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木卡卡西

ONE

十一黃金周天氣很好,沒有下雨,太陽也不是很毒辣,吳多拉一咬牙,把大半年來四處兼職賺到的錢都掏了出來扔在床上,一元和五毛的紙幣幾乎堆滿了整張床,貓咪吳瓜子諂媚的跳到錢堆里滾來滾去,滿臉陶醉,哇,多拉,我們發(fā)財了!可以去迪斯尼了吧?

美少女沒好氣地白了它一眼,迪你個頭,數(shù)下看看,一共多少錢?

瓜子捧著把毛票,一邊流口水,一邊飛快的數(shù),爪子都數(shù)抽筋了,最后垂頭喪氣地趴在了枕頭上,一共三百二十五塊四毛……這點錢可以去哪?

唉,只能去爬山了。吳多拉嘆了口氣,幽幽地看向了遠方。

從最破爛的大巴上跳下來,吳瓜子蹲在路旁的樹下,吐得天翻地覆,多拉面無表情地扔了張面紙給它,很好,還剩三百零一塊四毛,零頭給你買包話梅吧!

賣話梅的攤子旁邊豎了很多大木棒,掛牌寫著五元一根,吳多拉詫異的摸著下巴,這個用來做什么?

含了粒話梅之后活過來的吳瓜子立馬上躥下跳地搶過了老板的話頭,我知道我知道,肯定是用來打色狼的!不過我們既沒財又沒色,不用買了,省下這五塊錢給我買冰淇淋吧!

嘭……它話音未落,便被一巴掌摑飛到三米之外,吳多拉咬牙切齒地掏出錢夾,麻煩你以后說話我字后面不要接們好嗎?本小姐國色傾城,怎么可能不買這根木棒!

峨眉山婉約靈秀,山間彌漫的霧氣猶如少女披著薄薄的輕紗,吳多拉肩上扛著大木棒,背上背著從家里帶來的吃的,健步如飛的行走在山道上,吳瓜子貪吃話梅把牙給酸倒了,跟在她后面直哼唧。

山道兩旁鳥雀鳴啼如歌,花木斐然,對長久居住在城市的多拉而言別有一番情趣,走到半山腰的時候,她猛地一回頭,才發(fā)現(xiàn)早已不見了吳瓜子的蹤影,那只死貓,又要跟著來,又要拖后腿,她氣得牙癢癢,也只得停坐在路邊等它。

背包里有媽媽準備的水果和點心,吳多拉解下來,正準備打開的時候,耳邊一陣風聲掠過,定睛一看,眼前赫然出現(xiàn)一只金光閃閃的金絲猴。

它身材纖長,眉目靈動,簡直就當?shù)蒙嫌⒖《职?從樹林里躥出來的姿勢那么優(yōu)雅神武,簡直就像傳說中的美猴王。

吳多拉的臉不由自主地紅了,要知道,雖然她現(xiàn)在的夢想是嫁給袁樂樂,可是十歲之前的夢想,一直都是嫁給孫悟空啊。

她羞答答地問它,請問你有什么事嗎?

金絲猴一跳一跳,忽閃著長睫毛朝她拋媚眼,嘰嘰咕咕叫個不停。

你想說什么呢?美少女焦急地看著它。

嘰嘰嘰,咕咕咕,嘰咕嘰咕。美麗的猴子跳得更高了。

如此幾次三番之后,吳多拉終于開始不耐煩了,是自己想多了,硬要把一只連語言都不通的普通猴子想象成孫悟空,真是浪費感情,吳瓜子又不在,根本不知道它到底是要干嗎。

一人一猴拼死交流一陣失敗后,那只猴子諂媚的偽裝消失了,沖過來試圖搶吳多拉手中的袋子,嘿嘿,早聽說峨眉山上猴子多,她終于明白手里那根棒子是做什么用的了。

那只猴子也是活該倒霉,偏偏碰上硬漢吳多拉,她是學校棒球隊的得分后衛(wèi),只發(fā)揮了下正常水平而已,它便被打得頭破血流魂不附體了,踉踉蹌蹌地沿著原路躥了回去。

吳瓜子氣喘如牛的趕上來時,多拉已經(jīng)打完收工了,正挽高了袖子意氣風發(fā)地吃一只媽媽給準備的桃子。

怎么怎么?我錯過什么精彩劇場了嗎?小貓咪八卦地躥上吳多拉的褲腿,滿眼星星的看著她。

嘭……美少女用棒子將它朝前面送出十米遠,你什么也沒錯過。

林子越來越密,山路也越來越陡峭,吳瓜子徹底不行了,多拉只得咬牙切齒的一肩扛著棒子一肩扛著它。

再越過一個山坡,是一整片一望無際的野生核桃林,零星的核桃果實長在細細的枝干上,在秋風里招搖,吳瓜子在多拉的肩頭上流下一串又一串口水。

核桃林子里,一個穿著花港衫的中年男人提著個沉甸甸的塑料袋,彎著腰在地上不停地翻找著什么。

瓜子,你說那個怪叔叔在做什么?吳多拉轉(zhuǎn)過頭小聲問。

嗚嗚嗚……不等吳瓜子回答,一陣抽泣聲突然從核桃樹頂上傳來,把他們嚇了一跳。

抬頭一看,那是一只深灰色的小松鼠,此時此刻正泣涕漣漣,因為沒有毛巾,只得扯過自己的大尾巴不停的揩臉。見到吳多拉在樹下看它,它聲音上揚了一個八度,哭得更厲害了。

瓜子……瓜子……它這是怎么了……小吳平生最怕看到人哭,全身瑟瑟發(fā)抖起來。

小貓咪聽了一陣,抬起左爪舔了舔,這只小松鼠摘了很多核桃果實埋在這片林子里,準備等到過冬大雪封山的時候吃,可是這位怪叔叔無意中看到了這個秘密,他回家提了個塑料袋來,把它冬天的糧食全部挖走了。

