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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翎美少年

        2009-10-23 08:25:58賈秀玲于玉堂王霆鈞
        電影文學(xué) 2009年12期

        賈秀玲 于玉堂 王霆鈞

        1白洋淀日

        夏天。河邊是大片翠綠的蘆葦。蘆葦叢中不時(shí)傳來鳥兒的啼鳴,時(shí)而有小鳥和野禽在水面掠過。

        靠近蘆葦?shù)乃校袃蓚€(gè)男孩正比賽游泳。他們的身子和腦袋都浸在水里,快速地向?qū)Π队稳ァ?/p>

        岸邊,靠著一條小木船,放著他們的衣服,船頭站著一只魚鷹,三妮站在岸上為他們加油并做裁判:泥鰍哥加油!葦根哥加油!

        一條黃色的大狗蹲在一旁看著他們比賽,仿佛也在為他們加油。

        游在前邊的小泥鰍抬起頭換了一口氣,看看緊緊跟在身邊的葦根,又將頭埋進(jìn)水中,朝前游去。

        葦根也換口氣,繼續(xù)前游。他們的耳邊是三妮的加油聲。

        忽然,遠(yuǎn)處響起了突突的聲音。

        三妮警覺地朝馬達(dá)聲看去。

        一艘日本鬼子的小火輪插著膏藥旗,向這邊駛來。純凈的天空上飄過一縷黑色的煙。

        三妮喊道:泥鰍哥、葦根哥,快上來,小鬼子來了!

        大黃狗也叫了一聲。

        小泥鰍和葦根停下,看著三妮。

        三妮:快上來,鬼子的小火輪來了。

        兩個(gè)孩子急忙游回來,匆忙上岸。小泥鰍抱起衣服和魚鷹,葦根抱著衣服,領(lǐng)著大黃狗鉆進(jìn)蘆葦灘里,趴下觀察著動靜。

        葦根悄聲對大黃狗說:別叫!

        大黃狗好像明白他的意思,看著前面。

        透過蘆葦,他們看見鬼子的小火輪漸漸地駛來,靠近了荷花淀。

        2柳河寨鎮(zhèn)里日

        丁家門前有一棵高大的樹。彩菱出了門看看大街,沒發(fā)現(xiàn)兒子泥鰍的身影。

        泥鰍的姥姥出來,問彩菱:泥鰍沒回來?

        彩菱:沒有。

        姥姥:這孩子太讓人操心了,回來你可得好好說說他。

        3三妮家日

        三妮媽沖大街喊道:三妮,三妮!

        沒人回答她,她失望地進(jìn)屋。

        4葦根家門前日

        葦根娘看見一個(gè)男孩,問:看見我家葦根沒?

        男孩:他和小泥鰍挖鮮藕去了,沒回來?

        葦根娘:沒。

        5白洋淀

        水面上,幾個(gè)荷槍實(shí)彈的鬼子兵站在船上。火輪船的煙囪突突地冒著黑煙,一片蔚藍(lán)的天空被涂抹上了難看的污漬。

        蘆葦灘里,泥鰍和葦根、三妮屏住呼吸,躲在了蘆葦叢里朝外看著。

        大黃狗仰起頭哼了一聲,葦根趕緊用手捂住了它的嘴,又拍了拍它。

        黃狗不叫了,緊緊地盯住了火輪。

        躲在蘆葦叢中,小泥鰍咬著牙,使勁攥緊了拳頭,葦根氣憤地呸呸吐著。

        三妮緊張地大氣不敢出。

        小火輪上,一個(gè)鬼子兵看見了河溝里的木船:那有條船(日語)。

        另一個(gè)鬼子兵:把船拖過來(日語)。

        第三個(gè)鬼子兵:會不會有雁翎隊(duì)在這活動(日語)?

        一個(gè)鬼子兵說:雁翎隊(duì)早就讓大日本皇軍打散了(日語)!

        鬼子們一陣開心地狂笑。

        小火輪靠近了木船?;疠喆咸乱粋€(gè)鬼子兵,操起槳船,可他不會使槳,船劃不走。

        那個(gè)鬼子兵把拴船繩扔到小火輪上,一個(gè)鬼子兵接過來,拖著船走了。

        他們把木船拖進(jìn)了荷花淀。

        蘆葦灘里,三個(gè)孩子看著鬼子拖走了木船,葦根說:泥鰍哥,咱們的船,咋辦?

        泥鰍:等等看,看他們干什么。

        鬼子的船橫沖直撞地開進(jìn)荷花淀,把一片美麗的荷花沖得搖搖晃晃,有的甚至被沖倒。

        蘆葦灘里,三妮罵著:鬼子真不是東西,看把荷花沖的!

        小火輪上又下來一個(gè)鬼子兵到木船上,鬼子哇啦哇啦地說了一陣,留下木船,小火輪向村里駛?cè)ァ?/p>

        小火輪越開越遠(yuǎn)了。

        蘆葦灘里,三個(gè)孩子悄悄地向木船上的兩個(gè)鬼子靠去,他們不知道鬼子要干什么。

        荷花淀里,兩個(gè)鬼子正采荷花,采那些欲開未開的荷花,采下放到船里。

        蘆葦灘里,三妮小聲地:泥鰍哥,鬼子兵采荷花干什么?他們能吃嗎?

        泥鰍也小聲地:小鬼子在咱這還能干什么!肯定是壞事。

        荷花淀里,兩個(gè)小鬼子探出身子采荷花。

        6柳河寨鎮(zhèn)碼頭日

        漁民看見鬼子的小火輪開過來,急急忙忙帶著打來的魚離去。這群漁民中就有小泥鰍的姥爺和葦根的爸爸。

        7蘆葦灘日

        小泥鰍和葦根從衣服里摸出他們的武器,一人一把彈弓。三妮摸出兩個(gè)彩色玻璃球。

        彩色玻璃球在太陽下閃閃放光。

        小泥鰍接過兩個(gè)玻璃球,葦根拿出一個(gè)二踢腳來和一盒火柴。

        小泥鰍瞄準(zhǔn)了木船上的鬼子??墒枪碜颖硨χ麄?,不便下手。

        三妮對大黃狗說:叫!

        大黃狗心領(lǐng)神會地叫了一聲。

        木船上的兩個(gè)鬼子被突然的狗叫聲嚇了一跳,回頭去看。

        說時(shí)遲那時(shí)快,小泥鰍的第一粒玻璃球急速地射出去,葦根點(diǎn)了火的炮仗箭似的飛了出去。

        就在炮仗響起的第一聲時(shí),小泥鰍的玻璃球也剛好射中一個(gè)鬼子兵的左眼。鬼子兵嗷地叫了聲,捂住受傷的眼睛,血從指縫間流出來,手中的荷花也散落淀里。

        三妮小聲地叫好:打得好,真準(zhǔn)!

        還沒等第二個(gè)鬼子兵反應(yīng)過來,第二聲炮仗響,小泥鰍的第二粒玻璃球也飛射出去,擊中第二個(gè)鬼子兵的右眼睛。

        三妮:打得好!

        第二個(gè)鬼子兵也像第一個(gè)鬼子兵一樣,慘叫著捂住眼睛,船立馬搖晃起來,鬼子?xùn)|倒西歪地站立不穩(wěn)。

        8柳河寨鎮(zhèn)碼頭日

        鬼子在碼頭搶魚,鄉(xiāng)民紛紛逃走。有來不及走的漁民,他們的魚就成了鬼子的戰(zhàn)利品。

        一個(gè)鬼子聽見了不遠(yuǎn)處響起的炮仗聲:你們聽!是什么響(日語)?

        另一個(gè)鬼子:雁翎隊(duì)的土八路(日語)?

        鬼子丙疑惑地?fù)u頭。

        他們匆匆?guī)蠐寔淼膽?zhàn)利品,蹬上小火輪。

        泥鰍姥爺看著鬼子的火輪開走了,對身邊的水生說:水生,你家葦根在家嗎?

        水生:他不是一直跟著你外孫玩嗎?學(xué)校老師沒了,也不上課了,這學(xué)生就放羊了。

        泥鰍姥爺嘆了口氣,走了。

        9荷花淀里日

        第二個(gè)小鬼子倒進(jìn)水中,他不會游泳,在水里胡亂撲騰。

        蘆葦灘里,三妮和葦根開心地笑出聲來。小泥鰍也笑了,不過他還是捅了一下兩個(gè)伙伴,示意小聲,別讓鬼子聽見。

        荷花淀里,落水的小鬼子掙扎著抓住船身,用力地扒船要上船。

        船上的鬼子一手捂眼睛,一手拿著荷花,水里的鬼子扒船過猛,船斜過度,船上的鬼子也掉下水里。

        船倒扣在水里,船身又滑,鬼子不會游泳,想把船翻轉(zhuǎn)過來,可翻過這邊,那邊又倒了,真是比登天還難。

        藏在蘆葦?shù)砝锏娜齻€(gè)孩子到底沒憋住,笑出聲來。

        葦根小聲地:笨蛋!

        小泥鰍小聲地:笨鱉!

        三妮小聲地:笨鬼子!

        他們又都急忙用手捂住嘴。

        小泥鰍對三妮說:三妮,你觀察情況。

        三妮:嗯,你們呢?

