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旅美作家、大陸知名基督徒施瑋的長篇小說《紅墻白玉蘭》已經(jīng)好幾天了,它靜靜地躺在我電腦桌上,我卻沒有勇氣翻閱它。因為有一種恐懼,我知道這是一本寫中年知識女性情感的書,讀它,就像讀自己,讀它,必須有把自己送進世界最深孤寂中的準備。愛,太凄厲、太沉重了,不要說它穿越時空飄飛了20年,長得讓人虛脫,就是短暫如曇花般的愛情,讀它。也是需要恰當?shù)臅r間和適宜的心境的。
一顆空蕩蕩無喜無悲的心,是不適合讀愛情小說的。直到接到施瑋的短信,問我對她書的感受,我才決定用兩個半天的時間,到那個既絢麗華美又苦澀的情感煉獄中坐坐,聽一曲美麗而凄婉的愛情悲歌。
我是在玄武湖畔開始翻開這本書的第一頁的,這個地點也在小說故事中多次提到。
暖暖的春日午后,公園的迎春花正黃得耀眼,桃花也正粉得可人,這是一個適合談情說愛的季節(jié),也是一個讓人浪漫多情的地方,可此刻的我只想把自己換位成了女主角“小小”,跟著作者如水舒緩的筆觸,去體驗一次荊棘鳥般的愛情。
故事的梗概是這樣的。
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校園,主人公秦小小與孤兒楊修平因詩而相識、相戀,然而作為別人養(yǎng)子的楊修平,命中注定他只能選擇養(yǎng)母的女兒紫煙,后又被精明而頗富心機的王瑛瘋狂追逐,楊修平內(nèi)心愛的是秦小小,但由于太多的誤會和隔閡,還有彼此的矜持,驕傲、尊嚴,兩個真愛的人只有在懦弱的等待和無情的現(xiàn)實中彼此錯過了。
后來,秦小小遇上了一位深愛她的海外華人柳如海,并與他一起來到了大洋彼岸,物性上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他們過著相親和睦的婚姻生活,被人羨慕的榜樣夫妻,但秦小小卻沒有把自己碾成粉末,“碎”在他懷中的想法,她仍無法從對修平的思念中擺脫出來,她清楚地感受到肉體與身邊的丈夫是一體的,可情感卻飛越大洋彼岸,想著那如遙遠星辰般的愛情。
14年后,秦小小在楊村終于有了一次與心上人肉身的纏綿,然而,這種纏綿更加深了彼此的刻骨相思和欲罷不能。
小說的結(jié)局是,秦小小被查出患有腦瘤,并意外懷孕,醫(yī)生告訴她會失明,但腫瘤是良性的。不會有生命危險。當死神真的來臨的時候,她要求回國,把愛的視線最后投在楊的身上,而丈夫柳如海對小小的愛,就像靜水流深的溪流一樣,沒有絲毫改變,他終于感動了為情所累的小小,并重新回到了丈夫的身邊,此刻,她才明白了一個道理:只有放下自己,更多地關(guān)注身邊人的存在和需要,才能獲得那份超越自我的愛。
小說給了小小一個較美滿的結(jié)局,就是讓一個新生命的誕生,伴隨著與未出世孩子的不可分割的血脈關(guān)聯(lián),作為女人,她會對世界上的情愛重新作一番鑒定,她會活得更真實和廣闊,她心中那座絢麗的高山也一定會慢慢地黯淡。
可是,那座高山真的能黯淡嗎?如果小小和楊修平是真正的愛情,我相信,小小是不會因為自己有了孩子,就把那段徹骨銘心的愛情淡忘的。合上書,我沒有想象中的眼淚,反而理性地想,如果我是作者,我會怎樣寫。我想,我會安排她丈夫柳如海死亡,以此來讓“小小”終身背負起十字架,靈魂的兩頭都冒煙,兩頭都無家可歸,而不是重新回到庸常的生活中。也許,我的視角比施瑋更凄涼,我天生就是一個喜歡悲劇的人,而施瑋是一名受洗多年的基督徒,她不會這樣寫,她會用自己的信仰給人物以喜樂和重生的新生命,我們的視角和看世界的目光,還是略有不同的。
湖畔柳樹下的那塊大石頭,已把我的身體坐得冰涼。太陽快落山了,就在我把書放進包中,準備離開玄武湖時,小賣部的音響里突然播放出一首情歌“我在這兒,等著你回來,等著你回來,看那桃花開,把那花兒采……”不知為什么,聽到這樣的歌,我不禁抿嘴笑了,如果這首歌是書中的男主角楊修平當年唱給秦小小的該有多好!可是如果真是,那“小小”現(xiàn)在還有這么洶涌的幸福和憂傷嗎?作者還會因人的癰、因神的戒律而壓抑人性情感,開啟天窗意識,恣意縱橫、愛恨交織地超驗寫作嗎?
一切都是宿命,一切也都是上帝的安排。在掌控世界的上帝面前,我們只能回家,回到庸常,在命運的掙扎和虛妄的情感的消耗之后。
我想起了考琳·麥卡洛《荊棘鳥》中的最后一段經(jīng)典文字:鳥兒胸前戴著棘刺,她遵循著一個不可改變的法則,她被不知其名的東西刺穿身體,被驅(qū)趕著,歌唱著死去。在那荊棘刺進的一瞬,她沒有意識到死之將臨。她只是唱著、唱著,直到生命耗盡,再也唱不出一個音符……
這就是所有塵世女人的愛情絕唱。遺憾的是,我們懂得這個道理,懂得世間最美好的東西都是用最深痛的巨創(chuàng)來換取,懂得愛得越深,痛得也越深,卻不能不愛,且每次愛都那般認真。起碼在虛妄的想象中,我們?yōu)樽约撼寄合霅蹜俚娜烁冻鲞^許多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