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寧
哈爾濱素有“東方莫斯科”之稱,它與俄國人的淵源,要從19世紀末算起。1896年,俄國輪船“英諾森”號溯松花江而上,來到今天的哈爾濱市呼蘭區(qū),與中國人做農(nóng)副產(chǎn)品生意。同年,有一位叫德金的俄國商人,開著他的“勞動者”號輪船,也從松花江到達哈爾濱,與當?shù)厝俗錾蠼灰住5陆鹩袝r在哈爾濱居住很長時間,便順理成章地成為哈爾濱最早的俄國人之一。第二年,一支俄國筑路考察隊也來到此地,為即將動工的中東鐵路打前站。
早在《中俄密約》簽訂前,俄國已于1891年開始了西伯利亞大鐵路的修建。1897年,鐵路修到海參崴,然后便進入中國境內(nèi)的小綏芬河開建,稱為中東鐵路。中東鐵路的整個建筑工程以哈爾濱為中心,分東部(哈爾濱——海參崴)、西部(哈爾濱——滿洲里)和南部(哈爾濱——大連)三線。由6處同時開始,相向施工。后來整個干支線又分為19個工區(qū)。中國筑路工人在兩年多的時間里,為沙俄筑成了1300俄里鐵路。
1898年,一大批俄國人來到哈爾濱香坊,在田家燒鍋落腳,他們當中有鐵路機械廠、制材廠的廠長,有筑路工程師,有勘查專家、氣象專家,以及大量的技術工人,還有部分士兵。
俄國人到來后,在香坊辦廠、設氣象站,成立中東鐵路建筑工程局。隨著人口的增多,教堂、學校、商店、銀行、俱樂部等一一建成。再往后,俄國干脆派“護路軍”進入中國,司令部就設在哈爾濱香坊。
1897年中東鐵路開建時,俄國派了5個連的哥薩克騎兵進入中國,在鐵路沿線分段駐扎。隨著工程的進展,鐵路公司感到護路隊的人數(shù)太少,起不到保護鐵路的作用,后來不斷增兵。到1900年春,整個護路隊兵力為步兵8個連,騎兵19個連,防地為中東鐵路東線;俄軍第二旅駐哈爾濱,有步兵、騎兵各兩個團,防地為東鐵南線和哈爾濱一帶;第三旅駐博克圖,步、騎兵各兩個團,防地為東鐵西線至滿洲里火車站。
按1896年的《中俄密約》和《中東鐵路合同》的規(guī)定,俄國無權在鐵路沿線駐扎軍隊,“凡鐵路及鐵路所用之人,皆由中國政府設法保護”。但俄方說“護路隊不是正規(guī)部隊,是鐵路公司雇傭的”,其兵力逐年增加,特別是1900年義和團運動期間,中東鐵路局護路隊擴充至11000人。
其實護路隊也是一支“兩用”隊伍,除了保衛(wèi)鐵路,也干修筑鐵路的活,有時還從事設施安裝、輪船水手等勞動。1901年,俄國沙皇尼古拉二世頒布了兩條對護路隊有利的“上諭”后,不少官兵選擇了留下,與其他同胞一樣,成了哈爾濱首批俄國人。
隨之而來的,是銀行、傳教、商服和社會其他事業(yè)的人員。華俄道勝銀行開辦于1898年7月,地點是哈爾濱香坊田家燒鍋附近,首任行長為俄國人卡普列里。從此,該銀行逐步掌控了哈爾濱的金融信貸,使俄國盧布成了中東鐵路沿線的通用錢幣。
1898年,在香坊有一家叫魯西阿爾的俄國小商鋪;1900年,俄國秋林公司在香坊設分公司,開始了俄國人在哈爾濱的商業(yè)時代。俄國人的面粉廠、白酒廠、機械廠、電廠、糖果廠以及藥店、電器商店、旅館等紛紛開設。
1904年日俄戰(zhàn)爭爆發(fā),運往前線的面粉、茶、糖、鹽、煙草、烈性酒、罐頭、肉食品、糕點、肥皂等物資需求量大,使得生產(chǎn)這些物資的工廠更加紅火起來。當時哈爾濱的一家俄國小肥皂廠,一年所賺的錢相對于企業(yè)耗資資本的50—100倍。