        小泥鰍像個(gè)指揮員似的一揮手:下水。

        兩個(gè)男孩一個(gè)魚躍,鉆進(jìn)水里。魚鷹和大黃狗也從不同的路線向鬼子靠去。

        水里,鬼子還在掙扎。魚鷹向戰(zhàn)斗機(jī)俯沖一樣向他們啄來,旁邊大黃狗也向他們咬過去。

        小鬼子躲閃不及,越發(fā)慌亂,開始

        嗆水。

        這時(shí)候,兩個(gè)孩子游到船前,一人抱住一個(gè)鬼子往下拖,鬼子沒有了抓頭,沉進(jìn)水里。

        小泥鰍和葦根把鬼子拖離船,放開了他們。不會游泳的鬼子在水里掙扎。

        小泥鰍和葦根探出頭換口氣,泥鰍說:把船沉到水里。

        葦根不解地問:干啥?不要船了?

        小泥鰍來不及解釋說:快點(diǎn)吧。咱們的船不能讓鬼子用。

        兩個(gè)人一齊用力把船翻過來,故意讓水灌進(jìn)船艙里。

        小鬼子還在水里掙扎。翻船帶起的波浪沖得水里的小鬼子直嗆水,嗆得頭昏眼花直咳嗽。

        白洋淀里,小火輪突突突地開過來。

        荷花淀里,兩個(gè)男孩扒住船的一頭,讓水進(jìn)艙。船艙里的水越來越多,終于沉了下去。

        岸上的三妮聽見了火輪的馬達(dá)聲,叫道:快走吧!小火輪開回來了。

        兩個(gè)男孩急忙游回來,魚鷹和大黃狗在后邊跟著撤回。

        白洋淀里,小火輪突突突地開過來。船上,荷槍實(shí)彈的鬼子警覺地東張西望。

        蘆葦灘里。三個(gè)少年伸手向前分開蘆葦,迅速地向深處躲去,魚鷹在他們頭上飛,大黃狗在他們后邊追著。

        葦根氣喘吁吁地:泥鰍,我家的船咋辦?

        泥鰍:等鬼子走了再說。

        三妮:聽!你們聽!

        三個(gè)少年停下來,聽見小火輪的聲音越來越近。他們不約而同地趴下,大黃狗也趴下,泥鰍一招手,魚鷹也落下。小泥鰍有模有樣地匍匐著,向岸邊爬去,透過蘆葦叢的縫隙朝外看著。葦根和三妮也學(xué)著小泥鰍的樣子向岸邊靠去。

        白洋淀里,小火輪突突突地開過來。

        蘆葦灘里,三個(gè)少年在蘆葦?shù)目p隙間看見小火輪開進(jìn)了荷花淀。

        荷花淀里,兩個(gè)鬼子還在水里掙扎。

        當(dāng)小火輪過來時(shí),湖面已經(jīng)平靜如初,沒有了木船,也沒有了鬼子兵。

        火輪上的鬼子疑惑地看著湖面。

        這時(shí),一個(gè)鬼子發(fā)現(xiàn)湖里竄起氣泡,手一指:那兒(日語)!

        小火輪向氣泡處靠去。

        鬼子兵頭指著一個(gè)鬼子兵說:你,下去找到他們(日語)。

        鬼子兵:我不會游泳(日語)。

        兵頭抽他一個(gè)耳光罵道:渾蛋,你不會游泳就可以見死不救嗎(日語)?

        兵頭一把把他推進(jìn)水里。

        同時(shí)又把身邊另一個(gè)鬼子兵推進(jìn)水里:你也下去救人,如果我們不把他們救上來,把美麗的荷花來回去,讓大佐獻(xiàn)給他的夫人,我們都得挨耳光(日語)。

        一個(gè)鬼子兵好不容易找到一個(gè)快要淹死的鬼子,抱著他向火輪靠近。

        另一個(gè)鬼子兵在水里摸索,尋找鬼子兵。

        鬼子兵頭把三八大蓋槍伸出去,讓水里的鬼子兵抓住,好把他拖上來。

        水里的鬼子兵抓住了槍管,用力地拽。鬼子兵頭用力地往上拽??墒撬粋€(gè)人拖不上來,就回頭讓船上的鬼子兵抱住他的后腰,像兔子拔蘿卜似的往船上拖人。

        水里的鬼子兵沒有抓住槍管,手一松,船上的鬼子兵站立不穩(wěn),一齊倒在船上。

        躲在蘆葦叢中的三個(gè)少年開心地笑了。

        鬼子兵的小火輪開走的時(shí)候,船上頭朝低處趴著四個(gè)快要淹死的鬼子兵,原先采荷花的鬼子兵嘴里不斷在往外流水,他們身邊放著一堆荷花。

        鬼子兵頭氣惱地沖著荷花淀中的荷花射擊,其他鬼子也朝荷花射擊。

        荷花荷葉在槍聲中顫抖。

        蘆葦叢中的小泥鰍咬著牙:混賬王八蛋小鬼子!

        三妮:小鬼子真壞。

        葦根:不能打漏我家的船吧?真要是讓鬼子打漏了,回家我爹該揍我了。

        三妮:咱們這是打鬼子,你爹會原諒你的。

        葦根:那也不行。

        小火輪消逝在彎道處,只留下一道濃煙在蔚藍(lán)的天空。

        蘆葦叢中,三個(gè)少年已經(jīng)到了岸邊。龜鷹和大黃狗一直跟著。

        葦根:泥鰍哥,鬼子不能回來了吧?

        小泥鰍:回來找死呀!走,找船去。

        他們跳到水里,潛入水中,在水里把船翻過來,抬過水面,除去船艙里的積水。

        10柳河寨街頭日

        三妮娘走到丁家。看見小泥鰍的姥姥正在喂雞,就說:丁嬸,你家泥鰍在家沒?

        丁嬸:沒有啊,說是出去挖菱角和蓮藕,可到這時(shí)候也沒回來。

        在屋里做飯的彩菱出門潑水,聽見她們的說話聲,也焦急地問:你家三妮也沒回來?

        三妮娘:沒回來,這孩子,都急死人了。

        丁嬸:我家泥鰍像他爹似的,不讓人省心!

        彩菱嗔怪地說:娘。

        丁嬸看了女兒一眼,改口說:這小鬼子一來,咱大淀就沒了安生日子。等他姥爺回來,讓他出去找找。

        三妮娘:哎。

        待三妮娘離開之后,彩菱說:娘,你說泥鰍就說泥鰍唄,說他爹干啥?

        丁嬸:咋的,還不讓說了?

        彩菱:誰不讓說了,不讓別人說還不讓娘說呀!

        丁嬸:你也知道,咱白洋淀人世世代代都打魚種地,你家泥鰍他爹干啥呢,一天天不著家。

        彩菱:我不是說了嘛,他在外邊打短工。

        丁嬸:打什么短工,打短工也沒見他掙多少錢回來。等小泥鰍回來你好好說說他,別像他爹似的一天天總在外邊跑。這世道多不太平呀,有個(gè)彩蓮就夠我操心的了,你還帶個(gè)淘氣包回來。

        11柳河寨朱大江家門前日

        丁彩蓮剛要出門,忽然看見父親帶著裝魚的簍子從街上走來,連忙躲在一邊,可是父親已經(jīng)看見了她,徑直走到她面前。

        丁父:怕看見我是不是?

        彩蓮低聲地:不是。

        丁父:不是咋還躲躲閃閃的?我可告訴你,你和朱大江的婚事我和你娘都不同意,你掂量著辦吧。

        彩蓮:當(dāng)初訂婚還不是你和我娘說定的。

        丁父:當(dāng)初是當(dāng)初,這會兒是這會兒。去哪兒?

        彩蓮:回家。

        丁父:去找找小泥鰍,小兔崽子也不知跑哪兒去了。

        彩蓮答應(yīng)一聲:哎。

        12白洋淀夕陽西下

        三個(gè)少年坐在船上,小泥鰍劃著槳,向碼頭劃去。船艙里裝著蓮藕和菱角。

        三妮唱著歌:

        雁翎隊(duì)員真神勇,

        來無影,去無蹤,

        雁過藍(lán)天留雁鳴,

        船兒隱入蘆葦中。

        小船猶如雁插翅。

        水上游擊顯神通。

        沒有槍炮用彈弓,

        打得鬼子直哼哼。

        13柳河寨碼頭傍晚

        小泥鰍和葦根用衣服包著菱角,肩膀上搭著蓮藕,三妮用衣服兜著菱角,胳膊彎里掛著蓮藕,朝家走去。

        他們分手的時(shí)候,小泥鰍看周圍沒人,囑咐說:今天的事對誰都不能說。聽著沒有?

        葦根:聽著了。

        三妮:跟娘都不能說?

