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拍
“我叫蘇美。”門一打開,蘇美就進行自囂介紹。她戴著墨鏡,穿一件紅色的風衣,胸口掛著相片,背著一個很大的包,一雙白色蕾絲花邊的手套,氣質優(yōu)雅。
我是一個攝影師,經營著一家自己的攝影棚。幾個小時前,我在地質公園看到她正坐在一棵樹下,身邊鋪著一張?zhí)K格蘭風格的粗布,擺著食物和美酒。她時而若有所思,時而舉杯飲酒,夕陽如金,一切都象畫面一樣美。
我情不自禁地端起了相機,在距離她20米遠的地方的樹后,拍下這美麗的風景。
閃光燈“咔嚓”響起的那一刻,蘇美剛好回過頭來。她的臉上露出一絲詫異,卻沒有看到我。我迅速收起相機,離開了地質公園。
這個地質公園距離市區(qū)很遠。為了參加一個國際攝影展,助手小段建議我采拍野景。于是,我一直在深山僻林尋找拍攝的靈感。這張相片令我欣喜若狂。
回家后,我將底片沖洗出來,將濕淋淋的相片掛在閣樓的陽臺上等待風干。晚餐前,我沏了一壺功夫茶。坐在藤椅上一邊喝茶,一邊看著這個美麗女人的面孔在微風中漸漸呈現,忍不住心花怒放—這是多么完美的一張相片啊。她的表情如此真實、生動,憂郁中埋伏著一種奔突的張力,這正是我所要的感覺。
沒想到,相片還沒有干,我的門鈴就響了起來。蘇美再一次出現在我的眼前。
“我來要回我的相片。”剛一進門,蘇美就迫不及待地說。
“什么相片?”我吃了一驚,表面上卻不動聲色。相片就晾在閣樓的陽臺上,但是,只要我不讓蘇美上樓去,她也沒有辦法取走。
“多少錢可以買走。”蘇美掏出錢包,抽出厚厚一疊鈔票放在桌上,估計好幾千元。
我沒吭聲。這個漂亮而直接的女人令我覺得有點不對勁。我敏感地意識到,問題出在那張相片上。
亮點
“我想你認錯人了?!蔽艺酒饋恚瑪[出一副送客的樣子。
蘇美將墨鏡朝下壓了壓,露出漆黑而明亮的眼睛,瞪著我半天,隨后又將墨鏡戴上,留下一個電話號碼在桌上轉身離去,對自己留下的錢看也沒看一眼。
蘇美出門后,我馬上跳了起來,用放大鏡察看蘇美的相片。不久,我發(fā)現了一個線索——蘇美棲身的那棵樹背后,竟有一個白色的小亮點。我將這張相片放大了2倍后,清楚看到那棵樹背后的野生草叢中真的有個白色的東西——它有些象衣服的顏色……
草叢里竟然躺著一個人?看著自己無間中拍下的相片,我嚇得幾乎跳了起來。
為了確認自己的想法,我讓助手小段將這張相片沖洗到10倍大。當相片漸漸風干清晰時,我掩住了嘴巴——那個白點是一個人從草叢中露出的衣服!
尸體!我的腦里突然蹦出這兩個字!要不然,怎么會有一個人躺在草叢中?我越想越害怕,仿佛已經看到了草叢中尸體的輪廓。
更令人驚悚的是,我還發(fā)現了另外一個線索——樹正對面的灌木林中,也就是相片的正前方,竟然有一雙眼睛和一把手槍一黑幽幽的槍鏜正對著樹下這個女人!
一個漂亮女人在地質公園的樹下愜意野炊,她背后10米處的草叢中,竟藏著一具尸體,而她的正前方,還有一個人在偷窺并用槍指著她……這一切實在太詭異了。
顧不上向小段過多解釋,我飛快地沖進車庫,驅車朝地質公園走去。只要找到草叢里的那具尸體,一切就可以真相大白。
拉環(huán)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具尸體居然消失了!而在持槍人所躲藏的灌木林中,我看到一些植物有被踐踏過的痕跡,看來那個持槍人放棄了自己的計劃,悄悄離開了。他為什么會離開呢,也是因為看到了我的閃光燈嗎?
