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姊妹四人，我是老大。由于讀書比較晚，我18歲才初中畢業(yè)。雖然家里條件不怎么好，但我性格還是比較開朗，在學(xué)校，唱歌、跳舞、學(xué)習(xí)都很不錯，老師們都很喜歡我。正當(dāng)我打算在高中好好學(xué)習(xí)，努力向大學(xué)沖擊時，父母說:大妞兒，你不要再讀了，你下面還有三個弟妹，我們真的供不起，再說，女孩子遲早都是別人的人，讀那么多書干嗎?就這樣，懷著破碎的夢想，我回到了農(nóng)村。

父母相中了鄰村的一個男孩，說他本分可靠，是過日子的人。男方對我也很滿意。雖然我一點都不喜歡他，可是，一年后，在多方操辦下，我依然和這個只見過三次面的男人結(jié)婚了。那年，我剛剛20歲。

在我心里，我一點都看不上我丈夫。他個子和我差不多高，長得也不好看，與我心中理想的伴侶相差十萬八千里。我很難過，難道我就要和這樣的人過一輩子嗎?我哭啊哭，可是沒人理我。他們覺得女孩子都是這樣，開始性情都很高，生米煮成熟飯后就認命了，一切都好了。

剛結(jié)婚那段時間，我從來不讓丈夫碰我一下。那時，我還存有幻想，總還想再等一些日子，也不知在等什么?？墒?，半年過去了，除了等來公公、婆婆抱孫子的期盼外，我什么也沒等到。一個已經(jīng)結(jié)婚的女人還有什么希望等待意中人呢?我想，這就是我的命吧，我的心死了，最終，我還是把自己交給了丈夫。沒想到，一年后，我居然生下了一對雙胞胎兒子。

農(nóng)村的日子貧瘠而清淡，轉(zhuǎn)眼間，我們的孩子已上小學(xué)，可是，我們一家四口仍然住在父母分給我們的兩間土屋里。丈夫沒有什么文化，人又老實，除了在幾畝地上刨弄外，什么也不會?？粗鴦e人一天天富起來，而自己依然沒什么變化，而且隨著孩子長大，生活壓力越來越大，我的心都要急碎了。雖然我的命不好，但我不能苦了孩子，不能讓孩子再走我的老路。好在這時打工的浪潮襲卷到我們那里，我就和丈夫商量一起出來打工?？墒?，丈夫舍不得丟下他的土地，再說，孩子也要大人照顧，我只好一個人出來了。

剛來廣東沒什么老鄉(xiāng)幫忙，年齡也有點大，工作很不好找。還好，后來碰上這個廠招廚房雜工，于是，我就進來了。這是一個只有五六十人的小廠，廚房就我和廚師兩人。也算我走運，沒過多久，那個廚師家里有事要走，我毛遂自薦，跟老板說不用招廚師了，我來做廚師。老板疑惑地問，你能行嗎?

我說，這也不能做假，試一下就知道了，不行我就走。

老板想了想也是，就讓我試做幾頓飯。我是在農(nóng)村長大的，小時候搭著凳子就幫家里做飯，結(jié)婚后更是家庭主婦，幾十個人的飯有什么難的?結(jié)果，幾頓飯試下來，員工們都很滿意，老板也很高興。這個廠雖小，廚師卻換得勤，一個廚師沒做兩三個月就被員工給轟走了，我很幸運地留了下來，而且一做就是5年。

這5年中，我只回過一次家。并不是我不想家，其實我很想孩子，只是，我是廠里惟一的廚工，這個廠是包食宿的，除了過年放假不開伙食外，每天都要開飯，如果我走了，誰來做飯?我記得那年過年，我好不容易請假回去了十幾天，叫廚房的幫手代了幾天，結(jié)果回來后，員工們都說他們瘦了。雖然說得有點夸張，但我理解他們對我的需要。就憑這一點，我也要好好對待他們。再說，家里總是那么窮，我不想把錢花在車輪上，我想好好地掙點錢。我打算今年過完年再做3個月就辭工回家，用這幾年攢下的錢在鎮(zhèn)上開家小飯店，一家人在一起好好地過日子，所以，今年過年我又忍痛沒有回家。沒想到，就在這個春節(jié)，我碰上了孔波。

