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武譯

結(jié)束

就像玫瑰一樣

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開放

而太陽卻好像

開始厭倦等待時

我們從來不去費(fèi)力開放

自由

28號,他整晚都在

喝酒,他一直在想她:

她走路、談話和愛的方式

她對他說那些貌似真話的假話的

方式,他知道她每條裙子

和每雙鞋子的

顏色——他知道她每只鞋的后跟

和它的弧線

以及它襯托出的腿的輪廓。

當(dāng)他回家時,她又出去了,

回來后又是一身惡臭,

她是這樣

凌晨3點(diǎn)回來

像一頭吃屎的豬一樣骯臟

而他

拿出屠刀

她尖叫

退到里屋的墻邊

仍然有些漂亮

盡管渾身臭氣

然后他喝完杯中酒。

那件黃色裙子

他最喜歡的

她再次尖叫。

然后他拿起刀

然后把它從腰帶上取下來

然后在她面前把衣服撕碎

然后割掉自己的睪丸。

然后把它們拿在手里

像杏子

一道紅光閃過,它們被扔進(jìn)

馬桶

而她繼續(xù)尖叫

整個屋子紅了

上帝啊上帝!

你都做了些什么!

而他坐在那里,拿著三條毛巾

捂住雙腿之間

也不管她現(xiàn)在是去

還是留

是穿黃還是戴綠或者

別的什么。

一只手捂著,另一只手

拿起酒瓶,他又倒了

一杯酒

你喝酒嗎?

完蛋了,那個破舊的黃色筆記本

又暴露在岸上

我從床上寫

就像我

去年那樣。

要去看醫(yī)生,

星期一。

“是的,醫(yī)生,虛弱的腿,暈眩,

頭痛,

背也受傷了?！?/p>

“你喝酒嗎?”他會問。

“你一直在

鍛煉嗎?

吃維生素嗎?”

我想,我生病只是因?yàn)?/p>

生活,那些陳腐

而又動蕩的

因素。

甚至,看著馬兒

在跑道上跑著,

也似乎

毫無意義。

買票進(jìn)場之后,比賽沒結(jié)束,

我就早早離場了。

“脫衣服嗎?”

汽車旅館的店員問。

“是的,真是無聊?！?/p>

我對他說。

“如果你在那里

覺得無聊,”他對我說,“就應(yīng)該

回到這里來?！?/p>

于是我來了

又來

枕著我的枕頭

只是一個老家伙

只是一個老作家

拿著黃色的

筆記本。

有東西

正從地板的另一頭

向我

走來。

哦,

這次

只是

我的貓。

城里的深夜

醉倒在某個城市黑暗的街道。

是夜晚。你迷路了,你的家

在哪兒?

你進(jìn)了一家酒吧去找自己,

點(diǎn)了蘇格蘭威士忌和水。

該死的酒吧,這么潮濕,你的

袖子被弄濕了

一大片。

這是一家黑店——蘇格蘭威士忌沒味兒。

你點(diǎn)了一瓶啤酒。

穿著裙子的死神夫人

向你走過來。

她坐下來,你替她買了瓶

啤酒。她身上發(fā)出沼澤的臭味。她把一條腿

壓在你的身上。

酒?？┛┑匦α?。

你讓他有些擔(dān)心,他不知道

你是警察、殺手、瘋子

還是

白癡。

你要了一瓶伏特加。

你把伏特加倒進(jìn)啤酒瓶

直到倒?jié)M。

凌晨一點(diǎn)。死牛的世界。

你問她,腦袋值多少錢。

你把酒一飲而盡。有股

機(jī)器潤滑油的味道。

你把死神夫人撇在那兒,

你把那個咯咯發(fā)笑的酒保

撇在那兒。

你已經(jīng)記起你的家

在哪兒了。

你家里的餐具柜上

有整瓶的酒。

你家里滿是亂七八糟的

煙頭。

“糞堆星球”上的杰作。

愛在那里大笑著

死去。

青鳥

我的心里有一只青鳥

他想飛出來

但我對他非常粗暴

我說,待在那里,我不會

讓任何人看到

你

一首就要寫完的詩

我看到你在噴泉旁喝酒,雙手

微小而蒼白。不,你的雙手不是微小

是短小,而噴泉是在法國

你在那里給我寫了最后一封信

我回了信,然后再也沒有聽到你的任何消息

你過去常常給我寫瘋狂的詩

都是關(guān)于“天使和上帝”的,全是大寫字母。你認(rèn)識了

一些著名的藝術(shù)家,他們大部分

都是你的情人。我回信說,沒事,

繼續(xù),加入他們的生活吧,我不嫉妒

因?yàn)槲覀儚膩頉]有見過面。我們曾經(jīng)在

新奧爾良住得很近,一個半街區(qū),但從沒見過面,

從沒有接觸過。你和這些名人走到了一起,

寫他們。而當(dāng)然,你發(fā)現(xiàn)

