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男人找一個女孩的QQ:資料顯示,女25歲,教師。于是發(fā)送問候——
你好:
你好:
在干啥?
游戲。
聊聊可以么?
呵呵,好啊。
上班?
不,在家里,你呢?
幸福。我在上班。
哦,你是哪的?
……小地方,北城。
呵呵——
笑什么,黑黑的城,黑黑的我。
呵呵,太謙虛了你。
省城人?
我啊,是,你來過嗎?
去過,太大了,找不到北。
呵呵,只要找到東就可以了,你們那也挺好的,有煤,富的流油啊!
你蠻熟悉的啊,常來?
過去去過,后來不敢去了。省城是我傷心的地方。
啊不會吧,為何啊?
失戀唄。
哦,你都跑了,還傷心啊。
我參加過唱歌比賽,上臺時話筒不響。
哈哈,你多沒面子,難怪你如此啊,在省城上過學?
是的,如今遠了,卻忘不了。
肯定是初戀?
難忘!難忘的四年。
念念不忘啊。
懷舊能讓人進步。
你進步了么?
進步許多,后來找女朋友我都海選。
你樂壞我了,哈哈,經(jīng)過幾次海選?
19次。
你啊,沒治了。后來呢?
選到最后人都走光了,唯獨一個看門老頭可憐我,讓我做他女婿,她女兒大我九歲。我逃了,從此不敢海選。
哈哈……和我聊天也要海選么?
那不用。
別逗了,說點正經(jīng)的吧。
你是老師?
是,你呢?
我從小就怕老師。我在公司里做。
哦,真舒服你,上班可以聊天啊!
聊天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切,你真牛啊。
心情好了,業(yè)績就上去了。
你一定是領導吧。
領導人民抗震救災,總理身邊站著的就是我,我扶了總理一下,完了,全國人民都看見了。于是,下放北城。
沒把你下放到美國去?
美國?總理不讓去:美元貶值。
哈哈。
又笑什么?
我想到一個相聲,和你說的挺像的。
像相聲?我爺爺是說相聲的。
又吹,你。
后來,讓蔣介石帶到臺灣去了。我爸是地下黨,很革命,于是相聲沒傳下來……可惜吧,我本該是相聲藝術家。
我叫救護車了,我樂的不行了。
你那路不通的,讓三輪車送你去醫(yī)院吧。
生活中你也如此嗎?
生活中也一樣。
挺好的。
什么挺好的,我?
(她回發(fā)一個哭臉圖片。)
放心,我不讓女孩哭:從不。
(仍回發(fā)一個大哭的圖片。)
別哭,送你一顆棒棒糖。
就不要嗎?
好孩子都不哭,再說女孩一哭就不好看了。
好看的,淚人好看。
黛玉?
不鬧了行么。
行。你有男朋友了么?
嘿嘿——
千萬別海選。
為何?
海選容易失敗,你男友一定讓你幸福得很安靜。
不是吧。
小心捧著,男人有時像孩子。
不是吧。
哦,懂了。我這人就是聰明。
哦,你說說看。
目標太多,優(yōu)秀太少,真讓人操心。
嘿嘿。才不是呢,好男人沒出現(xiàn)呢。
注意,周末你老媽又讓你去相親。
不去,你像個管家婆。
管家婆不好么?知道讓你穿什么衣服,拎什么包。頭發(fā)嗎,最好自然一些,化妝品就不必了。素面朝天最讓人舒服。
是啊,就是有點煩呵,不好,說點正經(jīng)的吧。
說什么?
你叫什么。
黑蛋蛋。你呢?
yy
能見見你么?
你來呀。
找不著你的。要不我手里拿著《人民日報》在市府廣場第六根路燈下。
暗號?
暗號?海選嗎?答:不。
嘿嘿,好的,我記住了。但愿能夠見著你。
哦,對不起,我有事要下了,再見。
再見!和你聊的很快樂。
我們會成好朋友的。
但愿能夠呵。
男人叫高潮,四十五歲,屬驢,北城人都說四十五的男人是屬驢的。驢,不是什么好稱呼;倔驢,驢脾氣……都含罵人的意思。男人到了這個年齡,人生過半,各個方面都已成定局了。為啥說屬驢,不知道。
屬驢的高潮今年不順利,他經(jīng)營著一家私營企業(yè),資產(chǎn)近億,在北城也算是知名企業(yè)家。有錢了,妻子有了外遇,和一個小她十九歲的剛畢業(yè)的大學生搞到了一起,租間房養(yǎng)著他。北城不大,消息很快傳到了高潮耳朵里。高潮是個聰明人,知道那個八〇后的大學生是沖著錢來的,于是,他找準了機會,叫上派出所的朋友,在出租房將他們逮了個正著。八〇后和女人一起被警察領走,最后,定八〇后為賣淫,女人為嫖客,做實了筆錄,然后罰款了事。
高潮拿著派出所的證據(jù),立即找女人離婚。
女人原先打算和高潮離婚,平分財產(chǎn),然后同嫩黃瓜般的八〇后過著幸福而又充滿激情的生活,沒想到高潮會來這一手。她哭、鬧,最終高潮只同意給女人一百三十萬元,一套房子,一部車子,兒子歸高潮撫養(yǎng)。這些還是看兒子的面子給的。女人無奈,上法院也是自己有過錯,只好同意高潮給出的條件,協(xié)議離婚。離了婚,高潮一下子看開了許多。
他將公司交給總經(jīng)理打理,自己沒事喝喝茶,讀讀書,和朋友們聚聚,日子漸漸過的平靜了起來??墒?,好景不長,想不到十六歲的兒子又有了網(wǎng)癮,還早戀,經(jīng)常夜不歸宿。高潮那個氣呵,想盡了辦法,無效。
十六歲的高昂,上高中一年級,一米八的個子,已長成了大小伙子。這個年齡的孩子,叛逆得很,你讓他往東,他偏往西,打不得罵不得,弄得高潮毫無辦法。無奈,高潮逼著自己學習上網(wǎng),他不會打字,用手寫板寫。在網(wǎng)上,他以過客的身份,加了兒子的QQ,沒想到,兒子一開始就和他聊得很投機,漸漸地他們在網(wǎng)上成了朋友,高潮在網(wǎng)上的身份是酒店的服務員。
今天,是周三,高潮隱隱地感覺兒子會在網(wǎng)上出現(xiàn),便在網(wǎng)上找了個姑娘聊著,等待兒子,果然,兒子上線了。他忙告別那叫yy的姑娘,打開了和兒子的聊天對話框。
二
兒子高昂上線就問高潮:朋友,我晚上能到你那里住嗎?
你怎么了?
我逃了,學校軍訓太苦。
軍訓不就幾天嗎,堅持一下就過去了。
不是堅持的問題,這個學校是全封閉的,沒有一點自由,就像看犯人一樣,我是翻墻頭跑出來的。
高潮心里那個氣啊,普通高中錄取分數(shù)是610分,為考了465分的兒子,他想盡了辦法,托了許多關系,交了高價才上的這所浩天學校。如今,這小子竟然逃了。
你怎么打算?
我逼我爸讓我上十四中。
十四中是省重點,你爸爸是一個賣玩具的,能行?
以前騙你的,我爸不是賣玩具的,他要幫我肯定行。
你爸是做什么的?
見了面再告訴你,晚上我能到你那住嗎?
為什么一定要上十四中?
我女朋友考上了十四中,我要不過去,三年高中,保不齊會被人撬走的。
就是你說的那個冉冉?
是的。
別臭美,人家成績那么好,能看上你?
你不懂,成績算個屁!關鍵是有魅力。
你有魅力?
是啊,帥!籃球場上我總有許多女生啦啦隊,行不行啊,給句話,我真心把你當朋友的。
好像不行。
為啥?
我女朋友的媽媽來了,住不開。
哦,那就算了。
對不起。
沒啥。
那你住哪?
網(wǎng)吧。
網(wǎng)吧能住?
我和老板熟,只是這里條件太差,也怕被我爸找到的。
其實,你不能和你爸鬧翻的,對你不好。
沒事,我了解他的。
了解什么?
我是他兒子,他不會不管我。
別太自信。
他斗不過我的,我們每次都是以我勝利而告終。
你,這算離家出走?
沒事。
你打算跑幾天?
沒想好,反正我不想上浩天中學。
你要想好。
不說了,我要上游戲了。886。
高昂下線了。
高潮坐在電腦前,望著電腦,整個人都呆了。
手機響了,是高昂的班主任丁老師:“您好,高總,高昂回家了嗎?”
“沒有?!?/p>
“放學就不見了,估計是受不了軍訓,你要是見著他,立即給我回電話,我們怕孩子出問題。”
“放心,一定!”
“見了面,不能打他,孩子我們共同教育好嗎?”
“謝謝,丁老師!”
“別客氣,我知道你和卜校長的關系,最好你現(xiàn)在給他通個電話,通常像高昂這樣的學生,犯了這樣的錯誤,學校要開除的。”
“知道,謝謝你,給你添麻煩了?!?/p>
“不客氣?!?/p>
高潮剛剛放下電話,正想著如何處理兒子的事時,手機來了條信息,是兒子高昂發(fā)來的:“你就是把我打入地牢,我也要逃出去。不要找我,我很安全,記住,我就是要上十四中?!眱鹤拥男畔⑾窠o老子下的挑戰(zhàn)書。
高潮回撥兒子的手機,關機。
他心里那個氣呵,在辦公室里來回地走著,罵著,像一頭被激怒的雄獅。
“我這是養(yǎng)兒子,還是養(yǎng)了一條狼?!彼魫?,“高昂,和老子也他媽的高高地昂著,還高低呢,也許,從小就將兒子的名字取錯了。”他想。
稍稍平靜下來,高潮回撥了丁老師的電話:“丁老師,您好,高昂回來了?!睙o奈,他只能撒謊。
“回來了就好,多做他思想工作?!?/p>
“知道?!?/p>
“其實高中學習是很艱苦的,要讓他有思想準備,軍訓就是要讓他們吃點苦的?!?/p>
“謝謝你!丁老師,這次一定能做好他的教育工作,可能需要幾天時間的?!?/p>
“沒問題,能在正常上課前趕回來就行!”