那天是大年初一，廠里都放假了，飯?zhí)靡餐；鹆?。利用工作之便，我頭天買了原料，包了點水餃，自己煮著吃。在飯?zhí)?，我看到幾個男孩子在那里看電視，大過年的，就叫他們一起吃，就這樣和孔波認識了。

我的思想很保守，和丈夫雖然是奉命成婚，并不愛他，但從未想過離婚，更沒想過背叛他。

孔波是新來的生產(chǎn)主管，剛來沒多久。憑感覺，他人緣還不錯，因為員工經(jīng)常在背后提及他，口碑很好?？撞ê湍菐讉€男孩子一邊吃著餃子一邊夸我做得好吃。其實，在這大新年頭一天，吃什么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能體會到家的溫情。過年，廠里的人大部分都回家了，剩下的人有的去找老鄉(xiāng)，有的出去玩，偌大的廠區(qū)，除了一個看門的老頭，真的找不到幾個人。這時候，不要說有人給你餃子吃，就是有人和你說說話，也是快樂的。

吃完餃子，那幾個男孩子一溜煙就跑出去玩了，只剩下我和孔波坐在那里看電視。我和他聊起來，才知道我們是一個省的，并且離得不很遠。我們都很高興，話題就多了些?？撞ū任倚蓺q，今年31歲。原來，他也結(jié)婚了，是做人家的上門女婿，結(jié)婚兩三年了，一直沒有孩子。本來岳父母跟他關(guān)系就不怎么好，這樣一來，他們對他的意見更大，他們的婚姻也就成了一個空殼。言語之間看得出，孔波活得很不開心。我嘴上說現(xiàn)在科學(xué)技術(shù)這么發(fā)達，懷孕也不是什么難題，心里卻想，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想不到他一表人才，又是做主管，也有這么多難處，不由有些同情。

二

時間過得真快，轉(zhuǎn)眼就到了中午吃飯時間，孔波邀我一起出去吃飯。我昨天包的餃子今天已經(jīng)吃完了，老鄉(xiāng)相邀，也就爽快地答應(yīng)了。

外面到處是過年的氣氛，各個廠都關(guān)門閉戶，貼上了大紅的對聯(lián)。道路上到處都是鞭炮紙屑，耳邊不時響起鞭炮聲，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餐館里大多是一對一對的情侶，我不由想起家里的丈夫和孩子。當(dāng)孔波問起我為什么沒有回家時，我說起了我的家，我的人生，我的婚姻?；蛟S，人孤獨時就有一種傾訴的欲望。末了，我說，或許，這就是命吧，孩子已經(jīng)那么大了，也只能這樣了。

孔波卻定定地看著我，說，人要主宰自己的命運，追求自己的幸福。那眼神仿佛在哪里看過，可是，我一時卻想不起來。我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心想，這些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晚上，孔波再次邀我一起出去吃飯，我沒有答應(yīng)，本來也不餓，更不想和異性走得太近。我想給家里打個電話，又怕聽到孩子的聲音就哭起來，所以就忍著沒打。宿舍就我一個人，別人都回家了。我老早就躺在床上，眼睛盯著天花板，卻怎么也睡不著。

第二天，孔波又來找我，說帶我到一個同事家去玩。他說的那個同事我也認識，只是不太熟悉，我說什么也不去?？撞ň痛蛄四莻€同事的電話，說我一個人在廠里，要帶我一起去。那同事連說叫我一起去?？撞ň桶央娫捊o我，讓同事跟我講。到了這個份上，我只好去了。

同事一家人對我們很熱情，玩得也很開心。我們在同事家吃了午飯，又被留下來吃晚飯。直到華燈初上，我們才回來?；貋淼穆飞?，我們路過一個很大的公園?？撞ㄌ嶙h到公園里坐坐。想到回去也是一個人呆在宿舍沒什么事，我就答應(yīng)了。都是結(jié)了婚的人，為了不讓別人說閑話，我們找了一個很僻靜的角落。