在蘇美就坐的樹下,我找到了一張卡片,上面有幾個字:龍湖公寓1403號。這是一所高級公寓的開房卡,裝修豪華,位于大學路附近,適宜短期租憑。
我馬上驅車來到這所公寓。這層樓顯得很陰森,走廊上的路燈時明時滅。我按捺住狂跳的心,將房卡插進1403房。我發(fā)現隔壁1402的房門是虛掩著的。
“咿啦”一聲,門打開了。公寓里沒有人,也似乎好幾天沒有人居住過了。四周和床上的物什擺放得整整齊齊的,角落里有個巨大的冰箱,除此以外沒有任何私人物品。認真搜查完房間每個角落卻一無所獲時,我泄氣地坐在了地上。
我知道這間房子一定發(fā)生過什么事情——這種過于的整潔,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我來到陽臺上朝1402看過去,里面什么聲音也沒有。離開時,我打開冰箱拿出一罐可樂,一邊拉拉罐一邊朝外走。
公寓的門剛剛在我身后關上時,我忽然感覺到什么不對勁——可樂的拉環(huán)有些松動!
我低頭一看,可樂的拉環(huán)竟已被人拉下一小半,露出一個黑洞,我猛地把里面的東西掉在掌心上,一股濃烈的藥昧撲鼻而來。我嚇得差點暈倒——我看到了一根手指!
這時候,隔壁1402房間仿佛被風吹過,“砰”一聲關上了。
鉆戒
可樂里浸泡手指的液體是凡士林?;氐郊依铮覍⒛歉鶖嘀阜旁跓艄庀抡J真辨認。這是一根女性的無名指。手指好象還有一些溫熱感,由于一直浸泡在凡士林里,顯得栩栩如生,甚至上面還涂著一種蝴蝶花紋的指甲油。斷指上還戴著一枚小巧晶瑩的鉆戒。
看著這根手指,我大汗淋漓,不知道這件事到底和蘇美有沒有關系??紤]再三,我最后找出了蘇美留下的電話號碼,約她第二天8:00到我家見面。
蘇美第二天到底時已是15:30。我沏了一壺茶,給蘇美倒了一杯。我突然有些緊張,手心里捏著那個鉆戒,汗涔涔地。
“不好意思,過來的路上大學路一直塞車。相片還給我嗎?”蘇美還是直來直去。
“大學路?你住在龍湖公寓?”
“你怎么知道?”蘇美有些吃驚,“我準備去找一個日本女孩收租,卻沒有找到。”
“日本女孩?是在龍湖公寓1403房嗎?”我有些意外。
“其實我的新男友才是房東,我替他收租?!碧K美好象有些不安,用手指擦了擦額頭。
“新男友?”我感到愕然??吹教K美的雙手上仍戴著手套時,我突然靈機一動。
“你見過這個東西嗎”,我掏出那枚鉆戒,認真地觀察著蘇美的表情,“我決定將相片還給你,而且還不收你的錢。所以就用留下的錢,買了這個戒指送給你?!?/p>
她看著鉆戒,眼神很復雜翻來覆去地看,沒有什么異樣的反應。
“我來替你戴上hE'’,我一說完,就猛地將她的手套拉了下來——她的手指一根也不缺,十指纖纖柔若無骨。
“這個戒指是我曾經送給方方的!”突然,蘇美猛地哭了起來。
畫家
接著,蘇美慢慢說了她的故事。她和身為電腦工程師的方方曾是“龍湖公寓”1403的房客,并認識了一對戀人房東一一小林和智子。智子并非漂亮的日本女性。沒想到,一周前蘇美卻撞見了方方和她親熱的場面。一怒之下,她就和方方分手了,并迅速與同病相憐的房東小林開始了戀情。小林仿佛有種洞悉她一切秘密的本領,但蘇美卻一直只知道他來自東亞。
“你那天為什么一個人在樹下野炊?”我終于問出一這句早就想問的話。
“小林叫我來這里等智子。平時他和方方經常來這里。但那天一直沒有出現?!碧K美說。
“你為什么要給我錢買回相片?!?“也是小林給的,他說不希望我們的隱私外泄。”
“那你相信方方和智子真的有私情嗎?”
“其實一開始我很相信,但是后來……”說著,蘇美拿出一張相片。相片上,方方和智子在龍湖公寓1403房間里大打出手。屋內一遍混亂,看得出來,這張相片的角度是偷拍的,角落上甚至還露出蘇美的小半邊臉。
“這張相片是誰拍的?