        小泥鰍:不能說。要是說出去,下次就不帶你了。

        三妮:哎。

        彩蓮過來:小泥鰍,你這是跑到哪兒去了!都把姥爺姥姥和你娘急死了。

        小泥鰍:老姨,我們挖菱角和蓮藕去了。你看,挖這么多呢。

        彩蓮接過小泥鰍肩膀上的蓮藕拿著,說:葦根、三妮你們都快回去,家里正到處找你們呢。

        葦根和三妮答應(yīng)一聲,加快了腳步。

        三個(gè)小伙伴分手時(shí),會意地相視一笑。

        14葦根家傍晚

        水生和葦根娘正吃飯。飯桌上放著貼餅子、魚醬、自家種的小青菜和山野菜。

        一只手伸向貼餅子,水生拿筷子敲了一下拿餅子的手。

        葦根把手縮了回去,餅子卻抓到手里:我餓了。

        水生不給兒子一點(diǎn)好臉色,嚴(yán)厲地說:你還知道餓呀。把餅子擱下。擱下!聽著沒有!

        葦根只好乖乖地放下餅子,膽怯地看著父親。

        水生:說說,都干啥去了?

        葦根:挖菱角和藕去了。我娘知道。

        水生:和誰?

        葦根:老丁家的小泥鰍,還有三妮。

        水生:沒干別的?

        葦根:沒有?真的沒有。看見日本人我們都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鉆進(jìn)蘆葦灘里不出來。不信你問問泥鰍和三妮。

        水生緊緊地盯著葦根:問他們干啥,我就問你。你糊弄沒糊弄你爹娘?

        葦根一口咬定:沒有!真沒有!

        葦根看了娘一眼。

        葦根娘有些心疼,就說:行了。記住,爹娘都是為你好。

        葦根嗯了一聲,咬了一口餅子。

        15三妮家傍晚

        三妮把衣襟向地上一攤,兜著的菱角撤了一地,笑著對娘說:娘,你看這么多菱角,夠咱們吃好幾頓了。

        三妮娘用手指頭點(diǎn)了一下三妮的額頭,說:你說說你還像個(gè)妮子嗎?整天和那些小子瘋跑。說,今天都干啥了?

        三妮:沒干啥呀?

        三妮娘:沒干啥一跑一天?

        三妮:沒一天,我們是下響出去的。

        三妮娘:我告訴你,看見日本人躲遠(yuǎn)點(diǎn),那些人都是畜生,專門禍害妮子。不聽話等你爹回來揍你。

        三妮:娘,我聽話,我啥時(shí)候不聽話了。

        16泥鰍家傍晚

        彩菱幫著娘圈雞圈鴨圈豬。姥爺默默地坐在炕沿上抽煙,小泥鰍在院子里罰站。彩蓮拿下掛在房檐下的一根干艾蒿,用灶里剩火點(diǎn)著。

        彩蓮給小泥鰍求情了,說:行了,罰一會站行了。到老姨屋里來吧。

        小泥鰍看看娘,也看看姥姥,她們沒說話,他就沒動。

        彩蓮過來拉一把泥鰍,說:認(rèn)個(gè)錯就行了。

        泥鰍:我沒錯。

        彩蓮:行了別嘴硬了。大人打你罵你都是為你好。這世道兵荒馬亂的,你要是出點(diǎn)事,還不讓你爹娘,姥姥姥爺老姨心疼死。

        彩蓮拉著泥鰍進(jìn)了自己的屋子,把艾蒿放在一張鐵片上薰蚊子。泥鰍抽抽鼻子,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泥鰍:什么這么香?

        他在炕里一個(gè)小盒子里翻著,找出了一個(gè)香草袋。他把香草袋拿在手里,看著上面的小鳥。

        彩蓮:別亂翻老姨的東西。

        泥鰍已經(jīng)翻出一個(gè)香草袋來:老姨,真好聞。這是什么?

        彩蓮:香草袋。

        泥鰍看著那上面的圖案說:這小鳥真好看,給我吧!

        彩蓮:老姨啥都能給你,就是這個(gè)不能給。你想要,明兒老姨給你繡一個(gè)。

        泥鰍:這個(gè)咋不能給?

        彩蓮:閨女用的東西,不能給你個(gè)嘎小子。明兒老姨專門給你繡個(gè),保準(zhǔn)比這個(gè)好看。

        泥鰍:上面也得有小鳥。

        彩蓮:這不是小鳥,是鴛鴦。

        泥鰍:什么是鴛鴦?

        剛好這時(shí)彩菱進(jìn)了屋,彩蓮說:大姐,咱們家鎬頭呢?

        彩菱疑惑地問:都啥時(shí)候了,要鎬頭干什么?

        彩蓮笑道:刨根兒呀。你家的泥鰍左一個(gè)為什么,右一個(gè)為什么,問起來沒完沒了的!

        泥鰍抱住老姨說:老姨壞,你笑我!

        彩蓮伸手要往回拿的樣子:泥鰍,老姨給你鬧著玩的!哎,把香草袋給我。

        泥鰍把香草袋放到老姨手里說:妮子用的東西,男子漢才不要呢!

        彩蓮:喲!才多大就男子漢了!

        17白洋淀日

        大淀里碧波蕩漾,一派和平的勞動景象。

        人們在捕魚,有支罩的,搬罾的,放魚鷹的,拿魚叉的。

        一個(gè)人劃著一條小船,船頭站滿了魚鷹。主人用竹竿把魚鷹趕下水,一會兒,魚鷹們嘴上叼著活魚浮上水面,主人把魚取下,又把魚鷹趕下水。

        姥爺揮動竹罩捕魚。一會兒竹罩不動了。他伏下身子,只見一條扭扭擺擺的大鯉魚卡在他手上。

        姥爺:泥鰍,掐住!姥爺說著把魚小心地遞給泥鰍。泥鰍接過魚,那條魚使勁地?cái)[動,他把魚往胸前抱,可是手一滑,魚又掉進(jìn)了水里。

        18朱家夜

        朱大江的母親伏在昏暗的油燈下,一針一線縫著衣服,不時(shí)拿手擦著昏花的老眼。

        門外有響動,朱母警惕地抬起頭,聽聽動靜,走到門旁。

        門外傳來朱大江的聲音:娘,是我,開門!

        朱母又驚又喜,開了門。

        朱大江進(jìn)屋后,馬上把門插好:娘!

        朱母:這半夜三更的咋回來了?吃了沒有?

        朱大江:沒有。劉隊(duì)長讓我回來拿點(diǎn)吃的。

        朱母點(diǎn)著灶炕。說:娘去給你熱。你先進(jìn)屋歇著。

        朱大江進(jìn)了屋。

        當(dāng)朱母端著餅子和成菜進(jìn)屋時(shí),大江已經(jīng)在炕上發(fā)出輕輕的鼾聲。

        朱母舉起油燈細(xì)細(xì)打量兒子的面龐。她發(fā)現(xiàn)兒子手中攥著什么東西,輕輕扒開兒子的手,看見他手中的香草袋。

        朱母坐在兒子的旁邊,臉上笑著,眼中流出了淚水。

        19街道凌晨

        丁家泥鰍的姥爺起來出門到廁所解手,忽然聽見街上有急促的跑步聲,他想了一下,拿起一根樹枝子敲打墻角的一口破鍋。

        街上,鬼子軍官揮著指揮刀:包圍全村,一個(gè)人也不準(zhǔn)跑了。(日語)日偽軍包圍了村子,挨家挨戶砸門把人們趕往村學(xué)校的空地上,在人群前架起了機(jī)槍。

        聽見敲打破鍋聲音的鄉(xiāng)親,急忙帶家人逃避鬼子。

        20泥鰍家清晨

        泥鰍的姥爺放下破鍋,急忙進(jìn)屋說:都快起來,快跑。往蘆葦灘里鉆???從后窗戶出去。

        一家人迅速爬起來,姥姥問:怎么了?

        姥爺:八成是鬼子來了。快快!

        泥鰍和媽媽起來抓過外衣。泥鰍沒忘了把彈弓別在腰帶里,用外衣蓋住。

        姥爺塞給他們一個(gè)窩頭,他們從后窗戶出去。

        彩蓮抓過一把鍋底灰抹自己臉上,出去又抹到彩菱臉上。

        21蘆葦灘清晨

        泥鰍家房后就是河,一家人越過河鉆進(jìn)蘆葦灘里。

        大街上傳來鑼聲和喊話聲:大家伙聽著,皇軍來了,家家戶戶男女老少一個(gè)不落,都到學(xué)校操場集合,皇軍要訓(xùn)話。話音一落,又是鑼聲、喊話聲。

        鬼子和偽軍跑到河邊,看見有人要過河逃跑,就朝河里開槍。

        一個(gè)鬼子把機(jī)槍架在岸上朝蘆葦蕩掃射。蘆葦成片地倒下。

        22朱家清晨

        朱大江聽到槍聲急忙起來,說:娘,糟了,咋沒叫我?

