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國琪

摘要:從某種意義上說,儒家學說集中了中國文化的特點,儒家思想體現(xiàn)了中華民族的智慧,儒家教育思想也深刻地影響著我們民族的性格。中國傳統(tǒng)教育思想中蘊含著豐富的教學論思想,中國早期馬克思主義者在創(chuàng)造自己的歷史過程中繼承了傳統(tǒng)教育思想教學論的精華。

關鍵詞:傳統(tǒng)教育思想;教學論;早期馬克思主義者;繼承

中圖分類號:G411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09)13—0186—03

馬克思說:“人們自己創(chuàng)造自己的歷史,但是他們并不是隨心所欲地創(chuàng)造,并不是在他們自己選定的條件下創(chuàng)造,而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從過去繼承下來的條件下創(chuàng)造?！盵1]中國早期馬克思主義者對中國傳統(tǒng)教育思想的繼承,恰恰應驗了馬克思的這一精辟的論點。

從某種意義上說,儒家學說集中了中國文化的特點,儒家思想體現(xiàn)了中華民族的智慧,儒家教育思想也深刻地影響著我們民族的性格。中國傳統(tǒng)教育思想中蘊含著豐富的教學論思想,中國早期馬克思主義者在教育教學的方式方法上繼承了傳統(tǒng)教育思想教學論的精華。

一、繼承了啟發(fā)式的教學思想

啟發(fā)式是中國古老的一種教學思想,是中國傳統(tǒng)教育的精華,在我國是由孔子首創(chuàng)的。他教學的基本精神是啟發(fā)誘導。他認定掌握知識,形成道德觀念,應該是一個主動探索領會的過程,因此,在教學中他特別重視學生學習的主動性和自覺性。他有一句名言:“不憤不啟,不悱不發(fā),舉一隅不以三隅反,則不復也?！盵2]這就是我國教學中的“舉一反三”的由來,說明學生如果沒有主動積極的思考,僅靠教師講授是沒有意義的。顏回說:“夫子循循然善誘人”[3]?？鬃泳褪沁@樣根據(jù)每個學生的個性特點,因材施教,循序漸進,引導他們在認知的基礎上,發(fā)展道德情感,樹立道德信念,追求遠大理想;由“知之”到“好之”,由“好之”到“樂之”,從而形成習慣系統(tǒng)。除孔子外,我國古代有一批教育家,如孟子、荀子、王充、韓愈、柳宗元、張載、程顥、程頤、朱熹、陸九淵、王守仁、張居正等都重視啟發(fā)式教學,并為啟發(fā)式教學思想添磚加瓦。孟子有一句名言:“盡信書,則不如無書”[4],他要求學生有存疑精神。韓愈贊成吸取前人的優(yōu)秀成果,又反對沿襲剽竊,主張把學習與獨創(chuàng)結合起來。朱熹認為,充分調(diào)動學生的積極性和主動性,不是削弱教師的作用,也不是消極等待學生主動性的出現(xiàn)。他說:“讀書無疑者,須教有疑,有疑者卻要無疑,到這里方是長進?！盵5]使無疑者有疑,使有疑者無疑,使教師的主導作用與學生學習的主動性結合起來,這是一種很有價值的見解。

中國早期馬克思主義教育家也繼承了傳統(tǒng)的啟發(fā)式教學思想。例如,陳獨秀的啟發(fā)式教學思想、毛澤東的啟發(fā)式教學思想、惲代英的啟發(fā)式教學思想都很完善。特別是毛澤東的啟發(fā)式教學思想更有特色。它是毛澤東在長期的教學實踐和革命實踐中逐步形成的。他在青年時期的教學生涯中,教過三年小學和師范,辦過工人夜校、農(nóng)民夜校、自修大學、中央農(nóng)民運動講習所,并親自講課,積累了豐富的教學經(jīng)驗,一直注重啟發(fā)式。毛澤東還善于從培養(yǎng)革命人才與提高工農(nóng)革命覺悟的高度,批判繼承舊教育制度與教學方法,建立新教育制度與教學方法,來提倡啟發(fā)式。毛澤東認為,注入式教學的根本特點是硬灌,因而在運用時,必然帶有強迫性,把學生置于教學過程的被動地位,壓抑了他們學習的主動性、獨立思考和創(chuàng)造精神,其結果是把學生束縛死了,不利于學生主動地生動活潑地得到發(fā)展。早期馬克思主義者的啟發(fā)式教學思想批判繼承了我國古代教學論的精華,并在長期的革命實踐和教學實踐中,把它建立在無產(chǎn)階級哲學和現(xiàn)代教學論的基礎上,其中有如下觀點是很具生命力的:教師要善于用問題激發(fā)學生的獨立思考;要把精力集中到培養(yǎng)分析問題和解決問題的能力上;發(fā)揚民主,教學相長;要自學,靠自己學,教師要指導學生自學;要解放思想,不要迷信書本,不要為權威、名人所嚇倒,要努力創(chuàng)造等。這些都是我國啟發(fā)式教學的源遠流長的歷史長河中的新思想和新經(jīng)驗。

