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詩人說沱江像一位女子,我認為她應該是一位成熟的江南女子,含蓄而溫柔。
睡在沱江的吊角樓上,一邊聽流水的絮絮叨叨,一邊聽對岸纏纏綿綿的山歌,十分愜意,我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沱江的早晨沒有公雞打鳴,卻有白鵝和水鴨的“男高音”。它們時而對唱,時而合唱,我就這樣被它們喚醒了。
晨光朦朧中,乍看清瑩澄澈的沱江水時,頓時感到邊城的寧靜被我污染了。春雨過后的沱江,空氣清涼而新鮮,偶爾飄過陣陣熬制姜糖的香味,讓整個沱江都香了起來,仿佛江水變成了香水。沱江水嘩嘩流過,吊角樓還沉浸在睡夢中,有薄霧縈繞在青瓦上,瓦當在晨霧中時隱時現(xiàn)。一陣清風吹來,涼涼的,浸透到了皮膚上,皮膚爽透了,似乎心也爽透了。
在漁夫撒開網(wǎng)捕魚的時候,我踏上了河墩。每一個河墩都被過江人的腳板打磨得油光發(fā)亮,無疑是沱江歲月的見證。
河上漁舟蕩漾,號子聲聲。幾只似乎還在打盹的鸕鶿被漁翁趕進水中,鸕鶿極不情愿地扇了幾下翅膀,然后就鉆進了水底,蕩起的圈圈漣漪,恰似我的思緒。河畔,有苗族老嫗在淘米、洗菜、搗衣,也有年青的姑娘在洗那烏黑的長發(fā)。陣陣杵聲與姑娘的歡聲笑語遙相呼應,再加上白鵝和水鴨的高亢歌聲,匯成了一曲美妙的水上交響曲。那些用木柱作架,以縱橫的木板作壁,支起的富有湘西民族特色的吊角樓,壁連著壁,檐接著檐,懸掛在高高的河壁上。連同木樓后面的竹林倒映在沱江清澈的波光里,那和諧、淡雅的意境,只有沈從文的筆下才能尋得見。也許正是這種古樸雅致的環(huán)境陶冶了沈先生的性情,激發(fā)了他的創(chuàng)作靈感,最終寫就了名著《邊城》。
今天的沱江沒有日出,多少有些令我失望。河墩上,偶爾有挑著貨物挎著背簍的人匆匆掠過,我們必須側著身子才能互相通過。我有些緊張,生怕被擠到河里。挑夫卻習以為常,他們能夠一邊觀察天氣,一邊抽著旱煙袋,一邊晃悠著肩上的擔子,嘎吱嘎吱,悠閑地走過河墩。河邊散落著三三兩兩的畫家,有的像老鷹一樣尋找著最佳狩獵點,有的似老僧入定狀提筆沉思,有的猶如農(nóng)夫割稻子般揮毫狂涂。觀賞風景的我,也許早已成為他們筆下的風景。
天色逐漸大亮,岸上的行人多了起來。許多苗族的老太太來到江邊做針線、刺繡。他們吸納著沱江的靈氣,干出的活兒自然也充滿了靈氣。苗家服飾的色調(diào)基本上是黑色、白色和藍青色,黑色的是苗族人的頭帕,折疊有致,高高聳起。白色的是苗家姑娘佩戴的銀飾和服裝上的刺繡花邊,舉手投足,銀光閃爍,叮當作響。這里的姑娘十分愛唱山歌。百米外的一條竹筏上不知何時冒出個銀光閃閃的姑娘,示意要與我對山歌。不等我反應,她已開唱:“哥哥往哪里游,妹妹心中好犯愁;哥哥若不停下步呀,槳劃浪花伴淚流……”我正在不知所措時,離我兩米遠的船老大十分熱心,及時幫我想出了歌詞,我按照他的囑咐勉強回唱:“槳劃浪花伴淚流,哥哥心里好難受;此去湖北公務忙呀,妹妹快回家去梳頭。喲嗬——喂!”說實在的,有些走調(diào),也不是很工整,但是姑娘沒有想到我能對上來,很是興奮。于是,她敲起了大鼓,更加熱情地唱起來:“妹無心思去梳頭,哥哥不要狠心走;日后哥呀想起了妹哇,記得再來沱江游……”
我們的隊伍要出發(fā)了,我朝姑娘揮揮手,戀戀不舍地跟沱江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