這些名人很在乎他們的

名聲——而不是跟自己一起躺在床上的這個

美麗的姑娘。你把那給了他們,并在早上

醒來后,用大寫字母寫詩,

關(guān)于“天使和上帝”的詩。我們知道上帝死了,他們

說的,但是你的話讓我不敢確定了。也許

是因?yàn)榇髮懽帜?。你是最漂亮的女詩?/p>

之一,我跟那些出版商和

編輯說:“她,給她出吧,她是瘋狂,但是她

很神奇,她的火焰里沒有謊言?！蔽覑勰?/p>

就如同一個男人愛著他從來沒有碰過的女人,

只是給你寫寫信,有幾張你的照片。我本來可以

更愛你,如果我能在一間小屋里,點(diǎn)上一根

香煙,聽你在洗手間里小便。

但是事實(shí)并非如此。你的信越來越悲傷,

情人們背叛了你。你無力挽回這一切。你說,

你有一張哭泣的長椅,它在一座橋上,

坐落在一條河上的橋。每天晚上,你都坐在這張

哭泣的長椅上,為你的那些情人哭泣,他們

傷害了你之后就忘了你。我回了信,但是再也

沒有收到你的信。一位朋友寫信告訴我

你自殺的消息,這時你已死去三四個月了。如果我

和你見過面,我可能會很不公正地對待你,或者,

你會那樣對我。還是這樣最好。

友好

總有人要求我們

理解別人的

觀點(diǎn)

不管那觀點(diǎn)

多么過時

多么愚蠢或者

讓人討厭

總有人要求別人

去評價(jià)

他們那徹頭徹尾的錯誤

他們在友好中

尤其是在

成年之后

浪費(fèi)掉的

人生

而我們主要和成年人

打交道

他們成年以后

很糟糕

因?yàn)樗麄兊?/p>

生活

沒有焦點(diǎn),

他們拒絕去

看

不是他們的錯?

誰的錯?

我的?

有人要我隱藏

我的觀點(diǎn)

不讓他們知道,

因?yàn)樗麄儾幌朊鎸?/p>

恐懼

成年沒有錯

但是,那種可恥的

被蓄意

浪費(fèi)掉的

人生

夾雜在這么多

被蓄意

浪費(fèi)掉的

人生中

是錯誤的

就像麻雀

要放生,你就得殺生。

當(dāng)我們的悲傷跌落在

盛滿血的海上,

我在那內(nèi)部嚴(yán)重?cái)嗔训臏\灘上走著,淺灘邊緣

是正在腐爛的生物,白色的爪子,白色的腹部,

這長長的死亡的一線沙灘,對抗著周圍的景色。

親愛的孩子,我只能像麻雀那樣

對待你。在流行年輕的時候,

我老了。在流行笑的時候,我哭了。

在本來無須太多勇氣就能愛你的時候,

我卻恨你了。

記憶中的微笑

我們養(yǎng)了一些金魚,它們在水里游來游去。

放魚缸的桌子旁,是可以看風(fēng)景的窗戶,

厚厚的窗簾垂下來。

我的母親永遠(yuǎn)微笑著,她希望我們?nèi)?/p>

幸福,她對我說,“開心點(diǎn)兒,亨利!”

她是對的:在能開心的時候保持開心,總是一件

好事。

但是我的父親繼續(xù)打她和我,每周都要來那么幾次,

只要

怒火在他六英尺二英寸的身體內(nèi)燃燒,在

他不了解是什么從他的內(nèi)部襲擊他的時候。

我的母親,可憐的魚,

她希望能幸福;盡管每周都挨兩三次打,

卻要我高興:“亨利,笑一笑!

你為什么從來不笑?”

