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去推,感到有東西壓住了他的脖子。原來一根裂開的樹枝已經刺入他的喉嚨下方鎖骨之間的部位。他用力拔它,但根本拔不動。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感覺不到痛。他又用兩只手更使勁地拔,這一次,他窒息了。樹枝已經插入肉下一英寸半深,接近他的頸動脈和頸靜脈……
一
十月的陽光照在懷斯郡監(jiān)獄陡峭的臺階上。杰里·沃德向他的汽車走去。這位辯護律師剛剛在監(jiān)獄里見了他的委托人。監(jiān)獄是一個導致幽閉恐懼癥的地方,沃德已經連續(xù)一星期到這鬼地方來,他需要放松一下,所以決定走鄉(xiāng)村公路回到他那位于40英里外的沃斯堡的家。
沃德留著長發(fā),有點特立獨行,比一般的律師更喜歡較真。25年來,他一直喜歡挑戰(zhàn)各種棘手的案件。此時是傍晚6點30分,沃德的金色克萊斯勒駛上了鄉(xiāng)村公路。公路兩旁地形崎嶇,遍布橡樹、豆科灌木和雪松。沃德一路欣賞著黃昏中的落葉美景。這個地方他有些熟悉,因為他和他的兩個兒子到這山上打過好幾次獵。
現在沃德正行駛在偏僻公路的一系列彎道上。他拿起手機準備打電話給他的妻子莫莉。但電話打不通,他把手機丟到了乘客座位上。
就在這時,一只白尾鹿從公路上飛奔而過。沃德猛地右轉方向盤,然后左轉,試圖控制住車子。但是太晚了,右前輪撞上了路沿的礫石,然后克萊斯勒急速飛下了一個險峻的、樹木茂盛的路堤。
車子雖然沒有翻倒,但卻像一匹脫韁的野馬飛快地在樹叢中穿行,然后“砰”的一聲落在一個30英尺深的山溝里。
沃德發(fā)現自己的身體斜靠著后座,雙腿搭在已經倒塌的駕駛位的靠背上。他借著微弱的光線審視車子。所有的車窗都碎了,司機位邊的車門已經脫落。車頂掀起,玻璃和碎物四處散落。車子完全被毀壞。
一根兩英尺長的樹枝橫在他前面約一英寸的地方。沃德試圖把它推到一邊去,但他一動也不能動。他再次去推,感到有東西壓住了他的脖子。原來一根裂開的樹枝已經刺入他的喉嚨下方鎖骨之間的部位。他用力拔它,但根本拔不動。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感覺不到痛。他又用兩只手更使勁地拔,這一次,他窒息了。樹枝已經插入肉下一英寸半深,接近他的頸動脈和頸靜脈。
沃德沒有驚慌。多年的法庭經歷已經教會他沉著應對一切危險。他有一個冷靜的頭腦,處事從容不迫。他必須把樹枝切斷才能把插入肉內的樹枝拔出。他記得自己曾把一把狩獵刀放在司機位與乘客位之間的地方。他艱難地前傾身體,找到了那把五英寸長的刀子。樹枝很粗,但也許可以把它切斷。我可以做到這一點,他想。
他用左手抓住樹枝,右手拿著刀子,深吸了一口氣,把刀刃對著樹枝。經過幾分鐘的劇痛之后,他沒有取得任何進展。他的脈搏激烈地跳動,呼吸急促,雙手顫抖。他緊握刀柄,把刀刃再次對準了樹枝。
大約半個小時后,樹枝被切斷,沃德猛地拔出余下的樹枝,一股鮮血頓時噴射而出。上帝,我殺了自己,沃德想。鮮血染紅了方向盤和前面的座位。沃德頓時感到頭暈目眩,呼吸困難和惡心。他堅持著脫下T恤,包住傷口,隨后昏了過去。
二
莫莉·瓊斯與沃德剛剛結婚一年,她不是一個愛擔心的人。作為一個刑事法庭的法官,她的沉著為人稱道??墒墙裢?,她卻心神不寧。
兩個小時前,她已經發(fā)了幾條信息給杰里,但直到現在他仍然沒有回復。這不像他的做事風格。她再次撥他的手機號碼,但是聽到的仍是機械的語音提示。
“快回電話,”她說,“我要確定你沒事?!蹦蝌屲嚨秸煞蚝退呐笥呀洺>蹠牟宛^。沒有一個人看見過他。他曾打了兩個同事的電話,但是他們也沒見過他。
她打電話給他的母親、他的兩個兒子和一些鄰居,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在哪里。晚上10點,莫莉和杰里的家聚滿了朋友和家人。