此時,俄國在哈爾濱的文教衛(wèi)生事業(yè)也得到發(fā)展。1913年之時,已有俄文報紙20種,各類學校12所,電影院及俱樂部10幾座,另外還有圖書館、馬戲團、跑馬場、自行車比賽場等設施。教堂也有數(shù)座,如尼古拉中央教堂、圣母報喜教堂、圣索菲亞教堂、伊維爾斯卡亞教堂、圣母安息教堂等。
1914年6月,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爆發(fā),7月俄國對德宣戰(zhàn)。次年5月,俄國政府下令,駐中東鐵路沿線的部隊,包括駐哈爾濱的俄軍,大部分要去歐洲參戰(zhàn)。由于正規(guī)部隊大部赴歐,俄方不得不派10多個國民自衛(wèi)隊,與留守的6個騎兵連共同護路。由于兵員缺乏,俄國在全國征兵的同時,也在哈爾濱征兵達13次之多。本來兵力匱乏的護路隊雪上加霜,破例招募中國巡警70多人,在香坊、南崗等處巡防。
1917年10月,俄國十月革命成功,蘇維埃政權建立。原來的貴族、業(yè)主、官員、學者等紛紛逃到前政府的海外殖民地——哈爾濱。
當時,能乘火車、輪船來哈爾濱,已經(jīng)算幸運的了,更有不少人步行前來。俄國人從當初的1萬多激增至10多萬,給哈爾濱帶來不小的壓力,不得不在道里區(qū)的偏臉子和正陽河兩處建了俄國移民村。
大量的俄國人住下了,但各種矛盾隨之而來。比如這些白俄子女的就學問題,原來只有幾個學校,根本容不下,于是實行上、下午分別上課的二部制。為解決教育問題,中東鐵路局1917年至1923年相繼開辦了中東鐵路第三高等小學、高等經(jīng)濟法律學校、第一烏克蘭男女混合學校、中俄工業(yè)學校、中東鐵路中央病院護士、助產(chǎn)士學校、沃斯特格烏莫夫?qū)W校、中東鐵路新馬家溝小學、中東鐵路普育學校等。
住房奇缺也是一大問題。1917年以后來到哈爾濱的大部分是有錢的俄國人,他們可以買小樓房,所以1917年至1922年間,房產(chǎn)業(yè)是賺大錢的生意。
新聞出版業(yè)則比較繁榮,十月革命后至20世紀20年代初,蘇俄在哈爾濱辦的俄文報紙有《公報》、《鐵路員工報》、《滿洲新聞》、《勞動之路》、《晚報》、《我們的時代》、《世界報》、《霞光報》、《俄國之聲》等近50種。
蘇維埃政權遭到俄國國內(nèi)資本家、富農(nóng)、沙俄舊部文武官員等的反抗。英國、法國、意大利、比利時、美國等14個“協(xié)約國”出兵,陸路經(jīng)哈爾濱、海路經(jīng)海參崴進入俄國,支持反對列寧的俄國白軍。在哈爾濱組織了一個“白俄義勇團”,成員均為沙俄殘余部隊官兵,也回到俄國為白軍助戰(zhàn)。
此時的前俄國海軍上將高爾察克擁有40多萬白軍,很快就把烏拉爾地區(qū)和西伯利亞全境擁為己有,得到了其他白軍首領和協(xié)約國的認可。不可一世的高爾察克大舉進攻,一度將戰(zhàn)事前鋒推到了伏爾加河畔。
蘇維埃政權派出了最優(yōu)秀的紅軍全力反擊,于1919年大獲全勝,高爾察克率殘部逃到伊爾庫茨克時,他本人被捕并被處決,余部冒著嚴寒穿過西伯利亞,跋涉數(shù)千公里來到海參崴(符拉迪沃斯托克)地區(qū),與謝苗諾夫的白軍會合。
高爾察克潰敗之后,各協(xié)約國都停止了支持,退出了遠東,謝苗諾夫這時主要靠日本軍隊的支持。為了鏟除白軍,蘇維埃政府于1920年4月成立了遠東共和國,人民軍開始進攻謝苗諾夫部隊。