接著,她就會微笑,讓我看清應(yīng)該怎么笑。那是我見過的

最悲傷的笑。

有一天,金魚死了,五個都死了。

它們漂在水面上,側(cè)著身子,它們的

眼睛依然睜著。

父親回來后,把它們?nèi)咏o了廚房里的

貓。我們就這么看著,而母親

微笑著。

人群中的孤獨(dú)

肉裹著骨頭

他們把一顆心

放在那里

有時候是一個靈魂,

女人們把花瓶

往墻上摔

男人們爛醉

如泥

沒有人發(fā)現(xiàn)這個

人

就這么

看著

不斷從被窩里

爬進(jìn)爬出。

肉裹著

骨頭,而

肉尋找的

不止是

肉。

根本沒有

機(jī)會:

我們都陷入了

一種奇特的

命運(yùn)。

從來沒有人發(fā)現(xiàn)

這個人。

城市的垃圾堆滿了

廢品收購站滿了

精神病院滿了

醫(yī)院滿了

墓地滿了

其他地方

都沒有滿。

悲傷的目的

我甚至聽見了群山

它們怎樣笑

在它們藍(lán)色的山腰上來來回回

再跌落水中

魚哭了

水

是它們的眼淚。

我聽著那水

在我不停喝酒的夜晚

悲傷變得如此強(qiáng)烈

我在鐘表中聽見了它

它變成我衣服上的結(jié)

它變成地板上的紙

它變成鞋拔子

洗衣票

它變成

香煙的煙霧

順著長滿暗色藤蔓的教堂向上爬……

沒什么關(guān)系

沒什么愛,不是太糟糕

或者,沒什么生活

重要的是

在墻上等待

我生來就是為了這個

我生來就是為了讓玫瑰在死者的路上盡快凋落。

刮胡子時刮傷了臉

沒有什么是恰到好處的,他說,人們看起來的樣子,

音樂響起來的方式,詞語被寫下來的

方式。

沒有什么是恰到好處的,他說,人們教給我們的

一切,我們追逐的愛,我們的

死,我們的生,

它們都不是恰到好處的,

它們幾乎無法接近恰當(dāng),

我們的生活

一個接一個地,

堆積成歷史,

物種的浪費(fèi),

碾碎的光和路,

不是恰到好處的,

幾乎一點(diǎn)都不合適,

他說。

我不知道嗎?我

回應(yīng)道。

我從鏡子前走開,

早晨,下午,

晚上

沒什么改變,

都被固定在原地。

有東西閃了一下,有東西破了,

有東西留了下來。

我走下樓梯

又走進(jìn)去。

懺悔

等待死亡

就像貓

將要跳到

床上

我為我妻子

感到非常難過

她將看到

僵硬

蒼白的

尸體

再一次搖晃它,然后

可能

再來一次

“漢克!”

漢克

不回答。

我擔(dān)心的不是我的死,

而是我的妻子

她將守著

這一堆

廢物。

然而

我想

讓她知道

和她

躺在一起的

每個夜晚

即便是最無聊的

爭吵

也是

美好的

最難說的

話

我曾經(jīng)最怕

說的話

現(xiàn)在

也能說了:

我愛

你。

毀掉

威廉·薩盧因說,“我毀掉了自己的

生活,因?yàn)槲腋粋€女人

結(jié)了兩次婚?！?/p>

總有一些事情

會毀了我們的生活,

威廉,

這只取決于

什么或哪一個

先找到

我們。

時機(jī)一直都很成熟,

我們隨時

都會

被抓住。

生活被毀掉

很正常

無論你

聰明

還是不聰明

都是一樣。

只有在

自己的

生活

被毀掉時,

我們

才發(fā)現(xiàn)

自殺者,

酒鬼,瘋子,

囚犯,吸毒者

等等,等等

只是存在中

常見的一部分

就像

廚房架子上的

劍蘭,

彩虹

和

颶風(fēng)

以及

空虛。

你

你是最好的一個,她說

你又大又白的肚子

和毛茸茸的腳。

你從來不剪指甲

你有一雙胖手

爪子長得像只貓

你紅得發(fā)亮的鼻子

和我所見的

最大的睪丸。

你射起精來

就像鯨從背上的洞里

向外噴水。

畜生畜生畜生,

她親吻我,

你早餐想吃點(diǎn)兒什么?