二、繼承吸取了書院教育制度的研究形式

“書院”起源于唐代,是我國北宋到清朝的一種重要的教育組織形式,它在近千年的封建社會中,在政治上和教育上都有重要地位,起過重大作用,不僅為封建統(tǒng)治階級培養(yǎng)了大批統(tǒng)治人才,而且它重視和提倡講學的風氣,在自由研究和交流學術等方面也積累了不少經(jīng)驗。

早期馬克思主義者吸取了書院的研究形式。毛澤東對書院制度的利弊進行了全面分析,認為從“研究的形式”來說,書院有很多優(yōu)點,表現(xiàn)在師生的感情甚篤和能夠開展自由研究等方面,因而“書院比學校實在優(yōu)勝得多”[6]。但書院最嚴重的缺點,是研究的內(nèi)容不對。他說:“所謂書院可毀,在它研究的內(nèi)容不對。書院研究的內(nèi)容,就是‘八股等等干祿之具,這些只是一種玩物,哪能算得上正當?shù)膶W問?就這一點論,我們可以說書院不對的很?！盵7]毛澤東所創(chuàng)辦的湖南自修大學之所以成為一種新學制,就是取古代書院的形式,納入現(xiàn)代學校的科學內(nèi)容,辦成一種平民主義的大學,主張學問無私,學術公開,使無產(chǎn)者不要多少錢就可以求得有用的學問,養(yǎng)成健全的人格,洗滌不良的習慣,為革新社會作準備。湖南自修大學完全體現(xiàn)了自由研究、自主研究的特色。

三、繼承了主動、習行的教育方法

明末清初的進步思想家教育家顏元、顧炎武等從唯物主義的認識論出發(fā),提倡“主動”、“習行”的教育方法。這是與理學家“主敬”、“主靜”、“讀書窮理”的學習態(tài)度和治學方法對立的。顏元“主動”習行的教育方法直接來源于他的“動”的哲學。他認為,世界萬物都是變動的、發(fā)展的。他考察當時社會,認為明朝的滅亡,經(jīng)濟和人才的衰敗都深受宋儒“主靜”和書本教育之害。他說:“吾嘗言一身動則一身強,一家動則一家強,一國動則一國強,天下動則天下強。”[8]所謂主動的教學方法,就是通過實際活動,通過具體的事去學去做的方法。這種方法,不僅可以使人身體強健,筋骨強壯,增強身體和精神的健康,而且還可以有涵養(yǎng)道德和經(jīng)世致用的價值。

既然教人為學要主動,就必須注重習行。“習”即練習,是通過練習以鞏固知識的一種行動過程,“習”是顏元教育方法的中心原則。他說:“讀書無他道,只須在‘行字著力,如讀‘學而時習便要勉力時習,讀‘其為人孝弟便要勉力孝弟,如此而已?！盵9]不僅要通過實際活動獲得知識和經(jīng)驗,而且要通過實際活動去鞏固知識。主動的思想其實也是一種體育思想。