不知都說了些什么，說著說著，孔波又說起了他的婚姻?？撞ㄕf他很不幸，10歲時母親就死了，家里兄弟多，又窮，怕找不到老婆，就做了別人的上門女婿。在別人屋檐下的日子不好過，又加上老婆不能生育。在別人眼里，反而是他不行，搞得岳父母不喜歡，別人也瞧不起他。

我不知道男人是不是都這樣愛在別的女人面前傾訴他們?nèi)松牟恍?，婚姻的不幸，仿佛他們很可憐，需要別人同情。然而，我喜歡孔波的傾訴，看到這個風(fēng)光男人背后的另一面，我感到了一種心理上的平衡，在一個我看來很強大的男人面前，能夠舒展我母性的同情，我得到了一種滿足。在這萬家團聚的日子里，兩個漂泊的人因為孤獨而靠近，我們就這樣不停地聊著，心情很愉快，也忽視了匆匆而過的時間，更沒有覺察到悄悄地向我們靠近的危險。

突然，我感到脖子一涼，一個堅硬的東西頂了上來。我心里一驚，只聽見一個惡狠狠的聲音傳來:他媽的!識相點，把錢拿出來，敢叫我一刀捅死你!

我仿佛突然死了過去，半天才回過神來。斜眼看一下孔波，也有一把刀架在他脖子上，旁邊還站著一個蒙臉大漢。第一次碰上這樣的事，我大腦一片空白，心里只有一個聲音，完了，遇上打劫了。時間仿佛凝固了，好像過了好久，才聽到孔波說:兄弟，大過年的，是要紅包吧?我這里有一個800元的紅包，老板給的，就送給你們了，圖個吉利。不過，你們不要碰她——如果實在不給面子，那只好魚死網(wǎng)破了……

不知是他們見好就收，還是見孔波一米七幾的個頭，一百六七十斤的塊頭，怕動起手來不好收場，他們竟然真的拿了紅包便匆匆地退了。

直到那幾個人不見了蹤影，我還愣在那里，仿佛在做噩夢。只聽見孔波說:沒事了，我們回去吧。我這才反應(yīng)過來。我想站起來，可是，兩條腿軟得一點力氣也沒有，只好由孔波攙扶著走出了公園。

晚上，一個人躺在床上，我仍然很緊張，剛才的一幕不停地在腦海里回放，心想，今天幸虧是和孔波在一起，如果是和丈夫在一起，他也許早就被嚇得尿褲子了，哪里還會管我?于是，孔波的影子不停地在我眼前晃動……

三

第三天是正月初三，孔波又來找我，約我一起出去玩。我說什么也不去。僵持了半天，孔波才走。我不想和孔波走得太近，在這個孤獨的城市，我擔(dān)心我會控制不住自己。

我把自己一個人關(guān)在宿舍里，想和外面的快樂世界分開。我從箱底找出以前買的毛線，打算給兩個孩子各織一件毛衣。我內(nèi)心里一直覺得對不起兩個孩子，做母親的卻不能陪在他們身邊，我很難過，給他們織件毛衣，等過完年回去時帶給他們，也算做母親的給他們一點補償。

我感到有點餓時，已經(jīng)是下午一點多了。我決定出去吃點飯，順便給家里打個電話。

沒想到，孔波卻站在門口。我奇怪地問:你怎么沒出去?

孔波說:我一直在這里等你。你怎么把自己一個人關(guān)在屋里?

我心里一怔，輕聲說:我在給我兒子織毛衣。

孔波說:你為何總是生活在自己的孤獨里?外面的世界多好啊!

我不想再多說什么，怕迷失自己，逃也似的走了。

我在外面隨便吃了點飯，然后就給家里打了個電話。電話是丈夫接的，孩子們走親戚去了。丈夫開口說:你怎么這么久都不打個電話?