因與果

那些最好的總是死于自己的手,

只是為了擺脫,

而那些留下的

不可能完全明白

為什么

每個人

都想

擺脫

他們

地獄是個孤獨(dú)的地方

他65歲,他的妻子66,

有老年癡呆癥。

他的嘴

患了癌癥。

做過

手術(shù),放射

治療

這毀了他的

下頷骨

所以不得不用金屬絲

將下巴固定。

每天,他把妻子放進(jìn)

橡皮尿布

就像

對待一個孩子。

他的身體條件

不允許開車

他不得不乘出租車

去醫(yī)療

中心,

說話有困難,

只好

把路線

寫下來。

回來后

他給妻子

換尿布

打開電視

晚餐

看晚間新聞

然后進(jìn)臥室,拿起

槍,對準(zhǔn)她的

太陽穴,開槍。

她倒向

左邊,他坐在

沙發(fā)上

拿起槍

放進(jìn)嘴里,扣動了

扳機(jī)。

槍聲沒有喚醒

鄰居們。

后來

燃燒的盒裝電視便餐

喚醒了他們。

有人來了,把門

推開,

看見了。

很快

警察來了

例行公事

發(fā)現(xiàn)了

這些東西:

一個已沒用的

存折

一本支票簿

余額

1.14美元

自殺,他們

推斷。

不到三星期

來了兩個

新房客:

名叫

羅斯的

計(jì)算機(jī)工程師

和他的妻子

學(xué)芭蕾的

阿納塔娜

他們看起來像是

積極進(jìn)取的

又一對。

垃圾箱

太棒了,我剛寫了兩首

我不喜歡的詩。

電腦里有一個

垃圾箱。

我剛把這些詩歌

挪走

丟到了

垃圾箱里。

它們永遠(yuǎn)消失了,沒有

紙,沒有聲音,沒有

暴怒,沒有胎盤

而后

只剩一張干凈的屏幕

等著你。

在編輯拒絕你之前

拒絕自己

總會好一些。

特別是在這樣一個

下著雨的夜晚,而收音機(jī)里

還播放著難聽的音樂。

而現(xiàn)在——

我知道你在

想什么:

也許他應(yīng)該

把這個

私生子

也移到垃圾箱里。

哈,哈,哈,

哈。

黑暗中的朋友

還記得

我在一個陌生城市的小房間里挨餓

拉下窗簾

聽古典音樂

我年輕,我如此年輕,這像體內(nèi)有一把刀一樣

傷害著我

因?yàn)槲覄e無選擇,只有盡可能久地

躲藏——

不是自憐,而是為我有限的機(jī)會而沮喪:

試著與人溝通的機(jī)會。

只有那些老作曲家——莫扎特,巴赫,貝多芬,

勃拉姆斯對我說話,

而他們已經(jīng)死了。

最后,被饑餓吞噬的我

到街上應(yīng)聘低薪的

單調(diào)的

工作

桌子后面的陌生人為我面試

沒有眼睛的人,沒有面孔的人

他們將拿走我的時間

打亂它

弄臟它。

現(xiàn)在我為編輯和讀者以及評論家們

工作

但是依然游蕩,喝著

莫扎特,巴赫,勃拉姆斯以及

貝多芬

有些好伙伴

有些人

有時候讓我們能繼續(xù)孤獨(dú)下去的

只有死者

他們使圍住我們的墻

喋喋不休。

愛·名譽(yù)·死

它此刻坐在我的窗外

就像一個去往超市的老婦人;

它坐在那里看著我,

它的汗不安地

通過電線、霧、狗叫聲冒出來,

直到我突然

把報(bào)紙扔向紗窗,

就像拍擊一只蒼蠅,

而你能聽到這平靜的城市上空

發(fā)出的尖叫,

然后,它離開了。

結(jié)束一首詩的方式

跟這相似——

突然變得

安靜。

偉大的莽漢

我是一個天生的莽漢

我喜歡躺在床上

穿著汗衫(當(dāng)然

是污跡斑斑)(還有些香煙

燒出的洞)

光著腳丫

手里拿著啤酒瓶

努力甩掉

一個難熬的夜晚,跟一個

仍在地板上

四處走動的女人說著話

她抱怨這個抱怨

那個

我迸出一個

飽嗝,說,“嘿,你不

喜歡?那就從這里

滾開吧!”