        外面已經(jīng)有人在砸門了。

        朱母:看你睡得挺香就沒叫。

        朱大江:娘,咱們快跑。

        朱母:你快從后窗跑。

        朱大江:你先跑。

        朱母:我一個(gè)老婆子怕啥,你快跑吧。

        朱母拉著兒子,推著他讓他逃走。朱大江只好從后窗逃走。

        朱家后窗戶離河還有一條街,朱大江剛拐過街,就被鬼子發(fā)現(xiàn)了,鬼子把他推到人群里。

        朱大江尋機(jī)逃跑??墒枪碜涌垂艿煤車?yán),一直沒有機(jī)會。

        鬼子砸開了朱大江家門,把朱母推出門去:走!(日語)

        23蘆葦蕩清晨

        蘆葦蕩里,泥鰍和姥爺一家人趴在

        地上,一動也不動。

        河里,沒有來得及上岸的人被機(jī)槍射中,倒在水里,血染紅了河水。

        學(xué)校操場上站著一大群人,其中有三妮母女,水生和他的兒子葦根。葦根悄悄地按按衣服,衣里別著他的彈弓。

        村里的槍聲停了,傳來狗和雞鴨的叫聲。鑼聲再度響起:老鄉(xiāng)們都回來吧,日本人走了。

        天已經(jīng)大亮了,泥鰍和姥爺一家人從蘆葦蕩里出來,小心翼翼地朝村里走去,遠(yuǎn)遠(yuǎn)就能聽到遇難者家屬的哭聲。

        24學(xué)校日

        泥鰍回到學(xué)校,大部分人已經(jīng)散去。

        葦根向泥鰍說著當(dāng)時(shí)的情景:鬼子把大伙圍到學(xué)校操場上,問誰家是雁翎隊(duì)的?非讓村里人交代雁翎隊(duì)在哪兒。說了皇軍有賞,不說,就統(tǒng)統(tǒng)槍斃!讓誰說誰也不說。這個(gè)時(shí)候,一個(gè)鬼子把站在前排的三妮拉出來。

        三妮接著說:鬼子一拉我,一下子把我嚇哭了。一個(gè)鬼子把我推倒,兩個(gè)鬼子一個(gè)拉我一條腿,說,要沒有人承認(rèn)就把我劈兩半。就在這時(shí)候,朱大江叔叔站出來了,說:我是雁翎隊(duì)的,和鄉(xiāng)親沒關(guān)系。鬼子就把他抓走了。

        葦根:朱大江真是好樣的。

        泥鰍:鬼子知道打瞎他們的眼睛的是啥樣的人嗎?

        葦根:好像不知道。他們就問誰是雁翎隊(duì)的?

        泥鰍沉默無語。

        25丁家日

        丁家被翻得亂七八糟。姥爺從外面走進(jìn)來,對姥姥說:聽村里人說,大江被日本人逮住,送到安平鎮(zhèn)里。

        姥姥:也多虧了他,要不村里還不知要死多少人呢。他娘就這么一個(gè)兒子,怪可憐的。要不叫彩蓮去看看他娘?

        姥爺:咱早退了親,就不要再添亂了。

        姥姥:彩蓮出去一會子了,怕是早去了吧?

        姥爺叫:彩蓮,彩蓮!

        彩菱和泥鰍走了進(jìn)來:爹,你找彩蓮?

        姥爺:去,到東頭老朱家看看是不是彩蓮在那兒,在的話把她叫回來!

        26朱家日

        朱母躺在炕上,彩蓮坐在老人床頭。朱母淚流滿面地說:叫鬼子抓去,大江就沒命了!娘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兒子,我孝順的好兒子!

        彩蓮也淚眼婆娑。

        朱母后悔地說:他昨夜里回來,說給雁翎隊(duì)拿點(diǎn)吃的,他太累了,說歇一會就走,他就躺下睡著了,我看他睡得香就沒叫他,我要是叫醒他,他走了也就不會讓鬼子抓走了。大江,娘對不起你呀!

        彩蓮:他是為救鄉(xiāng)親們。

        朱母拉住彩蓮的手:好閨女!

        彩蓮撲倒在朱母床頭,嗚咽。

        彩菱領(lǐng)著泥鰍進(jìn)來。彩蓮抬頭看看,擦擦眼淚。

        泥鰍上前給老姨擦眼淚:老姨不哭,老姨不哭!

        彩蓮摟住泥鰍:泥鰍,你也是好樣的!

        泥鰍:老姨,大江叔是好樣的!

        泥鰍看見炕上有一個(gè)和老姨家一模一樣的香草袋,奇怪地拿過來說:老姨,這不是你的嗎,怎么會在這?

        彩蓮拿過來,說:這不是老姨的,是你大江叔的。

        泥鰍疑惑地看著老姨。

        27白洋淀日

        彩菱劃著船,駛進(jìn)無人的深處。

        船上坐著小泥鰍和葦根、三妮,還有大黃狗和那只魚鷹。

        28雁翎隊(duì)的野營地日

        正在擦拭老套筒的劉子勇聽見一陣鳥叫聲,拎著老套筒就出去了。他在蘆葦灘邊碰上了泥鰍母子和葦根、三妮四人。

        泥鰍高興地叫了一聲:爹,你咋在這?

        劉子勇抱過兒子親了一下說:爹在這打魚摸蝦好養(yǎng)家糊口啊。在姥家過得好吧,兒子?

        泥鰍:好,好??珊昧恕?/p>

        劉子勇放下兒子對彩菱說:你和三妮在這揀雁蛋野鴨蛋,我和這兩個(gè)小子說句話。

        劉子勇就和泥鰍、葦根走開了。

        他們走到一個(gè)僻靜處,劉子勇坐下來,對兩個(gè)孩子說:說說,大前天你們在荷花淀干啥了?

        泥鰍:在荷花淀?

        葦根:我們在那兒挖菱角和鮮藕了。

        劉子勇:對,你們是挖那個(gè)了,是不是還干別的了?

        泥鰍:爹,你是不是雁翎隊(duì)?你要是雁翎隊(duì)我就和你說實(shí)話。

        劉子勇:你別管我是不是了,你先說說你們那天都干啥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泥鰍裝作在回憶的樣子說:那天都干啥了呢?

        劉子勇:別裝了。彈弓帶來沒有?

        泥鰍:彈弓?

        劉子勇一把從兒子的懷里搜出彈弓,又對葦根說:你的呢,叔叔看看。

        葦根只好把彈弓拿了出來。

        劉子勇看著彈弓問:有子彈嗎?

        小泥鰍從兜里掏出一個(gè)石子。

        劉子勇接過來說:這球不圓也打不準(zhǔn)啊。還有沒有別的了?

        小泥鰍:沒了,就這了。

        劉子勇:把子彈裝進(jìn)彈弓,瞄準(zhǔn)站在葦葉上的一只小鳥,用力拉開射擊,小鳥落地了。

        泥鰍驚喜地說:爹,打得真準(zhǔn)?你也玩彈弓?

        葦根也面露驚喜之情:真準(zhǔn)!

        泥鰍掩飾不住地說:爹,那天吧,日本鬼子的小火輪……

        他忽然意識到失口了,就說:日本鬼子的小火輪一來我們就躲開了。

        劉子勇:你就編吧小泥鰍。告訴你吧,那天你們的事我都知道。

        泥鰍:你咋知道?

        劉子勇繪聲繪色地描述說:那天,你們把兩個(gè)小鬼子的眼睛打瞎后,鬼子到醫(yī)院檢查傷口,在眼睛里沒找到子彈,也沒從后腦穿出去。他們的軍醫(yī)說,難道子彈還能從眼睛里掉出來?就問打你們的是什么人?他們就說是雁翎隊(duì)!還有槍聲呢。

        葦根:叔,這些事也是你編的吧?

        劉子勇:是不是你們干的?打鬼子嘛是好事,還不承認(rèn)?朱大江就夠英雄,看鬼子要對老百姓下手,就站出來承認(rèn)自己是雁翎隊(duì)。

        泥鰍放下心來,說:是我們干的。那天我們正比賽游泳,日本鬼子的小火輪開進(jìn)來了,還把葦根家的船弄進(jìn)去采荷花,小火輪把兩個(gè)鬼子放下后就開走了,準(zhǔn)是上碼頭搶魚去了。我們一看,只有兩個(gè)鬼子采荷花,就拉弓射箭。葦根帶了個(gè)二踢腳,點(diǎn)著了放了出去。他的二踢腳響了,我的子彈也射了出去。第一個(gè)響,把第一個(gè)鬼子的眼睛打瞎了;第二響,把第二個(gè)鬼子的眼睛也打瞎了。鬼子在船上也站不穩(wěn)吶,搖搖晃晃搖搖晃晃就掉進(jìn)大淀里,差一點(diǎn)就喂了老鱉。

        在泥鰍講述的時(shí)候,葦根和三妮也忘乎所以地幫腔,你一句我一句地說得十分生動,講得劉子勇喜笑顏開。

        劉子勇:好小子!打得好!打得好!

        泥鰍:爹,你保準(zhǔn)是雁翎隊(duì)的。你看我們參加行不行?我要是有槍,那一小火輪的鬼子不夠我一個(gè)人打的。

        葦根:我也參加。

        劉子勇:參加什么!打鬼子是大人的事情,等你們長大了再說。

        泥鰍:等我們長大了,小鬼子早就讓雁翎隊(duì)打光了。

        泥鰍看見彈弓伸手就要拿,劉子勇一把按住,沒讓泥鰍拿。

        劉子勇:話說回來了,我得批評你們。

        泥鰍不明白:批評我們什么?你剛才還說我們打得好呢。

        劉子勇:那是兩碼事。以后不準(zhǔn)拿彈弓撩扯日本鬼子。鬼子要不要打?要打,打日本鬼子有大人。你們小孩子念好書就行了。

        泥鰍:學(xué)校沒老師了咋念書?