1921年,前白俄頭面人物、前高爾察克部下、前俄國駐日本大使等來到哈爾濱開會,成立了“阿穆爾河沿岸地區(qū)臨時政府”,首府設在海參崴,后來又占領了伯力(哈巴羅夫斯克)。
1922年2月,“臨時政府”的白軍被遠東共和國人民軍徹底擊潰,白軍和難民開始逃亡,走海路的去了朝鮮、上海;走陸路的絕大部分來到了哈爾濱。
據(jù)有關資料統(tǒng)計,1923年定居哈爾濱的俄國人一度達到20萬人,甚至超過了當?shù)刂袊用竦娜藬?shù),哈爾濱成了中國最大的俄僑聚居中心?!皷|方的莫斯科”因此得名。
俄國十月革命后,中東鐵路的使用權逐漸轉移到了蘇聯(lián)手上。在哈爾濱的白俄有的愿意加入新中東鐵路,成為蘇聯(lián)僑民,有的去了天津或上海;還有一部分不愿加入,于是這部分人便成了無國籍白俄。
1932年2月5日,日本侵略者占領了哈爾濱。起初,哈爾濱的無國籍白俄覺得有了依靠,幻想日本人“將幫助他們推翻蘇聯(lián)政權”、“恢復俄國君主政體和正統(tǒng)宗教”,因此這些白俄竟然做出了歡迎的舉動。
然而不久,在哈爾濱的俄國商行、店鋪、工廠、報社、學校等處,都強行安插了由日本文職人員組成的“顧問”,俄國人不但要受這些“顧問”監(jiān)視,還得付給他們薪水。不但如此,日本特務機關還雇傭白俄密探,浪跡于火車站、航運碼頭、旅館飯店、咖啡館、電影院等處,一旦發(fā)現(xiàn)有人言語不恭或行動可疑,就會被當成“反滿親蘇”的嫌疑犯,關進日本憲兵隊。
1932年至1934年,在哈爾濱的俄國人約有8萬人,其中將近4萬人持有蘇聯(lián)護照,日本人不便管轄。剩下的白俄占了一多半,日本人就把他們組織起來,用以對抗另一半親蘇者。于是,日本特務機關開始各處活動,在1934年底成立了“哈爾濱俄國移民事務局”。
這個移民事務局被日本人授予的權力是管理哈爾濱的各個俄國團體,包括對俄國人的監(jiān)視、告密、揭發(fā)等等。因為從1931年“九·一八”事變開始,東北義勇軍、抗日聯(lián)軍、地下抗日志士與日寇展開了各種形式的斗爭,令日本人十分棘手。有了“俄國移民事務局”,日本人就可以命令這里的當事人推薦俄國人當偽滿警察,或到白俄支隊去當兵,用來搜捕地下抗日志士,圍剿抗日聯(lián)軍。
日本人控制了白俄,便向中東鐵路施壓。他們驅(qū)逐蘇方代理人,逮捕蘇方員工,煽動反蘇情緒,甚至讓白俄襲擊鐵路理事會。1935年,日本買下中東鐵路,改名為北滿鐵路,這使得2萬多蘇聯(lián)人撤回國內(nèi)。到1939年時,在哈爾濱的蘇聯(lián)人只有1000多人了。
擁有蘇聯(lián)國籍的人日益減少,是日本人迫害的結果。日偽當局利用白俄反對蘇聯(lián)人,達到目的后,并沒有優(yōu)待這些白俄。相反,白俄們也遭到了迫害。
在哈爾濱的白俄沒有國籍,得不到保護,日本人欺壓他們是家常便飯。白俄們的店鋪里,必須銷售日本貨并強行規(guī)定售貨數(shù)量,一旦少了,日本憲兵便來關閉商店。日本憲兵對那些符合他們要求的白俄店鋪,不但不支持,反而肆無忌憚地拿走煙酒、電器、鐘表甚至金銀器皿。日本憲兵也是白俄開的餐館、咖啡館、酒吧等處的常客,來此的“憲兵客人”從來不付錢,還要上好的酒菜,老板和招待還得笑臉迎送。令白俄們不堪忍受的是,往往日本憲兵剛剛吃完走人,又來了一幫白吃的日本浪人。
日本人對白俄的人身污辱時有發(fā)生。在哈爾濱的日本憲兵、士兵,還有日本浪人以及日本“顧問”,會去強奸俄國婦女,哈爾濱的俄文報紙對此類事件有所報道。