高潮和丁老師通完了話,又打電話給卜校長,他和卜校長是朋友,關系不錯,便將兒子的情況仔細地說了。
卜校長聽了在電話里笑,他說:“孩子的今天都是你高總平時慣壞了的,管理企業(yè)你在行,教育孩子你不行,還上網(wǎng)和他聊天,可謂用心良苦。聽我的,別找他,他錢花光了就自然而然地回家了。剩下的,等回到學校我來調(diào)教他?!?/p>
這次,高潮打定了主意,不去找兒子了。
高昂在網(wǎng)吧里暢快地玩了個通宵。
網(wǎng)吧有大廳有包間,當然,價格是不一樣的。高昂和老板熟得很,記得第一次和那個叫王小夢的女同學來網(wǎng)吧,高昂甩給老板百元大鈔后,老板就很懂事的將他們放進了包間,從此,他和高昂就成了朋友。
那是高昂第一次做愛,好像是初二吧,整個學期王小夢都纏著他,過生日,聚會,唱卡拉OK,她都不請自到,還主動替高昂結賬。高昂是不缺錢的,可經(jīng)不住她的死纏硬磨,便答應了并不漂亮的她。高昂在激動、驚恐和暢快后,沒想到,王小夢竟然不是處女。高昂覺得自己被騙了,任憑王小夢哭訴以前是受騙上當,自己是真心愛他之類的話,他仍像扔抹布似的將她丟了,從此不再理她。起初,高昂還隱隱地擔心她會不會找自己麻煩,不久,傳出王小夢又和死豬頭好上了,他心里便平靜了許多。
網(wǎng)吧老板對他照顧得周到,夜餐是方便面加火腿腸,還時不時地送可樂飲料。天快亮了的時候,高昂順利地過了十四關,他的游戲級別又上了一級。有些累了,他停止游戲,打開了自己的QQ,好友們無一人在線,空間留言板上沒有新的留言。他知道開學了,朋友們各自考到了不同的學校。于是,一種莫名情緒涌上心頭,高昂在空間日志里打下了如下文字:
這個世界〓離我很遠
我憎恨的這個世界
荒蕪了〓殘念了
悲哀了〓虛無了
飄渺了〓浮云了
結束了〓而我累了
高昂的確累了,來到網(wǎng)吧老板為他安排好的一張鋼絲床上,躺下,周身黏乎乎的難受,沒法,這里沒有水可以洗澡,好在有空調(diào),管不了那么多了,睡吧!很快,他便進入了夢鄉(xiāng)。
三
高潮一夜沒有睡好。
奇怪的很,整個夜晚,他都做著少年時代挨父親打的夢,醒來又睡去,夢境竟然是連續(xù)的。那時,家里總掛著三個鞭子,一個比一個細,犯小錯用粗的、大錯用細的,自己將褲子脫下,然后取鞭子遞給父親打屁股,打時不準哭,哭了打得就更厲害。高潮兄弟姐妹七個,他排行老五,特淘,挨打的次數(shù)最多。那時候,父親常常不在家,可是,鞭子總在。
也許,高昂小時候挨打的太少了,他想。
剛有兒子的時候,高潮便想自己一定不能效仿父親,那樣狠心地去打兒子,要去做個慈父?,F(xiàn)在看起來,自己錯了,慈父做不成,嚴父也做不成了。如今,父親早已過世,也不知父親當年打自己時是何心情。
高潮早早地來到辦公室,打開電腦,兒子竟然不在線。他知道,兒子在網(wǎng)吧睡得像個死豬似的,甚至清楚地看見兒子的嘴角流出的口水。
高潮心里煩躁不安,恨不得立即抓起兒子痛打一頓。挺住!不能去找他,堅持就是勝利。他想。
這時,總經(jīng)理來找高潮匯報工作。
“有什么事你處理好了?!备叱毙睦餆┰?,話兒說的特別沖。
“這件事必須請您出面才行的。”總經(jīng)理說的小心。
原來,公司搬遷入駐園區(qū)后,老廠區(qū)的土地被公司開發(fā)了房地產(chǎn)項目,現(xiàn)正在拆遷。公司圍墻外,原先被一些老百姓就著墻,私搭了一部分房子,圍墻外還有公司六米的土地,老百姓的房子是建在公司的土地上的,屬違法建筑,無證無手續(xù)。公司現(xiàn)在拆圍墻,房子便倒了。公司也咨詢過相關部門,都說拆了沒事的。如今,要開大會了,講穩(wěn)定,昨夜用挖掘機拆墻,老百姓打了110,現(xiàn)在,開挖掘機的司機被公安局拘留了,今天,老百姓還集體去了區(qū)政府上訪。
“拘留的理由是什么?”高潮問。
“破壞他人財物,是刑事拘留?!?/p>
“還講不講理了!”高潮氣得嚷。
“董事長,我和辦公室朱主任都分別跑了,現(xiàn)在,政府只強調(diào)穩(wěn)定,老百姓見拘留了司機,上訪時便漫天開價要補償,司機家屬也跟著要人,目前,只要把人弄出來,老百姓就沒勁了?!笨偨?jīng)理說的仔細。
氣歸氣,這樣的事情高潮知道自己非出面不可了。于是,他開始打電話。信訪局長說,高總的事就是我的事,放心,只是這次趕到風頭上了,你得給老百姓一些補償安撫安撫才行。公安局長說,基層派出所經(jīng)費緊張,汽油費是不是給考慮一些。分管區(qū)長說,高總涉足房地產(chǎn),早該和各有關部門接觸一下,房地產(chǎn)行業(yè)和你的生產(chǎn)制造企業(yè)運作模式完全不同的。所有的電話內(nèi)容,最后全談到了一個主題:錢。
高潮打完電話,安排總經(jīng)理和辦公室人員帶上錢,分頭去跑,自己親自去派出所,當務之急是盡快把拘留的司機弄出來。
派出所高潮是熟悉的,公司屬于它管轄的區(qū)域,逢年過節(jié)的總給派出所部分費用,這已成為慣例,你如不給,他們會上門來討要的。討要的理由多了去了,什么警民共建和諧等等,說到底,你出錢,他為你出力。這是相互利用的關系,就像妓女和嫖客,誰也離不開誰。
派出所姚所長不在辦公室,高潮發(fā)現(xiàn)里面有一個身穿浴衣腳踏拖鞋的男人,正用異樣的眼光瞟著自己,他覺得這個人穿著奇怪,目光更奇怪,正想開口問他。這時,姚所長進來了。
“高總,高總?!彼麑Ω叱睙崆榈暮艿暮埽帐帧⒛脽?,然后大聲地叫來民警將穿浴衣的男人帶走。
“你想清楚,要不罰款五千,要不拘留!”趙所長朝那人背影說。
“這人怎么了?”高潮問。
“還能怎么?管不住小弟弟!”
“在浴池?”
“是的,抓了個現(xiàn)行,男女都帶來了。”
“女的怎么處理?”
“罰款唄!”
姚所長告訴他,現(xiàn)在這些女子已經(jīng)習慣了,抓了罰,罰了再干!總之比出體力來錢快。派出所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按法律她們都夠勞教,恐怕連號子都關不下的。再說,把她們都關了,抓盡了,派出所也斷了收入,雖然目前陽光工資,一個月二三千,可辦案民警手機費、汽油費還有臨時的聯(lián)防隊員的工資,統(tǒng)統(tǒng)沒了來源?,F(xiàn)在,公安系統(tǒng)抓的緊,打110五分鐘便要到現(xiàn)場,也許就是丟了鑰匙,兩口子打架什么的,要是出了大案要案,就更要命了。
“高總,我們這公安飯,難吃!”
高潮笑了,他說:“我們公司的事,還請所長多關照!”
“知道,剛才分局尚局長已經(jīng)給我打過電話了,按常規(guī)還要追究你的責任的,老百姓也跟著嚷,是因為你是人大代表,還有我在這里擋著,才沒怎么樣的。”
“謝謝!其實,老百姓鬧事沒任何理由的?!?/p>
“高總,你是明白人,目前,全國都講穩(wěn)定壓倒一切!”接著,他告訴高潮,要想把拘留的司機放了,需走三步,首先讓老百姓同意撤案,再向法制科寫撤案申請報告,然后繳納保釋金,這樣才能放人。
高潮明白,后兩條都在公安局辦理,只要人放了,什么都好和老百姓談。
“姚所長,你明白我的難處,讓老百姓撤案是不可能的,他們正利用我的人被抓,在政府漫天要價要求賠償。我知道,派出所經(jīng)費困難,給二萬元,先放人,怎么樣?”
姚所長笑了。
他說:“為你高總,還說什么,大不了將我所長撤了,我就跟你去做保安隊長。只是,我的車,你知道的那破車在大修?!?/p>
高潮打斷他的話:“再給五千修理費,兄弟,幫幫忙,哥忘不了你。”
他們正說著話,高潮的手機響了,看號,是老朋友,便接通了。原來,剛剛被帶走的那個浴室嫖客是高潮朋友的小孩舅,這小子認識高潮,知道關系便打電話求助了。高潮無奈,只好替朋友向趙所長求情,趙所長很給面子,立即讓人帶回了嫖客,當面給他減免了三千元罰款。
嫖客千恩萬謝地走了。
高潮告別了所長,開著車,恍惚中,竟然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
想著一連串發(fā)生的事,他罵:“媽的,出門遇見嫖客,真他娘的晦氣?!?/p>
高潮心里惦記著兒子,便回到辦公室,打開電腦。
高昂這小子,從昨天到現(xiàn)在沒有一點信息。他知道兒子和自己又一次干上了:賭。他在利用親情和老子賭一把,他想,兒子期望他像往常那樣以失敗而告終,從而滿足他的條件。小子,你錯了,老子這次決不上你的圈套了,也許,你小子正躲在這個城市的某個角落,玩累了或者稍有空閑,便閃著那狡黠的眼睛:怎么不找我呢?也許,你有些急了,就像捉迷藏,你藏了那么久了,卻沒人來找你。
果然,兒子上線了。
你在么?朋友!
在,你怎么樣了?
不好,我爸一直沒找我,奇怪,我手機一直開著的。
你應該找他的。
我不想找。
為什么?
有點怕。
那你也躲不過去呀。
你能幫我個忙么?
說。
給我爸打電話,就說我欠錢了網(wǎng)吧不讓走。
不行,我不能幫你打的,我不想有麻煩,你爸正在氣頭上。
也是,我爸發(fā)火可厲害,不能為難你。
我說,你最好主動打電話給他。
讓我想想。
沒什么好想的,最好乖乖地去找你爸,談清楚。
不,大不了不上學了。
不上學怎么辦?
上學有什么意思,現(xiàn)在好多大學生不都找不到工作?再說,上學太累。
你太小,好多事你不懂,打游戲也不能當職業(yè)。
暈,你怎么說話的口氣像我爸,關鍵是你們不懂我。
怎么不懂你?
你想,上大學,多少人擠在這條路上,又有多少人能真正考上北大、清華?
上學是學習知識的道路呀。
可上學要付出多少艱苦呀!每天要面對眾多的作業(yè),還要背英語,時事政治……關鍵是不喜歡,所以沒興趣。有許多人沒上大學,不照樣厲害,不說了,我接個電話。對不起我下了,我媽找我了。
高昂下線了。
高潮知道,兒子已經(jīng)撐不住了,他媽找他,無外乎給一些安慰,別的,她又能如何?
果然,他媽來電話了。
離婚后,高潮和她除了孩子的事,他們很少通話,每次通話都是她打給他。
“什么事,說!”
“高昂逃學了。你知道了吧!”
“知道。”
“我剛和他通過電話,他要上十四中。你是不是……”
“我做不到,你要能辦你就答應他?!?/p>
“那他就是不愿上浩天中學怎么辦?”