正義感一上來,鋼筋鐵打的美少女胸間燃起了熊熊火焰,她沖到那人面前,冷冰冰的看著他,叔叔,你想吃的話自己爬樹摘,怎么能挖松鼠藏的核桃呢,到了冬天它吃什么?

怪叔叔抬起頭看了看多拉,猥瑣地笑了,吃它的核桃怎么了?我還想吃它呢,反正到了冬天也是餓死,還不如讓我一飽口福。過兩天我就拿獵槍來。嘿嘿,小姑娘,你要不要跟叔叔一起回家吃松鼠肉啊?他說著說著,居然色膽包天的來拉小吳的手!

吳瓜子發(fā)出一聲同情的悲鳴,連忙跳到旁邊的樹上,用爪子捂住了眼睛。

等到它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怪叔叔已經(jīng)躺在地上,鼻青臉腫,人事不知了。多拉風流倜儻地提起那只核桃袋子,朝樹上一揚,喏,小松鼠,別哭啦,物歸原主!

小松鼠從核桃樹上滑落下來,蹲在吳多拉腳邊羞答答的吱吱叫著,兩只前爪交叉在胸前做扭捏羞澀狀。

小吳雞皮疙瘩掉了一地,慌忙拎過吳瓜子來做翻譯。

貓咪也被雷得根根毛都倒豎起來了,渾身直打哆嗦,它……它說,它見你如此英氣逼人,本來想以身相許的,無奈早已訂下婚約,只得作罷。不過它想送你一件禮物。

小松鼠背著那袋核桃蹦跳出去好遠后,突然回過頭來沖多拉和瓜子拋了個媚眼,然后才不勝嬌羞的消失在了樹影之間。

一人一貓僵在原地無語的對視了良久,才慢慢緩過來,嘖嘖,真是沒見過比它更矯情的動物了。

吳多拉失望的看著手中松鼠送的禮物,朝瓜子懷里一扔,喏,背著回家吧!

TWO

七天長假就像吳瓜子愛喝的小米酒一樣,嗤啦嗤啦,幾下就吸完了,留給人的卻是昏昏欲睡不想做正事的后勁。

課間十分鐘,吳多拉懨懨地趴在英語書上,冷不丁課桌被人敲響了,抬頭一看,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班花的一張臉猙獰萬分,咬牙切齒地吐出一句話:吳多拉,有人找。

到底是誰?讓一向以淑女自恃的班花失態(tài)成這副模樣,莫非?

小吳騰的直起身子朝窗外望去,一顆小心臟不由得在胸腔里撒丫子狂奔起來,憑欄而立的男生頭發(fā)有型的根根豎起,眼眸比寒夜的星辰更明亮,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在成群女生們的尖叫聲中寵辱不驚地看著吳多拉的方向。

居然真的是——袁樂樂!

她暈乎乎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往外走,一步一步都猶如踏在云端,途中刮翻了三個水杯,五桶方便面,還有六張椅子,她都渾然不覺。

走到袁樂樂面前的時候,多拉幾乎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腿一軟就要往地下倒去,嗚嗚嗚,而素來有潔癖,從來不多看女生一眼的袁樂樂,他居然伸出修長硬凈的雙手,穩(wěn)穩(wěn)地扶住了她!

你……你好……被王子清苦的體香環(huán)繞著,我們的吳多拉終于大腦短路,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袁樂樂朝著她綻放了一個堪比滿月的笑容,多拉你好,第四節(jié)課下課后在食堂門口等我好嗎?我們一起吃午飯。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鼻翼和眼角都嫵媚的皺著,比以往更添了無盡神采。

吳多拉呆呆地看著他,轟的一聲神形俱滅了,她不知道他什么時候離開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女生們此恨不共戴天的目光中走回座位,接下來一整天都過得跟做夢一樣。

中午在食堂吃飯,袁樂樂幫她打了梅菜扣肉、蒸蛋,還有一條紅燒小鯽魚,他坐在她旁邊,細心地幫她把肥肉夾到自己碗里,又一根一根把魚刺都挑出來,吃完飯,他給她買了大杯的椰果奶茶,插好吸管遞給她,然后拉著她的手到操場里散步。

放學之后,他騎著腳踏車等在校門口,一把接過吳多拉的書包,然后風馳電掣地載著她奔跑在木芙蓉夾道的街道上。秋日的夕陽映照得一江水都成錦緞,他帶著她在江風里徘徊了許久,吳多拉看著男生穿白襯衫的背影,自始至終都沒敢說話,唯恐一出聲,就把夢境給打破了。

吳多拉宛如行尸走肉般摁響了自家的門鈴,門開了,她木木地看著吊在里面門把手上幫她開門的吳瓜子,輕輕地問到,瓜子,我今天是在做夢嗎?