1932年2月間,哈爾濱就發(fā)生兩起此類事件,第一起是一位俄國婦女在光天化日之下,先遭到日本兵的調(diào)戲,繼而毆打,最后衣服被扯碎,一絲不掛。第二起是一俄國婦女與其16歲的女兒在街上遭日本浪人襲擊,母女被帶到某處雙雙強奸。母女去日本領事館報告,又遭到那里的軍官、憲兵的輪奸。事后,那些禽獸說她們是無照賣淫,母女倆竟然被刑拘,直到一個月后丈夫交了500元哈大洋,才把母女贖回。
后來,日偽當局命令相關報刊對此類日本犯罪者不得冠以“日本”字樣,而必須用“外人”二字。報刊懾于日偽當局淫威,只好照辦。
許多白俄不堪忍受,紛紛外逃。1938年8月,哈爾濱的白俄一下子就走了700余人。他們一部分加入蘇聯(lián)國籍,返回蘇聯(lián);一部分跑到歐洲、大洋洲、北美等地。多數(shù)仍沒出中國,只是到了上海、天津、大連等地。到日本侵略者投降時,在哈爾濱的俄國人總數(shù)不足5萬人,還不到鼎盛時期的四分之一。
從1946年開始,哈爾濱白俄大批申請加入蘇聯(lián)國籍,兩年以后無國籍者僅有2000多人。1947年,蘇聯(lián)政府號召旅居中國的蘇聯(lián)公民回國,但不包括哈爾濱的俄國人。因為哈爾濱作為“白俄之都”,白俄人員成分復雜,許多人當過白俄路警或白俄警察,有的參加過白俄支隊。當中還有各種反蘇組織,出版各種反蘇刊物,蘇聯(lián)政府擔心其中一些人回去搞間諜活動。
直到1954年,蘇聯(lián)政府才允許哈爾濱的俄國人回國,哈爾濱成立了“協(xié)助蘇僑回國委員會”,予以積極配合。在每年回國6000人的情況下,兩年后哈爾濱只有9000多名俄國人了。
隨著這些俄國人的不斷遷出,其在哈爾濱的人口總數(shù)直線下降,60年代為1000多人,70年代為200人左右,80年代不到100人,到了1997年只剩下30多個了。
俄國人初到哈爾濱時,倚仗沙俄政府撐腰以及中東鐵路局的庇護,沒把中國老百姓當回事,動輒強占其土地。1903年,俄國人看好松花江南岸馬家溝河口一處叫四家子的地基,于是強行租占;1904年,他們又看好馬家船口一帶的居民宅地,強行購買。被惹怒的百姓聯(lián)名上告,中國地方官員也出面與俄國人交涉,但結果卻令人失望,最終還是老百姓吃了虧。
對中國鐵路工人,俄國方面也極盡剝削之能事。隨著中東鐵路的運行,鐵路本身及其附屬系統(tǒng)雇傭了大量的中國工人,而“白毛將軍”霍爾瓦特(因其須發(fā)白而得此綽號)對鐵路工人的嚴加管制,引起了強烈的不滿。
霍爾瓦特是中東鐵路的最高統(tǒng)治者,1903年當上中東鐵路局局長后,以中將軍銜統(tǒng)領著哈爾濱乃至整個中東鐵路的駐軍。他在哈爾濱香坊區(qū)尚志公園(原香坊公園)一帶修建“白毛將軍府”,開辟“霍爾瓦特莊園”。此外,還設立了氣象站、游藝室、菜園、球場、滑冰場等,供軍政要員休憩。
霍爾瓦特常在此召開軍政會議,研究制定侵華政策。他集軍政大權于一身,在這個“國中之國”里對哈爾濱實行殖民統(tǒng)治,“白毛將軍府”就是當時統(tǒng)治哈爾濱的政治、軍事和經(jīng)濟中心。
1905年11月,哈爾濱鐵路總工廠的工人舉行罷工,要求解除軍管,實行8小時工作制?;魻柾咛卮饝诙旖鉀Q,其實這是欺騙手段。工人們識破后包圍了鐵路局大樓,霍爾瓦特只得從后門溜走,然后調(diào)來大批軍警鎮(zhèn)壓工人。