“你告訴他,上浩天中學,是他唯一的選擇?,F(xiàn)在,他逃課,學校怎么處理他還不清楚,除非他不上了。不上學可以,我養(yǎng)他到十八歲,這期間,管吃管穿管住,但沒有一分錢給他零花或上網(wǎng),滿十八歲,他就自食其力,自生自滅,老子決不過問他?!备叱闭f的堅決。
“畢竟他還是個孩子?!迸说目跉廛浟嗽S多。
離婚以后,她雖然和那個八〇后在一起,日子過的并不美。高昂對那個八〇后一直是充滿敵意的,于是,她對待高昂總是賠著小心,對他提出的要求盡量滿足。她知道,高昂是她未來生活中唯一的依靠。
“別說了,就這樣吧!”高潮掛斷了電話。
高潮想兒子會盡快和自己聯(lián)系的,于是,滿懷信心地等著他回來投降。
他太了解兒子了,就那一個套路:哭。
四
網(wǎng)上,有個人問他:怎么不理人?黑蛋蛋?
他想起是那個叫yy的女孩,忙給她回話:對不起,剛才正忙碌。
你也有煩心事?
當然,是人都有煩心事。
可以說說么?
還是不說了吧,難道你就沒煩心事?
有啊。
你說。
太多,不知從何說起。
那就慢慢說。
好吧,我從小時候開始說。
說。
我出生在鄉(xiāng)村,去過吧。
去過。
棉花認識?
我還認識小麥。
九歲那年,我去地里干活,看到一個大嫂偷棉花。
你喊了?
沒有,她被一個男人抓住了。
哦。
大嫂就同意和男人在地里做了那事。
呵呵,暈。
是的,他們以為我不懂,沒背著我。
后來呢?
后來,全村人都知道了,大嫂以為是我說的。
怎么樣了?
罵唄!在村街罵了幾天。
哦。
有一天,在上學的路上,她把我打了一頓,嘴都撕爛了。
你家里人不找她去?
沒有,我對家里說是自己摔的。
為什么?
家里人知道了會大打大吵的。
你是寫小說的吧?
不,是真的。
你又不認識我,甚至連名字都不知道,為什么要告訴我?
正因為不認識,才說出來的,說了,我感到輕松。
你常把自己的不愉快告訴陌生人?
不,你是第一個。
為什么選擇我?
不知道,只感覺你人不錯,就說了。也許是緣份,你愿意聽么?
還行吧。
我的煩惱多的去了,比如,現(xiàn)在我都想去死。
我也想死呢,沒死過,想去試試。
我說真的。
我也說真的,怎么個死法?
等我想好了,一定告訴你。
我盼望著喲!
(她發(fā)過來一個笑臉。)
笑什么?
和你說話,我很快樂。
我不快樂!
為什么?
因為我看不見你的快樂。
是的,我今年二十五歲,大本,連戀愛也沒談過,還是個處女??杀伞?/p>
哦,我也可悲,四十五了連老婆都沒有。
誰信呢?
是啊,誰信呢?
真的,有機會我會把我的事全告訴你的,對不起,我要下班了。再見!
好的。
你不會不理我了吧!
不會。
886。
yy下線了。
高潮望著電腦,心里怔怔的?!皨尩?,我他媽的見鬼了嗎?”他罵。高昂那小子竟然沒有來電話,網(wǎng)上也不在線。這小子跑哪去了,和他媽在一起?高潮也有些沉不住氣了,正想著是不是該給兒子打個電話,這時,他的手機來了一個信息:
晚飯后領導視察“江陰毛紡織廠”,來到大門口霓虹燈的廠名前,不巧電路故障,第一個“江”字未亮,領導只能看到后五個字,于是關切地問廠長:原材料好搞嗎?
高潮看了信息,忍不住大笑起來。
信息是麥穗發(fā)來的,她是市電視臺的編輯,廿九歲,離異。高潮離婚后,通過熱心人介紹,他們見過一面,在一起吃過一頓飯。她高挑,漂亮,性格也很開朗,家庭、工作等各方面條件都不錯,可高潮對她印象一般,總覺得這種女人身上透著的氣息,讓人覺得不踏實。于是,見面后也沒怎么聯(lián)系,倒是麥穗隔三岔五的給高潮發(fā)些逗笑的信息。
高潮撥通了麥穗的電話:“喂,晚上一起吃個飯行么?”
“行呀,和你一起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電話里,麥穗顯得很高興。
“那好,就訂在故都酒店,六點半,不見不散!”
放下電話,高潮又想起了兒子,他罵:“媽的,賭吧,老子還弄不過你!”
他決定這次和兒子斗到底。
想著自己孤身一人,從老家來到北城,奮斗了十幾年,一切都好像是為別人活著的,從來沒考慮過自己。如今,父母早已過世,兄弟姐妹一個個在他的幫助下,都過得挺好。一不小心,自己卻活成了這個樣子,兒子不聽話,公司事又多,家里除了一個鐘點工,再也沒有任何人,有時,喝酒醉了,連一個端水的人都沒有。在別人眼里,他是成功人士,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其實,他內(nèi)心極其孤獨而又無助,沒一點兒溫暖。
該為自己的生活想一想了。他想。
五
拘留的司機被放了出來,聽說進去就被剃了個光頭。
高潮本想去安撫一下的,這時,工地又打來了電話,說老百姓將工地給包圍了,不讓施工。高潮不明白為什么,以人為本,穩(wěn)定壓倒一切,不該賠償也賠償了,公司為此多花了近百萬?,F(xiàn)在又不讓施工,天下還有沒有理可講,公司施工的人員氣得要動手打人,他一邊安排不能打架,一邊通知派出所姚所長派人去,自己也開車往工地去了。
工地上,圍著幾十個人,全是清一色的老頭老太太,他們占著施工機械不讓施工。姚所長也親自來了,一問便清楚了情況。原來,老百姓聲稱這片地是二十年前他們賣給公司的,如今開發(fā)了,他們村委會要干工程,失地的老百姓要有飯吃。
“警車來了又怎樣,抓老子?”有人嚷。
“我們是人民,和諧社會,人民要吃飯!”
“這……簡直是無理取鬧嗎!”高潮面對亂哄哄的場面,話兒說的無奈。
“別氣,你沒見他們是有組織的嗎?”姚所長親自來了,他說著示意高潮看,果然,老頭老太們的手里,全部拿著清一色的礦泉水。
“我見多了,背后有人支持他們,每人每天還發(fā)三十塊錢補助的。他們聰明的很,你不能動手打他們,這個年齡的老人,我們派出所也奈何不了他?!币λL說的清白。
“那怎么辦?”高潮也沒主意了。
“談唄!找村委會主任單忠?!壁w所長告訴他,單忠原是個混混,曾被公安局處理過,近幾年城市擴建,就是靠著周邊工程發(fā)了,去年花了三十萬當選了單村村民委員會主任,見天開著寶馬滿地轉悠。
“你最好約分管城建的胡區(qū)長,聽說他和單忠關系不錯?!?/p>
“謝謝你,姚老兄!”
高潮說著,將工地作了停工安排。于是,打通了胡區(qū)長的電話,胡區(qū)長在電話里,客氣地說在政府辦公室里等著他。
沒想到,高潮在胡區(qū)長辦公室里見到了單忠,平頭,一身的橫肉,膀子上刺著龍,脖上系著粗粗的金鏈子。
見了高潮,他遞著“軟中華”香煙:“大老板來了,正想找你呢!”他話說的客氣。
高潮是明白人,看得出胡區(qū)長和他的關系如姚所長說的那樣非同一般:“單主任,我是向你賠罪來了,我廠子搬走了,平時也沒和你聯(lián)系過,多包涵!”
“客氣了,高總,你是名人,小弟早就想結識你的。這樣,中午我請客,胡區(qū)長作陪,好不好?”他說的豪爽。
“哪里,要請也是我請,那能讓單主任破費!”
“看不起我?不就是老百姓的那點事嗎,看在胡區(qū)長的面子,兄弟也會給你擺平?!?/p>
“吃不吃飯的無所謂,關鍵是高總工地上的事,不能鬧大了,你要做好群眾的工作,你倆都是財大氣粗的,別在這件事上讓我這個小小的副區(qū)長為難。再說,高總是人大代表,我還需要高總多關照呢!”
“胡區(qū)長見外了吧!我們誰跟誰呀!”高潮說。
“高總,我和你說過,你初涉房地產(chǎn)行業(yè),好多事你還不太了解,心里一定不平衡,老百姓是沒有道理,可是,對那些老頭老太太抓不得關不得的,你不能因為這事總不開工吧,這種事我見得多了,出倆錢就行了,高總,這也是房地產(chǎn)開發(fā)商的慣例?!?/p>
“行,就按照胡區(qū)長說的辦!”高潮說。
“我還有個會,辦公室留給你們,具體你們談?!焙鷧^(qū)長說完匆匆地走了。
談什么?面對單忠這樣的人高潮從心里厭惡,出錢唄!單忠口口聲聲幫忙,張口要三十萬,要不,工程由他們?nèi)ジ?。?jīng)過討價還價,最終,價格談到二十萬。高潮讓單忠立即撤人,單忠說他盡量做工作。無奈,高潮知道他的意思,立即寫了條子,讓單忠去公司財務領錢。
“真不虧是大老板,爽快!”單忠接過條子,“高總,你放心,下午保證讓你們開工?!?/p>
“那就多謝了?!备叱弊焐险f著,心里忍不住恨的咬牙!
“高總,咱們算認識了。今后有難處,說一聲,兄弟大事辦不了,小事,特別在單莊這一片說話還頂用?!?/p>
單忠滿意地走了。
高潮從政府大樓出來,開車就往公司去。兒子尚無任何消息,他想上網(wǎng)看看情況。
此時,高昂正在網(wǎng)吧的床上躺著,今天,他早早地醒了,卻沒有心思上網(wǎng)。
昨天,和媽媽通了電話,他間接地知道了爸爸的態(tài)度,想不到,爸爸這一次是如此堅決而又果斷,怎么會這樣的?
高昂心里是敬佩老爸的,從小到大,他都以老爸為驕傲。老爸高大,風趣,又有本事,能掙錢。更可貴的是,老爸從小到大很少打自己,對自己提出的要求,從未拒絕過,高昂最喜歡和老爸上街了,比如手機、衣服還有眾多自己喜歡的書,都是老爸給買的,零花錢更不用說了,這使高昂在同學面前一直都很有面子。他曾想過,好好學習,可是,各門功課加起來有44本書要學,太枯燥,太累,便放棄了。
對于父母的離婚,高昂看得很淡,因為,同學中有許多父母都是離了婚的。他們認為,大人們既然不愛就分開了,很正常。高昂對媽媽身邊那個八〇后懷有敵意:個子不到一米七,農(nóng)村出身,臉雖然白,但滿身都是窮酸味兒,還口口聲聲地說給高昂補課,講數(shù)學,你不是大學畢業(yè)了么?還不是連工作都沒有,靠吃軟飯的貨色?高昂多次找他的茬,八〇后都不敢正面和他發(fā)生沖突,只能背地在母親面前說高昂的不是,這使高昂更加看不起他,他始終弄不清楚母親到底喜歡他什么。
不知怎的,此時,他有些想家想老爸了。
一定是有人在背后給老爸出招了,是誰呢?難道老爸找了女朋友了?是的,老爸是該找一個女朋友了。他想。
高潮上了線,網(wǎng)上,沒有兒子的蹤影。
那個叫yy的在線上,想著昨天的談話,他不想搭理她,怕給自己添些不必要的麻煩。
“媽的,今年真他媽的不順!”想起北城人關于屬驢的傳言,他禁不住笑了,覺得自己活得真有幾分像驢。
這時,yy向他問話:
你好,你怎么不說話?怕了?