“小林。那天他也在地質公園,他說他要保護我。”
“他也在地質公園?他在什么地方?”我大吃一驚。
“其實是這樣”,蘇美說著突然哭了起來,“小林說智子其實是個瘋子。他說方方已經被她殺了,讓我去引誘她出來。但智子卻一直沒有出現,她就那樣消失了?!北?/p>
智子并沒有消失,她依然在龍湖公寓里,但并不是在1403,而是在1402。故事的真相漸漸浮出水面。在龍湖公寓1402里,我看見了小林和智子。
沖進1402時。我的身后跟著幾個警察。小林一見到我,想將手上的“手槍”扔出窗外。我沖上去將他的“手槍”奪了下來。果然不出我所料,這個東西表面上是把手機,其實卻是一個攝像機。
那天下午,正是他叫蘇美坐在那棵樹下等待智子,自己卻躲在灌木林中,用自己的攝像機對準那棵樹下。蘇美卻并不知道,智子已經在幾小時前在這里掐死了方方,方方在掙扎中活生生將智子咬了下來。方方死后,智子抱著他的尸體一起躲在草叢里,正準備對蘇美下手。可惜蘇美對這一切懵然無知。
在1402房間里有著許多電腦顯示屏,顯示著各間公寓里的情形。在龍湖公寓的所有房間里,都安裝著一個攝像頭,專予拍攝房客的隱私。它們隱藏在玻璃里面,所以一直沒有被人發(fā)現。這是房東小林和智子的杰作——這些錄相帶很快會被他賣給一些隱秘的成人網站。
但是,這一切都瞞不過電腦技術非常高超的方方一他很快發(fā)現了安裝在玻璃后面的攝像頭,并打算報警。為了不暴露自己,小林就叫女友智子對方方進行色誘,自己則趁機接近了蘇美。沒想到,方方竟然輕易就被并不漂亮的智子迷亂了心竅,并最終死于非命。
方方的尸體其實就藏在冰箱里。那天,小林看到閃光燈后,馬上意識到有第三者在場,就悄悄逃匿了,并與智子合伙將方方的尸體運回了龍湖公寓1403號,將他藏在那個巨大的冰箱里。最后,智子打開了一聽可樂,將自己被咬斷的斷指泡進凡士林里面。
信封
第二天早晨起床時,床頭擺著一份早報和一杯牛奶。
“2009年6月18日,兩名生活在本市的日本人成為了一宗命案的嫌疑犯。二人將一名叫做方方的電腦工程師掐死后,藏匿在本市一間高級公寓的冰箱里。據悉,這兩名日本人在這所公寓里安裝了大量的攝像鏡頭,以偷竊房客的穩(wěn)私在網絡上販賣,被方方識破后,名叫智子的日本女性對他進行色誘,并將其謀殺。而另一名叫做小林的日本男性則教唆智子在地質公園的一棵樹下,準備謀殺一名叫做蘇美的中國女性,最終卻被一名攝影師識破。目前,兩名日本人已經送往大使館……”在早報上,我看到了小林和智子的相片—這對來自日本的奪命鴛鴦雙雙落獄。
令我得意的是,這張相片正是我的杰作。他們被警察抓走的那天,我挽著蘇美,將他們驚惶失措的樣子拍攝了下來。更令我高興的是,經歷過這次驚險之旅后,蘇美也成為了我的女友。
門鈴響了起來。我以為是蘇美,來的人卻是助手小段。
“門口有一封信?!毙《螌⒁环饽涿胚f給我。
我打開信封一看,忍不住大吃一驚,信封里是一張相片和底片,而主人公竟然是我。那是前天下午,我在閣樓陽臺上喝茶等待相片風干的情形。從這張相片拍攝的角度看,應該來自于樓閣對面。我跑上樓閣,發(fā)現對面是一扇窗戶。拍攝者就是從這個窗戶拍下的相片。
“小段!小段!”我大聲叫。小段“蹬蹬蹬”地沖了上來。
“我從地質公園回來那個傍晚——你發(fā)現對面有人嗎?”我指著對面大聲地問。
“沒有。不過我在門口看見個穿白色衣服的女人,但我沒看清楚臉孔?!毙《握f。
白色衣服?蘇美那天穿的是紅色風衣,白色衣服又是誰呢?
我的手開始顫抖。我沖進暗房,將那張相片放到10倍大,我看見相片中的我正飲著茶,貪婪地看著被風干的相片,而在我的背后,一只手槍,正偷偷地向我瞄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