        劉子勇:不會總沒老師的。一時(shí)沒老師,你們可以在村里組織兒童團(tuán),站崗放哨查路條。

        小泥鰍噘起了嘴,葦根也面露不悅

        之色。

        小泥鰍:爹,把彈弓給我們吧。

        劉子勇:彈弓沒收了。

        泥鰍:我光玩還不行嗎?

        劉子勇:不行。

        29蘆葦灘里日

        彩菱和三妮在揀野鴨蛋。大黃狗到處奔跑著尋找野鴨蛋,找到了就含在嘴中回來,到了彩菱面前再把它吐出來。每看到大黃狗找到野鴨蛋回來,彩菱都親切地拍拍它的頭,鼓勵它一番。

        劉子勇領(lǐng)著泥鰍和葦根走來,囑咐說:泥鰍、葦根,今天到這里看見我的事,和誰也不能說。就是和爹娘也不能說,你們家人問你進(jìn)淀里干啥來了,你們就說是跟泥鰍媽揀雁蛋野鴨蛋去了。記住沒有?

        葦根:記住了。

        彩菱和三妮真的揀了一籃子的蛋。

        泥鰍:揀這么多。

        劉子勇把彩菱引入一處僻靜處,溫存一番。

        彩菱:朱大江讓鬼子抓去了,你們得想想辦法。

        劉子勇:你放心,我們會救他出來的。以后把泥鰍看緊點(diǎn),別讓他惹事。

        彩菱戀戀不舍地看著劉子勇:嗯。

        30白洋淀日

        彩菱劃著船返回。葦編的籃子里裝著一些野鴨蛋。船上坐著三個(gè)孩子。兩個(gè)男孩子情緒不高,一言不發(fā)默坐在船里。

        彩菱警覺地劃著船。

        31丁家日

        泥鰍和娘回到家門前,發(fā)現(xiàn)門前立著一輛自行車,一個(gè)戴著鬼子帽的人剛好從屋里出來,騎上自行車走了。

        他們疑惑地進(jìn)了院。彩蓮出來,一臉愁容。

        泥鰍:老姨,那個(gè)人到咱家干啥來了?

        彩蓮不說話,一臉委曲地拉住姐姐的手,哭了。

        彩菱:咋的了,彩蓮?

        彩蓮:這個(gè)人提親來了。

        彩菱一愣,說:給你提親?

        彩蓮:姐姐,我咋辦啊?

        32街道日

        道邊的一棵大樹上,泥鰍還在往上爬,葦根在下邊怯怯地叫聲:泥鰍!泥鰍回頭一看,姥爺緊縮眉頭,倒背著手走來。

        肩背竹罩的姥爺仰頭看看樹上的泥鰍:泥鰍,你給我下來!

        泥鰍沒下來,他看見一個(gè)騎自行車的人,戴著日本軍帽向鎮(zhèn)東駛?cè)?。這個(gè)人正是到家里給老姨提親的人。

        姥爺仰臉看著樹上,以為泥鰍沒聽見,就加大了聲音,說:小泥鰍,你聽著沒有,快下來。

        泥鰍:哎,聽見了,就下來。

        他看見騎自行車的人在鎮(zhèn)東邊的一個(gè)瓜攤上停下來挑瓜,然后把瓜往膝頭上一碰,碰裂掰開就吃。

        路邊有一條小河,河邊是一個(gè)茅房。

        小泥鰍眼睛為之一亮從樹上乖乖地爬下來,膽怯地看著姥爺。

        彩菱從院里出來,姥爺對她說:你看看你兒子干啥去了,都上天了。

        彩菱拉住泥鰍:以后不許上樹了。你看,這樹有多高,要是摔下來還有命嗎?姥爺不讓你上樹是為你好,回家吧。

        姥爺說:你就沒個(gè)老實(shí)勁!走,跟我罩魚去!

        彩菱:泥鰍,跟你姥爺罩魚去吧。

        泥鰍討好地拿姥爺身上的竹罩說:姥爺我拿這個(gè)。

        33白洋淀日

        泥鰍和姥爺打魚。

        34村子日

        日軍翻譯官騎著自行車向村東瓜攤蹬去。

        泥鰍和葦根悄悄地向村東跑去,一點(diǎn)點(diǎn)靠近瓜棚。他們順著路下到河岸,進(jìn)入茅房。

        戴日本軍帽的翻譯官把車子支在路邊,在路邊吃香瓜。旁邊,泥鰍和葦根從茅房里出來溜進(jìn)瓜棚,他們悄悄地從門縫往外看著,這里可以清楚地看見立在路邊的自行車。

        吃瓜的人是日軍翻譯官:你這瓜也不甜吶。

        賣瓜老漢:這瓜不甜,這世界就沒有甜瓜了。我不是和你吹,北平的老總還到我這吃瓜呢。

        翻譯官站起來,擦了手,抹抹嘴巴,向路邊的茅房走去。

        瓜棚里,泥鰍和葦根相視一笑。

        翻譯官進(jìn)了茅房,站在茅坑的兩塊木板上,剛要蹲下來,突然吱呀一聲木板斷裂,翻譯官跌進(jìn)茅坑里。

        泥鰍和葦根飛快地跑出來,把車子拖到瓜棚后。葦根拿出一把用鐮刀頭改成的挖菜刀,劃開前輪外胎,從里邊拽出內(nèi)胎來,割斷,拽出。

        茅坑挺深,要想從里邊爬上來不容易。翻譯官只好呼救:來人哪,快來人!

        賣瓜老漢聽見聲音問:老總說啥?沒帶擦腚紙呀?

        賣瓜老漢跑過去看見翻譯官掉進(jìn)茅坑里,偷偷地笑。老漢把翻譯官從茅坑里拉出來。翻譯官看見后邊有條小河,他跳進(jìn)河里沖洗著身上的臟物。

        泥鰍和葦根把車子抬回原處立好,急忙溜進(jìn)旁邊一片玉米地里看熱鬧。

        老漢和渾身水淋淋的翻譯官從河里出來。

        翻譯官抬起胳膊:快,給我把這臭衣裳脫下來。

        老漢幫他脫下上衣。翻譯官指指鞋,示意老漢給他解開鞋帶。老漢又蹲下幫他解鞋帶。翻譯官的臭褲子落到腳面上,他不肯自己脫褲子,抬起一只腳,讓老漢往下拽。

        附近的一片玉米地里,泥鰍和葦根躲在地里偷偷地看著。

        老漢拉住翻譯官的一條褲管,用力一拽,翻譯官站立不穩(wěn),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玉米地里,泥鰍和葦根開心地笑了,他們鉆進(jìn)玉米地里跑了。

        老漢裝作膽怯的樣子說:老總,我可不是故意的,是你沒站穩(wěn)。

        翻譯官扶著他的肩膀,把另?xiàng)l褲管甩掉地上說:給我擰干。

        老漢:老總,這,你還能要嗎?

        翻譯官:不要你讓我光腚回去呀!

        老漢:行行,你在這吃瓜。

        老漢忍著臭味擰著褲子的水。翻譯官坐地上拿起一個(gè)瓜,聞聞扔到地上。老漢把擰過的衣服給翻譯官:老總,給。

        翻譯官把衣服搭在車大梁上,抬腿上車,騎了兩步感覺不對,低頭一看,前帶沒氣了。他下了車,這才發(fā)現(xiàn)前帶已經(jīng)被劃斷,里邊的內(nèi)胎沒了。

        翻譯官警惕地盯著老漢看了一眼,說:怎么回事?

        老漢:什么事?

        翻譯官指指車輪前帶。

        老漢一臉迷惑地說:我,我,我,不知道呀?

        翻譯官:你們串通好了的?

        老漢一臉無辜地說:老總你可不能這么說,我有多少腦袋敢和人串通?打死我也不敢吶!

        翻譯官:那這是咋回事?

        老漢:我也不知道啊。真的,我真的不知道。

        氣得翻譯官把車子推倒在路邊。

        35葦根家日

        泥鰍站在葦根家院外學(xué)了一聲狗叫,葦根從屋里跑了出來,給泥鰍開了門。泥鰍進(jìn)了院。

        葦根:你姥爺、你媽讓出來嗎?

        泥鰍:我姥爺出去打魚了。我對我媽說撒泡尿就出來了。我媽說你總?cè)瞿?,哪來那些?我說你不讓去我就撒到褲子里了。我媽才讓出來了。

        葦根:你找到做彈弓把的材料了嗎?

        泥鰍:正找呢。不好找。

        葦根:走,你看看這。

        他把泥鰍領(lǐng)進(jìn)自家的小倉庫里。

        36倉庫

        里面堆著掛著各種勞動工具。葦根和泥鰍在里邊翻著,還有一些箱子籠子魚網(wǎng)什么的。

        泥鰍:咱們那膠皮呢?沒丟吧?

        葦根把手伸進(jìn)一個(gè)破木箱子里翻找著,翻了半天沒翻著。他焦急起來:哎呀怎么沒了,昨天我爹進(jìn)倉庫來的,是不是讓他拿走了?