沒有,我干嘛要怕?
其實,我只想和你說說而已。
說吧,只是我想聽真話。
當然是真話,你說上大學有用么?
你和我兒子問的是同樣的問題。
你兒子?多大?
16歲,高一,逃學了。
哦,怪不得你煩,我和他不同。
怎么不同?
經(jīng)歷唄!
說說。
我小時候上學特用功,從小學到中學都是代表學校去區(qū)里參賽的。
厲害!
不是厲害,是因為家里窮。
哦。
讀書的時候,我在課堂上編草編,就是用麥秸稈編成的辮子,是做草帽的,一盤辮子二毛錢,我一天可以編五盤。
那你挺懂事。
不懂事咋辦?家里還有三個妹妹一個弟弟。
怎么生那么多?
沒法,農(nóng)村沒有男人不行。
是的。
我那時總盼望早一天上大學,離開農(nóng)村。
你不是離開了么。
離開了,就回不去了。
為什么?
我一個月工資一千五,每月寄給家里四百,合租房四百,剩下僅夠自己開銷。
教師工資這么低呀。
我不是教師,在一家公司做文員。
哦。
我是中文專業(yè),找工作不易的,不說我了,說你兒子吧。
沒事,你說。
你兒子逃學,是沒有學習的動力。
是啊,怎么改變他呢。
除非你讓他多吃點苦,這你又做不到。
是的,從小到大,他條件太優(yōu)越了。
目前我們國家教育體制有問題,連我這樣讀了大學的人都感到失望,何況像你兒子這樣的高中生了。
好像是有點……
看出來你心情不好,說話也不那么逗了。
是啊!我煩透了。
別煩,人要前后看看的。
是的。
能告訴我你的工作么?
在公司做。
自己的公司吧。
算是吧,小公司,現(xiàn)在生意也難做。
再難做也是個老板。
還行吧。
和我同住的女孩就給你這樣的老板做了小三。
是嗎?
我也想,只是長得不好沒機會。
千萬別這么想,你還年輕。
你很善良,四十五歲?
是的,屬驢!
嘿嘿,離婚了?
你怎么知道?
你說的,沒老婆。
哦,我忘了。
男人有錢就變壞了。
我壞?離婚了就一定是男人的問題?
嘿嘿,我不了解你的,生氣了?
沒有。我這個人很少生氣。
沒生氣就好,我怕。
怕什么?
怕你不理我,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是嗎,你很孤獨?
不,是無望,公司房地產(chǎn)不景氣,我快下崗了。
再找一份工嗎?
談何容易,我呀,就像一朵云,總隨風飄泊。
告訴我你的聯(lián)系方式,也許我能幫你。
不,還是不說的好。
為什么,不信任我?
不,我怕。
怕什么?
怕失去你這唯一的朋友,你和其他網(wǎng)上的男人不同。
是嗎,想夸我。
不,你很真誠。
高潮正聊的起勁,手機響了。派出所打來電話,高昂在派出所報案,他遭遇了搶劫。
“這小子又給老子玩花樣了?!彼搿?/p>
高潮告別了yy下了線,開車前往派出所。
六
高昂見了高潮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他哭得委屈而又真實。
高昂的確被搶劫了。
在網(wǎng)吧,有四個小伙子盯上了他,讓一個人叫他出來說談件事。高昂見來者不善,乖乖地跟他出了門,然后,被他們拉上了出租車,一直開到外環(huán)。下車后,幾個人將他的手機和六百塊錢搜走,給他留下十塊錢,并恐嚇高昂:如果說出去,以后見著就不會客氣!高昂見他們打車走遠了,起初不敢報案,但想著自己身無分文又無法面對父親,于是,打車來到派出所,他認為,這是和父親見面的最好機會。
錄完了材料,從派出所出來,望著垂頭喪氣的兒子,高潮心里偷偷地樂:讓你上網(wǎng),逃學?完了吧,小子。
“你怎么打算?”高潮問。
“我還是想上十四中?!备甙赫f的小心。
“不可能。你覺得你考的分數(shù)十四中能要你?再說,現(xiàn)在浩天中學還要不要你都說不定了。要不!別上學了,行么?”
“不上學怎么辦?”
“上網(wǎng)呀!”
高昂不言語了。
“你媽沒告訴你我的想法?”
“說了?!?/p>
“你怎么選擇的?”
“選擇上學?!?/p>
“那你逃什么學?還關機,不聯(lián)系。告訴你,高昂,老子這是最后一次原諒你,你也見識了社會有多復雜了,你記住,從今后你再逃學,我決不會找你,就讓你在社會上混,自生自滅。你也別惦記著老子的錢,將來,我就是捐給災區(qū)也不會留給你一分的。當然,你要是好好上學,那就另當別論了?!?/p>
“可是,浩天中學太苦,三十八個人擠在一起住,晚上睡不好!”
“一個月后不就分配六人間的新宿舍了嗎,還有空調(diào)?,F(xiàn)在大家都能住,就你不能?現(xiàn)在,你逃學,學校要不要你還難說呢?”
“那怎么辦?”
“自己的問題自己辦,要想上學,你首先回學校,主動找班主任承認錯誤,該檢討什么的你去做?!?/p>
“那你給卜校長打個電話吧?!?/p>
“你是怎樣上的浩天中學,你忘了?我現(xiàn)在還有臉找卜校長?你先按我說的去做吧!”
高潮正說著,麥穗給他發(fā)來了一條信息:一個女人去買衛(wèi)生巾,對老板說:一包衛(wèi)生巾。老板居然問:要三鮮的還是麻辣的?女人愣了一下,說:三鮮吧,麻辣的我受不了……
高潮忍不住笑了,轉眼,發(fā)現(xiàn)兒子在默默流淚,問:“怎么了?”
“我的手機……三星的……沒了?!彼@得很傷心。
高潮沒理他,撥通了麥穗的電話:“在哪?”
“街上閑逛,中午有時間么?”
“干嘛?說?!?/p>
“想你了唄!”
“那好,我和兒子在一起,中午一起吃個飯吧!”
“讓你兒子面試我嗎?”
“也算是吧,現(xiàn)在,你去買一個手機,三星牌的,我兒子手機丟了?!?/p>
高昂聽了,立刻來了精神:“老爸,是三星anycall型號的?!备叱钡闪藘鹤右谎?,兒子不響了。
“好的,在哪里吃?”麥穗問。
“水岸吧!我們這就過去?!?/p>
高潮父子到了水岸,點好了菜,麥穗便到了。
見了麥穗,兒子顯得很有禮貌,見買的手機正是自己想要的型號,更是歡喜,他匆匆地吃了飯,告別了麥穗,將高潮悄悄地叫到了一邊,邊找他要錢邊問:“爸,你的女朋友?”
“算是吧,怎么了?”
“人,還算漂亮,就是有點那個……”
“有點哪個?”
“說不清!爸,我們有一個女美術老師挺好的,要不,哪天我讓你見見?”高昂說著,眼睛里閃著狡黠的光。
“臭小子,大人的事你少摻和!”
“我走了,爸,你要少喝些酒!”
“管好你自己便行了?!彼f著,心里涌過一絲溫暖。
兒子打車走了。
高潮回到餐廳,麥穗說:“看來我的得分不高。”
“何以見得?”
她笑。她說:“你兒子不簡單,性格不太像你!”
“怎么說?”
“你自己心里不明白?高潮,你命里注定是個勞碌命,我想,你應該把事情看開一點。”
“看開一點?”
“許多事,比如你公司的事,還有家務事,你反過來看也許結果會不一樣的,我就吃過虧的,現(xiàn)在明白了?!?/p>
麥穗是個很要強的女人,為了能進電視臺,嫁給了她不愛的人。總以為,人是可以改變的,愛,可以培養(yǎng)。然而,她錯了,前夫是一個自以為是的人,自己沒本事不說,靠著父親的官位,到處張揚。麥穗不愿意生活在倆人不平等的生活里,不到一年,他們便離了。她想做一個自立的女人??墒?,一個離了婚的女人想自立是很難的。她游走于各種各樣的男人之間,為電視臺拉廣告,同時,也為自己得到更多的收入。幾年下來,車子、房子該有的全有了,卻沒有了真愛。高潮是她多年來少見的男人,像一只駱駝,只知道負重前行。這樣卓越的男人,就像是一座富礦,等著她們?nèi)ラ_掘、關懷,從而能將事業(yè)做得更大更強。
“你想過沒?掙錢為了什么?”她問。
“男人總要有事業(yè)的?!?/p>
“可是,你不快樂,對么?”
“是的。不過,有了你我便快樂了?!备叱闭f著,望著她那張動人的臉,內(nèi)心活動了起來,“走,到我那去吧!”
麥穗笑了,她和他一起走出餐館。
上車前她問:“我們這就算是戀愛了?”
“你說呢?”
他們各自開著車來到高潮的家。
家,不錯。二百多平米的復式房,被鐘點工收拾得干干凈凈,只是靜悄悄地顯得冷清。麥穗想?yún)⒂^一下房子,卻被高潮迫不及待地擁著進了臥室。
他們都是過來人,該做的做完了,便雙雙赤裸著躺在床上說話。這時,高潮才發(fā)現(xiàn)麥穗裸露著身體更加誘人,不禁又想要她,被她阻止了。
“不能一次吃的太飽,要撐著的?!彼f著,起身穿上了內(nèi)衣。
“你哪來那么多黃信息?”他問。
“多的很,都是那些無聊的男人們發(fā)的。”說著,她取來手機,打開信息給他看。
的確,多得很,有些人他還認識的。他調(diào)出其中稅務局的閻科長的電話:“這個人你也熟嗎?”
“當然,我讓他幫我找了個企業(yè)廣告,也沒白著他,給了他三千塊回扣,他還整天像蒼蠅似的盯著我,令人討厭!怎么,他找你公司麻煩?”
“是的。他說公司的稅率不夠?!?/p>
高潮告訴麥穗:“公司的稅率是根據(jù)銷售收入來定的,生產(chǎn)制造業(yè)必須達到百分之四點五。前段時間,原材料漲價時購進的材料,現(xiàn)在,產(chǎn)品生產(chǎn)出來后,原材料又大幅度下跌,產(chǎn)品賣出去本身就虧損,就比方說八塊錢進價,五塊錢賣出。如果再付四點五的稅,不是虧上加虧了?!?/p>
“你和他聯(lián)系過嗎?”