小貓咪一張臉皺得比苦瓜還難看,它一把撲進美少女的懷里,痛哭失聲,多拉,我也好希望是在做夢!

THREE

一走進客廳,多拉就看到那個讓吳瓜子痛不欲生的身分不明物體了。

那是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正坐在沙發(fā)上狂啃水蜜桃,他的腦袋上纏著厚厚的繃帶,一張臉腫得跟豬頭似的,撇開腫起來的部分不看,眉目倒還是非常清秀的。

不過一看媽媽那架勢,吳多拉就可以感同身受瓜子此刻的心情了。

多拉的媽媽坐在那男生旁邊,一邊輕拍他的背,一邊寵溺的笑著叫他慢點吃,兩只眼睛里泛濫出來的母愛,差點連幾丈之外的多拉和瓜子都一起淹沒。看來媽媽愛死他了,而媽媽喜歡人的標準翻譯到多拉的字典里就是——撒嬌蟲馬屁精超級無敵惡心變態(tài)狂!

那個男生果然不負多拉期望,啃完盤子里的桃子之后一頭鉆進吳媽媽的懷里,活脫一副小受樣的哼哼唧唧,姨媽姨媽,我還要嘛,我還要吃桃子嘛……

開始步入更年期的歐巴桑,最好的就是這一口了,吳媽媽心肝寶貝的摸了一陣他的頭,然后忙不迭站起身來,好好,乖,姨媽這就去給你拿。

她走出幾步,才看到已經(jīng)抱著垃圾桶狂吐了好一陣子的多拉和瓜子,連忙把她朝沙發(fā)那邊一推,多拉你回來得正好,快去跟你表弟認識一下!

哇,多拉姐姐你好漂亮,真不愧是姨媽的女兒!多拉還沒反應過來,所謂表弟已經(jīng)神不知鬼不覺地跳了過來,滿眼星星的拉著吳多拉的手直搖晃。

端了桃子出來的吳媽媽聽了這話,更加心花怒放了,走路都在飄。

多拉嫌惡的甩開他的手,媽,這是哪里冒出來的表弟啊,長成這副德行?

他是你四川表姨的孩子,名叫陶舂,唉,他爸爸愛喝酒,喝了酒就打人,你看,把這么好一個孩子揍成這樣了。吳媽媽心疼地摸著陶舂頭上的繃帶,眼中淚花閃閃,你姨怕再這么下去會出事,所以就叫他先來我這里呆上一陣子再做打算。他跟你一個年級,我已經(jīng)幫他辦好轉(zhuǎn)學手續(xù)了,明天就跟你一起去學校。

陶舂配合吳媽媽的煽情氣氛,眨巴著盈滿淚珠的長睫毛作楚楚可憐狀,多拉姐姐,今后還請你多多關(guān)照!

吳多拉看著被揍成一只包子的陶舂,倒抽了一口涼氣,心想,這事也怨不得他爸爸,換了是我攤上這么一個兒子,恐怕會直接拍死算了,不留著禍害人間。

陶舂的丑惡嘴臉在晚飯時間開始充分展現(xiàn),本來分好了一人一只雞腿,他先把自己那只三口兩口吃了,然后趁著吳媽媽盛飯的功夫順手把吳瓜子盤子里的也拿了過去啃起來,義憤填膺的小貓咪從椅子跳到桌子上,直撲到他的嘴邊,抬起爪子就抓,這一幕正好被吳媽媽看見了,他立即長大嘴巴干嚎起來,嗚嗚嗚,姨媽,這只貓欺負我!

吳媽媽連忙走過來環(huán)住他的肩安慰他,順手把吳瓜子從飯桌上推了下去,小貓咪氣得都不會哭了,只是胡須直打顫。多拉再也忍不住了,把自己的雞腿扔給瓜子,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媽,你別聽他的,明明是這個賤人搶了瓜子的雞腿,他還惡人先告狀。

他一把抱住吳媽媽的胳膊,嚎得更厲害了,嗚嗚嗚,姨媽,多拉姐姐和這只貓一起串通起來欺負我!

吳媽媽心疼得不行,厲聲朝多拉喝道,你看看你,哪有做姐姐的樣子?今晚別吃飯了,把碗洗了做作業(yè)去!以后再欺負弟弟,永遠別想吃飯了!

多拉和瓜子一起狠狠地盯著他,恨不能生吞活剝了這個死變態(tài),他卻從媽媽的臂彎里悄悄探出頭來,眨巴著被打得青紫的眼皮,沖著他們甜甜地笑了。

FOUR

事實證明,吳瓜子不是在做夢。

第二天一早,滿頭繃帶的變態(tài)男生便興沖沖地提著書包走進了201班的教室,直接坐在了吳多拉的右手旁。

他無辜地眨巴著眼睛裝柔弱,班上女生們熊熊燃燒的母性情懷又一次被激發(fā)出來,紛紛圍到他和多拉的桌子旁,不著邊際的扯些有的沒的。

陶舂,你的名字用你們四川話怎么講啊?