        泥鰍也急了,說:還不如我拿去藏到我那了。好不容易弄來的。

        葦根:你不是說在姥姥家不好藏嗎?

        葦根突然從里面拿出他們的戰(zhàn)利

        品——自行車內(nèi)胎說:你看!沒丟,保管得好好的。

        泥鰍拿過來看著:嚇?biāo)牢伊恕?/p>

        他又看見墻角一把兩股木叉,拿過看著。

        葦根:這是兩股叉,收莊稼,割葦子用來裝船裝車的。

        泥鰍說:這要是把膠皮拴在這兩股叉上,能打出多遠(yuǎn)啊,趕上槍了。

        在想像中,射出的一粒彈子擊中一個(gè)鬼子,甚至可以把炸藥包當(dāng)彈子射出去,威力巨大的炸藥包居然把小鬼子的炮樓炸翻了天(孩子的想像最好用動畫形式表現(xiàn)出來)。

        葦根比劃著:不射擊還能當(dāng)刺刀用,殺殺殺!

        在他們的想像中,兩股叉刺中一個(gè)鬼子(最好用動畫的形式表現(xiàn)出來)。

        泥鰍接過來說:我家的是四股叉,鐵的,用得又尖又亮,要是拼刺刀比這還厲害。如果拴膠皮,一個(gè)四股叉能拴兩個(gè),可以做兩個(gè)彈弓。

        葦根:那怎么拉呀。

        泥鰍:兩個(gè)人拉,一人一個(gè),預(yù)備放,啪啪,一齊出去兩個(gè)子彈,打中兩個(gè)鬼子,成連發(fā)。

        在他們的想像中,射出的兩粒子彈同時(shí)擊中兩個(gè)鬼子(最好用動畫的形式表現(xiàn)出來)。

        葦根遺憾地說:就是太大了點(diǎn),沒法兒做彈弓。要是我們再長大點(diǎn)就好了。

        泥鰍:長大一點(diǎn)我們就參加雁翎隊(duì)了,就有真槍,誰還用這個(gè)?

        葦根:是啊,用啥做彈弓把呢?

        他們又翻了一會兒,仍然沒有收獲。鐵絲太軟不能用,鐵棍太硬也沒法用,他們失望地走出去。突然泥鰍被眼前的一棵樹迷住了。

        葦根:咋的了?

        泥鰍:我找到做彈弓把的材料了。

        葦根:啥?

        泥鰍:就怕不讓用,你爹娘肯定不讓用。

        葦根:你就說是啥吧,只要是我家的,我說要,我爹娘就能給,我是我們家的獨(dú)苗,我在地上打滾不吃不喝這招可靈了。你說吧是啥?

        泥鰍手一指說:是這棵梨樹。

        葦根:啊?這梨樹?

        面前郁郁蔥蔥的梨樹已經(jīng)結(jié)滿了雞蛋大的梨。

        葦根:我們還是再找找別的吧。

        37白洋淀

        大淀里的一條河旁,對面的蘆葦上掛著兩張畫有日本鬼子頭像的靶子,泥鰍和葦根在練習(xí)射擊,三妮在一邊給他們提供“子彈”——是一些小石子。啪!泥鰍射出一粒,擊中靶子,但沒射中靶心。啪!葦根也射出一粒,從靶子邊緣穿過。

        泥鰍接過三妮拿過的又一?!白訌棥?,說:我爹說得對,這小石子扁不扁圓不圓的不走正道,不行。得團(tuán)些泥球才行,再不就弄玻璃球,那玩藝好用,上次打中小鬼子的眼睛就是用的玻璃球。

        三妮:我給你們做泥球,我以前經(jīng)常跟我娘做元宵。

        泥鰍眼睛一亮說:行,三妮,你不是想跟著我們雁翎少年游擊隊(duì)打日本鬼子嗎,你就給我們做泥球,做“子彈”,當(dāng)兵工廠。

        葦根:泥球也不好,不經(jīng)水泡。

        泥鰍:和上油就行了。

        三妮:行,我給你們當(dāng)兵工廠。

        38葦根家日

        水生打魚回到家里,發(fā)現(xiàn)院子里的梨樹有些不對勁——少了兩個(gè)樹杈,樹杈的傷處還抹著泥巴。水生把魚簍往地上一放,大吼一聲:葦根,你給我出來。

        葦根沒出來,葦根的娘出來了,說:你喊葦根干啥?

        水生指著樹杈說:干啥?你看你兒子干的好事。

        葦根娘也一驚,說:喲,我還沒看見。這,眼看著梨就大了……

        水生:這孩子不管管他,他就上天了。

        葦根娘不自信地說:你咋就知道是咱兒子干的?

        水生:不是他能是誰?你說說,還能是誰!

        39三妮家日

        三妮和娘在吃晚飯。

        三妮:娘,咱家做元宵那個(gè)啥在哪兒呢?

        三妮娘:問那個(gè)干啥?不年不節(jié)的。

        三妮:不干啥,我就問問。

        三妮娘:在小棚子里。

        三妮:噢。

        40葦根家院子日

        葦根娘往家里拖水生,說:你給我好好在家呆著吧,找誰去呀?你說是人家小泥鰍,你有啥證據(jù),這事不能瞎說的。

        水生:才不是瞎說。他沒來的時(shí)候,咱家葦根有那么淘氣嗎?

        葦根娘:那倒是沒那么淘氣,可這算啥理由啊。鄉(xiāng)里鄉(xiāng)親地住著,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萬一弄錯了,冤枉了人家孩子,以后咋和小泥鰍他姥家見面?要我說,等葦根回來問問他是咋回事,完了再說咋辦。

        水生:那我去找葦根這小兔崽子。這時(shí),水生正要進(jìn)門,忽然聽見爹要找他,知道事不好,急忙往回撤,可是已經(jīng)晚了。

        水生手疾眼快一把拽住了葦根的胳膊,說:好小子!你往哪兒跑!

        葦根只好乖乖地束手就擒,老老實(shí)實(shí)在站在父親面前,說:爹,你找我有事?

        水生:有事。你說說這棵梨樹的兩個(gè)權(quán)子咋的了?

        葦根心虛地看著梨樹斷茬,說:我,我,我,我……

        葦根娘心疼兒子,就說:兒子,慢慢說,別怕。

        葦根眼珠一轉(zhuǎn)說:我在梨樹上打提溜玩,就把樹杈子墜折了。

        水生:和誰玩了,是不是小泥鰍?

        葦根一不留神:嗯。

        水生對葦根娘說:聽見了吧。

        水生拉開院門朝小泥鰍家走去。

        葦根知道自己說漏了嘴,可是后悔已經(jīng)來不及了,就追著爹跟了過去。

        41三妮家日

        院子里,三妮把一些收集好的黃土放到元宵笸籮里像媽媽搖元宵那樣搖著。看看不行,她朝土里潑了些水,之后又接著搖。

        三妮娘進(jìn)院來,奇怪地問:三妮你這是干什么?

        三妮:沒干什么?

        三妮娘:還沒干什么?把這都拿出來了還說沒干什么。

        三妮娘到跟前一看,笸籮里是一些七扁八不圓的土球,伸手抓過一把,扔掉,奪過笸籮把里邊的土球扔到地上。

        三妮哇哇地哭了出來。

        三妮娘怒沖沖地說:還哭呢,十來歲的丫頭了,不知道幫娘干點(diǎn)活,盡干些沒用的事。告訴你,以后少和小泥鰍、葦根那些小子打戀戀。

        42泥鰍家傍晚

        小泥鰍家在吃晚飯,姥姥、姥爺坐在炕里,老姨和媽媽分坐在炕桌的兩邊,泥鰍坐在姥姥身邊。

        水生跨進(jìn)門。

        姥爺看見水生面色不悅地進(jìn)來,料到有事,就說:水生,吃了嗎?

        水生:哪還吃得下。丁大叔,我家的梨樹你知道吧,小梨蛋子都已經(jīng)雞蛋那么大了,硬叫你家泥鰍和我家葦根給禍害了兩權(quán)子,都掛不少果了。

        姥爺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看著小泥鰍說:是這么回事嗎?

        小泥鰍正想著怎么回答。

        葦根擠了進(jìn)來,說:丁爺爺,那事不怨泥鰍哥哥,是我在樹杈上打提溜把樹杈子墜折的。泥鰍哥,你說是不是?

        小泥鰍也正想著如何應(yīng)付姥爺?shù)谋P問,聽葦根這么說,答道:是。

        水生不滿意地對葦根說:葦根,你不是說打提溜還有小泥鰍嗎?

        葦根:我沒說啊,我只說當(dāng)時(shí)在院子里玩的有泥鰍哥,沒說打提溜有他呀!

        水生用手指一點(diǎn)兒子的額頭,氣憤地說:看回去昨收拾你。

        43三妮家日

        三妮在自家后院,用心地把土和成泥,稀了就摻土,干了就兌水。終于把土和成可以用的樣子了,還兌了些菜油。她把泥團(tuán)成玻璃球那樣大泥球,然后擺在窗臺上曬。

        傳來娘的聲音:三妮!