“財務部聯(lián)系過,這個人油鹽不進。我們也打聽了,所謂的稅率是隨機抽查的,比如,電腦里出現(xiàn)五十家稅率低的企業(yè),抽查其中十家。巧了,我們在抽查的企業(yè)之內(nèi)。”
“讓我怎么做?”她問。
高潮笑:“你說呢?”
麥穗當即撥通了閻科長的電話:“你好,閆科長,說話方便嗎?”
“是麥穗呀,方便!方便!”電話里的聲音顯得很興奮。
“有件事求你,我有一個親戚,就是天歌公司的高潮,公司稅務方面好像有事,還望你關照一下。”
“這事我知道。高潮真是你親戚?”
“那還能假了,高潮是我表哥!”
“能托你找我,我信了。是這樣的,既然稅率進了電腦系統(tǒng),賬就一定要查的,這樣吧,我盡力,我知道你表哥是個大老板,有錢的很,你怎么謝我?”
“那還不好說,我叫麥穗嗎,有了麥穗你定會豐收!”
“我就等著豐收啦!”
麥穗放下電話:“應該沒問題,你怎么謝我?”
高潮禁不住摟住她:“你想怎么謝都成?!?/p>
“你呀,你想想,做企業(yè)還能怕麻煩?正面看是麻煩,反過來想想,你又多交了個朋友不是?”
高潮覺得麥穗這個女人不簡單,心眼多的像篩子。
有電話來了,下午,發(fā)改委的領導要去公司看看。
看什么,喝酒唄!他想。真想就這樣摟著女人,躺著,什么事都不去問什么事都不去管。
“去吧,發(fā)改委是要害部門,每年都有扶植企業(yè)資金的?!彼f。
“是呀!聽說今年省里給全市是三千萬,八字沒見一撇,都喝過幾回酒了?!?/p>
“喝唄,能喝出效益的酒誰不想喝?!?/p>
“晚上,你也作陪吧!”
“不行,我算是你公司的哪根蔥!”她說的堅決。
她明白,高潮既然知道稅務局閻科長對自己不懷好意,還讓她給他打電話,說明自己在他的心里占的位置不重。所以,心里有些不痛快。
高潮看出了她的不痛快,他知道,麥穗對自己是既有情又有意的,可是,自從相處以來,他從沒和她正面認真地說過這些問題。有時,他想表白,可話到嘴邊又忍住了。他知道,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
等等吧,反正都不是年輕人了。饃,蒸熟了才能吃的。
他們都這樣想。
七
高潮進了辦公室就打開了電腦。
網(wǎng)癔?他禁不住笑了。
他不太懂電腦,自從接觸網(wǎng)絡以后,他覺得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世界。特別是聊天,兩個人各自藏在背后,想說什么都行,反正都不認識,真真假假的,誰也弄不清。聊唄!
傾訴,是一種別人無法體驗的幸福。
時間久了,他覺得也能聊出些事來,比如那個yy,就常常讓他惦念。
yy不在線上。
他沒有其他的QQ朋友,也不想去線上查找新的朋友。他用手寫板,寫字慢,大多人聊著聊著就都不理他了。于是,他便在網(wǎng)上閑逛,看新聞、八卦還有博客,體會圈子里那些網(wǎng)人們抒發(fā)個人情懷的文章。
很有意思,文章不論好壞,回帖都是頂。更可笑的是那些被慣壞了的圈主們,實在是江郎才盡了,拿出個人的某個極其無聊的話題,引得大家一片贊賞,于是,置頂,圈主便很是受用。你若想發(fā)表評論,不行,必須加入圈子,還要回貼,回貼是美德,叫好贊美稱“手留余香”。網(wǎng)上的圈子完全是一個小社會,圈主是總統(tǒng),還有副總統(tǒng)以及臣民。
原來,虛擬的網(wǎng)絡世界,也和現(xiàn)實生活里一樣的不那么清白。
高潮也加入了幾個圈子,建了自己的博客。開了博,就有了寫作的沖動,寫什么呢?四十五歲,驢一樣的歲月?一時間,他不知從何寫起?;貞浵褚粡垙埌l(fā)黃的紙片,寫滿了歲月的堅實。
和所有六〇后出生的人一樣,該經(jīng)歷的都經(jīng)歷了,他一直是走在生活的浪頭上,苦,且不說,收獲倒是豐厚的。有時候,他回老家,見了些兒時的伙伴,都顯老了,有的甚至都抱孫子了,大多都是兒女們在讀大學。讀了大學的,一邊歡喜一邊愁,學費唄!有朋友家換房子了,自己也想換,于是,夫妻倆勒緊褲帶過日子,終于有一天也換上了新房,還比朋友家大二十平方,雖然借了外債,他們卻很滿足。誰家老人去世了,大家一起去盡力地操辦,誰家妻子得了癌癥,大家想法湊錢送去,人情往來,你來我往,日子就在平靜里悄悄地填充著溫情。
高潮很羨慕這樣的日子,覺得他們都活得 真實,真實得不留想象的余地。
伙伴們對高潮都是昂著頭看的,說他是大樹,粗。他卻覺得自己這棵樹病了,缺水。女人是水做的,自己缺少女人柔情似水般的關懷,老家有句話,沒有女人就沒有家。
他身邊不缺女人,但缺少可心踏實的賢惠女人。為此,他悵惘。
QQ上yy的人頭像閃動了,他忙給她發(fā)話:
你在?
剛來。
你遲到了。
是的,我要下崗了。
真的嗎?
也許,這是我們最后一次聊天,公司房地產(chǎn)不景氣,我剛剛被裁了。
哦。
現(xiàn)在,我在等財務部門結算工資。
你打算怎么辦?
沒地方可去!
回家看看去,散散心。
回不去了。
為啥?
我是村里唯一的女大學生,如今,口袋里不足三千塊錢,這個樣子怎么回去?
哦。
村里今年又考取了幾個,目前正四處籌學費,還托人跟我借。我回去了,怕對不起那些辛苦多年的學子。
說的也是。
越窮越考,總認為是條出路,我不回去也是不想讓村里人知道真相,更怕由于我而打碎了學子們的夢。
我近來要去省城的,也許能幫上你。
謝謝,不用了。
我真的想幫你,給我聯(lián)系方式。
真的不用了,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想失去和你聊天的機會。
既然是朋友,你就該信我。
我信你,今天本想給你留言的,正好你在線,我沒電腦,也許,近一段時間不上線了,今天,就算告別吧!
我省城有開公司的朋友,我給你介紹。
謝謝!保重,但愿我還能在線上見你。
別呀!
我不能再占用這個公司電腦,要下線了,再見!
yy下線了。
高潮望著她QQ頭像的燈滅了,心里空空的,說不出是酸楚還是惆悵。
“喲!網(wǎng)聊,是不是網(wǎng)戀啊!”不知什么時候,麥穗悄悄地走了進來,他竟然沒發(fā)現(xiàn):“是你,嚇我一跳!”
“戀上了?真看不出來你還網(wǎng)聊!”
“是啊!”他將yy的情況大致地同她說了。
“你信?”她笑,“你呀!真單純得可愛!”說著她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別鬧,這是公司!你來前怎么不打個電話?”
麥穗告訴他,上午,稅務局閻科長說要來公司看看賬,讓她陪他,她便來了。現(xiàn)在,閻科長他們正在財務部,她讓他趕緊過去打個招呼。
他們來到財務部,見了稅務局一行三人。從言談中,高潮知道是麥穗把事情給搞定了。稅務局的人要例行公事地看賬,為了不打擾他們,高潮和麥穗一起回到了辦公室。
“你真是我的福星?!彼f。
麥穗笑。
“這樣,你陪我去省城吧!”
“干什么去?”
“發(fā)改委的專項扶植資金下來了,可能是150萬。我要去省城答辯,通過專家項目論證會決定,我們市入圍37家企業(yè),最后取20家?!?/p>
“省城,我?guī)筒簧夏闶裁吹?。?/p>
“你是我的福星,150萬,無償?shù)慕o企業(yè),競爭激烈的很。這次我去省城向專家答辯會介紹項目,另外還想走動走動,你去了,起碼能給我開開車吧!”
“弄半天我只是你的司機呀!”
“放心,這事要成了,我給你換輛車,別開你那東風雪鐵龍了,換個豐田車如何?”
“好,我去!”麥穗高興了。她說:“你不會去見那個女網(wǎng)友吧!”
“連名字都不知道,見什么見?再說,身邊有你這個臥底,我敢嗎?”
麥穗笑了:“臥底?你說我是誰的臥底呀!哪跟哪的事?!?/p>
麥穗告訴他,去省城活動,有個最好的人選:朱衛(wèi)東。這個人在北城當過副市長,現(xiàn)在是省發(fā)改委副主任。送錢不行,太直白,最好弄些字畫,不顯山顯水的。過去,他在市里分管文教衛(wèi),麥穗和他有過接觸,也有聯(lián)系電話。要去就早去,北城37家企業(yè)誰都會想到找他的,要趕在別人的前頭,今天就去。
“行,聽你的?!彼麖男睦锱宸@個女人。
高潮一邊安排辦公室去淘字畫,一邊準備資料,等字畫來了,他們就動身去省城。
現(xiàn)在,沒有錢弄不到的東西。辦公室很快就淘來了一幅字,林散之的書法作品。東西不錯,當然,價格也不低。
高潮和麥穗開著寶馬就上了高速公路,路上,麥穗給朱衛(wèi)東通了電話。朱衛(wèi)東很客氣,電話里說好在省城的漢宮大酒店給她接風,六點半,不見不散。
趕到省城,剛剛五點,是高潮開的車。
街上人多車多,時間夠用,麥穗提醒他慢點開,然而,還是出事了。
車過一個岔路,綠燈。高潮加油隨車流通過時,行人都站在斑馬線邊上等著,這時,一個姑娘猛地沖了過來,正好被高潮的車撞了個正著。
高潮停下車,發(fā)現(xiàn)姑娘從地上堅強地爬了起來。交警也過來了,很明顯是姑娘有錯,問傷情,姑娘說無大礙,交警扣了高潮的證件,讓他立即送姑娘去醫(yī)院檢查,以免妨礙交通。其余的事,明天一起到交通隊處理。
姑娘便上了高潮的車,麥穗開著車,高潮便問姑娘的傷情,姑娘不說話,只是撫摸著手上的擦傷。
高潮說自己等著辦急事,如果沒大傷就讓她自己去醫(yī)院。他說著掏出了五千塊錢,還有自己的名片,一起遞給她:“放心,假如你真有傷,我不會不管的。”
姑娘接過錢和名片,然后對麥穗說:“靠邊,我下車!”
麥穗將車停了下來。
姑娘轉臉望了高潮一眼,開門下了車。
“有問題,給我打電話!”高潮叮囑說。
姑娘沒有說話,轉身消逝在人群中了。
“這姑娘,怎么怪怪的!”他說。
“是的,撞車時也很怪。是不是頭腦有問題?”麥穗說。
“不會吧!”
