地點轉(zhuǎn)移到區(qū)級醫(yī)學(xué)大樓附屬樓的四樓,那里是東區(qū)警局解剖存放尸體的實驗室。
這是陸波第一天值班,他一個人在停尸間旁的辦公室里上上網(wǎng)。
陸波喜歡逛論壇,論壇上匯聚了這個城市里最稀奇古怪的事情。前幾天有一個赤裸上身的男人去搶銀行,結(jié)果沖進(jìn)了警衛(wèi)休息室,而后打傷兩個警衛(wèi)逃逸。眾網(wǎng)友對于此人赤裸上身以及沖入警衛(wèi)室的異常行為展開了激烈的研討。最近論壇上一個有關(guān)尋找上海古老寶藏的帖子異?;馃?,陸波湊熱鬧也胡亂回了幾貼。
走廊里,實驗室大樓里破舊的電梯無病呻吟般發(fā)出“咯——嘰,咯——嘰”的聲音,聽起來瘆得慌。這聲音白天聽起來像是抒情版一休哥主題曲,但在晚上十一點就像停尸間里尸體骨骼發(fā)出的聲音。
今天剛從解剖室送來一具尸體,在登記時,陸波瞄了眼表格,送來的是一個年輕的女死者,聽說是被人掐死的。
傳達(dá)室的老張,還開玩笑的說兇手肯定是女人,因為他覺得沒有男人不會對這么漂亮的女人動邪念?
死者露在被單外的皮膚很細(xì)滑,只是少了點光澤,大腳趾上掛著枚俏皮的標(biāo)簽,隨著病床的移動而左右飄蕩。
乍一看,還以為是尸體在動呢。
陸波在電腦臺前越坐越困,他生怕自己睡過去又舊病復(fù)發(fā),便起來活動活動筋骨,去泡咖啡喝喝。
不巧,沒熱水了。陸波便拎著熱水瓶去爐火間泡水。
整個四樓彌漫著刺鼻的消毒水味,安全通道指示牌亮著綠幽幽的燈光,陸波不由打了個冷顫,慢慢往走廊盡頭的爐火間走去。老實說,就算是個陽氣很重的大男人,走過停尸間門口也會不寒而栗。
老電梯的破嗓子還在不知疲憊地演唱著,陸波突然聽見背后“吱呀”一聲,回頭一看,停尸間的彈簧門居然在微微晃動。
因為實驗室曾經(jīng)發(fā)生過盜竊尸體之類的案件,所以才增設(shè)了值班崗位。
陸波心想:是不是遇到賊了?
他心里有點怕,腳跟貼著墻,以每秒0.1毫米的速度往停尸間門移動著。
彈簧門掙扎了幾下,安靜了下來。它就像老電梯的fans,在為它的演唱會獻(xiàn)上寥寥無幾的掌聲。
之后,歌聲依舊,一切又和幾秒鐘前一樣了。
陸波懷疑是不是自己產(chǎn)生錯覺了,他把空熱水瓶被當(dāng)作武器舉在面前,一只手推開了停尸間的門。
停尸間里還有一道玻璃隔墻,墻上裝著一扇門,門里一整面墻上都是存放尸體的冷藏柜,就像中藥店里放存放藥的大柜子。尸體放在抽屜式的冷藏柜里,門上插著死者的姓名,房間當(dāng)中放著一張不銹鋼的病床,寒光閃閃。
加上今天送來的女尸,停尸間里一共存放了三具尸體,另外兩具是捐助給醫(yī)學(xué)院的尸體,專供醫(yī)學(xué)生解剖課使用。
陸波用鑰匙打開了停尸間的門,小小的房間一目了然,沒看見里面有人,他松了口氣,走到冷藏柜前又巡視了一番。
他忽然冒出一個念頭來,想看看今天送來的那具女尸,他看過登記表上的照片,死者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美女。
反正看看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就當(dāng)例行檢查吧。
陸波這樣說服自己,拉開了存放女尸的那個冷藏柜。
冷藏柜里空空如也。陸波以為自己開錯了冷藏柜,復(fù)查了一遍柜門上的名字。
明明沒錯嘛!
他想:可能是送來時放錯了地方,又拉開了鄰近的幾個冷藏柜,全都一無所獲。
難道是遇到竊尸賊了?不可能啊,沒有鑰匙,停尸間的門不可能從外面打開。
尸體不見,只可能是它自己走出去的。會不會是詐尸?陸波想到這,直感覺頭皮發(fā)麻。一陣陰風(fēng)掃過,他忽感背后有人。
猛地轉(zhuǎn)身,一個人影閃過,停尸間外面的彈簧門又在微微搖擺。
這時,一個沙啞的聲音喊了句:
“詐尸啊!”
