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春紅 李占芳

《貧民富翁》改編自小說《問與答》(Q&A)，其作者為印度外交家維卡斯·斯瓦魯普，由英國的丹尼·保爾所導演。影片雖然仍保留著原作中印度孩子的故事，仍然保留著印度背景，但是實質(zhì)上卻是白人視角里的印度故事，仍然是陳舊的主題老套的形象，只不過是換個背景換個種族而已。

一、主題——美國夢的翻版

故事雖然是印度人的故事，但卻是不折不扣美國夢的翻版。自美國《獨立宣言》宣稱人人享有“生命、自由以及追求幸?！钡臋?quán)利開始，一代代的美國人為之振奮，并深信無論出身、種族、宗教，只要奮斗拼搏，完全靠自己就會成功，就會從貧窮躍入富有，即“from rags to riches”(從窮鬼變成富翁)。當杰瑪還未決定向1000萬盧比沖擊時主持人即用這一句話進行煽動。杰瑪被問到的一個問題是100美元上的頭像是誰?而答案的本身本杰明·富蘭克林也正是美國夢的代表之一，出身低微，父親是個做肥皂和蠟燭的，卻靠自己的奮斗，從一名不文成為美國之父。本片也講述著類似的一個故事，印度貧民窟的孩子如何從一無所有而一夜暴富。從片名《貧民富翁》(Slumdog Million-aire)即一目了然其所演繹的主題，而原小說題目卻是《問與答》。

從小生長在貧民窟的孩子如何實現(xiàn)夢想?影片給我們提供了兩個答案，即兩兄弟所走的不同道路。哥哥沙利姆外表冷漠內(nèi)心善良，只能靠“體力”實現(xiàn)夢想，于是加入黑社會成為殺手。犯罪團伙頭領(lǐng)普努斯也就是走著這樣的道路，他控制著一群流浪孩子為自己乞討，為了能夠討得更多的錢而不惜把那些會唱歌的孩子眼睛弄瞎。當普努斯試圖把沙利姆變成忠實的小走狗時，他這樣說到：“聽著，孩子，這是做出決定的時候了，你是想在貧民窟里混一輩子呢還是想做一個人呢，一個真正的男人呢?……未來在你的手中，你可以像我一樣或者……”可以猜想普努斯的童年也是沙利姆也是杰瑪也就是貧民窟的孩子們的童年，被貧窮、饑餓與暴力所圍繞。后來，沙利姆將其殺死不過是將其替代也走上了同樣的靠暴力生活的道路而已。當然他也同樣會走向不歸路。影片的結(jié)局，沙利姆死在鋪滿鈔票的浴缸中，某種意義上說也是實現(xiàn)了其成為富翁的夢想。

弟弟杰瑪外表柔弱內(nèi)心堅強，所以靠“智力”成為富翁。但是貧民的孩子沒有接受過良好的教育，如何靠智力成為百萬富翁呢?這就是本片的巧妙之處。他參加了“誰想成為百萬富翁”的智力競賽電視節(jié)目，借警察之口，我們知道即使律師醫(yī)生等受過良好教育的精英階層也不過是在節(jié)目中最多贏得600萬盧比，而出身貧寒的杰瑪卻能過關(guān)斬將，贏得創(chuàng)歷史紀錄的2000萬盧比。他是如何能夠正確的回答那些問題的?導演在片子一開始時就向我們提出了這個問題，他是“靠作弊?運氣?天才?還是命中注定?(有意思的是，這里用的詞是“written”)”影片從此而展開。

影片情節(jié)設(shè)計巧妙。兩條主線并行而走。一條線是在節(jié)目的演播廳中杰瑪回答一個個問題；另一條線則是在警察局向警察述說其能夠正確回答一個個問題的原因，即背后其悲慘的成長經(jīng)歷。受過良好教育的精英階層都很難答出的問題卻不能難倒一個出身貧民窟的茶水小弟?？墒秦毭竦暮⒆訛榱双@得“知識”，要付出無數(shù)的艱辛，有的甚至是以生命為代價的。第一個問題的背后是有夢想的孩子為了見到偶像而不惜跳進糞池；關(guān)于宗教的問題，是以媽媽的生命為代價的；歌曲的作者是誰，是差點以失去眼睛為代價的；100美元的頭像是誰，是被警察拳打腳踢的結(jié)果；左輪手槍，是哥哥殺人也是逼其離開心愛女孩兒拉堤卡的兇器。這些艱辛換取的“知識”成全了一個窮孩子，使其從身無分文一躍成為千萬富翁。不過杰瑪?shù)膲粝氲共皇浅蔀橛绣X人，而是為了拉堤卡。