“你不該給她名片的?!?/p>
“會有什么問題?”
“不知道。我們還是先去漢宮酒店吧!”
“好吧!”他說。
高潮心里記住了那個姑娘,目光幽幽的,迷惘里透著感激。
他們開著車,向漢宮大酒店駛去了。
八
高潮的省城之行,除了出了那個交通意外,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這其間,多虧了麥穗,她左右逢源、八面玲瓏,通過朱衛(wèi)東的關照,把該做的事情全做了,并且,做得自然平實。
這時北城企業(yè)家們,由一位副市長帶隊,陸續(xù)來到省城,當他們像蜜蜂般匆忙著四處找關系時,高潮和麥穗?yún)s安穩(wěn)地住在賓館里,輕松地聊著天。
女人,厲害。漂亮的又有腦子的女人尤其厲害。高潮感嘆。
項目答辯會共請了十六位相關的專家,地點就設在賓館,連同省發(fā)改委部門領導共幾十個人。答辯要求:每個企業(yè)自主介紹項目情況,然后,回答專家提問,每個企業(yè)的答辯時間定為十五分鐘,根據(jù)企業(yè)的答辯情況由專家打分,然后,按得分排名,選出20家獲得扶植資金的企業(yè)。
北城共入圍37家企業(yè),選20家。由此可見,競爭相當激烈。大家都在一邊等著,事先領了號,排到誰誰便進去。
“這哪里是答辯,簡直就是考試。”有人說。
有人出來了,大家忙圍過去問情況。
“怎么樣?”
“你說呢?平時什么場面沒見過,可這次連話也說不利索了。150萬啦!誰他娘的不緊張?”他說著,垂頭喪氣地走了。
這時,一位長得粗糙黑壯的自稱沒文化的老兄,拿出稿子,在走廊里大聲地讀了起來:“各位領導,各位專家,大家好!我是來自風景秀麗的北城的……”工作人員忙過來打斷他,讓他肅靜。
“我……大字不識三筐,靜得了嗎?真他娘的作難!”他說。
大家忍不住笑了。
高潮被叫進去了。
還好,簡單地介紹了項目情況,等到專家提問時,朱衛(wèi)東很恰當?shù)夭辶司渫嫘υ?“高總,別緊張,剛才那位緊張得話都說不成句,我開始還以為他是個結巴!”他的話,引來了一片笑聲,會場氣氛立刻變得輕松起來。
這樣一來,高潮也輕松了許多,思維也隨著專家的提問在閃耀,不到十分鐘,答辯便結束了。
直覺告訴他,效果還不錯。于是,他便回到房間和麥穗一起等消息。果然,下午五點,麥穗接了個電話,她高興地一把摟住高潮:“親愛的,我的豐田車有了。”
電話是朱衛(wèi)東打過來的,高潮的天歌公司排名第七位。
事情辦成了,麥穗便吵著要回家,高潮卻想著去交通隊要證件。奇怪,那個姑娘不知為什么,一直沒來電話。
“不就駕駛證嗎?回去補辦一個不就成了?”麥穗說。
“我是擔心那個姑娘……”
“你呀!”她打斷他,“這個時候你應該想的是如何答謝朱衛(wèi)東!反正我給你引見了,下面的事你自己看著辦吧!”
高潮還真忘了這一樁事了。
是的,不能過河拆橋。麥穗真厲害,他想。麥穗沒有說話,在一邊擺弄手機,一會兒,高潮的手機便收到了個信息:女領導夜歸,突被兩男架上車,一男威脅說:老實點,劫色的。女領導聞言笑罵道:他爹的,這么愉快的事,搞得這么緊張,嚇死了,我還以為被雙規(guī)了!
高潮忍不住大笑起來:“你真能編!”
“不是我,是閻科長發(fā)來的。稅務的事擺平了,他這是要人情呢!”她說。
“我也安排財務部門了?!?/p>
“你傻吧,這樣的事,只能單線聯(lián)系的?!?/p>
高潮給財務部打電話詢問,果然,那天閻科長他們只是吃個工作餐,準備好的紅包沒收。
“算了,等我回去再辦吧!”她說。
她告訴他,朱衛(wèi)東的謝禮不能急,等過一段時間再來,像看朋友似的,加強聯(lián)系,感情處出來了,什么都好辦了。說著,她又給高潮發(fā)了條信息:工作搞不好的根本原因不外乎三個:一是沒關系,像寡歸睡覺,上面沒人;二是不穩(wěn)定,像妓女睡覺,上面老換人;三是不團結,像和老婆睡覺,自己人老搞自己人。
高潮看了信息說:“走,回北城吧,不團結!”她重重地打了他一拳:“學得夠快的,你。”
兒子高昂來電話,要錢。
高昂報名參加了學校的美術班,學費一學期1600。高潮正想去學??纯辞闆r的,于是,他開車去了。
沒想到,兒子竟然和那個美術老師在一起。
“老爸,這是我們美術老師關馨!”
“你好,高總!”她說。
“你好!關老師。”高潮說。
“總聽高昂說你的,其實,你比我想像中要年輕的多。”說著,她笑。
她一身牛仔,運動鞋,背著雙肩背包,一頂黑色長舌帽,將長發(fā)束在腦后,那張臉,白凈、清麗而又內(nèi)容豐富,一笑,露出一對可愛的虎牙。要不是兒子介紹,高潮打死也不信,眼前這個學生般女孩會是老師。
“虎妞!今天該我老爸請客,對吧!”兒子喊關老師虎妞,關老師并不在意,還同兒子一起朝他笑。
“好……好,想吃什么去點吧!”高潮說著,心里覺得奇怪,如今,師生關系咋成這樣了?他想不通。
兒子歡快地去了。
“我說你別太苦著自己,就像吃飯,餓了就吃,餓了才吃,這樣吃起來才香?!彼f。
“我不太餓……”高潮似乎聽不懂她的話。
她笑。她說:“高昂把你的情況全給我說了,你過的挺累,真的?!?/p>
高潮想起兒子見麥穗那天對自己說的話,心里明白了,這小子,也不知他背后和她到底說了自己什么。
“沒有……還行吧,關老師,高昂這孩子有些特別,就勞你多操心了?!?/p>
“高昂挺好的,他跟我學美術也就是學習一些電腦動漫設計呀,廣告創(chuàng)意什么的。現(xiàn)在,高中生都擠在考大學這一條路上,太苦了不是?我就是中文系畢業(yè)的,如今卻只能教美術,這還是我后來自修的。目前,讓高昂學一點有用的又喜歡的,將來走上社會對自己也有好處是不是?總比硬逼著他,去背那些歷史、政治,還有難解的公式要強的多?!眲e看人小,她說起話來句句直觀、透徹,理由充足。
“是的,我整天忙,也不了解現(xiàn)在教育方面的情況的。”
“當然,你是有條件能讓他學,好多同學想學,教不起學費的。我們美術班,九個老師,才35個學生,在他們學習文化課余時間,開小灶?!?/p>
“高昂能堅持學嗎?”
“我知道你想說,他學過鋼琴、架子鼓、古箏、網(wǎng)球、街舞還有許多,他都沒學成是吧,你想想哪一件是他真正迷戀的自己要求學的?”說完,她朝他笑,笑的調(diào)皮。
高潮覺得她很了解兒子,話說得也有道理。
“只要他能學好就行的。”他說。
“能幫我個忙么?高總?!?/p>
“你說,只要能幫上就沒問題!”
她告訴他,她真正想教的還是語文,畢竟是本專業(yè),教起來順手省心,同時也想兼職美術課,這樣,每個月能多掙些工資。天浩中學是民辦中學,許多人也都想這樣做,只是,需要卜校長批準才行。正說著,高昂回來了,他說:“老爸,你一定要幫她!”
“我試試吧!”
“試試不行!要竭盡全力!”兒子說完,望了關馨一眼,倆人會意地笑了。
菜上來了,兒子要的飲料是可口可樂,關馨要的是百事可樂,倆人都堅持說自己要的飲料好,并爭論不休。望著他們,高潮弄不懂,同樣是可樂,到底有什么區(qū)別。他知道自己除了茶,什么飲料也不喜歡。
這頓飯,高潮吃得很愉快,一是兒子能安穩(wěn)地待在學校里了,二是關馨這個女孩身上透著的清新氣息,著實令人喜歡。
臨別,關馨對高潮鄭重其事地說:“記著早晨起來去看看太陽?!?/p>
“看太陽?”他感到莫明其妙,他問,“什么意思?”
“我想,你一定好久沒有認真地看過初升的太陽了。明早你去看時,就能明白我的意思了?!闭f完,她笑,笑的極燦爛,露出了兩只可愛的虎牙。
這女孩,鬼怪的很。他想。
高潮剛剛開車走出校門,手機響了,是兒子。
“感覺怎么樣?老爸?!?/p>
“什么怎么樣?”
“虎妞呀!我看她對你印象不壞,你要努力,老爸!”
“再亂講,小心我揍你個小子。”
“哈哈!再見!老爸!”兒子掛了電話。
高潮無奈地笑了,兒子弄得他心里暖融融的。
九
清晨,高潮早早地醒來,便想著去看看太陽。
是的,關馨說得貼切,自己好像有幾年沒見過初升的太陽了。
城市的天空,高樓林立,連個完整的天際線也看不到,地平線就更無從說起,城市總是漫無邊際地向外膨脹著。
高潮開著車往郊外去,思緒風一樣的撲面而來。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地過著,晴著、陰著,上班、下班,永遠的車流,永遠匆忙的人群,身在其中,像一滴水……總想到四個字:閃轉騰挪,有些累,有些平談,有些憤慨,有些滿足,更覺得缺少些什么,少什么?快樂。
是的,快樂,許久不見來訪了。最最快樂的日子,莫過于童年還有少年,那些日子,如電影蒙太奇鏡頭般閃現(xiàn):天空,藍得像女人的頭巾,田野綠的很賊,牛兒披著夕陽暗黃色的光,在勤奮地吃草,留下遠遠的剪影。桑樹下傳來嬉笑叫罵,桑葚熟了,招來了一群光著屁股的饞蟲。鬧著瘋著,不知誰把誰弄哭了,招來大人的一聲喝斥;孩子們鳥一般散開又聚集到了河邊,撲通撲通地跳進了水里,河水清清,碧波蕩漾,岸上的天空升得很高很高,太陽艷艷地紅著,遠處傳來母親脆脆的聲音……回來,黑蛋!家,溫暖而又真實,飽了、睡了、痛了、哭了的日子,在父母的愛撫中瘋長……
此時,他有些想家了,想念故鄉(xiāng)。如今,父母不在了,便沒了故鄉(xiāng)。于是,他心里滋長出了幾許動情,不經(jīng)意的,眼里充滿了淚水。
日子,是從指縫間溜走的么?那快樂呢?也同歲月一起溜走了?歲月如刀,在臉上、心上刻滿了世故、欲望、虛偽、假意的微笑還有真誠……面對生活,男人們從長大的那天起,就知道,頭頂著天,腳踏著地,左肩馱著事業(yè),右肩馱著家庭,再苦再難你別無選擇。有一位詩人自殺了,他說: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男人呵,你不能一出門便毫無主張,東突西闖……
郊野,地平線上,一輪朝陽艷艷地探出來,慢慢地圓了,慢慢地上升。
瞬間,他明白了關馨讓他來看太陽的真正意義。
還真不能小看這個女孩。他想。
于是,他情不自禁地撥通了她的電話:“你好!關老師?!?/p>
“你好,去看太陽啦?真不錯!可是,聽話的不一定是個好學生!有何感想?說說。”她電話里的聲音很調(diào)皮,讓人能想到她笑時露出的可愛的虎牙。
“感觸很多,能見見你么?”
