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　紅

閱兵是一項極其隆重的軍事儀式,也是國家慶典的一種隆重儀式,還是檢閱其國防實力的重要手段。從1949年至1959年,新中國每年在天安門廣場舉行一次大規(guī)模的國慶閱兵。在這幾次毛澤東出席的國慶閱兵盛會上,人們看到的和膠片記錄的都是毛澤東笑容可掬的神態(tài),實際上毛澤東的心情并非總是如此樂觀,他的心中始終掛念著中國的前途命運。數(shù)次國慶閱兵就像晴雨表,鮮明地見證了毛澤東情系國事的心境。

開國大典:“又愉快又不愉快”

1949年10月1日,中國的歷史掀開了新的一頁。一個嶄新的時代開始了。占世界人口總數(shù)四分之一的中國人民站起來了。作為領導和推動這一歷史巨變的關鍵人物毛澤東,這一天在他的一生中最具有特殊意義,他的心情應當說是格外興奮的。

臨近下午3時,毛澤東同中央人民政府委員會全體委員沿著天安門城樓西側的古磚梯道拾級而上,登上天安門城樓。當毛澤東出現(xiàn)在主席臺時,廣場上30萬群眾立即沸騰起來,人人歡呼雀躍,無數(shù)面鮮艷的紅旗迎風招展,場景十分壯觀。

下午3時,中央人民政府秘書長林伯渠宣布中央人民政府成立典禮開始。毛澤東走到麥克風前面,用洪亮的聲音向全中國、全世界莊嚴宣告:“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頓時,廣場上再次歡聲雷動。接著,毛澤東按動電鈕,在代國歌《義勇軍進行曲》的雄壯旋律中,親手升起了第一面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旗——五星紅旗。全場肅立,經歷這激動人心的一刻。在軍樂聲中,象征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各族人民艱苦奮斗28年歷程的54門禮飽齊鳴28響,把開國大典推向了高潮。

升旗結束后,毛澤東宣讀《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公告》。宣讀完畢,開國大典的重頭戲——閱兵式開始。受閱的中國人民解放軍陸、海、空三軍組成的方隊,分列通過主席臺前,威武雄壯地由東向西行進。以海軍方隊為先導,接著是1個步兵方隊、1個炮兵方隊、1個戰(zhàn)車方隊、1個騎兵方隊相繼跟進。伴隨著受閱部隊的行進,軍樂隊依次演奏《八路軍進行曲》、《三大紀律八項注意》、《軍隊和老百姓》、《騎兵進行曲》、《炮兵進行曲》、《坦克進行曲》及《軍隊進行曲》,為閱兵增添了高昂的氣氛,閱兵過程進行得有條不紊,華彩迭現(xiàn)。

作為解放軍主要作戰(zhàn)部隊的步兵代表199師,在32歲的師長李水清的帶領下,以整齊的步伐、協(xié)調一致的動作、熱情飽滿的精神狀態(tài),接受毛澤東及其他黨和國家領導人的檢閱。這樣一支數(shù)十年野外作戰(zhàn)、缺少隊列訓練的部隊,在如此短暫的時間里練出如此水平,實屬奇跡,毛澤東看到他們不俗的表現(xiàn),心中由衷地感到欣慰。

3個騎兵團1978匹戰(zhàn)馬,按毛色不同,或火紅,或雪白,或烏黑,以6路縱隊經過天安門前接受檢閱。中外記者和群眾親切形象地稱之為“紅馬連”、“白馬連”、“黑馬連”。隨著指揮員的口令,戰(zhàn)馬放蹄,橫看成行,縱看成列。隊伍經過天安門廣場時,騎手們一甩韁繩,齊刷刷地向天安門行注目禮。毛澤東向騎兵揮手致意,朱德向騎兵敬禮,觀看騎兵的群眾隊伍里響起了有節(jié)奏的熱烈掌聲。

下午4時,閱兵進行1個小時了,坦克部隊沿著長安街,緩緩向天安門開進。就在這時,飛機飛臨廣場上空。一時間,天上地下馬達轟鳴,氣勢磅礴。這是根據(jù)蘇聯(lián)顧問的建議設置的,飛機、坦克同時出現(xiàn)在閱兵場以顯示軍隊的強大陣容。中國人民解放軍裝甲部隊是在與敵人作戰(zhàn)過程中不斷繳獲裝備、不斷獲得技術中發(fā)展起來的。當威武雄壯的坦克部隊通過天安門時,城樓上的毛澤東取下手中的帽子,向戰(zhàn)車方隊不停地揮舞著。