1918年,哈爾濱的白俄在霍爾瓦特的策劃下,組織了一個所謂的“遠東擁護祖國和憲法會議委員會”,1萬多名俄國逃亡者視霍爾瓦特統(tǒng)治下的哈爾濱鐵路附屬地為“避難所”。4月,霍爾瓦特去北京參加中東鐵路股東會議。此間,為取得協(xié)約國的支持,他與協(xié)約國駐北京代表頻繁接觸?;氐焦枮I后,他以“護路”為名招募軍隊,成立了所謂的“遠東義勇團”(又名救國會)。
1918—1919年間,中東鐵路工人為反對以霍爾瓦特為首的白俄殘余勢力,先后舉行了3次全路大罷工。1920年初,在日本帝國主義勢力的支持下,霍爾瓦特妄圖對中東鐵路的“一切軍事行動一概統(tǒng)轄”。他還擅自挪用鐵路公款,向日本購買軍火達10億日元,以致拖欠工人工資兩個月未發(fā),使工人生活無法維持,終于引發(fā)了中東鐵路工人的驅(qū)霍大罷工。工人們莊嚴聲明:“霍氏一日不去,路工一日不開?!边@次規(guī)模空前的罷工,得到了哈爾濱各界民眾的支持,商人罷市、士兵集會,要求剝奪霍爾瓦特的權力。
1920年3月16日,中國政府派兵進駐中東鐵路,解除俄軍警武裝,霍爾瓦特被趕下臺,于4月份逃往北京。當年11月,中國政府正式免去他中東鐵路會辦和局長職務。1937年5月,霍爾瓦特死于北京。
那時候,不僅是普通中國人,連富裕者亦遭白俄迫害。日偽統(tǒng)治期間,日本憲兵隊豢養(yǎng)一些白俄之中的兇悍之徒,專門從事綁架行為。日本特務先選好某個有錢的中國人,然后讓白俄去綁票。意大利記者范斯白有過為日本特務機關服務的經(jīng)歷,他曾記錄了一些綁架的例子:
王魏卿,大富豪。父子均被綁架,先以25萬元贖出了他的兒子,又以50萬元贖取自己。
張慶和,富商。被綁架3次,贖金分別為20萬元、20萬元和10萬元。
穆蔚堂,百貨店老板。有兩次被綁經(jīng)歷,每次贖金都是10萬元。
……
白俄們不僅綁架中國人,也綁架猶太人,甚至綁架自己的同胞。有的綁架案在國際上造成了影響,比如1932年白俄綁架考夫曼案和1933年綁架卡斯帕案。
考夫曼是一家大藥房的主人,1932年3月遭白俄綁架。當時哈爾濱的俄文報紙登出了這一消息,因此白俄給一家叫《魯波爾晚報》的俄文報紙寫信,聲稱要贖金3萬。后來,幕后指使者日本憲兵又把贖金降到1.5萬元,并準備再給《魯波爾晚報》寫信,告訴此數(shù)目??墒怯袀€白俄綁匪說考夫曼有能力拿出3萬元,還說他可以將此事辦好,日本人同意了。結果這綁匪同另外兩個白俄動用重刑,把考夫曼給打死了。
另一起綁架案的被綁者叫西蒙·卡斯帕,擁有法國國籍,其父約瑟·卡斯帕是哈爾濱赫赫有名的馬迭爾飯店的老板。1933年,小卡斯帕從巴黎音樂學院畢業(yè),來哈爾濱探親旅游,于4月下旬的一個晚上被白俄綁架。綁匪索要30萬元贖金,但老卡斯帕拒絕付款。一個月后,小卡斯帕的一只耳朵出現(xiàn)在老卡斯帕的辦公桌上,倔強的老卡斯帕仍然表示,只有他兒子獲得自由后才肯付錢,而且只付3.5萬元。后來,法國駐哈爾濱領事館介入了此案,歐洲各國在哈爾濱的新聞機構也倍加關注。日本人怕丑行公之于眾,便給白俄發(fā)出“撕票”令:“約瑟·卡斯帕就是出一百萬,也永遠不會見到兒子了!”12月,西蒙·卡斯帕被殺害。
當時,上海是除哈爾濱以外白俄最多的地方,民國政府反對蘇聯(lián)的“紅色俄國人”,所以“赤俄”不能公開搞活動。1934年,作家蕭軍、蕭紅夫婦從哈爾濱來上海找到魯迅,尋求幫助,魯迅告誡他們千萬不要用俄語同俄國人對話,否則會被當成“赤俄”而惹上麻煩。那些從哈爾濱逃到上海的白俄,有不少人過得并不好,一些人只得返回哈爾濱。