“好像不行,我馬上要上課。”
“哦,不過你的事我已經(jīng)和卜校長說了,他基本同意了?!?/p>
“謝謝,太感謝了,我一定請你吃飯,當然,別超過一百元?!?/p>
“不,我該請你!”
“那更好,我就不讓你完成觀日出的感想作業(yè)了,行么?”
“行,你什么時候有時間就給我電話?!?/p>
“好的,不過,我挺能吃的喲!你要有思想準備。不說了,我進教室了?!彼龗炝穗娫?。
高潮接著便給卜校長打電話,將關馨的情況細細地說了,讓他一定幫忙。
卜校長在電話里怪笑:“怎么,對她有想法?”
“我怎能和你比?找個自己的學生,培養(yǎng)讀了大學,再回來給你做老婆?!备叱焙退厥?,也認識他的學生老婆。他說:“我只想讓她待我兒子好點,自己省點心?!?/p>
“好了,你高潮別此地無銀三百兩,什么時候見你如此求過人?好啦,答應你不就行了?不過,我說你可悠著點,現(xiàn)在的姑娘可厲害著呢!敢說敢為的?!?/p>
掛了電話,高潮想著卜校長的話,禁不住笑了。
這時,他收到麥穗發(fā)來的一條短信:一對情人做愛,男總喜歡說:我要弄死你!忽忽幾日未見,女找到男單位,男問:有事嗎?女柔聲道:也沒啥事,就是不想活了……
他忍不住大笑起來,撥通了她的電話:“麥穗,怎么,你不想活了?”
“討厭!你在哪?”
“我來郊外看日出了,現(xiàn)正在回市里的路上?!?/p>
“看日出?你們夠浪漫的?!?/p>
“我們?沒有,就我自己?!?/p>
“你瘋了吧?我在汽車城看車呢,你來么?”
“你看吧,看中了通知我,我讓財務給你送支票?!?/p>
“那我可真買啦!”
“行,不是有句話:女人對自己下手要狠一點嗎?買吧!”
高潮知道,麥穗特別想換輛車的,再說,省里的扶植資金,完全是她的功勞。對于麥穗這樣的女人,他覺得做朋友可以,做妻子好像不行,太精明,太強勢,不是自己心里想要的那種女人。
高潮來到辦公室,聽總經(jīng)理匯報一些公司的情況。生產(chǎn)方面還算正常,就是國家緊縮銀根,原材料下跌的厲害,高進低出,這個月很可能要虧損。房地產(chǎn)方面,進行的也算正常,樓房起的很快,樓市目前處于低迷狀況,原先有幾家預定的商鋪,現(xiàn)都不付定金,大家都在觀望。這樣一來,房地產(chǎn)方面的資金就顯得不足了。銀行方面有傳聞,說要降低利息,但只是傳聞。聽了總經(jīng)理的匯報,高潮知道,樹欲靜而風不止。歐美的金融風暴來了,擋也擋不住,作為一個民營企業(yè),面對困難,全靠自己救自己。他果斷地做了安排,調(diào)集資金,全力支持房地產(chǎn),在鋼材和建筑材料下跌的時候,加快建設速度,早一天開盤,就早一天見效益。
高潮打開電腦,在網(wǎng)上讀了一些關于財經(jīng)方面的新聞,這時,yy的QQ人像閃動了:你在嗎?
高潮不太想搭理她,便沒回話。
怎么不理人???
不好意思,剛才忙,找到工作了?
沒有,我在網(wǎng)吧。
哦。
我回家去了,今天剛回來。
家里好嗎?
就那樣唄,土地流轉都被合作租賃了,現(xiàn)在,農(nóng)村人不干活每年還能收一些租金。
這不挺好。
好什么?年輕人都去城里打工了,家里的媳婦們見天賭博,還亂搞婚外情。真想不通,現(xiàn)在人都怎么了。
你好像是搞農(nóng)村調(diào)查的,應該寫一篇調(diào)查報告給中央。
你不在農(nóng)村,不了解。
不是說不想回家的嗎?
是的,可是我前幾天掙了錢,便回去了。
哦,發(fā)財了。怎么掙的錢?
撞車,我撞了一輛寶馬。
?
我知道,車好人就有錢,那天,我看準了一輛寶馬,就撞了上去,后來,那人給我五千塊。
哦。高潮愣了許久,天下竟有這么巧的事。
我爸答應借給一個上大學的鄰居三千塊錢,天天打電話找我,我也實在是沒辦法了。
你這是犯罪,懂么?高潮有點氣憤。
是的,我很感激他,他是你們北城的人,我想給他打電話,把撞車的真相告訴他。
你打了嗎?
沒有,我想,等哪天我掙夠了錢,再打電話還給他。
為什么?
我心里一直都不安,我都告訴你了,你不會不理我了吧。
不會。
那你能幫我個忙么?
說。
幫我在省城介紹個工作,你說過你能幫上我的。
行,你怎么謝我?
你說。
你想聽真話么。
當然,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我說真話,可不許有其他的什么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都死過一回了。
還想撞車?
不,再不會了。
為啥?
我不想死,那樣做自己良心不安。
哦。
你不是要說真話么。
你要好好活著,答應我。
又不是生離死別,搞的像地下黨似的。
你去方正集團公司,找方總提我名字,他會給你一份工作的。
方正,知道,是大公司,你叫?
其實我們見過面的。
又吹!快說。
說了,可不許有想法?
暈,快說。
我叫高潮,你撞的就是我的車。
yy不作答了,QQ燈亮了一會便滅了。
高潮知道自己不該直接說的,也許,這個叫yy的姑娘再也不會和自己聊天了。
他郁悶。
十
麥穗將新買的豐田車,直接開到了天歌公司。
“紅色,漂亮?!彼f著,興奮地要拉高潮下去看車。
“你喜歡就行了。”他說。
這時,麥穗才發(fā)現(xiàn)他興致不高,忙問:“你怎么了?”
“沒事,就是心里不痛快?!?/p>
在她的一再追問下,他將yy的事給她說了。
麥穗笑。她說:“那天你就不該把名片給她的?!?/p>
“不是名片的問題,關鍵是我想不通。不認識,她什么都敢說,認識了,反而躲開了?!?/p>
“那天我見她就是一普通的女孩,屬于扔進人群就找不到的那種,你是不是愛上她了?!?/p>
“麥穗,你別總拿我開心行不行?”他有些不愉快了。
“我怎么啦?你知道她姓啥叫啥么?好了,想不到我在你心里,連一個陌生人都不如……”說完,她生氣地轉身走了。
高潮沒有起身追她,呆呆地坐在電腦前,用網(wǎng)絡語言說他此時的心情:暈,狂暈,汗,大汗,瀑布汗!
兒子高昂上線了:你好,朋友!
你好,怎么又逃學了?
沒有,國慶剛放假。
哦。
能問你個問題嗎?
說。
用避孕套安全,還是吃藥安全?
你問這干嘛?
這不放假了嗎,我不習慣用避孕套,可我女朋友說吃藥傷身體。
還是那個叫冉冉的?
不是,浩天中學新認識的。
你們才多大?
我們同學都是這樣的,暈,你腦筋跟不上了。
避孕套要比吃藥更安全些。
為什么?
因為它叫安全套。
呵呵,謝謝!
和你爸講和了?
沒有,是我投降了。
為什么?
不投降我就沒學上了,再說,我在網(wǎng)吧被搶了。
被搶了?
是。
那你還去網(wǎng)吧?沒有,我在老師家里上的網(wǎng)。
看來你和老師關系不錯。
那是,鐵的很。
男的女的?
美女,我想把她介紹給我老爸。
盡胡吹。
真的,我老爸一個人挺苦的。
你和老師說了。
說了,她和老爸還見了一面。
有戲?
看不出來,反正不討厭吧。
誰?
互相,我暈,你問那么多干嘛?
好奇唄,怎么不打算去網(wǎng)吧了?
嗨,做夢都想,可我怕老爸斷我的糧。
哦。
為了生存,為了老爸,堅持三年,混上個二本就算了,好在算是讀了大學,是吧。
為什么不努力上好一些的大學呢。
暈,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誰不想上清華北大?
其實,你現(xiàn)在太小,做事多想想后果,也許會好得多。
又來了,像個牧師,你們大人為什么總認為我們小呢?
年齡,還有經(jīng)歷。
暈,不說了,我要下線了,88。
好的,再聊!
高昂下線了。
高潮的心里像被驢踢了一般地又惱又恨,真想不到兒子會變成這樣,他拿起電話就撥通了高昂的電話:“放假了?”他問。他強壓著怒火,心里想著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兒子在這幾天里離開自己的視線,他怕,更擔心兒子一不小心真的給自己抱個孫子回家。
“剛放,我在虎妞的宿舍?!眱鹤诱f。
“你讓關老師聽電話!”他說著,語氣十分不好。
“你好,高總。怎么生氣了?”耳機里傳來關馨甜甜的聲音。
“沒有沒有,關老師,放假了有什么安排沒有?”
“怎么,你有安排?”
“要是你愿意的話,我們和高昂開車出去玩幾天,行么?”
“行,去哪?”她顯得很高興。
“這樣吧,你們商量好去處給我打電話?!?/p>
高潮放下電話,便想,能出去玩幾天還真不錯,一則能阻止兒子和女孩子接觸,二則接觸一下關馨,看她對兒子是不是有什么好辦法。
關馨和兒子說好要去農(nóng)村玩。那是她的家,不遠,離北城六十公里,是個山清水秀的地方。
于是,說走就走,關馨和高氏父子一起,將準備的全備好,便出發(fā)了。高潮開車,兒子和關馨隨著音響播放的歌曲,一路唱著,笑著,這使高潮感到從未有過的愉快。
六十公里,不到一個小時便到了。果然是個秀美的鄉(xiāng)村,平原上突起的一座山,山前有湖,看上去十分的養(yǎng)眼,村舍就靜臥在湖邊的綠蔭里。
關家簡單的一排紅瓦房,圍成一個院落,車到門前,便有一紅衣女子迎出來,微笑著露出兩只虎牙,她是關馨的雙胞胎姐姐,關香。
關馨一姐一弟,加上父母共五人生活。父親是退伍軍人,算是見過世面的男人,他堅持讓孩子們讀書。那一年,關馨和姐姐同時考上大學,因為窮,姐姐讓給了妹妹,去了南方打工,由于經(jīng)濟不景氣,企業(yè)關閉,她剛從南方回來不久。弟弟初中正讀著書,家里只有父母種著十五畝地,養(yǎng)著三頭豬,七只羊,一群雞,一條大黃狗。
關家人十分客氣,母親和姐姐熱情地殺雞做飯,父親是個五十歲左右的粗壯漢子,慌忙騎車上集市買酒割肉去了,弟弟關林比高昂小兩歲,也放假在家,他們一會兒就熟了,雙雙瘋跑到山林里去了。
關馨便陪著高潮往湖邊走著。
天很藍,風很柔,滿眼的綠色,濃濃的清香,吸一口,滿心滿肺的清爽。
“我的家,讓你一眼便看穿了,不習慣吧,高總。”她說。
“很好,真的很好?!彼f。
“好什么,窮的真實,你住兩天就會厭倦了?!?/p>
“不會,我從小在農(nóng)村生活了十年,熟得很,真想在這住一輩子?!?/p>
她笑,她說:“你能丟開公司?還有那個麥穗?!?/p>
“連麥穗你也知道?”