嘿嘿,在四川你們不用叫我的名字,可以叫我?guī)熜?我們那里對男生都這么稱呼。他半蹲在椅子上,一只手托腮,安然接受著珠環(huán)翠繞。

哇,師兄……

師兄……

生活太蒼白的少女們頓時被他的風流倜儻吸引住了,紛紛用陶舂教的方言嬌呼他。

哎,師妹們有禮啦!他單腳站在椅子上,另一只腳一晃一晃,受用極了。

嘭……登徒子來不及進行下一輪的調(diào)戲,就隨著椅子一起直直倒在了地上,舊創(chuàng)加新傷,頓時窩在地上動彈不得,吳多拉慢悠悠的把腳從他的椅子下面抽出來,唉呀表弟,真是對不住了,我本來只是想出去一下的,沒想到……唉……

女生們對她的蛇蝎心腸敢怒不敢言,齊齊用眼白剜了她一眼之后,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地上的人隨便吳多拉怎么冷嘲熱諷,始終一動不動。

小吳轉(zhuǎn)過身去,不耐煩地用腳踢了踢,喂,別裝死博同情了,人都走光了。

還是一動不動。

多拉有些心虛,俯下身去,頓時嚇得魂飛魄散——他腦袋和地板的接觸面上,赫然一攤紅紅白白的流質(zhì),莫非,那就是傳說中的……

啊!美少女正準備發(fā)出尖叫,地上腦漿迸裂的遇難者忽的一下跳起來朝她伸長了舌頭,把她的尖叫聲又嚇得嗆回了氣管里。

你……你……多拉看一下朝她扮鬼臉的陶舂,又看一下地上那攤東西,驚恐萬分。

哈哈,那是早上出門時姨媽塞給我的草莓,嚇到了吧?看你以后還欺負我。他大笑著一邊拍手一邊跳,活像得了多動癥。

吳多拉咬牙切齒地拿起文具盒往他頭上拍去,然而一看到那滿頭的繃帶,又不得不恨恨地收了回來。

啪……憤怒之火讓她把不銹鋼的文具盒活生生捏癟了,右邊的新同桌終于嚇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安靜下來。

吳多拉也不是在做夢。

中午一到食堂,袁樂樂便笑著迎了上來,多拉,我已經(jīng)占好位子了,跟我來!

吳多拉的手被他攥在掌心,那股溫熱一直沿著血管沖到臉上來,她在附中上千女生憤恨的目光中,甜蜜的紅透了臉。

優(yōu)雅的男生含情脈脈地看著她,把心形餐盒朝她面前輕輕一推,快吃吧,這是我特地從家里做了帶來的愛心午餐。

多拉揭開盒蓋,紫菜壽司、金黃的牛排、嫩白的鱈魚片、黃綠相間的哈密瓜,通通被做成了心形,錯落有致的擺在餐盒里,簡直讓人不忍心下箸。

她還沒從巨大的幸福感中緩過神來,餐盒已經(jīng)被旁邊的人拖了過去,來人毫不客氣地用手抓著大嚼起來,塞得腮幫鼓鼓的,嗯,不錯,不錯不錯。

他頭上一晃一晃的雪白繃帶刺痛了吳多拉的眼睛,她看著被抓得一片狼藉的愛心午餐,心疼得肝膽俱裂,你,給,我,住,手!

不,我就是要吃,你不給的話,我回去告訴姨媽你欺負我,那你晚上也別想吃飯了!他一邊把多汁的牛排咬得吱吱響,一邊奸笑著威脅多拉。

你!忍無可忍的美少女舉起了右手的鐵砂掌朝他拍去,最后還是妥協(xié)地用左手把它拽了回來。晚上餓著肚子的感覺,真難受。

餐桌對面,袁樂樂的臉色已經(jīng)比冬雨的天空更難看,這是誰呀,吃東西還用手抓,沒進化完全吧?

陶舂咕咚吞完最后一口壽司,懶懶地看著他,沒進化完全也比你一身臭味要好!

人家那是古龍水的味道!你這個文盲!多拉沖著他怒吼一聲,抓起袁樂樂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食堂。

臨走前袁樂樂得意洋洋地回頭掃了一眼蹲在凳子上的繃帶男,你離她再近又怎么樣?她的心是我的。她的一切都是我的。多拉你說是不是?

