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遠

一提起外交官,人們很自然想到他們工作時的西裝革履和觥籌交錯,但很少人知道他們的艱辛與危險。筆者就曾親歷過幾次外國的戰(zhàn)亂險情。

我曾任中國駐烏干達使館參贊。7月的烏干達,正是氣候宜人的季節(jié)。首都坎帕拉,碧樹花草滿街。市區(qū)大街上,車水馬龍,行人接踵。執(zhí)政的人民大會黨為了大選,將黨主席奧博特總統(tǒng)的巨幅畫像掛滿了大街小巷。驀然,風云突變,一陣激烈的沖鋒槍聲打破了市區(qū)的平靜。緊接著,炮聲隆隆,一顆顆炮彈立即在議會大廈的草坪和橋梁要道上爆炸。街面高懸的那些奧博特總統(tǒng)畫像,剎時已被沖鋒槍子彈打得面目全非。人們驚呼“北方旅政變軍隊打來了!”街面一片混亂。

就在這炮彈爆炸、子彈呼嘯、人群爭逃、汽車狂奔的大路上,有一輛掛著“CD”車照的奔馳牌外交車,逆著出城奔跑來的人群和車流方向,朝市區(qū)駛?cè)?。那時槍炮聲十分密集,潮水般逃命的人群和汽車迎面而來,道路受阻,前進不得,后退不能。耳聽槍聲由遠而近,眼看有人中彈身亡,這輛“CD”外交車不得不從迎面飛馳而來的車流中,見縫插針,調(diào)頭猛轉(zhuǎn),以最高速度飛車橫穿。就在剛剛越過馬路的一剎那,幾輛汽車風馳電掣般地沖來,其第一輛緊擦著那外交車尾保險杠一角而過。車尾擺動,幸無損傷。這輛“上演”驚險電影中飛車場面的 “CD”外交車,其駕駛?cè)司褪俏?。要不是碰上當?shù)氐膽?zhàn)亂,我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能做這種和生命開玩笑的表演。

對駐在國形勢的調(diào)查研究,是外交官的基本職責。那天上午,美國大使館一秘赫爾利專門前來向我通報,北方旅可能于當日打進城,我便叫上正在使館的新華社記者小俞,一起到市區(qū)觀察形勢的變化。我們剛繞過橫臥在使館和市區(qū)之間的科洛洛山,就遠遠望見市區(qū)的上空飄浮著團團白色的煙霧。我們繼續(xù)向前行駛了一段路,只見呼號的人群和狂奔的汽車在槍炮聲中由市區(qū)迎面而來。于是,便出現(xiàn)了上述飛車的場面。我從極度驚險的緊張中定了定神,只聽得驟雨般的機關(guān)槍和沖鋒槍聲已經(jīng)逼近,原來是政變軍北方旅的軍車開了過來。這些軍人無法無天,隨心所欲,完全是盲目掃射。為避開政變軍的鋒芒和呼嘯而過的子彈,我把車開到一處小山崖的拐彎處。這時,我們清楚地看到,北方旅那一輛輛滿載軍人的10輪大卡車,在混亂的車流和人群中橫沖直闖,如入無人之境。那些來不及躲開的人不是被槍射中,就是被車撞倒。汽車則被撞翻,有的起了火。等這些軍車開過,為了到實地看一下北方旅政變的情況,我們便開車去了烏干達政府總理阿里瑪?shù)虾蜑踯妳⒅\長史密斯的官邸。果然,北方旅的士兵不僅占領(lǐng)了他們的官邸,且在洗劫財物。兩處官邸院內(nèi),一片狼藉。

戰(zhàn)斗尚未結(jié)束,路上的北方旅士兵見了我們這輛外交車,還算客氣,讓我們打開車窗,探頭探腦地往車內(nèi)掃視一番,然后揮著沖鋒槍命我們迅速離開。我便開車到就近的新華社暫避。約一個小時,槍炮聲漸漸稀落,再也聽不到路上人喊車鳴之聲。我小心翼翼地走出新華社大門觀察情況。只見路上不少被撞壞的汽車,東倒西歪,有的還在燃燒,遇難者尸體橫躺豎臥。為及時把觀察到的情況向大使報告并報國內(nèi),我抓緊時間,開上汽車在馬路上左躲右閃,繞過一個個障礙物,以最快的車速回到了使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