早期馬克思主義者對顏元的教育思想進行了吸收。1917年毛澤東在《體育之研究》一文中非常佩服文武兼?zhèn)涞念佋皖櫻孜洹！扒逯跏?顏習齋、李剛主文而兼武。習齋遠跋千里之外,學擊劍之術于塞北,與勇士角而勝焉。故其言曰:‘文武缺一豈道乎?顧炎武,南人也,好居于北,不喜乘船而喜乘馬。此數(shù)古人者,皆可師者也?！盵10]當然,由于時代進步了,毛澤東比先賢們站得更高一些。他從生物學、體育學、和哲學上論證了人類體育運動的重要性,他說:“人者,動物也,則動尚矣。人者,有理性的動物也,則動必有道?！盵11]意思是說,人類也屬于動物,是愛好運動的。不過,人類是有理性的動物,運動起來必有規(guī)律。實際上,陳獨秀那么強調(diào)體育,也或多或少受了顏元“主動”、“習行”教育方法的熏陶。

四、繼承了學貴專一有恒的教學思想

中國傳統(tǒng)教育思想強調(diào)專一有恒。孟子重視學習的專心致志,反對學習上的三心二意。他曾舉了一個下圍棋的例子說,下圍棋只是小技術,如果不專心致志,那也難得學會。棋手奕秋,是著名的圍棋能手,現(xiàn)在讓奕秋教兩個學生下棋,其中一個學生專心致志,一心一意聽奕秋講解;另一個表面聽著,心里卻在想,外面有只天鵝快要飛來了,怎樣拿弓箭去射殺他。雖然他倆一道學習,后者的學習成績一定不如前者。孟子還主張學習有恒心,反對一暴十寒,反對半途而廢。他說:“雖有天下易生之物也,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有能生者也?！盵12] 他還教人不要半途而廢,功虧一簣。這說明有為者必須有恒心,才能取得最后成功;半途而廢,前功盡棄,是沒有恒心的表現(xiàn)。

荀子認為專一,“鍥而不舍”是進學修德的有效方法。學習是積累的過程,需要有恒心。學習如同雕刻,“鍥而舍之,朽木不折;鍥而不舍,金石可鏤?！盵13]治學要虛心求實,埋頭專研,“無冥冥之志者,無昭昭之明;無惛惛之事者,無赫赫之功?！盵14]冥冥、惛惛,都是形容深沉,這里指專心致志,心不兩用。荀子這里說的是學習有恒心,才能專研進去;治學虛心求實,埋頭專研,學問才有明顯的長進,事業(yè)上才能立大功。

孟子的專心致志和有恒心,荀子的“鍥而不舍,金石可鏤”對早期馬克思主義者的教育思想有明顯的影響。譬如,青年毛澤東在學習文化科學知識談到恒與不恒關系時,主張“學貴有恒”。1917年夏,毛澤東為蕭子升的學習雜記本《一切入一》作序 ,其中談到“博與精,非但暮所能成就,必也有恒乎?曰,日行不怕千萬里。將適千里,及門而復,雖矻矻決不可及,恒不恒之分也?！盵15]意思是說,一個人知識的廣博與精深,不是一朝一夕所能達到的,要有恒心,長期堅持到底。毛澤東主張學貴專一有恒的教學思想,是對孟子、荀子“專一有恒”思想的繼承與發(fā)展。早期馬克思主義者繼承發(fā)展專一有恒的教學思想,突出表現(xiàn)在兩個方面,一是把堅強的革命意志和毅力奠定在共產(chǎn)主義世界觀和人生觀的基礎上,順歷史潮流而動,為人民的利益而奮斗;二是把“專一有恒”的意志品質(zhì)滲透在自己德、智、體全面發(fā)展的學習和政治生活中,并用“專一有恒”教育一代青年始終不渝地堅定共產(chǎn)主義的信念。

