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小丑，大家并不陌生?？鋸埖拇蠹t嘴唇，紅色圓球狀的鼻子，以及五顏六色的服裝，他們插科打諢、瘋瘋癲癲，做些惹人發(fā)笑的動作。在歐美國家，“小丑”是罵人的詞。不過，如果你來到墨西哥，你會發(fā)現(xiàn)在這里當小丑絕對是件愉快的事。

2008年，在墨西哥曼薩尼約市的中國商人向輝，無意間成了小丑行業(yè)中的一員，并取得了職業(yè)小丑資格。近日，他向筆者講述了自己有趣的經(jīng)歷，說:“小丑就是墨西哥的國寶，墨西哥人用自己的理解與尊重，賦予了他們另外一片愉快的天空。”

不愿孤單

曼薩尼約是墨西哥南方的海濱城市，沙灘柔軟、陽光明媚，一年四季游客不斷，讓這座小城充滿了生機。2007年，我從國內(nèi)來這里開了一家小旅館。當?shù)厝诵愿耖_放，派對上可以和任何陌生人熱烈交流，但派對結束后，很可能立即把你給忘記了。我組織過同鄉(xiāng)會，但效果不好。在這座小城，中國人較少，又各自忙著自己的事情，根本沒有時間交流，更談不上情感上的依偎。所以，對我來說，在墨西哥最大的問題就是孤單。

2008年10月的一天，我開車送一批住在旅館的游客到海灣去消遣。停放好車后，我到海灣附近的咖啡廳，選了一個角落坐下，抽出一支香煙，慢慢點燃。這時，鄰座的一個小丑向我走來。在墨西哥，無論街頭，還是豪華酒店里，隨時都有打扮滑稽的小丑出現(xiàn)。我一直腹誹，墨西哥是不是失業(yè)閑人太多，都去當了小丑，賺幾個可憐的零花錢。

正想著，那個小丑變戲法似地從自己的圓紅鼻頭里掏出一支雪茄，笑瞇瞇地問我:“先生，可以借個火嗎?”聽聲音，是位年輕女士。我點點頭，她就勢在我對面坐了下來，說:“先生，我看你很不開心，有什么心事嗎?”看到她目光坦誠，我竟向她傾訴起來。她的眼神清澈無比，認真聽完我的話后，忽然問我:“先生，其實你想交到朋友，很簡單。我叫瑪瑞，請和我一起做一名快樂的小丑吧!”

我有些惱怒，感覺她在開我玩笑。讓我穿上花花綠綠的衣服，用滑稽的動作成為別人的笑料，簡直就是一種侮辱?？闯鑫业牟粣偅s緊解釋說:“先生，也就是嘗試一下。難道你想放棄一個擁有朋友的機會嗎?”她最后的話，終于打開了我緊閉的心扉。

善意的目光

想與做，總還隔著一段“遙遠”的距離。瑪瑞真的帶著道具趕到我的旅館時，我就后悔了。就在旅館的前臺，她一字擺開化裝用的白色化裝膏，五顏六色的色泥，以及橡膠做的紅鼻頭。隨后開始擺放衣服，寬大的燈籠褲，藍色底調(diào)，上面是淡黃色的星星和白色條紋，臀部位置還有兩只花哨的鸚鵡圖案。上身是表演衫和黑馬甲，最夸張的是一個高達半米的黑色禮帽。

我退縮了，對瑪瑞一直擺手。僵持之時，我雇傭的當?shù)厥浙y小姐走了過來，看到前臺上擺的東西，竟向我豎起大拇指。我正納悶，剛來上班的墨西哥廚師也跑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說:“老板，你是個讓人敬佩的家伙。”

他們的恭維，讓我覺得有些摸不著頭腦，甚至懷疑他們是不是在嘲諷我要當小丑。不過，如果我扮成小丑，說不定會讓顧客們有一種新鮮感，可能還會對生意有幫助。

2008年11月3日，我邁出了小丑生涯的第一步。瑪瑞幫我化完裝，臨走時留下一句話:“剩下的，你自己去體會!”但我沒有完全明白她的意思。送走了瑪瑞，我坐進自己的車，載著一車旅客往海灘駛去，總覺得很不自然，甚至不大像這輛車的主人。

路上我的車拋錨了，可游客的游覽時間是不能耽誤的。我正著急，一輛路過的汽車“吱”地一聲停在我面前。一個當?shù)厝松斐鲱^來問我:“嘿，伙計，你遇到了什么麻煩嗎?”我點點頭，如實相告。他爽快地說:“如果你相信我的話，可以讓他們搭我的車?！边@時，陸續(xù)有車停下來，還有人沖著公路上飛馳車子大聲喊道:“有位小丑遇到了麻煩，需要我們的幫助?！彼麄兩屏嫉哪抗夂蜔崆樽屛矣行┮苫?以前我也曾遇到過這種情況，路過的人很少問津。

晚上，我從瑪瑞那里得到了答案:“小丑在墨西哥受到所有人尊重!加入小丑隊伍，會得到很多真心相處的朋友。”

快樂的使者

2008年11月15日，瑪瑞帶我到專門的小丑用具商店，像我這樣新來的“小丑”，要從街頭表演開始。為了與這個新的“身份”相稱，瑪瑞對我進行了一段時間的培訓，學習化小丑裝，掌握一些魔術戲法。我由于手生，變魔術時常穿幫，瑪瑞鼓勵我說:“小丑又不是魔術師，你的戲法可能隨時被別人看穿，但是也能讓對方覺得快樂。笨拙有時是小丑最好的本領呢!”