丈夫沒有關(guān)心我一個人在外面過得怎么樣，卻跟我算起了賬，他說過完年要開學(xué)了，要給孩子交學(xué)費;馬上就要開春了，又要買種子、化肥，得多少錢云云。然后就說:今年豬仔價格特貴，還要不要養(yǎng)豬?種些什么莊稼好……

聽到丈夫像個老婆婆一樣問來問去，我心里就煩。別人都羨慕我有一個聽話的丈夫，做什么都聽我的，家里買包鹽也是我說了算，可是，有誰知道我心里的苦呢?其實，作為一個普通女子，我不希望他凡事都聽我的，我更希望有一個堅強、有主見的男人讓我靠一靠，我只希望像一只小鳥，依附在他身邊，過無憂無慮的生活。

打完電話，我心里很失落，有一種說不出的煩躁。

回到廠里，依然冷冷清清的，仿佛這是一個被人遺忘的世界?？粗窡粝伦约汗聠蔚挠白樱揖拖肓鳒I。

四

回到宿舍，里面黑黑的，我心里很難受。打開燈，卻看見我床上放著兩套嶄新的童裝，應(yīng)該是我兒子這個年齡的孩子穿的。我心里正感到奇怪，卻發(fā)現(xiàn)下面壓著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告訴孩子，我很愛他們。署名是孔波。我心里不由一激靈，這怎么行?趕緊拿起衣服準(zhǔn)備還給孔波，我不能憑白接受別人的東西。

孔波住的是單身宿舍，我敲門進去時，他正一個人在喝酒，屋子里煙霧迷漫。見我進來，他很高興，趕緊讓我坐下來陪他喝酒。我說我不會喝酒，我是來還衣服的。

孔波說:那就陪我說說話兒好嗎?我太孤單了。我今天打電話回去，大過年的，卻和他們吵起來了。這是什么世道?我一個人在外面拼死拼活的，他們卻不給我一點好臉色。

孔波給我倒酒，我不要。他說:就一點兒，大過年的，在外面挺孤單的。你也不容易，我們是同病相憐!

拗不過孔波，我就喝了半杯酒。

孔波看起來心情很不好，直往嘴里倒酒。我說:謝謝你的好意，給我孩子買衣服，但你也不容易，我不能接受。

孔波說:我這樣活著還有什么意思?有老婆不如沒有，沒個溫暖的家，30多歲了連個孩子也沒有……

我說:你別傷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孔波說:那個家是沒法指望了。他突然拉著我手，說:和自己不愛的人在一起是對自己生命的浪費，你嫁給我吧，我會一輩子都愛你。

我嚇了一跳，趕緊抽出手，說:不可能的，我孩子都10多歲了。

孔波又急切地抓住我的手，說:我會愛你的孩子的，我太想有個孩子了。以后我們走到一起，共同努力，我一定讓你和孩子過上幸福生活。

我想抽出我的手，孔波卻抱住了我。我大聲叫道:你要干什么?然后猛力推開他。

孔波說:求求你，答應(yīng)我吧，我是真心愛你的。我也挺可憐的，和妻子分居好多年了……

稍一遲疑，我就被孔波摟在了懷里。

那晚，我沒有離開孔波的宿舍，把自己交給了丈夫以外的男人。事后，我很后悔，覺得自己是一個骯臟的女人，我感到很對不起丈夫和孩子?？墒?，第四天晚上，孔波來敲我宿舍門的時候，我又沒有拒絕他。欲望真是個壞東西，一旦做了它的俘虜，所有的道德、廉恥、理想都不攻自破。我甚至開始懷疑以前的人生。

五

快樂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轉(zhuǎn)眼就到大年初八，我們又開始上班了?？墒?，我感覺自己再也回不到從前，心不再平靜?？撞ㄒ笪艺f:你和你丈夫離婚吧，你已為無愛的婚姻付出了10多年的青春，難道還要付出你的一生嗎?他這話說得很豪邁，也很打動人，可是，我總感到有些不踏實，突然要放棄這個我為之奮斗了10多年的家庭，我心里還無法接受。

晚上，我又給家里打電話，孩子已經(jīng)睡了，是丈夫接的。丈夫問我有什么事，我說我一個人在外面好孤單。丈夫笑笑說:廠里不是有那么多女孩子嗎?你不會找別人玩?