天底下沒有任何女生可以抗拒袁樂樂那雙微瞇起來時勾魂攝魄的眼睛,即便是鋼筋鐵打的硬漢吳多拉亦不例外。

她在秋日熏人醉的正午陽光下,羞澀地低下了頭,是,當然是。

FIVE

除了袁樂樂的愛慕和討厭鬼陶舂,吳多拉的生活還發(fā)生了一些其他變化。

她上課的時候老是容易餓,一餓起來,就極容易心猿意馬,她目光呆滯的看著滿黑板的英文板書,心里想的是,唉,要是課桌里現(xiàn)在能有兩個剛剛出爐的麥當勞香芋派就好了。這么想著的時候,空氣里突然出現(xiàn)了一陣濃郁的酥香味,本來趴在桌上睡覺的陶舂艱難地抬起他那顆被繃帶綁得巨大無比的頭顱,抽動鼻翼沿著香味的來源不停的嗅不停的嗅,最后在多拉的課桌蓋板前停下來,同樣百思不得其解的美少女一掀課桌板,天!里面赫然躺著兩個還在冒熱氣的香芋派!兩個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人搶了一個,然后便聽到響徹寰宇的一聲慘叫,餓死鬼投胎的陶舂被里面的熱餡把嘴巴燙熟了……

這之后多拉又想過要吃菠蘿蜜、牛排、釀豆腐、木瓜燉雪蛤(唉,這是所有發(fā)育不良少女夢寐以求的東西啊),等等等等,沒有一次不能如愿。她一邊跟陶舂躲在課桌后面大塊朵頤,一邊猜測,莫非是愛情的偉大力量,讓自己擁有了如此拉風的特異功能?唉,叫我怎能不愛袁樂樂!

特異功能的適用范圍遠遠不止于獲取食物,在官方用于打瞌睡的政治課上,梳了個大背頭的政治老師面對著滿教室趴在桌上的人,獨獨選擇了吳多拉出這口惡氣,睡眼惺忪的美少女一邊打呵欠一邊嘟囔,老師,麻煩您把題目再念一遍好不好?大背頭叔叔眼露兇光,“一葉障目,不見泰山”這句話反應了什么哲學原理?吳多拉猛然清醒過來,把求救的目光探向右邊的同桌,然而只見他的夢涎在桌面上泛濫成災了,馬上就要蔓延到她這邊來了,美少女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是……是一分為二的原理吧?!我看要把你的腦子一分為二拿出來曬曬才好!站直了不準動!同學們都還在甜蜜的夢鄉(xiāng)中遨游,自己卻要一個人站著面對大背頭叔叔滿腔怒火和橫飛的唾沫。吳多拉委屈萬分的看著他,心想,這么毒舌,要是他的嘴巴上能長個大瘡就好了……結(jié)果,可憐的政治老師嘴角像吹氣一般越鼓越大,好一顆紅光閃閃熟透了的大草莓!小吳嚇得腿直哆嗦,我只是想想而已想想而已,快消失吧快消失吧……然后,那顆大癤子又馬上平復了……驚魂未定的大背頭叔叔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了聲自習,捂著嘴飛快地逃離了201班教室。

冬至那天,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漫天的雪花紛紛揚揚灑下來,像極了奶油慕司上經(jīng)常點綴的椰蓉片,同學們都伸長了手去接,放進嘴里嘗嘗有沒有甜味。吳多拉雙手托腮看著窗外,少女情懷在這一刻突然大爆發(fā)了,唉,要是這些雪花都是藍色的,該有多浪漫啊!走廊上正在吃雪花的同學們突然發(fā)出一陣驚呼,多拉和剛剛醒過來的陶舂望向窗外,頓時目瞪口呆,轉(zhuǎn)瞬間,漫天雪白的羽毛變成了藍色,而且是那種最純粹的湖水藍。陶舂收回了準備去多拉課桌里掏東西吃的手,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嗥叫,嗷,姐姐,拜托快點停止胡思亂想,回到正常人的世界來啊!就這樣,附中的藍色雪花事件終于在吳多拉新同桌的慘叫聲中結(jié)束了。

SIX

有了袁樂樂又有特異功能的多拉,小日子過得前所未有的甜蜜,唯一遺憾的是討厭的跟屁蟲陶舂。

每次在食堂,袁樂樂和多拉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滿天桃紅心形亂閃的時候,陶舂就會活生生躥到他們兩個的中間,把吳多拉盤子里的葷菜全部搶走,并且一直呆到午飯時間結(jié)束自習鈴聲響起。

袁樂樂有時候約多拉去江邊散步,冬天的江風凜冽,男生細心地把多拉的手拉到自己口袋里,然后摟著她的肩膀走到避風一點的巨大廊柱后面,許多次,他深情地看著她,明亮的眼瞳里流露出濃濃的眷戀,多拉心如撞鹿,緊張又期待地閉上眼,任他把自己的臉頰捧高,然而每次不等他的嘴唇落下來,陶舂奸邪的笑聲就會在耳畔響起,羞得吳多拉無地自容。

她恨得牙癢癢,卻不敢動他一根汗毛,他憑借著動不動就拉著吳媽媽褲腿撒嬌以及口舌如蜜的本事,在吳多拉的家里擁有了完全的霸主地位,現(xiàn)如今老媽對他不知道多寵,他要是告上一狀,媽媽簡直會跟她拼命。

他的興趣愛好很廣泛,晚上吃飯搶菜,早上起床搶衛(wèi)生間,周末搶冰箱里的水果飲料冰淇淋,尤其是桃子,他來了之后,家里沒人能吃到桃子?？措娨暤臅r候,他搶吳瓜子的座墊,晚上睡覺,他死皮賴臉要抱走多拉的泰迪熊。無數(shù)次,多拉和瓜子抱頭痛哭之后,鐵了心要去掐死他,然后每次不及動手,就看到他一副小受樣的依偎在吳媽媽旁邊,恬不知恥的笑著朝著他們比OK的手勢,多拉和瓜子為此憋出了無數(shù)內(nèi)傷。