“高昂說的?!?/p>
“他還說什么了?!?/p>
“該說的都說了。”
湖邊,有兩三個女人在洗衣服,見了他們便回頭遠遠地望,有人喊:“關妹子,是你男朋友么?”
“是呀,瞅著還行不?”她說。
“太遠了,看不清?!迸藗冃β曇黄?/p>
“回頭家里來看吧!”說著,她回頭朝高潮笑,瞬間,她看見高潮的臉紅了。
“怎么,不好意思了?”她問。
“沒有,你干嘛這樣說?”
“難道我們不是朋友?”說著,她望定他,眼睛里閃著調(diào)皮。
“你知道我的情況太多了,我卻一點也不了解你的情況?!?/p>
“我有什么情況,工作、家庭你都知道的。哦,還有感情對么?”她笑了笑,然后說:“大學時談了一個,畢業(yè)后就各奔東西了。我今年二十五歲,1.64米,一個窮的只剩下快樂的單身女子,還想知道什么?”
“怎么不談個朋友?”
“沒有合適的。同齡的吧,都太嫩,輕飄飄的,肩負不起什么?!?/p>
“你想找個什么樣的?”
“想得可好了,就怕實現(xiàn)不了?!?/p>
“說說?!?/p>
“我想找一個愛我的,又有一定經(jīng)濟實力的。你知道,我欠家里許多,特別是欠姐姐的?,F(xiàn)在,弟弟還在上學,全靠十五畝地的收入支撐,姐姐年底又要出嫁,我是家里唯一的期望。我想讓父親承包村里一千畝土地,國家也支持這樣做的,像辦農(nóng)場那樣經(jīng)營土地。這樣,我們整個關家就會好起來的。”說完,她望著他笑,“你是不是覺得我在異想天開?!?/p>
高潮禁不住對她另眼相看了。
他說:“不,你說的很好,現(xiàn)在,我們國家支持發(fā)展農(nóng)業(yè)。告訴我,需要多少資金投入?”
“怎么,你想投資?”
“不行么?”
“求之不得!農(nóng)業(yè)機械加土地租金得60萬?!?/p>
“哦,不算多?!?/p>
“我算過了,除去生產(chǎn)成本,兩年收回投資沒問題的?!?/p>
“我投了?!?/p>
“你打算用什么方式投資?”
“你定吧,怎么投都行?!?/p>
姐姐關香喊他們回去吃飯了。
家里來了村委會主任,關馨叔叔,還有關香的對象,還有關香未來的公公,他們都是關家請來陪客的。
菜很好,清一色的農(nóng)家綠色食品。人,真誠又熱情,話兒說的溫馨。酒,雖然孬些,卻被他們一杯杯兄弟長高總短地敬著勸著,高潮被他們的純樸感染了。長久以來,喝酒對他來說是應酬也是負擔,今天,他以關馨普通朋友身份出現(xiàn)的,這酒,喝得真實,喝得爽快。
這場酒,高潮醉了。
十一
關馨突然出現(xiàn),就像一泓清泉,不經(jīng)意地就流進了高潮的生活,使他干涸的日子,變得清新,溫潤、甘甜、充滿了活力。
面對聰慧的朝氣的,又善解人意的她,一時間讓他沒了主張。要不是因為年齡的差異,他早就向她表白了,更會像小年輕那樣,窮追不舍。可是,他是過來人,明白關馨的心思。那天,從鄉(xiāng)村回來的路上,高昂說虎妞你就嫁給我老爸吧,我又多了不少親戚,放假了也有玩的地方。她聽了雖然和高昂打鬧成一團,他卻看得出她并沒有反對的意思。關家人熱情純樸,知道高潮要投資土地便像供神似的敬著他,看得出,關家人并不知道關馨的心思。無奈,他想:要投資就投唄!對于關馨,自己能做的就是:春雨潤物細無聲,慢慢來吧。關馨自己從沒向高潮表白過什么,生活的磨練,她比同齡人要成熟許多,把許多問題都看得很透。她是從高昂那里了解高潮過去生活的,做夢也沒想到,事業(yè)成功的他,生活卻是一團糟。她從同情開始,漸漸地覺得自己和他之間,各方面都能談得來。他厚重,善良,有責任心,有時純潔得像個孩子。于是,便滋生出了愛意。她知道,高潮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以自己的狀況,找一個男人是不難的,但是,要找一個既能幫助家庭脫貧,又讓自己可心的男人,就難上加難了。她不向他表白,是因為高潮身邊有許多像麥穗那樣的女人,她不愿和她們?nèi)ッ鳡幇祳Z,她想給他留下一個空間,讓他自己去選擇。
高潮獨自坐在辦公室里,想著心思:金融危機越來越嚴重,自己的企業(yè)一時間也陷入了困境,由于原材料跌的厲害,公司已經(jīng)停產(chǎn)多日,真令人煩心。唉!讓總經(jīng)理副總經(jīng)理們應對去吧!他想起了關馨說的話,別整天想著干事業(yè),掙多少多少錢,太累。是的,也許,關馨說的對,再不濟,鄉(xiāng)村投資一千畝土地種地的收益,也能讓日子過的紅紅火火。
他打開電腦,看著財經(jīng)要聞,這時,手機里來了條信息,是麥穗發(fā)來的:醫(yī)生與院長不和,被調(diào)至婦科,竊喜。次日接著看女患者數(shù)十名,連摸帶看,持續(xù)勃起八小時。晚上老婆纏著做愛,陽萎不舉,才恍然大悟:干他娘,又被領導暗算了!
高潮沒有理她,繼續(xù)在網(wǎng)上游逛。
沒想到,麥穗將電話打過來了。
“怎么不理人呀?”她問。
“沒有啊!”
“沒看到信息?”
“沒有?!?/p>
“聽說你戀愛了,叫關馨,是個小丫頭。”
“你聽誰說的?”他吃驚了,這女人消息這么靈通。他想。
“就說有沒有吧!”
“有又如何?沒有又如何?”
“呵呵,看來是真的了。悠著點,高總?!闭f完,她將電話掛了。
麥穗的電話,弄得高潮心里訥訥的。
唉!女人,你們到底是什么樣的一種動物呢?
想著關于女人的問題,高潮心里禁不住生起了許多感嘆,無意間想起了那個yy的女人,于是,打開了QQ,她不在線。也不知她怎么樣了,會不會去方正集團找工作呢?他想。于是,他給方正集團的方正去了電話。
方總很客氣,互相聊了幾句,他便問有沒有人打著自己的旗號,去找他安排工作,方總說沒有,問他那人叫什么名字,他說不知道。方總說他神經(jīng)了,于是,他將yy的事原原本本地對他說了。方總聽完大笑說高潮你真的神經(jīng)了,這種人你理她干嘛?
“我只是同情她?!备叱闭f。
“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沒有,絕對沒有,長相太一般?!?/p>
“那你還同情她什么?誰又同情我們?你我都是在對待女人的事情上,心太軟?!彼f。
方正生活的經(jīng)歷比高潮更慘,結了三次婚離了兩次,而且兩次都是女人紅杏出墻。他曾發(fā)誓,這一輩子再不娶了。沒想到,事隔不久他又結婚了。
男人,終究是離不開女人的。
“高潮你找了么?”
“沒有,你現(xiàn)在過的如何?”
“就那樣唄!我說,你也該找一個了,過去,我們都認為事業(yè)最重要,現(xiàn)在,我看開了,家庭和事業(yè)一樣重要。你我都不再年輕,作為男人的空間越來越小了。我們更需要的是家的溫情和女人的關懷。”
“喲,你好像變了許多,說話也文縐縐的了?!?/p>
“我是變了,現(xiàn)在,我再忙也保證到點回家吃飯,告訴你,我老婆懷孕了,我打算讓她給我多生幾個孩子?!?/p>
“要那么多孩子干嘛,一個就夠煩心的了。”
“你不懂,中國人講究的是子孫滿堂,這是作為男人生活的最高境界。你想想,你我一生辛勞,掙下偌大家業(yè),為了什么?一是體驗干事業(yè)過程中的喜悅,再者就是為了子孫了?!?/p>
“你小子真變了?!?/p>
“好了,有時間我們聚一聚,我給你好好上上課?!?/p>
“好的?!?/p>
方正掛了電話。
方正的話對高潮觸動很大,越想越覺得他說的有些道理。是的,人生過半,留給男人的空間的確不多了。
于是,他撥通了關馨的電話:“你在哪?”
“和父親一起買農(nóng)業(yè)機械呢,你有事?”
“沒有,就是……想和你一起吃頓飯?!?/p>
她在電話里笑了:“我知道,你是想我了是不是?”
“不是……我……”
“是就是唄!好了,晚上我找你去。”說完她掛了電話。
一種喜悅,瞬間涌上了高潮的心頭。
這時,yy的QQ人像閃動了,接著,她發(fā)來了問候:你好!
你好!
我還以為你把我刪除了。
怎么會呢?我們是朋友。
你還把我當作朋友?
當然。
你是個好人。
你也不是個壞人,有工作了?
還沒找到。
你去方正集團呀。
不,我不能去的。
為什么?
你說呢?
我明白了,那你怎么辦?
這年頭,反正餓不死人。
說的也是。
我會還你那五千塊錢的,一定。
別老想著,那不算啥。
對你不算什么,對我可是個病。
別,你也是迫不得已。
我知道。
能告訴我你的姓名么?
算了,還是不告訴你的好。
為什么?
你說呢?
是的,就這樣聊天挺好。
你過的怎么樣?
還行,我開始戀愛了。
祝福你,不會是海選的吧。
我兒子給我介紹的。
暈,又吹,你。
真的。
這時,高潮接到浩天中學丁老師的電話:高昂上課時看小說,還發(fā)手機信息,讓高潮抽時間到學校去。
“這個狗日的高昂!”高潮氣的罵。
他匆忙下了線,開車往浩天中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