        三妮連忙答應(yīng):娘我在這呢。

        44泥鰍家日

        彩菱屋里,彩菱對兒子說:小泥鰍,咱這是住姥姥家呢,不是自己的家,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小泥鰍:姥姥家不就是咱的家嗎?你看有我老姨,有姥姥,有姥爺。

        彩蓮笑了說:我外甥可不見外。外甥狗吃了走。

        彩菱:咱家讓日本鬼子燒了才住到姥姥家的,以后把房子蓋上還得回去住,知道嗎?

        小泥鰍:知道了。

        彩菱:以后別惹姥姥、姥爺生氣了,噢。

        小泥鰍:嗯。

        45三妮家日

        后窗臺上擺滿了圓圓的泥球。

        三妮娘要炒菜,拿起油瓶子發(fā)現(xiàn)油少了不少。

        三妮娘:三妮,油呢?

        三妮從屋里出來,說:啥油?

        三妮娘:就是家里吃的菜籽油,怎么兩天沒炒菜油就沒了呢?

        三妮哭了說:娘,讓我給弄灑了。

        三妮娘:你這孩子,都十歲了還不讓娘省心。

        46荷花淀日

        泥鰍和葦根、三妮在挖藕。他們的頭上盤旋著一只魚鷹,岸上坐著一條狗。他們的小船隱藏在一條伸向蘆葦灘的河溝里。

        泥鰍說:我正想怎么回答姥爺?shù)膯栐捘兀阍谝贿叢遄炝?,我就順著你的話說下去了。

        葦根:這不叫撒謊吧?

        泥鰍:這叫保守機(jī)密。

        葦根馬上明白過來說:對,對,保守秘密。

        三妮:你看這個(gè)大藕!

        47泥鰍家日

        彩菱正在屋子里收拾東西,把一些換洗衣裳裝進(jìn)一個(gè)包袱里。

        泥鰍匆匆回來,說:娘我回來了,咱們干啥去?

        彩菱:娘想去一趟安平鎮(zhèn),看看你姑姑、姑父。

        泥鰍:我也去看姑姑、姑父。

        彩菱:去可是去,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事,一個(gè)字都不能說,砍了腦袋都不能說!聽著沒有?

        泥鰍:我知道!

        48安平鎮(zhèn)碼頭日

        高高的炮樓,樓項(xiàng)著插著一根日本膏藥旗。泥鰍跟著娘跳下木船,走上碼頭。泥鰍看著炮樓,想象著一個(gè)巨大的彈弓把一個(gè)炸藥包射出去,炮樓被炸翻了。泥鰍小聲地說:早晚有一天。

        彩菱:你說什么?

        泥鰍:沒有啊。

        兩個(gè)偽軍在查路條。泥鰍和媽媽通過檢查站,進(jìn)入鎮(zhèn)里。

        49安平鎮(zhèn)姑姑家日

        姑姑從外面抱著一個(gè)西瓜進(jìn)來,向正在院子里玩的泥鰍招手,泥鰍一看見西瓜,跟在姑姑后面進(jìn)了屋。姑姑擺桌子切開西瓜,泥鰍伸手拿了一塊兒,低頭啃了起來。

        彩菱說:也不知道讓讓你姑姑,自個(gè)啃上了!

        姑姑:小孩子嘛,這小泥鰍是個(gè)機(jī)靈鬼,叫他干點(diǎn)什么事,還真行。我就喜歡這樣的。

        彩菱:還夸他呢。再夸他,他就蹬鼻子上天了。

        一旁的泥鰍吃完一塊西瓜,拿西瓜皮對準(zhǔn)門外的豬食桶扔去,西瓜皮準(zhǔn)確地落在桶里面。

        50安平鎮(zhèn)集上日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泥鰍和葦根、三妮會合了。

        泥鰍問:你們都找到親戚了?

        三妮和葦根不約而同地說:找到了。

        泥鰍:大黃狗和魚鷹呢?

        葦根:大黃狗要跟著我,我沒讓它跟。

        泥鰍:聽我娘和姑姑說,這次我娘到安平主要是探聽朱大江關(guān)在什么地方,雁翎隊(duì)好想辦法救他。

        三妮小聲地問:誰知道大江叔關(guān)在什么地方呢?

        泥鰍:我娘他們也正在想辦法打聽。我好像聽他們說有一個(gè)張麻子知道,誰知道張麻子在什么地方啊。

        三妮:是啊,張麻子在什么地方呢?

        葦根:是啊,上哪兒去找這個(gè)張麻子呢?

        賣魚賣菜的一旁,有一個(gè)賣烤鶻丁的攤子。鶻丁是一種水鳥,比野鴨略小些,烤熟后顏色金黃,擺在碧綠的荷葉上,散發(fā)著誘人的香氣。泥鰍來到攤子前,看得直舔嘴唇。

        張麻子從人群中走過來。泥鰍一眼看見他,趕緊湊過去。

        賣烤鶻丁的老齊看見張麻子,打著招呼:哎,還錢來了吧?

        張麻子:欠你兩個(gè)小錢,你記得這么清楚,還不夠老子抽口煙的。

        老齊: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我一個(gè)賣烤鶻丁的窮光蛋咋敢和你比呢。我得靠這幾個(gè)小錢養(yǎng)家糊口呢。

        泥鰍看著張麻子,小聲地對葦根和三妮說:我剛才說是誰知道大江叔關(guān)在什么地方來的?

        三妮:你是說有個(gè)叫張麻子的。

        葦根也看見了在烤鶻丁攤前的一個(gè)滿臉大麻子的人。

        張麻子還在和老齊斗嘴:黃不了你的錢,下回的。

        老齊:哪個(gè)下回,有日子嗎?

        張麻子:咋的,幾只鶻丁錢你還怕我還不起你?再說,我打你這兒買過多少回了?你打我這兒賺的錢也不少了!

        老齊:我說張麻子,話要這么說可沒勁了。那以后你還別從我這兒買了,我不賣給你了,成不成!

        張麻子:看看,著的什么急,不就是兩只鶻丁錢嗎?老主顧了,就是我賒你兩只,你還能不給?

        老齊:哎,你還就說著了。你什么時(shí)候看見我賒賬?

        張麻子:這回我給夠了,行了吧?

        泥鰍和葦根、三妮盯著張麻子。

        張麻子掏出錢來遞給老齊:要三只。

        老齊接過數(shù)數(shù)錢:三只還差點(diǎn)兒吧?

        張麻子:就三只。

        老齊:我看給你兩只。

        老齊用荷葉包了兩只遞給他。

        張麻子站起來,順手從攤子上又拿起一只,抬腿就走。

        老齊看著搖搖頭,沖著他的背影:漢奸,就知道欺負(fù)老百姓!

        51路上日

        張麻子一路吃著鶻丁走過來。后邊,三個(gè)孩子跟蹤著他。張麻子拐過一個(gè)彎兒,地上亂扔著西瓜皮。張麻子差點(diǎn)滑倒,他罵罵咧咧的,泥鰍突然跳出,搶了他手里的鶻丁。張麻子使勁一奪,泥鰍有意一推,他踩在瓜皮上摔倒在地。

        泥鰍奪了鴣丁做個(gè)鬼臉,向前面跑去邊跑邊回頭看看:媽的,臭漢奸還吃鶻丁,不如我吃了!

        泥鰍一邊說著,一邊拿手撕著就吃開了。

        張麻子從地上爬起來,他看看泥鰍,嘴里罵著:你個(gè)小王八羔子,你敢搶老子的,也不看看老子是什么人!

        泥鰍:什么人?欺負(fù)老百姓能是什么人,漢奸!

        張麻子開始追泥鰍:你還敢罵我!

        泥鰍:這怎么是罵你?你本來就是漢奸嘛!

        突然,莊稼地里鉆出葦根,手中的口袋里邊鉆出幾條大青蛇,嚇得張麻子回身往回跑,沒跑出幾步,三妮也拎條面袋子迎面走來,放開袋口,又有幾條蛇鉆出來,嚇得他渾身發(fā)抖。泥鰍拿著一條蛇,蛇口沖著張麻子,他嚇癱在地。

        泥鰍:問你要說真話,有一句假話我就讓蛇把你吃了。

        張麻子:小祖宗你饒了我吧,我這輩子啥都不怕,一怕日本人,二怕蛇。你讓它離我遠(yuǎn)點(diǎn)行嗎?

        泥鰍:你是不是張麻子?

        張麻子手指著自己的麻臉說:你看,要不是我這臉上有麻子,能叫我張麻子嗎?

        三妮和葦根也圍了過來:少啰嗦!到底是不是?

        張麻子:是,我是張麻子。

        泥鰍:有一個(gè)叫朱大江的人關(guān)在什么地方?

        張麻子:朱大江?我不認(rèn)識他。

        泥鰍把蛇頭貼過去。

        張麻子馬上說:啊!我想起來了,是柳河寨抓來的?

        泥鰍:他關(guān)在啥地方?

        葦根:知道不知道?

        三妮:快說呀!

        張麻子:我說還不行嗎?快把這家伙拿到一邊去吧!