我很愛自己,我

很愛作為莽漢的

自己,而

她們似乎也是如此:

總是離開

但幾乎

都會

再次

回來。

鞋子

在你年輕時

一雙

獨(dú)自

待在

櫥子中的

女式

高跟鞋

便能燃起你的

骨頭;

在你年老時

那只是

一雙

沒人

穿的

鞋子,

也

一樣

很好。

巴黎

決不

即使在更冷靜的時刻

我也決不會

夢見自己

戴著

貝蕾帽

騎著自行車穿過那座

城市

而

加繆

總是

令

我

厭煩。

我來了……

凌晨三點(diǎn),干掉第二瓶酒之后,

醉了。我敲出了十五頁

詩歌

在這逐漸退去的黑暗中

一個為年輕姑娘們的肉體而瘋狂的

老男人

肝臟沒了

腎正在完蛋

胰腺疲倦了

血壓升到了最高點(diǎn)

挑戰(zhàn)黑暗

擊中眼睛

擊中腦袋

擊中屁股

如舞場的一朵花般,射擊

別無選擇

心里有一個地方

永遠(yuǎn)無法填滿

一個空間

甚至

在最好的時刻

以及

最好的

年代

我們也將明白

我們將會

比以往任何時候

都更明白

心里有一個地方

永遠(yuǎn)無法裝滿

然后

我們將等待

再

等待

在那個空間里

落幕

一個無比漫長的音樂劇之后,

幕落了,有人聲稱

看了這個音樂劇不止一百次。

我在電視新聞中看到了這個落幕:

鮮花,歡呼,眼淚,雷鳴般的

贊美。

我沒看過這個特殊的音樂劇,

但我知道如果我看過,我將

無法忍受它,它將

令我惡心。

請相信我,這個世界和它的

人民以及它那嫻熟的表演

很少為我而作,只是對我而作。

還是讓他們繼續(xù)取悅彼此吧,這將

使他們保持在我的門外,

而為此,我自己將報(bào)以雷鳴般的

贊美。

月亮、星星以及世界

夜晚散一個長長的步——

這對心靈有益:

向窗戶里撇幾眼

看著疲憊的主婦們

努力擺脫

她們發(fā)酒瘋的丈夫。

努力擺脫

她們發(fā)酒瘋的丈夫。

衰落

早上八點(diǎn),我在房子旁邊赤身裸體,

往身上涂芝麻油,

耶穌啊,

我已經(jīng)到了這步田地嗎?

我一度在黑巷中戰(zhàn)斗,

只為開懷一笑。

現(xiàn)在我不笑了。

我把油和驚訝潑到自己身上,

你想要多少年?

多少天?

我的血液已被玷污,

一只黑天使坐在我的腦中。

事情總是這樣,

源于某物而歸于虛無。

我理解城市的陷落,

國家的陷落。

一架小飛機(jī)從頭上飛過。

我抬頭張望,仿佛這種張望

真的有什么意義。

沒錯,天空開始腐爛:

時日無多了,對我們每個人來說,

都是如此。

接近偉大

在人生的某個時期,

我曾遇到過一個男人,他聲稱

自己曾到圣伊麗莎白街拜訪過龐德。

后來,我遇到了一個女人,她聲稱

自己不但拜訪過

E.P.(龐德)

還跟他

做過愛——她甚至

跟我說

艾茲拉肯定在那些長詩的

某些章節(jié)里

提到過

她。

是的,就是這個男人和

這個女人

女人說

龐德從未

提起過

這個男人的來訪

而男人則聲稱

那位女士

跟大師

沒有任何瓜葛

她只不過是在

吹牛

可是,因?yàn)槲也皇?/p>

“龐學(xué)”專家

我也不知道

該相信誰

不過有一點(diǎn)

我很清楚:

如果一個人在活著的時候,

就有很多

八竿子打不著的人

過來攀親戚

那么在他死后,哈,

人們還不

炸開了鍋。

我估計(jì),龐德

既不認(rèn)識那位女士

也不認(rèn)識那位先生

或者,即便他認(rèn)識

其中的某一位

抑或是

兩個都認(rèn)識

也只能說明

他在一家瘋?cè)嗽豪?/p>

可恥地浪費(fèi)了一段時光

寫作

通常情況下,

在你

和不可能性之間,

只有它。

沒有任何酒,

沒有任何女人的愛,

沒有任何財(cái)富,

能比得過

它。

傍晚與約翰·芬提的短暫談話

他說,“福克納在好萊塢工作的時候,

我也在好萊塢工作。

?？思{最糟糕了:天黑的時候,

他因?yàn)楹鹊锰?站都站不起來,

我只好幫他打出租車,

幾乎天天如此。

“但是他離開好萊塢后,我留了下來,而既然我

沒有喝成那樣(或許我應(yīng)該那樣),我應(yīng)該

有勇氣跟他走,離開這

該死的地方?！?/p>

我告訴他,“你寫得跟?？思{

一樣好?！?/p>

“你那樣認(rèn)為嗎?”他在醫(yī)院的床上

微笑著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