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妻子租了間單房當作異鄉(xiāng)簡單的家。那幢五層樓房除了五樓住的是房東一家子。其余租住的都是像我們一樣的打工者。我不喜歡搬來搬去的麻煩,一住就是三年,但鄰居老黃還比我先來半年。都說遠親不如近鄰,接觸時間長了,我和來自湖南岳陽的老黃不時聚在一塊聊聊天、抽支煙,訴說各自漂?自的百種況味。
四月的南方,已是熱浪襲人了。月底的一天,狹窄的出租屋像蒸籠似的根本沒法呆,何況我天生怕熱。夫妻倆在村外的草坪坐了將近兩個鐘,直到?jīng)鲲L習習,我們才慢慢往回走。爬到三樓。老黃正在走廊上打電話:“老板娘嗎,趕緊回來喲。啥事?你不要房租啦!我交了這個月的租金馬上搬走,當然急得很?!?/p>
“不是住得好好的嗎,為什么急著要搬啊?”見老黃掛斷電話,我關(guān)切地問。老黃看了看我欲言又止,這時有人在樓下高聲叫罵:“黃xx有種的給老子滾出來,看我怎么收拾你!”老黃的臉色霎時慘白。沖進房間把門“嘭”一聲關(guān)上了。借著微弱的燈光,樓下小巷里有兩個男子手提鐵棍,仍在臟話連篇地大罵,但打不開門只得站在那兒。再看。居然是老黃的同鄉(xiāng)老何父子,他們經(jīng)常來老黃房間玩耍,怎么突然就反目成仇喊打喊殺了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房東匆匆趕回來了。威脅老何要報警,老何父子才悻悻走了,走前丟下一句狠話:“黃xx,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我不會放過你的?!崩宵S見沒動靜了才走出來,交租時道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其實半個鐘頭前,老黃和老何都在一個老鄉(xiāng)的出租屋喝酒呢。幾杯酒下肚,話也就多起來。閑聊中。老黃開玩笑地罵了老何一句土話,引起了對方不快,兩人在酒桌上就抓扯起來。雖然被眾人及時勸解、拉開,老何借著酒勁。揚言要找村里的地痞打老黃。原來,兩個人的老婆同在一家五金廠上班,早就產(chǎn)生了一些矛盾,一直面和心不和的,老何的積怨一下子像火山爆發(fā)了。老黃害怕遭到不測跑回出租屋,開始收拾物品。
芝麻粒大的事何必斤斤計較,或許老何酒醒了就沒事了。房東勸老黃別想得那么糟糕,考慮清楚再作決定,或者托雙方都認識的老鄉(xiāng)調(diào)解一下,化解彼此心中的疙瘩。老黃心有余悸地說:“他那個人不講道理,心狠手辣的,惹不起總躲得起吧?!崩宵S老婆也說。她和老何老婆不僅吵了幾回架,昨天差點動起手來。他們堅持結(jié)清房租,一邊警惕地觀察周圍的情況。
夜深了,大家各自散去。我沒有被吵醒,應(yīng)該一夜相安無事。第二天早晨去上班,我見老黃的房間已搬空,不知他們是什么時候走的,應(yīng)該在返鄉(xiāng)的路上了。那個湖南漢子老黃,在我的記憶中逐漸模糊。六月中旬的一天黃昏,我在屋里看電視,忽然聽到老黃說話的聲音。果真是他。我問在家好玩不,老黃嘆口氣說:“無聊得很,這一趟損失可大了?!痹瓉韯e說往返的路費、開銷。兩公婆還丟了一個月的工資??偣布悠饋碛腥Ф鄩K。覺得風聲過去了,老家實在沒掙錢的路子,他們又來到廣州找工作,是來看看還有沒有空房出租的。
我笑著問老黃:“不怕了?”老黃的臉紅到了脖頸:“怕啥,他們也回去了?!逼鋵嵲诖酥拔乙训弥?,老何酒一醒就后悔了,聽別人說,老黃要找混混報復(fù),不管花多少錢也要爭回臉面,不蒸饅頭爭口氣。老何也害怕了,幾天后領(lǐng)著妻子、兒子兒媳離開了是非之地。三十六計走為上,他們哪里知道,老黃的離開也是息事寧人啊。
對這樣的結(jié)果,我禁不住有些啼笑皆非。都不是惹是生非的打工者,卻由著性子把后路堵了,到頭來擔驚受怕,自己嚇自己。如果老黃和老何心平氣和一些,或許一切風平浪靜。同是天涯淪落人,相煎何太急?我們應(yīng)該多檢點日常的言行舉止,多些包容,以和為貴,在他鄉(xiāng)平平安安過好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