五、繼承了尊師親友的教育思想

尊師親友,敬老尊賢是中華民族的優(yōu)良傳統(tǒng),也是儒家教育思想的精華之一。在中國教育史上,荀況主張“隆師親友”最力。首先,荀子認為在教學中,教師起著決定性的作用,“人無師法,則隆性矣”。一個人若沒有老師的教導,就只有本性的自然發(fā)展;若有老師的教導,就會有知識和品德的豐富和發(fā)展。因此,學生應當隆師,主動地接近老師。他說:“學莫便乎近其人。禮樂法而不說,《詩》、《書》故而不切,《春秋》約而不速。方其人之習君子之說,則尊以遍矣,周于世矣。”[16]荀子還說:“學之徑,莫速乎好其人,隆禮次之。上不能好其人,下不能隆禮,安特將學雜志順《詩》、《書》而已耳!則末世窮年,不免為陋儒而已!”[17]其次,荀子認為治學要有良友相輔,“君人者不可以不慎取臣,匹夫不可以不慎取友。友者所以相有也?！盵18]學友之間要互相切磋。他還說:“夫人雖有性質(zhì)美而心辯知,必將求賢師而事之,擇良友而友之。得賢師而事之,則所聞者堯、舜、禹、湯之道也;得良友而友之,則所見者忠信敬讓之行也。身日進于仁義而不自知也者,靡使然也?！盵19]隆師親友就在于得到批評指教,“故非我而當者,吾師也;是我而當者,吾友也;諂諛我者,吾賊也。故君子隆師而親友,以致惡其賊?！盵20]荀況主張“隆師親友”的目的在于使自己的知識和道德得到豐富和發(fā)展。

韓愈把“道”與“業(yè)”作為衡量教師的標準,所以他認為誰先懂得道,誰有學問,誰就是教師,即“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于弟子,聞道有先后,術業(yè)有專攻,如是而已?！盵21]“聞道有先后,術業(yè)有專攻”這一思想是很深刻的,不僅說明教師不一定是萬能的人,不一定是完人,這破除了對教師的盲目迷信,解除了“弟子必不如師,師必賢于弟子”的舊觀念,而且還反映了聞“道”在先,“以先覺覺后覺”,攻有?！皹I(yè)”,以知“教”、“不知”這一教學過程的規(guī)律。韓愈還強調(diào)“圣人無常師”、“不恥相師”的道理,提倡人們向德行高尚、學有專長的人學習,提倡互相為師,誰在某一方面比自己強就拜他為師。這里既有“能者為師”的觀點,又有“教學相長”的含義。荀子說:“青,取之于藍,而青于藍;冰,水為之,而寒于水?！盵22]韓愈也用這一事實形象地鼓勵學生,學生是可以勝過先生,后人是可以超過前人的。

中國早期馬克思主義者繼承了上述尊師親友的教育思想。李大釗、陳獨秀、毛澤東、惲代英、楊賢江都是尊師親友的典范人物。毛澤東一輩子尊師親友。他在長期的學習和實踐中,在老師的指導下,日益深切地感到“親師而外,取友為急”。在求學與做人的問題上,青年毛澤東是很尊重德高望重、有真才實學的老師的。第一師范的楊昌濟、徐特立、黎錦熙、王季范、方維夏、袁仲謙等老師對毛澤東都有多方面不同程度的提攜與幫助。毛澤東不僅向校內(nèi)有學問的老師請教,而且向校外有學問的專家學者求學問道,還采用通信方式交往求教。通過以上各種形式的質(zhì)疑問難,拜訪求教,獲益非淺。他曾在給蕭子升信中寫道:“弟近年來有所寸進,于書本得者少,于質(zhì)疑問難得者多?！盵23]但青年毛澤東尊敬老師、前輩和名流是有原則的,隨著時代前進的。他曾經(jīng)崇拜過康有為和梁啟超,當時代前進了,出現(xiàn)李大釗、陳獨秀等一派先進人物時,他們就代替了康梁成為他的楷模。后來革命深入了,陳獨秀成為黨內(nèi)右傾投降主義者,斷送了革命成果,在這緊要的革命關頭,毛澤東起來和陳獨秀的錯誤路線斗爭,并和他決裂,挽救了革命。但毛澤東始終尊敬像徐特立這樣一輩子堅持“革命第一,工作第一,他人第一”的老前輩。毛澤東還鼓勵今人超過古人,學生超過先生。他說:“才不勝今人,不足以為才;學不勝古人,不足以為學?！盵24]他是希望長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勝舊人的。我們從早期馬克思主義者的教育思想中不難發(fā)現(xiàn),他們從傳統(tǒng)的尊師親友的教育思想中吸收了不少思想營養(y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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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建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