陸波一個健步竄出門外,只見一個男人倒在地上,他表情驚恐,一只手緊緊捂著胸口,另一只手往停尸間的門里指著,張大了嘴巴想說點什么,可沒幾秒就斷了氣。
這個男人是傳達(dá)室的老張,他被活活嚇?biāo)懒恕?/p>
老張死前,手到底在指什么呢?陸波回頭看了眼背后的停尸間,剛才明明還是間空屋子,現(xiàn)在房間正中的不銹鋼床上卻躺著一個女人。
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外,包裹的是一層布滿尸斑的松散皮膚。
尸體怎么會自己從冷藏柜里跑出來呢?陸波第一反應(yīng)就是真的詐尸了,他慌不擇路地往外面狂奔,到了樓下的傳達(dá)室才打了報警電話。
2.
程震的背上結(jié)起了細(xì)細(xì)麻麻的小痂,摸一把,就像沙子一樣往下掉。
那個神秘的女顧客卻不像這些痂一樣可以隨便從心中抹去。
程震主動給Jane打了一通電話,旁敲側(cè)擊想要打聽點消息出來,可她對那個女顧客的事情三緘其口。
無奈之下,程震放低姿態(tài),約Jane一起出來吃飯。閑來無聊的Jane對與程震的約會,不管室內(nèi)還是室外從來都是來者不拒,她欣然接受了邀請。
約會地點定在了一家酒吧里,俗話說:酒后吐真言。
程震使出了當(dāng)年國民黨逼供時的解數(shù),像灌烈士辣椒水那樣灌著Jane,這一晚,Jane醉得很厲害。她也確實吐了,除了真言,胃里能吐的她都吐了。
程震見也沒辦法再套她話了,就送她回家。
路上,Jane的手機(jī)響了起來,醉醺醺的Jane掏出手機(jī)就要往地上丟,還口齒不清地說:“這個破鬧鐘,晚上鬧個什么勁呀!”
程震忙奪過手機(jī),替她接了電話:“對不起,現(xiàn)在Jane沒辦法接電話,你明天再打來吧!”
電話里沒有聲音,程震以為對方掛斷了,可電話還在通話狀態(tài),程震又“喂”了幾聲之后,對方這才掛斷。
“奇怪?”程震把手機(jī)放回了Jane的口袋,又拿出她家的鑰匙。然后把她瘦小的身子從車上抱下來,一路送到她的床上。
Jane的家程震已經(jīng)來過好幾次,房間的布置都已經(jīng)熟悉了,他找出解酒藥,倒了水,喂Jane服下藥,替她掖好被角,看著她如孩童般蜷縮著睡去。
程震突然心里酸酸的,他為自己感到可悲,他的生活其實就是用肉體來滿足他人的肉體和精神。而他再拿這些錢去換取自己精神上的滿足。
這個過程聽起來就很繞,就跟踢足球是一樣的,前鋒不一定非要配合到小禁區(qū)里再射門,可以禁區(qū)外遠(yuǎn)射。
程震認(rèn)為有能夠讓自己肉體和精神同時得到滿足的辦法,那就是建立一個家,床上能有一個女人像此時的Jane一樣安詳入睡。
神秘女人在肉體上帶給他的精神快感,萌發(fā)了他改變現(xiàn)狀的想法。
他前所未有地厭惡起被女人呼之即來,揮之則去的生活,他只想找到那個神秘女人,這個念頭已經(jīng)完全掌控了他的大腦。
Jane的手機(jī)再度響起,程震潺潺如涓的思緒被打斷。手機(jī)接通后,對方依然一聲不吭,幾秒鐘后,電話被掛斷。
對這樣的惡作劇,程震生氣地幫Jane關(guān)了機(jī)。他感覺現(xiàn)在酒勁有些上來,背后那塊結(jié)疤的部位也熱乎乎的。在灌醉Jane的時候他自己也喝了不少酒,于是就倚在沙發(fā)上昏昏而睡。
和煦的陽光一寸一寸從窗臺邊爬向沙發(fā),爬上還在酣睡中的程震的臉,他厭煩地轉(zhuǎn)向另一邊,忽覺不是在自己床上。
一睜眼,差點和Jane那張瘦臉撞在一起,程震埋怨道:“你別嚇我好不好。”
Jane點點他的鼻子說:“從來沒見過有人睡覺這么香?!?/p>
程震故作驚恐狀:“昨晚你沒把我怎么樣吧!”
