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我腰帶

真沒辦法，這天清晨，我坐公交車去上班。鬼使神差地，那個叫歐陽凡的家伙又和我擠在了同一排座位上。歐陽凡留著一頭亂糟糟的披肩長發(fā)，還自我吹噓：“瞧見沒?我這頭飄逸的長發(fā)，每一根里都蘊含著豐富的藝術(shù)細胞!”

呸!我呸!恬不知恥!這是我送給歐陽凡的最高評價。

看他在我身邊坐下，我煩煩地瞪了他一眼，心里暗暗嘀咕：癩蛤蟆不咬人，咯應(yīng)人?？?yīng)，是俺東北話，煩人，討人厭的意思。不料，歐陽凡卻嬉皮笑臉地湊上來，油腔滑調(diào)地糾纏：“警花妹妹，腰帶什么時候還我?”

腰帶?我想起來了。一周前，我在鬧市區(qū)執(zhí)勘，突然聽到一陣大呼小叫，于是快速趕去。是幾個人在打架。三個打一個，噼里啪啦，被打的正是歐陽凡。歐陽凡被對方按在地上，他罵得越歡，那三個人打得越狠。我正要制止，卻見歐陽凡猛地一掙，從地上撿起半塊板磚奔著其中一人沖去——

“住手，警察!”我大喊。打人的家伙一聽，拔腿就跑，她得比兔子還快。歐陽凡爬起來要追。我在警校系統(tǒng)地學(xué)過格斗擒拿，在全市舉辦的女警搏擊大賽中獲得過第一名，為此還上了報紙，處理這點小事當是張飛耍扛子，輕而易舉；武大郎做炊餅，輕車熟路。于是，我箭步?jīng)_上，三下五除二，喊里喀嚓就把他制服了。

“喂，你干嘛抓我?”歐陽凡大叫。我說：“我是警察!”不料，歐陽凡腦袋一擰：“警察牛啊?你怎么不去抓他們?”

“少廢話!跟我走!”我利落地抽下他的腰帶，雙手反綁，帶回7警隊。訊問了兩個小時，他不停地嚷，說那三個家伙是小偷，偷一個小姑娘的錢包被他發(fā)現(xiàn)了，他是見義勇為。我呸，就他那副玩世不恭的邋遢樣還見義勇為?可出乎我的意料，很快，遭到扒竊的女孩來到警隊訴說了事情的經(jīng)過。除去添枝加葉、添油加醋的部分。歐陽凡說的基本屬實。我例行公事地警告他不準再打架后，把他放了。他顯然很氣憒，扎腰帶時一用力，砰，腰帶竟然斷了。

“喂，你賠我腰帶!我這可是牌子。Dunhill!”

Dunhill?天。我半月的工資也買不來!真是不可救藥!看他繼續(xù)糾纏，我臉色一沉：“我警告你，你要再訛詐我，我把你再銬回去!”

“銬我?太好了!親愛的警察阿姨，上次打架后，我把歌廳老板給炒了，正沒地方去呢!”歐陽凡笑嘻嘻地說。我冷冰冰地回答：“你以為我不敢?”

歐陽凡眼睛滴溜溜地一轉(zhuǎn)，小聲說：“你敢你敢，可眼下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你看——”

糾纏不休

順著歐陽凡的目光看去。下車門處，正有兩個小青年在行竊。一個掩護，一個行動，眨眼間就下了兩只錢包。真是賊膽包天!我剛要站起，歐陽凡卻扯住我的胳膊，擠眉弄眼：“別沖動。他們至少有5個人。你現(xiàn)在沖上去，很容易成為烈士，啊不。是烈女!你還是趕緊給同行打電話吧!”

歐陽凡說的不無道理，我馬上向隊友請求支援。而此刻，歐陽凡起身向車門走去。5分鐘后，公交車停下，小偷要下車。歐陽凡故意找茬，和小青年吵起來。就在他們撕扯著要動手的當兒，隊友及時趕到，將一幫偷兒悉數(shù)抓了。

雖然歐陽凡幫了我，可我對他并沒有多少好感。這天下班，我一走出單位，就看到他蹲在門口。我走他也走，我停他也停。

我問：“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吧?”歐陽凡點頭：“知道。警察唄?！蔽矣謫枺骸澳哪阒滥闶歉墒裁吹陌?”“當然知道。阿飛，嬉皮士，流浪漢……隨你怎么看。但我聲明，我絕不是采花大盜?！睔W陽凡嬉笑。我哼了一聲，大聲說：“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你干嘛還要跟著我?”