不得不提及《了不起的蓋茨比》，菲次杰拉德的代表作。20世紀20年代的美國，空氣里彌漫著歡歌與縱飲的氣息?？控溬u私酒等暴富之后的蓋茨比仍然牽絆著已經(jīng)嫁為人婦的黛西。夜晚時他經(jīng)常會獨自一人凝望著河岸對面的一束小小綠光，只是因為那邊住著黛西。然而，冰冷的現(xiàn)實容不下縹緲的夢想。到頭來，蓋茨比心中的女神只不過是凡塵俗世的物質(zhì)女郎?？墒菫榱俗非筮@個夢想，蓋茨比義無反顧，不惜付出生命捍衛(wèi)已經(jīng)幻滅的夢想。黛西是蓋茨比窮其一生的追求，象征著美國夢，最后卻發(fā)現(xiàn)一切都是虛幻。同樣的，《貧民富翁》拉堤卡也是杰瑪?shù)膲粝搿Ｔ诨旧鲜枪饩€暗淡的一部影片中，光芒中奔跑的拉堤卡多次出現(xiàn)，而且片頭及片中站臺那一幕中拉堤卡沐浴在影片中少見的燦爛的陽光中向杰瑪笑著。同樣的，為了拉堤卡杰瑪從未放棄過，一如偉大的蓋茨比。只不過《了不起的蓋茨比》講述著美國夢破滅的故事，而《貧民富翁》則重新用夢想激勵人們。

巧合的是2009年1月上任的美國第44屆總統(tǒng)奧巴馬是第一位非裔總統(tǒng)，成為新一代美國夢的代言，而奧巴馬的演說中也在呼喚美國人民回歸傳統(tǒng)，并以美國夢來重新喚起人們?yōu)閴粝攵鴬^斗拼搏。

二、形象——“棕色皮膚，白色面具”

三個貧民窟的孩子通過艱辛的付出而實現(xiàn)夢想的故事。只不過故事的背景是印度而非美國，故事的主角是印度貧民窟的孩子而非美國的白人移民。法依的《黑皮膚，白面具》一書是講述被殖民者在殖民文化教化下認同并發(fā)出殖民者的聲音。本文借用法依的題目，而是指本片是以棕色皮膚為面具的白人的話語。例如，杰瑪知道100美元上的頭像是誰卻不知道本國1000盧比上的頭像是誰；可以知道劍橋與牛津大學的賽艇會然后理性地歸納出Cambridge Cir-CUS有可能在倫敦，而卻不能回答出關(guān)于印度國徽上的格言。完全靠最基本的常識都可以判斷出的答案，但是卻要靠求助才能完成。處處彰顯出睿智理性的杰瑪此時卻完全喪失了判斷能力，此時不得不讓人對其真實身份產(chǎn)生質(zhì)疑。

前文提過的，在片首導演詢問觀眾杰瑪是靠什么贏得2000萬時，四個選項的最后一個是itgwritten。這一詞出現(xiàn)三次一直貫穿全影片，第一次是在影片還未開始所出現(xiàn)的問題選項最后一項，詢問我們杰瑪是靠什么贏得大獎，靠作弊，運氣，天才還是命運?盡管我們將此選項翻譯成“靠命運或命中注定”，但有意思的是written的本意卻是“被書寫的”意思。而影片中也確實既包括本意也包括引申意思。那問題是這是誰書寫的呢?是羅摩?穆罕默德?上帝?是那些神們寫的嗎，也就是是命中注定嗎?第二次是在影片中間杰瑪向1000萬盧比沖擊時。當中場休息時在洗手間里杰瑪對主持人說他拿不到大獎因為他不知道題目的答案時，主持人貌似漫不經(jīng)心地說，你會拿到的，“那可能是命中注定的(Maybe it's written)”。而當杰瑪無意抬頭照鏡子時，充滿水氣的鏡子上赫然寫著答案。此處的“writ，ten”就是雙關(guān)，表面上是說“命中注定”，但實質(zhì)上是說答案已經(jīng)寫在那兒了?；氐酱痤}臺上，杰瑪又一次恢復了理性，當觀察到主持人下意識所流露出得意的笑容時很堅