“怎么可能,要怎么樣也是你把我怎么樣了?”Jane突然話鋒一轉(zhuǎn),說,“昨天你是不是故意把我灌醉的?”
程震起身避開Jane,岔話道:“你餓不餓?”
Jane不依不饒:“你是不是想知道那個女人的事情?自從那天以后,你就不接我的生意了?!?/p>
“那是因為我背疼。”從來不為自己解釋的程震沒有意識到,他的解釋就是掩飾。
“你說謊。”Jane一臉認(rèn)真地看著程震,“你說謊的時候,總會做一個特殊的表情,所以你瞞不了我?!?/p>
“哪有?”程震心虛地擺擺手,“我去給你買早飯吧!”
說著,快步走出門去。
程震走進(jìn)電梯,在里面照了半天鏡子,盯著自己的臉自言自語道:“我有一千萬的資產(chǎn)?!?/p>
沒有出現(xiàn)Jane所說的特殊表情。
他繼續(xù)說:“我是變性人!”
表情還無異常,程震覺得話可能還不夠扯,于是高聲說道:“上海房價要跌啦!”
正巧電梯門打開,外面四、五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臉色“唰”一下就白了。
他們走進(jìn)電梯,低語交談起來。
“介小只梭的系今系假?”(這小子說的是真是假?)
“因該不廢吧!不系梭沖天才廢跌嘛?”(應(yīng)該不會吧!不是說春天才會跌嘛?)
“那趕緊拋了吧!”
一個福建炒房團(tuán)覆滅在程震的謊言之下。
出了電梯,程震迎面和一個大漢撞了下肩膀。那人像沒有知覺一樣,眼皮都不抬一下,眼神冷漠地走進(jìn)電梯,關(guān)上了門。
“真是個怪人。”程震揉著生疼的肩膀,嘀咕道。
來到賣早點的攤位,程震原本想買上海傳統(tǒng)的四大金剛,可能受到外來文化的侵襲,四大金剛?cè)甲兞藰?,油條炸得矮胖像東洋人,大餅被捶成超薄像亞平寧匹薩,攤位上一片早點版變形金剛。
程震忘記問Jane愛吃什么了,便各種買了些?;氐絁ane家,他發(fā)現(xiàn)門居然沒關(guān),走進(jìn)房間,Jane赤身裸體趴在床上,雖然不怎么豐滿,但也具有男性無法抗拒的誘惑力。她的衣服亂糟糟丟作一團(tuán),像是用很快的速度脫掉一樣,有件衣服上還撕了個大口子。
Jane經(jīng)常玩得很過火,程震見怪不怪了。一次,Jane穿著比基尼去逛超市,間接導(dǎo)致路口兩起追尾的交通事故。
“別鬧了,快吃早飯吧!”程震放下早點,招呼著Jane。
不見反應(yīng),程震上前拍拍她,看見她的背上有一只還未褪盡的大手印。程震連忙呼喚著她的名字,扶起她的頭,脖子上赫然一只大大的拇指印。
程震忙用手指探Jane的鼻息,已無生氣。
突然,外面的客廳響起一陣腳步聲,接著是大門被撞開的聲音。
程震急忙去追那人,走廊拐角,一個魁梧的身影閃進(jìn)安全通道,空蕩冗長的樓梯道立刻回蕩起急促的腳步聲。
那人雖然體型壯碩,可速度迅如捷豹,程震追趕不及,但他在樓道口撿到了一樣?xùn)|西,是從大漢身上掉下來的。
拾起一看,是個木刻的小掛件,程震用兩只手指捏著它端詳了半天,覺得樣子像只蘑菇,但又不是蘑菇。
他先收起小掛件,找了個能看見大門的窗戶守著。
幾秒鐘之后,一個男人飛快跑出大門,程震驚訝地發(fā)現(xiàn)那人正是電梯里撞他的大漢。
從他上電梯到Jane被害著短短的十分鐘來看,大漢就是沖著殺Jane而來的。
程震回到Jane的房間,叫了救護(hù)車,報了警。
由于自己的職業(yè)以及同Jane之間不可示人的關(guān)系,為避免與警察打交道,程震在警察趕到之前,離開了Jane的家。
他也沒有留下那枚小掛件。
大漢遺留給程震的不止一個“蘑菇”,還有許多個問號。
為什么殺了人,還要脫光她的衣服呢?是想強奸?可現(xiàn)在是大清早啊!欲望未免也太強烈了一點吧。難道是屬山羊的?