我說:你不怕我在外面跟別人跑了嗎?

丈夫笑得更響亮了:孩子都10歲了，你還會跑嗎?你若走了，這個家怎么辦?你可是我們當(dāng)家的……

我無言地掛上電話，心中充滿哀愁。是的，在公公、婆婆心目中，我是個好兒媳，他們是看著我長大的，我這么多年不回去，他們也相信我不會亂來。在丈夫眼里，我是個好當(dāng)家的，是個好領(lǐng)導(dǎo)，好領(lǐng)導(dǎo)怎么會犯錯誤呢?誰都不會懷疑我會犯錯誤，可是，我卻真的犯了這么大的錯誤，而且是不可原諒的錯誤。我的心好亂好亂。

孔波總是催我快點離婚，他說做大事的人要果斷，不要婆婆媽媽的。要想追求自己的幸福，就要勇敢，就要敢于承受壓力，敢于快刀斬亂麻……孔波還給我們規(guī)劃好了未來，說我離婚后就和我一起出去開飯店，等積累一定資金后就開廠，還說給別人打工沒意思，他要自己做老板，讓我做老板娘。孔波對我很有信心，說我不像他妻子，他妻子是個小女人，而我有上進心，有事業(yè)心，是個幫夫命，我們共同努力，一定能成功。

我說:我年齡比你大，而且離婚的話，至少還要帶一個孩子，你不嫌棄嗎?

孔波說:若嫌棄我就不會和你在一起了，我也是從苦難中走出來的，一定會好好對待你和孩子。

孔波不愧是管理人員，說話一套一套的，前景似乎很美好，我有些心動。

在內(nèi)心里，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個不平凡的人，只是命運折斷了我的翅膀。孔波的話，讓我找回了我讀書時的意氣風(fēng)發(fā)，我想，人生短暫，不能碌碌無為。我相信了孔波的話:如果你是天使，那么，伴侶就是你的翅膀;如果你沒了翅膀，即使你是天使，也飛不起來。

我以前之所以沒有飛起來，是因為我沒有找到一雙好翅膀。如今，上天給了我一次機會，把孔波送到我面前，我想，我一定能借助這雙翅膀飛翔。

為了不影響工作，孔波白天從來不找我，在別人眼中，我們只是一般的同事?？撞ńo我買了一部新手機，晚上就用它跟我聯(lián)系。而且，我們也不在孔波的單身宿舍里約會，而是出去開房。

我仿佛回到了初戀時期，每次出去和孔波約會，心里都充滿了甜蜜。在那充滿新鮮感的旅館里，孔波總是一次次讓我樂不自禁。這時刻，家庭、丈夫、孩子都拋到了九霄云外，我只覺得孔波才是最好的，仿佛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然而，在這種快樂中，我很快就懷孕了。孔波說，我們現(xiàn)在還不能生孩子，要先離婚才行。我聽從了孔波的話，打掉了孩子，就辭職回家跟丈夫離婚。有一次，孔波打電話回家，當(dāng)著我的面對他岳父破口大罵。剛開始，我覺得孔波做得太過分了，人家畢竟是長輩，但想到孔波是為了我們的幸福，也就釋然了，反而覺得孔波離婚的勇氣很堅決。

六

回到闊別5年多的家鄉(xiāng)，家中的變化使我有種新鮮感，可是，一切對我都不再有意義，我是回來同這一切告別的?？吹胶⒆?，我的心有些痛，但一想到孔波說的話，做大事就要心狠一些，我心里也就平靜了。

我直截了當(dāng)?shù)馗煞蛘f:我在外面有了別的男人，我們離婚吧。

丈夫開始不相信，后來聽說我還和別人懷過孩子后，氣得要命，沖過來就給了我一耳光，大罵我不要臉。我沒有還手，也沒有退讓。丈夫以前從來沒打過我，這是第一次。我心里說:打吧，打了你心里好受點。可憐的人，我從來沒有真愛過你，現(xiàn)在又背著你找了別的男人，我對不起你。然而，丈夫打了我一下后就不打了，趴在桌子上嗚嗚地哭起來。

家里的父母和公公婆婆聽說我要離婚都很震驚，他們說，看在孩子的份上，就不要折騰了吧，我們都這么老了，還看著你們離婚，怎么受得了?