與此同時,由新中國第一代飛行員駕駛的14架戰(zhàn)斗機、轟炸機、教練機,分別以三機和雙機編隊,飛過天安門廣場上空。頓時,天上地下渾然一體,形成了立體閱兵方陣。廣場上的人們興奮得歡呼起來了:“飛機,我們的飛機!”在天安門城樓上,毛澤東也仰望著高空,高興地舉起左手,手心朝向天空,用力地揮動著。

看著受閱的三軍部隊井然有序地一個一個通過了天安門前,毛澤東臉上的表情忽然凝重起來。毛澤東此刻的心情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又愉快又不愉快”。他后來解釋道:“中國解放我是很高興的,但是總覺得中國的問題還沒有完全解決,因為中國很落后,很窮,一窮二白。”

毛澤東看到,在天安門廣場參加檢閱的裝備有日制坦克、德制步槍、捷克式輕機槍……這些受閱的“萬國牌”武器出自十幾個國家,多是別國淘汰的舊品。檢閱途中有一輛裝甲車駛到天安門西側時還因機械故障熄了火,多虧后面裝甲車里的戰(zhàn)士急中生智,開上前去把開不動的裝甲車頂?shù)轿鏖L安街上。城樓上的毛澤東對眼前的這一情景看得清清楚楚,不過他沒有責怪任何人,因為他知道,這就是我軍手中最好的裝備。

據(jù)毛澤東的衛(wèi)士長李銀橋等人后來回憶,當時毛澤東在天安門城樓上足足站了6個小時,沒有休息過片刻。當新組建的人民解放軍空軍戰(zhàn)機飛過天安門廣場上空的時候,天安門廣場和城樓上長時間地爆發(fā)出雷鳴般的掌聲與歡呼聲,閱兵達到了最高潮,這時毛澤東的臉上才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閱兵式進行了近3個小時,結束時天色已晚。這時,長安街上華燈齊放,群眾游行開始了。毛澤東一直精神飽滿地站在天安門城樓上,與廣大群眾共享著這歡慶的美好時刻,直到晚上9點25分游行結束?；氐街心虾Ｗ〉?毛澤東對身邊衛(wèi)士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勝利來之不易!”這句蘊含深刻內容的話在這天晚上他連續(xù)說了多遍。

國慶1周年:“遇到打炮,誰也不許跑。”

1950年10月1日,毛澤東又一次登上天安門城樓,第二次檢閱了國慶閱兵隊伍。當時,人民解放軍的武器還沒有來得及換裝,參加閱兵的部隊只是換上了新軍裝和大檐帽,所攜帶的仍是戰(zhàn)爭年代繳獲的各式輕兵器。比較引人注目的是人民解放軍騎兵部隊駕馭的1900匹白馬以6路縱隊通過天安門廣場。

這次閱兵,毛澤東的心情并不輕松,因為當時國內外形勢都十分嚴峻。朝鮮戰(zhàn)局由于半個月前美軍實現(xiàn)了仁川登陸而迅速惡化,炮火眼看就要燒到鴨綠江邊,新生的共和國的安全受到了嚴重威脅。就在國慶這一天,毛澤東收到了朝鮮領導人發(fā)來的請求中國出兵救援的信。而此時,國內殘余反動勢力也開始蠢蠢欲動。國慶節(jié)前不久,北京市公安局報告破獲了一起國外特務圖謀在國慶慶典時炮轟天安門的案件,并搜到一門解放前遺留下的舊迫擊炮?？墒?在過去革命戰(zhàn)爭中便有“敵軍圍困萬千重,我自巋然不動”氣概的毛澤東,此時雖然日夜思考對策,卻仍鎮(zhèn)定自若。在上天安門城樓前,毛澤東半詼諧半認真地對周圍的人說:“如果真遇到打炮,誰也不許跑。”毛澤東的這句話五味俱全,耐人尋味。

檢閱結束之后,毛澤東回到中南海頤年堂住所,隨即召開關于是否出兵朝鮮的會議。經過多少個徹夜不眠的討論,這一年的10月中旬,毛澤東果斷作出了震驚世界的抗美援朝的決策。

國慶5周年:心情比較愉快

1954年國慶閱兵是在全國轉入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新時期、第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剛剛結束的形勢下舉行的。毛澤東任命楊成武為國慶閱兵總指揮,受閱部隊共有10384人。此次閱兵與開國大典閱兵相比,在部隊編成和武器裝備等方面都發(fā)生了較大變化。

開國大典的受閱部隊主要由陸軍編成,海軍和空軍數(shù)量很少。而這次的受閱部隊由諸軍兵種編成,反映出海軍、空軍和陸軍特種兵的迅速發(fā)展。開國大典受閱部隊的武器裝備是雜式的,而這次受閱部隊的武器裝備則基本上是蘇式的。