難道在搜身? Jane的身上有什么大漢想要的東西呢?
身上?程震一下子想到了背上的疼痛,仿佛已經(jīng)消失的疼痛感再度襲來。大漢要找的東西會不會和自己有關(guān)?
自從那個難忘的夜晚以來,程震第一次想起來,應(yīng)該要看一看自己受傷的部位。近在咫尺的身體不看,程震最近費盡周折去想那個不該看的身體了。
背上的傷口里,是否真的就有Jane被殺的真相呢?
3.
還沒睜開眼皮,消毒藥水的氣味就往我鼻子里鉆,怎么每次醒過來都會接觸一種刺激性氣體。
我觀察了一下身邊的情況,發(fā)現(xiàn)自己坐在醫(yī)院急診大廳的地上,急診大廳人很多,名副其實的急診,大家都急著等診治。
密密麻麻的人頭之上,一只走時準(zhǔn)確的石英鐘掛于雪白的墻上,我一看,距離我昏倒已經(jīng)過了四個小時。
剛想摸一摸額頭是否還依然滾燙,感覺手上被綁了東西,是根輸液管,我看到里面流淌著鮮紅色的液體,我不禁感到好奇,點滴液不都是透明的嘛?難道給我用的是進(jìn)口貨?難怪燒已經(jīng)退了。
我拉住一名護(hù)士,問她給我用得是什么藥水,效果這么好?
她漠然地看了眼點滴瓶,說:“是你的點滴瓶空了,血液倒灌了。”
說完,她在一片哀嚎的人堆中閑庭信步地走開了。
我這才反應(yīng)過來,醫(yī)院居然在給我實施放血治療,連忙拔掉手上的針頭。
我從地上站起來,拍掉身上的腳印,一掏口袋,空的。
看樣子,那小姑娘是丟下我,一個人去找她姐姐留下的秘密了。
我正責(zé)怪自己怎么就忘記讓她留個電話號碼的時候,有人從背后拍拍我。
“走開?!蔽覜]好氣地甩開那只手。
“那我走啦!你自己解決溫飽問題吧!”
聲音很熟悉,還有一陣淡淡的飯香飄來,在嗆鼻的消毒藥水包圍中,我仍然能聞出香味來自一碗咸肉菜飯,還加了一個鹵蛋。
我腹中五臟廟受到視覺神經(jīng)的影響,開始嘰哩咕嚕地念起經(jīng)來。
我換了副笑臉轉(zhuǎn)過身,從夏夕手里接過飯盒,邊吃邊問她:“你剛才跑哪去了?”
“你暈倒后,我?guī)銇磲t(yī)院掛得急診,結(jié)果看病的人太多,醫(yī)院沒有空床位,只能安排你在走廊里吊點滴。于是我就出去買了套新衣服,順便給你帶了份吃的回來?!?/p>
我這才發(fā)現(xiàn)夏夕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不是我昏倒前看見的那套了。
“你居然把我一個病人丟在醫(yī)院里,一個人跑出去買衣服?”
“一件衣服只能在我身上穿一天?!毕南p描淡寫地答道。
“你真是闊家小姐的脾氣?!?/p>
我漸漸懷疑,夏夕是不是真的家財萬貫,否則怎么可能這樣折騰。
我正琢磨著,醫(yī)院收費窗口騷動起來。
一位老伯對著收費窗口問:“為什么其他醫(yī)院驗血才收20元,你們醫(yī)院要收58元?”
窗口里的收費員頭也不抬,反問道:“沒見醫(yī)院這么多人嗎?”
“人多也不能亂收費啊!”排得老長的隊伍后面,傳來了煩躁的抱怨聲。
收費員答道:“人多空調(diào)自然要開得大些,電費當(dāng)然比其他醫(yī)院高,運營成本就上去了?!?/p>
老伯含著淚光,嘆息道:“大廳里這么多人,還用得著開暖氣么?”
說著,他無奈地走開了。
夏夕拉拉我,關(guān)切地問:“醫(yī)生說你是受寒發(fā)燒,現(xiàn)在好點了嗎?”