他的唯一可取之處是——由于患有多動癥,特別愛騎自行車。每天早上上學吳多拉根本不用費一丁點力氣,就被他風馳電掣地載著到了學校,再也不用擔心遲到了。

冬天的清晨,雪層白茫茫覆蓋了整座城市,吳多拉坐在單車后座,隔著兔毛手套牢牢拽住陶舂的棉衣,看著男孩子呵出的熱氣在空氣中蜿蜒成各種形狀,心里不得不承認,沒有朋友的自己,在他來了之后,不知不覺地遠離了寂寞。雖然日子過得雞飛狗跳了,卻真的,再不寂寞了。

雖然袁樂樂也對自己好,但不知道為什么,始終覺得兩個人之間仍然隔著什么?那是一座山,還是一層紙,連多拉自己也說不清楚。

想到這里,吳多拉悵然的把頭輕輕靠在了前面騎車人的背上,騎車人感覺到了這一點點幾不可聞的重量,身體猛然一顫。

嘭!他們兩個以極端優(yōu)美的姿勢,齊齊摔在了車水馬龍的附中校門口。

SEVEN

周五放學,照樣是袁樂樂送多拉回家,陶舂要死不死的遠遠跟在后面,男孩子溫柔地摸了摸多拉的頭發(fā),這個周末功課不多,明天來你們家玩好嗎?

多拉靦腆地低下了頭,好啊,正好媽媽去鄉(xiāng)下外婆家了,我給你做飯。

第二天一大早,門鈴就響了,早早起床打扮得花好月好的美少女飛奔過去,一打開門,一大捧還掛著露珠的粉紅色玫瑰花沖到了眼前,然后是袁樂樂迷人的笑臉,多拉,早上好。

小吳暈暈乎乎地捧著花,把他帶到了客廳里,陶舂和吳瓜子都還沒起床,她打開電視給他看,又給他削了蘋果,然后溫柔地看著他,樂樂,你先坐一會,我下去買點菜,中午給你做好吃的。

男孩子輕輕笑了,拉住她的手,要我陪你一起去嗎?

不不,美少女的頭搖得像撥浪鼓,外面太冷了,我一個人去就好,馬上就回來。

那好吧,你快去快回哦。袁樂樂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吳多拉拎著零錢包,飄飄欲仙地出了門。

由于太激動,連手套圍巾都忘了戴,去的路上還沒感覺,買好菜出菜市場的時候,頓時覺得拎著大包小包的兩只手馬上就要凍成鐵塊了,吳多拉看了一眼鉛灰的天,一咬牙準備沖進寒風里的時候,一個龐然大物沖到了面前。

那人接過她手里的東西甩進車籃里,又把她的圍巾和手套扔給她,用唯一裸露在外面的眼睛朝她示意,快上車吧!

多拉剛跳上后座,他便猛踩踏板沖進了風雪里,美少女的心間突然泛起了一種奇異的幸福感,她渾然不自知的慢慢環(huán)住了他的腰,輕輕將頭靠了上去,這一次,騎士終于沒有摔倒,而是以更快的速度飛馳起來。

回到家,多拉便開始忙活午餐,袁樂樂幫她洗菜切菜打下手。美少女一邊炸青椒,一邊用眼角瞥身旁挽高了袖子的男生,嘿嘿,好一對恩愛的小夫妻,多么愜意的兩人世界啊,如果對電視機前無恥的爆笑聲和嚼薯片聲充耳不聞的話。

跟袁樂樂度過被陶舂騷擾卻仍然美好無比的一天之后,多拉一打開自己的房門,便發(fā)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誰?是誰干的!

她的房間像遭過洗劫的圓明園一樣慘不忍睹,衣柜書柜里的東西全部被掀到地上,連床單都沒被放過,那下面還藏著她新買來沒敢穿的蕾絲小可愛啊!

她沖到陶舂面前,一把搶過他手里的桃子扔進了垃圾桶,今天媽媽不在家,她不怕他。趕快給我老實交代!

沒……天地良心,不是我啊,我一起床就騎車去接你了,根本沒有作案時間啊,不信你問瓜子!他也意識到了處境的危險,嚇得瞪圓了眼睛瑟瑟發(fā)抖,救命稻草一般看向沙發(fā)另一邊的小貓咪。

哼!吳瓜子驕傲的仰起頭,看都沒看他一眼,我無法給你作證,因為我當時一直睡著沒醒。累積了許多年比山高比海深的仇恨終于有了傾瀉的出口,小貓咪沒有放過這個機會。

乒乒乓乓的聲音持續(xù)了半個小時之久……

吳媽媽走親戚回來之后,會發(fā)現(xiàn)家里的笤帚拖把雞毛撣子全部需要換新的了。

EIGHT

天氣越來越冷,教室的窗臺外面都結(jié)上了厚厚的冰花,由于吃多了袁樂樂給多拉帶的魚凍,陶舂著涼了,拉肚子拉得痛不欲生,他一生氣,干脆找多拉要了一整卷衛(wèi)生紙,駐扎在廁所不出來了。

袁樂樂站在窗外朝教室里面吹了個口哨,多拉喜滋滋地跑了出去,他笑笑的拉起她的手,走,我們出去散步去!