定的選了另一個答案而沒有選擇主持人寫在鏡子上的答案；當然主持人給他寫下的答案是錯誤的。代表著白人視角的杰瑪是不會選擇那個狡詐的印度主持人的安排的答案的，他的書寫是不為杰瑪所接受的。

第三次出現(xiàn)就是影片結(jié)尾時，導演呼應片首，回答杰瑪靠什么贏得大獎，即it is written，那是作者所書寫的嗎?原小說中主人公的名字不是杰瑪，而是羅摩·穆罕默德·托馬斯，象征著印度教、穆斯林、基督教三種宗教的融合，而影片將這一名字改成杰瑪，于是原作家筆下那個象征著每一個印度人的羅摩·穆罕默德-托馬斯被導演“書寫”成了歐美國家眼中的印度人杰瑪，影片中的杰瑪?shù)膵寢屝欧畹氖怯《冉蹋谂c穆斯林的宗教沖突中被打死，因此杰瑪才能回答出那個關(guān)于羅摩神手持什么的問題。

雖然電影中也可以看到孟買的高樓大廈，比如說電影一開始回憶童年時代一群窮孩子跑到富人區(qū)打板球，但鏡頭里的高樓大廈是經(jīng)過模糊處理的背景，鏡頭持續(xù)了很短幾乎就是幾秒鐘的時間就隨著保安的到來被移出了觀眾的視線，跟隨著保安的追逐我們被領(lǐng)入了臟亂不堪到處是垃圾擁擠狹窄的棚戶區(qū)。鏡頭帶領(lǐng)觀眾細致觀察著貧民窟的環(huán)境以及貧民窟人們的生活。也許有人會說這部影片不就是在演貧民窟孩子的生活嗎，當然要突出貧民窟的鏡頭。但是，在英國人的傳統(tǒng)觀念里曾經(jīng)的殖民地恰是如此貧窮、骯臟而且落后。比如E.M.Foster的《印度之行》里描寫英屬殖民地印度的Chandrapore時，當?shù)厝怂幼〉牡胤绞沁@樣的：

映入眼簾的都是如此的低矮，如此的可怕，當恒河泛濫時都期望能將這些瘤毒沖洗回土壤中去。房屋倒塌了，人被淹死后開始腐爛，但是整個市鎮(zhèn)的大致輪廓仍然保留著，這兒突起一塊兒，那兒縮小一點兒，就像是某些卑微但又永遠無法摧毀的某些生命一樣。

于是影片以印度的貧民窟作為主要形象，大量的鏡頭向觀眾展示著印度的貧窮與落后，也許是導演的視角問題，也許為了迎合觀眾想象中的形象。甚至包括審訊杰瑪?shù)木侄际呛喡姆课?，電視設(shè)備老舊破爛，其刑具也是原始簡單。哪怕豪華的演播大廳在影片中也都是出現(xiàn)在黑夜里。整個片子的光線暗淡，總有煙霧彌漫的感覺。

影片結(jié)束后又很突兀地增加了一段印度歌舞，貌似回顧三個孩子的成長過程，實質(zhì)上不過是歡樂的舞蹈實在不能融入影片的背景，而歐美人眼中的印度特色又實在難以割舍，所以我們才看到了這段突兀的舞蹈，而且舞蹈中又幾次穿插上泰姬陵、恒河、貧民窟的照片，都是所謂的印度象征。

三、結(jié)語

影片《貧民富翁》雖然是講述印度貧民窟的故事，不過是換了背景換了膚色仍然講述著西方的故事。其主題陳舊，依然是關(guān)于奮斗而實現(xiàn)夢想的故事；形象也老套，依然沿用著落后貧瘠的印度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