“這里環(huán)境那么好,人氣又這么旺,我又被放了血,想不好都難?!蔽覇査澳潜緯蠈懙氖裁础﹃枴?、‘隧谷’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嗎?”
我剛說完,就看見夏夕瘋狂地在她的挎包里翻尋起來,還嘀咕著:“咦?書呢?”
“書呢?”她抬起布滿烏云的額頭問我。
“我現(xiàn)在才醒過來,怎么知道書在哪里?”
夏夕低頭不語,像個犯了錯的小女孩,唯唯諾諾地說:“我把書放包里了,現(xiàn)在連錢包一起不見了,真奇怪,明明包都扣著啊?!?/p>
我問她:“你一路上回來有沒有遇到新疆人?”
夏夕點點頭。
由此,我做出了幾天以來最準(zhǔn)確的一個推理,夏夕遇到賊了。
這時,剛才那個神態(tài)冷漠的護(hù)士提著一瓶點滴朝我走來,我忙拉著夏夕朝醫(yī)院大門走去,因為我剛才聽夏夕說她的錢包也丟了,我怕護(hù)士知道這事以后,她手里的瓶子會裝滿我的血。
我倆剛要到門口,幾個穿著白大褂、戴著白帽子的大漢急沖沖地從我們身邊跑過去。
他們身上的白大褂乍一看跟廚師的差不多,我心想:賣豬肉的什么時候到醫(yī)院來賺外快了?
醫(yī)院大門外,剛才那位驗血的老伯走出醫(yī)院時,昏倒在了臺階上,四個大漢上去,提起老伯的四肢,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掉頭,隨后才沖門里面喊:“快救人吶!抬擔(dān)架來!”
夏夕問我他們?yōu)槭裁匆@么做?
我說:老伯倒在醫(yī)院門口,可以根據(jù)他腦袋的朝向來判斷這件事的性質(zhì)。腦袋朝大門,說明病人是沒撐到醫(yī)院就倒下了。要是腦袋沖外,說明醫(yī)院沒把人醫(yī)好,這些穿白大褂的就全都要下崗了,他們?nèi)ベI把殺豬刀,直接就可以轉(zhuǎn)行再就業(yè)了。
夏夕對老伯能否在這個醫(yī)院里康復(fù)持懷疑態(tài)度,我對能否再找回《1+1=0》持懷疑態(tài)度。滿臉寫著“懷疑”的白大褂們目送我們出了醫(yī)院。
站在醫(yī)院門口,路人們又紛紛投來懷疑的目光,好像我是來陪女朋友墮胎的一樣。
在這個充滿懷疑的社會中,夏夕說她懷疑書是在步行街被偷的。
而我懷疑兩個人身上的錢加起來,也湊不出去步行街的車費。
俗話說:要致富,先劫富。
我打算向小學(xué)生下手,一來他們錢多,二來這個群體之中基本沒有比我個子高的。
正巧拐角有個背著書包的小學(xué)生走來,掛在書包上的飯盒蕩來蕩去,發(fā)出“哐哐”的聲音。
我上前攔住了他,抖著腳,擺出攔路搶劫的樣子,說:“小子,有錢么?有的話,給哥哥一點?!?/p>
小學(xué)生把手伸進(jìn)了口袋,問了句:“要多少?”
我算了算兩個人往返的車費,答:“十塊錢?!?/p>
小學(xué)生掏出一張二十元,為難地問:“可以找零嗎?”
這小子果然有錢。
我對他說:“你就當(dāng)我搞促銷,搶一送一吧!”
小學(xué)生想也沒想就把錢遞給了我,長出一口氣:“我還以為搶多少呢?!?/p>
聽了這話,我心里異常別扭。
不管有什么困難,必須把《1+1=0》這本書找回來,不僅因為這是夏美留給妹妹的遺物,而書中所隱藏的秘密,是夏美用生命換來的。
不對,我還不能完全肯定夏美已經(jīng)死了,所以不能說遺物兩個字。
昨天晚上公寓樓里出現(xiàn)的那個女人和夏美太像了,雖然沒有在照相機(jī)里看得清楚,但我熟悉她的姿態(tài)和動作,況且并不是我一個人看到的,夏夕也親眼目睹了整個過程。
從退學(xué)的事情上就能看出我是一個很講義氣的人,看在夏夕把我送到醫(yī)院的情份上,哪怕是要去新疆,這本書我也幫她找定了。
因為新疆的哈密瓜和美女那真是一個亞克西啊!
第二部分連載截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