20年代是哈爾濱俄國人的全盛時期,人口最多,服務業(yè)也最齊全。1925年,今天的道里西八道街這個位置,開了一家俄式西餐茶食店——馬爾斯茶食店,主人是個叫楚吉爾曼的俄國猶太人。該店主要經(jīng)營俄式大菜,兼營法意式菜系,火鍋里脊、奶油雞脯、烤奶汁鱖魚、炸板蝦、鐵扒雞、紅菜湯、悶罐牛尾、槽子面包等,令來此的俄國人如同回家一樣。
更主要的是,店主還給他們以精神的慰藉——播放俄國的老唱片。流亡異國他鄉(xiāng)者,每天到此吃著家鄉(xiāng)的菜肴,聽著自己的母語,還有熟悉的音樂縈繞耳畔,真可謂“樂不思蜀”了。有很多回頭客,就是為聽老唱片而來的。
據(jù)說有一位俄國老人,隔一兩天便來馬爾斯茶食店喝杯啤酒,吃個小菜,還要聽柴科夫斯基的曲子。有一天晚上,兩個年輕人攙扶著這個有一段時間沒來的老人進店,老人吃力地舉手與相識者打招呼,落座之后點上酒菜,就要聽柴科夫斯基的小提琴協(xié)奏曲。隨著唱片的旋轉,音樂響了起來,老人蒼白的臉上露出了笑容。過后沒多久,老人便去世了。
該店曾幾易主人,中國人也在此當過經(jīng)理、廚師和招待。1956年,馬爾斯茶食店改名為華梅西餐廳。有一位周老先生,從50年代起便在華梅西餐廳當招待,一直干到80年代中期退休。退休后,周老先生反而寢食難安了,尤其是全家人吃飯的時候,老先生總是對兒孫們伸手說“請坐”,大家都坐好了他才坐下,還說“請慢用”。老伴以為他得了病,買藥回來他不吃。他說:“我是看不見顧客的笑臉心里難受,犯‘跑堂癮了。”后來,周老先生又回到華梅西餐廳,當上了服務生。由于他熱情周到的服務,使華梅西餐廳擴大了社會影響,提高了知名度。
白俄與中國人通婚的情況不少。俄國人在20世紀初來哈爾濱時,就有與中國人結婚的,大多數(shù)是俄國婦女嫁給中國男人。他們的后代被稱作“二毛子”(哈爾濱人俗稱俄國人為“老毛子”),“二毛子”的后代被稱為“三毛子”。這些“二毛子”、“三毛子”們有著亞歐混合的面龐,長相英俊,頭腦聰明,身體健碩,漢語、俄語都很好。我國第一位進入奧運會決賽者符保盧(1936年第11屆柏林奧運會撐桿跳高比賽中獲第14名)就是一個在哈爾濱出生的中俄混血者,父親是中國人,母親是俄國人。
中俄混血者有時也到蘇聯(lián)讀書,讀完了再回來。中蘇關系緊張時期,這種情況少了,不論是混血還是純種,都在哈爾濱讀書工作。純白俄后代到了20世紀70年代,仍有不少在哈爾濱生活工作。當時外文書店有位白俄營業(yè)員,50多歲,他用英語同一個猶太女子(也是哈爾濱的外僑)談論“批林批孔”,轉而又用流利的漢語為另一讀者翻譯俄文原著,還對書中夾雜的捷克文進行解釋。
但有些白俄的語言水平就不行,一位40年代在哈爾濱執(zhí)教的白俄,編了一本叫《華俄英實用會話》的書,竟將“How are you?”譯成“你怎么好?”還用“啦”代替漢語句尾的助詞“了”。
80年代中期,哈爾濱為數(shù)不多的俄國人紛紛出走。1997年,時任俄羅斯總統(tǒng)葉利欽訪問哈爾濱,在蘇聯(lián)紅軍紀念碑前獻花時,那些迎接他的、在哈爾濱定居的俄國人只有30多人。
一個世紀過去了,當年顯赫一時的“東方的莫斯科”早已不復存在,只有中央大街上的一塊塊路石和街道兩側一座座俄式建筑,在默默地印證著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