12月24日，圣誕節(jié)前夕，瑪瑞約我上街，給人們帶去快樂。真正到了街上，我發(fā)現(xiàn)自己心跳加快，手心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我們站在十字街頭，等待來往的汽車?，斎鸶嬖V我，利用每個紅燈時間，到停止的車子旁邊表演一個魔術，或唱一支歌，唱歌時盡量跳一些蹩腳的、肢體動作很大的舞蹈，帶給觀眾快樂的享受。街頭的紅燈亮了，我沖到汽車前面，看著車里的人，用極小的聲音哼唱歌曲，聲音生澀，而且不在調(diào)上。我想，如果不是化了裝，蓋住了我的面部，別人一定能看出我滿臉通紅。車主微笑著看了看我，又轉身對后座上的人說:“看，一個靦腆的小丑，搞笑極了!”等到綠燈亮起時，我感覺像過了一個世紀那么漫長?，斎鹞⑿χ鴨栁?“感覺怎么樣?”我想抱怨，可又不知道說什么。

過了一會兒，紅燈又亮了，一個穿西裝的小丑到車邊表演起來。他比我厲害多了，一邊唱歌，一邊表演戲法，面部做出各種奇怪的表情，讓我有些羨慕。

表演完后，他走到我跟前，伸出雙手和我擁抱了一下，自我介紹說:“達利·伊基。”我愣住了，這個名字很熟悉，不就是曼薩尼約市的行政長官嗎?瑪瑞似乎和他很熟，熱情地打招呼，問他:“圣誕假期，您不休息一下嗎?”達利笑著說:“這就是最好的休息。有什么比帶給大家快樂更重要的呢?”說也奇怪，在達利的影響下，我也逐漸進入了角色。我想，一位市長都能這么坦然地做小丑表演，我一個小旅館老板，還有什么放不下身段的呢?

成功的小丑

瑪瑞一直帶我到街頭表演，2009年2月的一天，她突然告訴我，周末我得獨自到街頭表演，她要參加一個慈善募捐，很多小丑將聚集在一起表演，把捐款郵寄給一個兒童保護組織。我問她為什么我不能參加。她笑著解釋說，在墨西哥，小丑要分等級。像我這種初學者，以及達利那種平時事務繁忙、時間緊張的小丑都屬于“非職業(yè)小丑”。我們可以穿上小丑裝束，不時出現(xiàn)在餐廳、咖啡廳和街頭，給那些不快樂的人帶去快樂，幫助人們緩解壓力。但募捐活動時，我們一般不能參加。參加者大多要經(jīng)過專業(yè)培訓，用自己精彩的表演來換取大批善款。墨西哥每年大概80%的慈善募捐，都來自小丑的表演活動，在墨西哥，他們往往比明星更具有號召力。

受到這件事的刺激，我決定去小丑學校參加培訓。小丑學校的入學需要考試，題目很簡單——化裝。我坐在鏡子前，得意地展示自己比較嫻熟的化裝技術。沒想到，剛剛把面部涂白，準備畫眼部的星星裝時，就被老師叫停了。他拿出一把小尺子，認真地量來量去，然后告訴我:“你被淘汰了?！彼f，當小丑是件嚴肅的事情，你必須嚴肅對待，如星星眼，兩角之間，距離在5厘米，化出來的效果才是最夸張搞笑的，這是小丑必須掌握的功底。他讓我等到能真正嚴肅認真地對待小丑這個職業(yè)后再來。

瑪瑞得知后，安慰我說，以前讓我做小丑，覺得我只是想多結交一些真心朋友，所以教得并不專業(yè)。現(xiàn)在我既然準備做職業(yè)小丑，就得認真學習了。又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努力，我考進了小丑學校。

進入學習階段，我才發(fā)現(xiàn)當小丑有多么難。必須不停地對著鏡子化裝，然后用尺子測量左右兩邊的裝是否標準。在衣服選擇上，也有許多講究。比如，星星裝代表快樂浪漫;純色裝則表示要出席一些肅穆、莊嚴的場合——小丑在墨西哥作用很大，很多政府的集會，都要邀請他們參加。

此外，學校還要求學員每天晚上認真看新聞報道，至少選擇50條新聞記錄下來，然后分析，用滑稽的方式把它們表演出來，進行抨擊或贊美。

一次，墨西哥手機通訊公司為了提高手機通信費用，一天內(nèi)暫停了1個半小時的基站傳播。他們對外聲稱，是設備老化導致無法正常通話，所以決定提高通話費來維護和更新設備。

消息傳出后，許多人打電話到通訊公司抗議，通訊公司一直置若罔聞。這種情況下小丑們便大顯身手?，斎鹗茈娨暸_邀請，去表演一個諷刺節(jié)目。她把自己化裝成一個基站，然后設計了接到公司電話假裝生病的情節(jié)，通過肢體動作進行演繹，批評通訊公司犯的錯誤。這臺節(jié)目引起了全社會強烈的反應，社會輿論一片嘩然，通訊公司最終不得不放棄了漲價的計劃。

墨西哥小丑不僅為人們制造快樂，還敢于用肢體語言抨擊社會不公現(xiàn)象，這是我以前沒有想到的。直到這時，我才真正認識到小丑這個職業(yè)的重要性。

當小丑的經(jīng)歷讓我的生活更有意義。不久，我從培訓班結業(yè)，并最終取得了職業(yè)小丑資格。(責編 王 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