孩子似乎也看出了苗頭，每天都纏著我，深怕我離開。我有些難受，畢竟，這是我為之奮斗了10多年的家。可是，一想到能永遠和孔波在一起，這一切都不在乎了。我喜歡孔波這樣的男人，敢做敢為，這樣才算男子漢。

雖然家里給了我很大的壓力，但有孔波在后面支持著我，我覺得我很堅強。剛開始，孔波每天都打一個電話，發(fā)十幾個信息，問我事情進展怎么樣，教我怎樣應(yīng)對遇到的問題，鼓勵我不要后退，要堅決。我總是很高興地對他說:有你支持我，我就不怕。我一定能擺平這些事。

孔波就高興地說:我等你的好消息。

離婚進入了持久戰(zhàn)，不論誰來勸，我還是堅決離婚。這是孔波教我的，他說只要你意志堅定，誰也拿你沒辦法。你要學(xué)會打持久戰(zhàn)，拖的時間長了，見你真死心了，或許他會自動放手的。

沒想到，這一持久就是3個多月，丈夫還是死不放手，倒是孔波那邊跟我聯(lián)系少了，一個星期也不見有個電話，信息也少了。打電話過去，他總是說忙。

我說:我離婚遇到了困難，希望你給我一些鼓勵?？墒牵撞ㄖ徽f:不急，不急，要有耐性。我開始有點懷疑，孔波會不會變心?人心難測，我決定把離婚放下，先去看看孔波再說。于是，我沒有征得孔波的同意，就又回到了深圳。

孔波見到我時沒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高興，他反而對我不經(jīng)他同意就跑了過來有點不滿。幫我租了一間房子后，他就匆匆走了，只說現(xiàn)在很忙。我心里隱隱有些不安，但我寧愿相信孔波是真的忙。

晚上，孔波也沒過來，發(fā)信息過去，他還是說他很忙，不能過來，要我照顧好自己。

第二天，孔波過來了，一臉的沉重。我故意說: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丈夫同意離婚了，我們可以在一起了。

我以為孔波會很高興，哪知，孔波吞吞吐吐地說:我們還是要考慮清楚，這可是人生大事，不能拿后半輩子當(dāng)兒戲。

以前他可不是這樣說的。我心里一驚，說:我考慮好了，我不后悔。

孔波說:這段時間我仔細想了想，你的孩子那么大了，我還是有點接受不了。再說，我發(fā)覺我們在一起不大合適。

如一盆冷水從頭上澆了下來，我的心涼透了，我希望的天空崩塌了。我歇斯底里地沖過去，給了孔波一耳光，吼道:那你以前怎么不想清楚?

孔波沒有還手，也沒有退讓，眼里透著憐憫。

我想起丈夫打我時，我眼里也只是透出憐憫。孔波像我當(dāng)初對我丈夫一樣，只是想讓我發(fā)泄一下，而他對我的心，已經(jīng)死了。

我瘋了般沖了出去，第一次感到自己是那么失敗，那么可悲。路上，我遇到一個以前的同事，她告訴我，孔波現(xiàn)在跟廠里的一個年輕女孩好上了。我的心徹底碎了。

我想起丈夫，打了個電話回家，是丈夫接的，在電話那端，他焦急地問:你在哪里?快回來吧，我依然愛你。10多年來，丈夫第一次對我說出愛我的話。

我淚流滿面，無言以對。這時，兒子搶過了電話，說:媽媽，我們都好想你，你快回來吧!

我忍住眼淚，說:孩子，聽話，媽媽明天就回來……

放下電話，我迷茫地徘徊在街頭，盡管丈夫?qū)捜萘宋业倪^錯，孩子也需要我，可是，我還有顏面回去嗎?

責(zé) 編:雪月

題 圖:余和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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