10月1日上午10時,建國5周年國慶典禮正式舉行,站在檢閱臺上的毛澤東放眼展望新中國成立5年來發(fā)展壯大了的各兵種受閱部隊,內心難抑無限感慨,每當一列列隊伍走近檢閱臺,毛澤東都情不自禁地微笑著向他們招手致意。

在炮兵部隊通過檢閱臺前的同時,航空兵受閱部隊飛臨天安門廣場上空。飛在前面的是由1架圖-4重型轟炸機和2架米格-15比斯型殲擊機護航的帶隊機群,接著是4個轟炸機團和2個殲擊機團。受閱的航空兵由111架作戰(zhàn)飛機編成。毛澤東揚頭望向藍天上的“雄鷹”隊列時,笑得更加開心了。整個閱兵歷時63分鐘。

國慶節(jié)當天,與毛澤東一起閱兵的外國元首有金日成和赫魯曉夫。已經解密的蘇聯(lián)檔案證明,蘇聯(lián)最初確定的代表團團長是部長會議副主席米高揚。此時蘇聯(lián)黨內正圍繞繼承人的問題展開激烈斗爭,為得到中共支持,赫魯曉夫積極推動向中國提供大量經濟和軍事援助的方案,并決定親自帶團來華。他帶來的禮物除了從旅順提前撤軍,還把對華援建項目增加了15項,一共156項。

國慶10周年:淡淡地回答“那也好”

1959年10月1日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10周年的大喜日子。為此,中共中央邀請?zhí)K聯(lián)等11個社會主義國家領導人率領的黨政代表團和日本、印度等60個國家的共產黨代表團參加我國國慶慶典活動,這次國慶閱兵的規(guī)模遠遠超過了此前任何一次國慶閱兵。

這天上午10時,北京天安門廣場紅旗招展,人山人海,群情振奮。國務院副總理兼國防部長林彪在閱兵總指揮楊勇陪同下檢閱各部隊。這次閱兵與5周年國慶閱兵相比,受閱武器裝備基本上是國產的,標志著中國軍隊建設取得了巨大成就。在大大拓寬了的天安門廣場上,15個徒步方隊、14個車輛方隊和6個空中梯隊組成的閱兵隊伍共11018人接受了毛澤東等的檢閱。受閱部隊官兵身著新式軍服,佩戴軍銜,英姿颯爽。

第一個通過天安門廣場的是軍事學院方隊,之后依次為水兵方隊、步兵方隊、空降兵方隊和由144門各種口徑火炮組成的7個炮兵方隊、由99輛坦克和自行火炮組成的裝甲兵方隊。最令人興奮的是,人民解放軍“5”字開頭的新式武器──56式沖鋒槍、56式半自動步槍、59式坦克、殲-5噴氣式戰(zhàn)斗機等新式武器紛紛亮相,這些武器基本都是中國自行生產的。不過,在世界范圍內,此時國防科技實力強弱的主要標志已不再是新型坦克和噴氣式殲擊機,而是美、蘇、英等國已經裝備的核武器和遠程導彈。

在閱兵時,毛澤東與時任蘇共中央總書記的赫魯曉夫并排站在天安門城樓上。從彩色紀錄片中可以看出,毛澤東雖然偶有笑容掛在臉上,卻比較勉強,看得出并非全是發(fā)自內心深處的笑意。慶典空前隆重,毛澤東的心情卻不很愉快。原來,這時候,一方面中國國內經濟正處于十分困難時期,而另一方面原本答應給予中國核武器技術援助的蘇聯(lián)卻突然變卦。這一年6月,蘇聯(lián)通知中國,在核武器技術援助方面要“推遲兩年”。而就在這次國慶閱兵的時候,赫魯曉夫在天安門城樓上對毛澤東說準備撤回在華專家,并不再提供核技術幫助。城樓上的毛澤東聽到這話,只是淡淡地回答了一句“那也好”,隨后便同身邊的另一位外賓胡志明說話去了,似乎什么事也沒有發(fā)生。其實,毛澤東已經下定決心,中國要自力更生搞出原子彈。他隨后在一次黨內會議上說道:“赫魯曉夫不給我們尖端技術,極好。如果給了,這個賬是很難還的?！?/p>

此后,由于我國國慶典禮制度的變化等原因,毛澤東再也沒有登上天安門城樓進行閱兵,國慶10周年閱兵也就成了毛澤東輝煌政治生涯中的最后一次閱兵。

來源:《常州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