四面沒有遮攔的操場上,風聲轟鳴,然而有袁樂樂在身旁,多拉一點也不覺得冷,他把她帶到墻根下,輕輕環(huán)住她的肩,微微瞇起動人的眼睛,情深款款地看著她,多拉,你愿意把你最珍貴的東西給我嗎?

女孩子不勝嬌羞地把頭抵在他的胸口,聲音比月光更輕柔,我當然愿意。說完之后,她抬起頭,勇敢地在他薄而秀美的嘴唇上輕輕吻了一下。

嘴唇接觸的那一剎那,多拉的心幾乎甜蜜到痛楚,她終于把少女最珍貴的東西——愛情,給了他,給了這個她一直傾慕的王子。

然而袁樂樂俊秀的臉上,卻漸漸現(xiàn)出不耐煩的神色,多拉,你不是說愿意嗎?怎么還沒拿出來?

吳多拉呆住了,剛才……剛才不是已經(jīng)給你了嗎?

你耍我是不是?剛才你給過我東西嗎?男生加大了手掌的力度,狠狠地抱住了她,他眼中流露出的,是多拉怎么看也看不懂的神色,有一瞬間,他的瞳孔甚至變成了詭秘的碧綠色,一直被愛情沖昏了頭腦的少女開始有些害怕了。

老師你看,他們早戀!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原本應該在廁所蹲著的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他指著抱在一起的這對男女,諂媚地向跟他一起過來的教導主任打小報告。

不知道為什么,他那張原本很欠揍的臉,此刻讓多拉覺得無比親切和安全,她慌忙掙脫了袁樂樂的懷抱,低著頭站到了陶舂的身旁。

教導主任一張老臉被氣得鐵青,你們兩個,輪流打掃操場,一個星期!

NINE

冷風刮得緊,吳多拉趴在課桌上看著操場上被吹得搖搖晃晃的旗桿,自己也跟著打了個冷顫,她轉(zhuǎn)個方向,對著右邊正在課本上亂畫的同桌,一捏大腿痛出兩行眼淚,學著他平常在媽媽面前的德行,嗚嗚嗚,親愛的表弟,我實在頭疼得厲害,你幫我去掃一次操場好不好?

陶舂橫了她一眼,沒好氣的把書朝桌子里一扔,好吧,不過打掃完了我要吃十個桃子!

沒問題沒問題,二十個都沒問題。吳多拉滿臉堆笑,活脫一副狗腿相,呃,什么時候開始她把陶舂那一套全學上身了。

他扛著掃帚經(jīng)過她旁邊的時候又俯過身來加了一句,如果遇到危險馬上叫我!

吳多拉看了一眼他那身嶙峋的骨頭,勉強皮笑肉不笑地點了頭。

她趴在窗戶上,興致勃勃地看著陶舂在操場里跟果皮紙屑大作戰(zhàn),冷不丁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過頭去,是那張無與倫比的笑臉。

袁樂樂滿臉溫情,多拉,那天是我錯了,你原諒我好嗎?

多拉看著他黑寶石一般瑰麗的雙眼,心頭存著的那一點點不快立馬煙消云散了。

多拉,我玩一個小魔術(shù)給你看怎么樣?很好玩的哦!他假裝神秘地眨了眨眼睛。

美少女被他天真的神氣誘惑了,好啊好啊,玩給我看吧。

嗯,那你先閉上眼睛。袁樂樂用他修長的手指把她的眼簾闔上了,然后拉起了她的手。

多拉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片刻之后,袁樂樂的聲音再次響起,親愛的,可以睜開眼睛了!

吳多拉張開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這是一個巨大的游樂場,就跟自己和瓜子夢寐以求想要去的迪斯尼樂園一模一樣,到處都是童話一般美麗的房子和游樂設施,漂亮得不像話,而且整個樂園里空空蕩蕩,就只有她和袁樂樂兩個人。

他們此刻正站在云霄飛車的下面,袁樂樂攬住她的肩膀,笑容璀璨無比,多拉,我?guī)闳プ葡鲲w車好嗎?

吳多拉十六年來所夢想的全部,不正是和自己心愛的王子一起,去迪斯尼樂園里坐一次云霄飛車嗎?她被巨大的幸福噬空了心神,只知道呆呆地點頭了。

袁樂樂牽著她的手坐進去,飛車開始運行,耳旁風聲獵獵,樂園里的房屋漸漸像積木一樣小了,然而運行到最頂端的時候,飛車突然停了下來。

樂樂,發(fā)生什么事了?多拉緊張的抓緊了身旁男孩子的手。

嘿嘿,他回過頭來,滿臉都是猙獰的笑,一把抓起吳多拉的手,把她整個人吊在了車廂外面。

地面看起來如此遙不可及,吳多拉緊緊盯住袁樂樂的眼睛,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整個瞳仁都已經(jīng)變成了幽暗的深碧色,你……你不是袁樂樂!你是誰?