“杰里出事了。”她告訴他們。
在失去意識許久后,沃德醒了過來。顯然,T恤衫幫他止住了血,他的呼吸已經平穩(wěn)。偏僻鄉(xiāng)村的黑暗包圍著他,他試圖保持清醒,以辨清方位。但他意識到汽車內充斥著濃烈的汽油味,不禁慌了神。他挪動身軀,從破碎的后窗爬了出去,笨重地摔在汽車蓋的頂部,然后滾落到地面。除了手和膝蓋,其他部位都受了傷。當他躺下的時候,胸部痛得更厲害,每呼出一口氣,他都覺得有什么在拍打著傷口。最后他昏睡了過去。
大約半夜時分,沃德又醒了過來。他環(huán)顧四周,黑暗越發(fā)引起了他的恐懼,這山上有不少食肉動物。汽油也許不會使汽車爆炸,他覺得還是待在汽車內比較安全。忍著疼痛,他爬回了汽車里。
事實擺在他面前:他墜落的地方離公路太遠,并且隱藏在樹木之后,沒有人會想到他走這條路線,也沒有人會搜尋這個地帶,他只有自救。
他摸索到手機,借助手機的光亮環(huán)顧車內,能找到的只有幾塊口香糖,對他干渴的喉嚨來說,這無疑是救命稻草。他把操縱臺翻了個遍,希望能找到火柴,如果聽到有汽車經過,他就可以點燃汽油和火把,以引起過路者的注意。但是他沒找到火柴。
第二天拂曉,沃德又醒了過來。借著晨光,他可以清楚地看到眼前的困境。汽車被圍在茂密的草叢、多刺的雪松和灌木叢中。他偶爾聽見有汽車從上面的公路經過,他高聲喊叫,卻無濟于事。
他又爬出車外,環(huán)顧四周。從邏輯上講,道路應該是從被汽車撞倒的大片樹林延伸而上。想到這一點,他似乎看到了希望。但他僅僅走了幾步,就呼吸困難,雙腳疼痛難忍,手臂也無法舉起來。
花了很長時間,他才到達路堤底部的鐵絲網。鐵絲網不到四英尺高,但對他來說就像一堵城墻。折騰了一個小時后,他發(fā)現有一個地方可以讓他從鐵絲網底部爬過去。然后他開始往一個陡峭的斜坡上爬。
陡坡上布滿像玻璃一樣光滑、疏松的巖石。沃德緊貼著斜坡,手腳并用,但石頭太滑了,他剛爬上去一點,又滑落下來。
一次又一次,直到傷痕累累,筋疲力盡。陽光炙烤著大地,沃德幾乎虛脫。他需要休息,唯一舒服的地方是車內。當下午的陰影更長一些的時候,他繼續(xù)爬過鐵絲網,開始他艱難的求生之路。
三
中午,莫莉·瓊斯和杰里·沃德的家成了搜救杰里的臨時指揮中心,一支強大的搜救隊伍已經組成,包括朋友、家人、直升飛機和從不同部門來的執(zhí)法人員。
一名美國聯(lián)邦法院執(zhí)行官使用一套電腦系統(tǒng)跟蹤杰里的手機信號。杰里的兩個朋友到訪了懷斯郡監(jiān)獄——杰里最后出現的地方。他們查看了杰里到來和離去的電視監(jiān)控錄像,并會見了沃德曾經會見的委托人。但24小時過去了,搜尋工作仍沒有進展。
夜幕降臨時,云、雨、霧一下子全光臨了這個地區(qū)。莫莉被她的朋友圍著,卻一點點失去希望。
在峽谷的底部,沃德度過了第二個夜晚。他的體力已經衰竭,并且在他的小便里發(fā)現了血液。明天他必須找到出路,否則他就會死于內出血。
星期天的黎明,他再次忍著痛爬出了汽車,并且決定從另一條路上去。這次他選擇的路線灌木叢更加茂密、地勢更加陡峭,但他相信高速公路的斜坡就在這個方向。沃德找到一根樹枝做拐杖,然后,拖著腳步再次開始了求生之途。
經過3個多小時的攀爬,他終于上到了一處平坦開闊的地方,不遠處就是公路。依靠那根樹枝,他跌跌撞撞地穿越路邊的樹林,然后再一點一點爬完了最后幾米,癱倒在公路邊上。
他完全筋疲力盡,但他想,如果我死在這里,至少他們能發(fā)現我的身體。數輛汽車經過,最后一輛卡車停了下來??ㄜ囁緳C把他送到了四英里外的帕羅平特鎮(zhèn)。
在哈佛大學循道衛(wèi)理沃斯堡醫(yī)院,經過9天的急救治療,沃德獲救了。堅韌不拔的精神和處變不驚的心態(tài)使他得以生還。
幾周后,他又開始了他的工作:去法院,會見委托人,打那些棘手的官司。
(選自《科學與文化》2009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