“跟著警察走，吃喝啥都有唄!”歐陽凡湊上來，揉著肚子叫苦：“你看，為了幫你抓小偷，我一天都沒吃飯了?！?/p>

歐陽凡說的也是事實。我掏出20塊錢遞給他。他接過錢，卻是一臉的大驚小怪：“就20塊?你讓我吃完飯睡大街啊?”“你這人能不能識點時務(wù)?我總不能帶你去我家住吧?”我有些急眼了。孰想，歐陽凡倒是痛快：“那最好不過了。睡廚房、陽臺、衛(wèi)生間都行!你放心，我絕不進你的閨房!”

“神經(jīng)病!”我憤憤地將錢扔在他的臉上，轉(zhuǎn)身就走?？粗疑鷼庾哌h，歐陽凡站在原地大喊：“小警察，別生氣啊，我睡你家樓道還不行嗎?”

假扮女友

我今年24歲，未婚，一個人住。父母住在珠海的姐姐家，只在秋天回來住兩個月。盡管條件允許。可也絕不能讓一個劣等印象的男人住到家里來!那天甩開歐陽凡后。他消失了，大約有半個月沒來糾纏我。

破獲公車扒竊團伙，我受到了嘉獎，領(lǐng)到了1000塊獎金。我暗想，假如還能碰到歐陽凡，就給他買條腰帶。這個想法剛冒出來，他真就出現(xiàn)在了我面前。讓我難以置信的是，他的長發(fā)剪成了平頭，還穿著一套得體的西裝，顯得很陽光。

一見面。歐陽凡就認真地說：“張警官，我有件非常重要的事請你幫忙。請你一定答應(yīng)我?！?/p>

我一怔。少來，難道你讓我嫁給你我也答應(yīng)啊?正要問，歐陽凡又開口了：“我想讓你假扮我的女朋友，給我充充門面，去見我父親——”

真是頭戴破帽子，曬臉!不等我發(fā)火，歐陽凡便給我’講起了他的故事。5年前，他參加高考，身為公司老總的父親讓他報企管，目的是子承父業(yè)，可他癡迷音樂，不顧父親的堅決反對報考了音樂學(xué)院。大學(xué)四年，父親拒絕支付學(xué)費，他就在課余時閫到酒吧、迪廳串場掙錢。大學(xué)畢業(yè)后，父親看不慣他前衛(wèi)的做派，下了“逐客令”：如果不剪掉長發(fā)，找不到女朋友就永遠別進家門!可昨天，他接到母親的電話。說父親病重，馬上要接受手術(shù)治療，要他無論如何都要去看看。

猶豫了片刻，我答應(yīng)了，跟他搭上了開往縣城的客車。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他們父子相見，卻是淚水橫流……“接見”完畢，回程路上，歐陽凡又恢復(fù)7玩世不恭的樣子： “謝謝你，父親病情好轉(zhuǎn)，我心里的一塊石頭落了地，不過我發(fā)覺，你做我的女朋友還真合適。”

我揮拳就打：“阿飛泡警察?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上了“賊船”

世間的事，真讓人琢磨不明白。兩個月后，一件始料不及的事情發(fā)生了，讓我默認了這個“阿飛”男友，并準許他“榮升”為警花的準老公。那天，我突然接到一個不幸的消息——母親遭到歹徒打劫，被送進了醫(yī)院!

做警察這行，難免會得罪一些閑散人員，時常擾得家人不安。一掛斷電話，我便直奔醫(yī)院。一踏進病房。我驚呆了。母親好端端地坐在病床前。而胳膊上纏滿7繃帶的卻是歐陽凡!歐陽凡歪頭嘻笑：“碰巧遇上，表現(xiàn)表現(xiàn)。沒想到那幾個家伙動真格的?！?/p>

母親驚訝地問我：“你們……認識?”歐陽凡不等我回答，故意裝糊涂：“伯母，你也認識她?她是我女朋友!”

我呸!

半年后，談婚論嫁也提上了日程?？删驮谂幕榧喺盏臅r候，歐陽凡用手擋住攝影師的鏡頭，認真地問我：“小警察，有個秘密我必須告訴你。除了你假扮我女朋友的事是事出無奈外，其他的事都是我一手計劃的?！蔽也唤笳骸笆裁?你計劃的?”“是的。我在報紙上看過你的報道，感覺你很了不起，就想把你追到手。鬧市打架那天，我一直跟著你，想找個借口搭話，可看到小偷扒竊就沖了上去，結(jié)果差點被打扁。公交車事件，也是我有意跟著你，誰知扒手又幫了忙。至于伯母遭劫，也不是碰巧。為了讓你母親接納我，我已暗中保護她老人家半個多月了。我全交代了，你要是反悔，還來得及……”

“你……大騙子!”我快捷地來個反關(guān)節(jié)小擒拿。歐陽凡痛得呲牙咧嘴，“啊啊”直叫。我對攝影師一揮手：“拍照!”

婚后，我就把這張經(jīng)典的照片掛在了客廳最顯眼的地方。每次看到這張照片，我就想，愛情，有時候還真需要一點心機，一點小小的欺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