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云

提起文身，人們總會聯(lián)想起胸口刺著青龍的惡漢或臂膀上刻有女人的美國大兵，把這種習俗看成是野蠻和兇暴的象征，其實，這是一種誤解。

文身，即在人體上用尖利之器刺刻圖案，使色素滲入體內(nèi)，留下永久性的花紋。由于其顏料以黑色為主，如墨行文，故曰文身。

文身是一種極為古老的文化習俗，我國古史上早有記載。成書于春秋時代的《禮記·王制》中就有：“東方曰夷，被發(fā)文身，有不火食者矣，南方曰蠻，雕題交趾……”這是我國有關文身的最早記載。

文身也是具有世界性的一種普遍文化現(xiàn)象。根據(jù)考古發(fā)現(xiàn)，公元前1300年的古埃及已有文身之俗，在西伯利亞的古墓中也發(fā)現(xiàn)了公元前300年的文身木乃伊。凱撒大帝在公元前54年遠征英倫三島時也記述了當?shù)赝林肆餍形纳怼?/p>

文身之俗的產(chǎn)生有其歷史根源，是圖騰崇拜的一種方式。圖騰是原始的宗教形式。人們曾認為自己的氏族、部落起源于某種動物或植物，便把它視為自己的祖先或保護神，并刺于身上，頂禮膜拜，以求神佑。人們還認為文身有僻邪的神奇作用，可以祛除災難，醫(yī)治疾病，位于東南亞的緬甸婦女和加里曼丹人的文身，據(jù)說就是為防止蛇咬而刺的。

文身還有著社會意義，可以使人一目了然文身人的社會地位?！逗鬂h書·東夷列傳》中記有：倭國人“文身，以其文左右、大小別尊卑之差”。明代仁和田藝蘅的《留青札記·卷一》也提到，當時浙江有些人“花拳繡腿，以龍鳳蛇蟲另其貴賤之分”。此外，文身圖案及部位的異同，還是辨別不同部落、氏族的標志，這對于時有血親復仇敵對行為發(fā)生的古代社會具有重要意義。有人考證，遠古時代盛行獵頭之俗，當時部落戰(zhàn)爭頻繁，而文面正是那時的戰(zhàn)斗面具和化妝發(fā)展而來的，文身、文面的威嚴圖案對敵人有著震撼的心理作用。文身還可以寄托某種特別的意義，以示刻骨銘心，矢志不忘，例如膾炙人口的岳母刺字，近世西方人刺情人姓氏在身亦為此意。

文身對婚姻制度也有重大意義。同姓同族不婚的嚴格禁忌在很大程度上得助于文身。由于不同氏族有不同的圖騰和文身，這就可以有效地防止血親通婚。另外，文身在某些民族中還是青少年成年的標志，是原始社會的重要禮儀——成丁禮的組成部分，只有經(jīng)過文身，才有婚配的資格。臺灣高山族有關于文面起源的傳說，稱在遠古洪荒時，巨石化為的 兄妹二人，無以婚配，只能墨面以欺天神而成婚，黎族也有類似的傳說。如此看來，文面竟起源于婚姻之俗。

由于社會觀念的不同，對同一習俗所代表意義的理解也各異。作為文身形式之一的文面，古時也是我國中原地區(qū)的一種肉刑，亦稱“墨刑”，即刺刻文字于額、頰，作為永世不得解脫的恥辱標志，也可以防止逃亡。據(jù)《漢書·英布傳》，劉邦名將英布，貴至封王，早年曾受墨刑。這種刑罰一直沿續(xù)到宋元之際。

文身之俗在我國源遠流長，在我國的55個少數(shù)民族中，尚存文身之俗的有傣族、獨龍族、瑤族、高山族、黎族。居住于西雙版納的勐臘、景洪兩縣境內(nèi)的克木人也保留著文身習俗。

近年來，不少國家已把文身列為陋習而明令禁止。加之一些文藝作品不恰當?shù)劁秩?，更使人們把文身與野蠻、兇暴聯(lián)系起來，不免使這種本來無可非議的上古遺風產(chǎn)生了惡名。然而從文化人類學的角度看，我們顯然不能將兩者混為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