        張麻子向炮樓方向跑去。葦根掏出彈弓,一個(gè)彈子把他打一個(gè)跟頭。

        葦根和泥鰍、三妮開心地笑了。

        52泥鰍姑姑家日

        彩菱和姑姑在補(bǔ)衣服。泥鰍進(jìn)了門,用手擦著嘴。

        彩菱疑惑地看著他:泥鰍,你跑到哪兒去了?吃了什么?

        泥鰍有點(diǎn)不好意思,使勁擦嘴說:娘,你出來我和你說件事。

        彩菱拉下臉:啥事啊?還得背著你姑。你給我說實(shí)話,你干什么去了?

        泥鰍:我沒干什么。

        彩菱:看你油嘴麻花的,吃什么東西了?

        泥鰍:吃,吃了一只鶻丁。

        彩菱:哪兒來的錢?

        泥鰍:我沒錢,我沒花錢。

        彩菱:沒花錢怎么吃鶻丁?誰給你的?

        泥鰍:沒有人給我,我搶的!

        彩菱:什么,你,你搶人的東西?搶誰的?

        泥鰍姑姑:怎么回事?泥鰍打小就搶人家的東西?咋回事和你娘說。

        泥鰍:我搶漢奸的。反正他又不是好人!好東西給了漢奸吃,不如給我吃!

        彩菱:誰呀?你怎么知道那個(gè)人是漢奸?

        泥鰍:他買了東西不給夠錢,還一下子買三只。他出了村,就往炮樓那兒走,不是漢奸?賣鶻丁的老頭就叫他張麻子。

        彩菱:張麻子?

        泥鰍:娘,你不是要找大江叔叔嘛!我找到了。

        彩菱:在哪兒?要是那么容易找到他,雁翎隊(duì)不早就把他救出來了!

        泥鰍姑姑:大嫂,你還別說,這個(gè)買鶻丁的還是個(gè)線索。那個(gè)賣鶻丁那個(gè)老齊我認(rèn)識,原來我爺爺和他爹拜過把兄弟,他兒子在國軍里當(dāng)連長,抗戰(zhàn)陣亡了。說不定能打聽點(diǎn)情況。

        彩菱:鎮(zhèn)上賣鶻丁的有幾家?

        姑姑:原來有好幾家,可別人做得不如他家做得好,慢慢的都不做了,現(xiàn)在就剩一家了。

        彩菱點(diǎn)點(diǎn)頭。

        53小島日

        泥鰍和彩菱劃船到了一個(gè)小島。

        小島上,一群雁翎隊(duì)員在一家屋子門前擦槍。泥鰍和彩菱上了岸。劉子勇從屋子里出來。

        泥鰍:爹!

        彩菱跟劉子勇進(jìn)了屋。門口的一個(gè)人拉住泥鰍:哎,叫他們說事去,你一個(gè)小不點(diǎn),跟著干什么。

        劉子勇回頭對兒子說:泥鰍,你就跟小林叔叔他們在那兒玩吧。

        泥鰍坐在了門口。

        小林:哎,我說泥鰍。

        泥鰍:干什么?

        小林:不干什么。泥鰍泥鰍,就是黑不溜秋鉆爛泥的泥鰍。

        泥鰍:你才黑不溜秋鉆爛泥呢!

        小林:嘿,你可一點(diǎn)都不吃虧。前幾年你還是小小子坐門墩,這一下子長大了,長高了。

        泥鰍:我就想快點(diǎn)長大,我好參加雁翎隊(duì),當(dāng)雁翎隊(duì)員打鬼子!

        小林:呵,口氣還不小,奶腥味還沒退,就要參加雁翎隊(duì)!

        泥鰍:我也能抗日打鬼子!你知道嗎采荷花的鬼子的眼睛就是我打瞎的。

        劉子勇和彩菱從屋里出來。

        劉子勇蹲到泥鰍跟前:你們還別小看了泥鰍,他為我們干了不少事,早就是我們的小雁翎隊(duì)員了。

        旁邊一人:泥鰍正兒八經(jīng)是我們雁翎隊(duì)的小接班人,長大要接隊(duì)長爸爸的班,不光當(dāng)雁翎隊(duì)員,還不也得鬧個(gè)隊(duì)長干干?

        泥鰍:隊(duì)長算什么?長大就我要當(dāng)大隊(duì)長,還得當(dāng)朱總司令,到時(shí)候全管著你們!

        泥鰍指指幾個(gè)隊(duì)員。

        劉子勇?lián)崮χ圉q的頭:好兒子!不過泥鰍,這雁翎隊(duì)員隊(duì)長可不是說說就能當(dāng)?shù)模愕瞄L本事,還得不怕死!

        泥鰍:知道。爹、叔,你們看著吧,我本事大著呢,我也不怕死!我的彈弓瞄哪兒打哪兒,啪,鬼子這個(gè)眼睛瞎了!啪,鬼子那個(gè)眼睛也瞎了!

        劉子勇高興地看著兒子說:看把你能的!

        彩菱:好兒子,你快長吧!

        小林:哎,原來這個(gè)小小子,不是一般的小小子,是雁翎小小子兒。小小子兒,坐門墩,一心參加雁翎隊(duì)。雁翎隊(duì),干什么,鋤漢奸,打鬼子兒。

        彩菱:泥鰍,快走吧,回去還有事呢。

        大家送泥鰍和彩菱上船。

        小林:哎,要打鬼子的小小子,你可得快點(diǎn)長,好真的參加雁翎隊(duì)。要不然等我們把鬼子打跑了,你可就摸不著了!

        泥鰍跳上船,叉住腰,挺挺腰板,一說:你放心吧,我不住在你們這兒,也一樣打鬼子!

        一個(gè)雁翎隊(duì)隊(duì)員在一旁笑著對隊(duì)長說:隊(duì)長,這小子真行。人說,嘎小子,是好的。你這個(gè)兒子,將來準(zhǔn)有出息!

        劉子勇笑了:有出息,還能搶漢奸的鶻丁吃!

        幾個(gè)人全都笑了。

        54安平鎮(zhèn)集市上日

        到處都是買菜賣菜的人群。老齊的鶻丁攤子前,炮樓的廚子老孫頭背著筐,里面裝滿了蔬菜。他后面跟著一個(gè)背槍的偽軍。

        有人跟他打招呼:老孫頭,出來買菜了?

        老孫頭: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不買不行啊。

        老孫頭來到鶻丁攤子前,蹲下看烤鶻丁。偽軍嘴饞也蹲下看著。老孫頭拿起一只給了他,說:嘗嘗鮮吧。

        偽軍接過新烤的鶻丁有些燙手,站起來,倒著手,撕著吃了起來。

        老孫頭看偽軍不注意他了,和老齊討價(jià)還價(jià)說:老齊,你這鶻丁也太貴了。

        老齊說:嫌貴你到別處買去呀,也不是我沒你這個(gè)主顧就不行了。

        老孫頭在交錢時(shí),把一個(gè)小紙球給了老齊,老齊機(jī)靈地塞到一只鶻丁的肚子里。老孫頭拎著菜和那個(gè)偽軍走了。

        一會兒,泥鰍和葦根、三妮來買鶻丁。

        泥鰍:齊爺爺,魏大爺病了,讓我到你這拿一只鶻丁給他吃。

        老齊:小泥鰍啊,拿去吧。人一有病胃口就不好。

        他把肚子里塞紙球的鶻丁交給了泥鰍。

        55泥鰍姑姑家日

        泥鰍姑家,彩菱從泥鰍手中接過鶻丁,扒開鶻丁肚子取出紙球,匆匆看著。泥鰍看著烤得香香的鶻丁,說:娘,給你鶻丁。

        彩菱:你吃了吧。娘不吃。

        泥鰍撕下一塊肉香香地吃著,說:對,多吃快長,長大好打鬼子。

        彩菱和泥鰍姑姑在商量送情報(bào)的辦法。泥鰍姑姑在屋里轉(zhuǎn)著圈子,一會又看看窗外,樣子很著急。

        彩菱:這鬼子好像聽到了什么風(fēng)聲,加強(qiáng)了警戒,水邊有鬼子的火輪。白天進(jìn)了淀,只許打魚,不許上蘆葦灘。這情報(bào)送不出去,怕是耽誤了事。

        姑姑:不行叫人繞圈子送出去。

        彩菱:怕是來不及了。再晚就要誤事了。聽說炮樓里的鬼子沒招了,不論用什么刑,大江什么都不說,要把大江弄走,先送到縣城再送到保定去。

        56安平鎮(zhèn)碼頭日

        敵人設(shè)卡盤查進(jìn)出大淀的人,旁邊有敵人的機(jī)關(guān)槍架在那里,對著水面,氣氛緊張。

        彩菱拿著魚叉,泥鰍拿著魚簍子,后邊跟著葦根和三妮往水邊走去。

        兩個(gè)背槍的偽軍攔住他們:干什么去?

        彩菱:還能干什么?逮魚唄!

        泥鰍:沒吃的了,出來逮魚。

        葦根說:娘,我餓了。

        三妮:娘,我也餓了。

        彩菱:老總開恩,讓我們娘幾個(gè)出去逮魚吧!一會兒就有吃的了,挺一會吧,好孩子。

        偽軍:逮魚行,就在看得見的地方,不許鉆蘆葦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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