不要管我是誰。馬上把寶貝交給我,否則,我就把你扔下去!他的手一用勁,指尖頓時鋒利的扎進了多拉的手臂里,鮮血立刻滲了出來。

你到底要什么寶貝啊?多拉絕望的閉上了眼睛,一張調(diào)皮的笑臉突然闖進了她的腦海。

陶舂!深陷絕境的美少女用盡全身力氣,大聲地叫出了那個名字。

嘭!一個物體憑空摔在了她身旁的車廂里,那是扛著掃帚匆匆從操場趕來的陶舂?？吹剿?吳多拉心里沒來由的一陣寧靜。

他一掃帚打開了假袁樂樂,伸手將吳多拉拉回了車廂里,云霄飛車又轉(zhuǎn)起來了,慢慢往下行去。

兩個男生彼此仇恨地看著對方,沒有多言,扔下吳多拉,乒乒乓乓地對打起來,打得風云色變。

更讓她震驚的是,他們居然都可以在空中飛來飛去!

吳多拉一邊狠掐大腿證明自己不是在做夢,一邊現(xiàn)場觀摩比木乃伊三更驚險刺激的打戲,老天啊,人生可不可以不要這么傳奇!

陶舂似乎比假袁樂樂的本領(lǐng)更高一籌,漸漸占了上風,直追著他打到地面上去了,吳多拉忍不住拍掌大笑。

然而不等她高興完,假袁樂樂一個返身,把陶舂逼進了人工湖里,一沾水,他便仿佛喪失了全身的力氣,假袁樂樂惡狠狠的把他的頭摁進水里,就知道你怕水,看你今天還有沒有活路!

吳多拉焦急地大叫陶舂的名字,他艱難地抬起頭來,絲毫沒有顧及到自己的處境,微笑著用口形對吳多拉說,咬破手指幻境就會消失,快跑!

他那張滿是水珠的笑臉,陡然間硌疼了女孩子的心,與他相處以來的每一個日子,頓時細細密密地占據(jù)了她的整個胸腔,他搶東西吃時恬不知恥的嘴臉,他睡覺時天真稚拙的眉目,他冒著風雪接她回家時單薄卻溫暖的背影,原來,不知不覺中,他已經(jīng)深深地篆刻在了她的生命里。

吳多拉肝腸寸斷,恨不得馬上擁有蓋世神功,把他從那個冒牌袁樂樂的手中救出來。

這么想著的時候,身體里突然涌動著一股神奇的力量,手上也憑空多出來一把金光閃閃的弓箭,她來不及細想,用盡全身力氣挽弓搭箭,嗖的一聲,那支黝黑的羽箭直中假袁樂樂的胸口。

不!他不可思議的看著這邊,發(fā)出一聲長長的哀嚎,倒在了湖岸上,一陣黑煙散盡,地上現(xiàn)出了一只白毛狐貍的尸體。呃,難怪他的眼睛那么妖異迷人。

又是一陣天旋地轉(zhuǎn),游樂園消失了,吳多拉定睛一看,原來自己就在教室里。陶舂水淋淋地倒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下,她慌忙沖過去把他扶起來,緊緊地抱住了他,泣不成聲。

抱著抱著,吳多拉覺得手感不對了,她把他放開一看,啊,他居然就是——那天在峨眉山上被她暴打了一頓的那只金絲猴!

此刻再看,他是多么的俊美優(yōu)雅啊!妾心可可的美少女害羞的低下了頭,請問你是孫悟空的后人嗎?

不。他也害羞地低了頭。我只是孫悟空私生子的后人,所以才淪落到靠搶游客桃子過生活的境地。

你以后不用搶了,我每天都買桃子給你吃!美少女緊緊攥住他的手,用最直白的方法表達了自己的心意。

沒有機會了。他溫柔地托起多拉的臉頰,眼中滿是鋪天蓋地的憂傷,既然你的危險解除了,我的任務也就結(jié)束了,必須馬上回峨眉山復命。不過我很好奇,山神送你的到底是什么?

山神?多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呃,在你們?nèi)祟惪磥?他只是一只猥瑣窩囊的小松鼠而已。陶舂似乎也恥于提起這樣的上司,悄悄地紅了臉。

啊!你說那只矯情的松鼠送的東西啊?小吳無辜地從自己的課桌腿下拿出一塊石頭,他送我的就是這塊破石頭,我桌子有些不平,所以拿來墊了……難怪每次在教室里許愿才有用。

哈哈哈哈!她和陶舂無語地對視了一眼,齊聲大笑起來,笑著笑著,多拉的眼淚止不住往下掉,吧嗒吧嗒,把陶舂的脊背浸得透濕。

多拉,我要走了,臨走前,我可以向你要最珍貴的東西嗎?他小心翼翼地揩干多拉臉上的眼淚,傾心盡力地看著她。

給你!美少女抽噎著,毫不猶豫地把石頭遞給他。

不是這個。他靜靜看了她許久,輕輕地低頭吻了她一下,然后放開她的手,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

美少女掛著滿臉的淚,風馳電掣地騎著自行車回到家。

媽媽正在廚房做飯,多拉一把抓住她,媽媽,陶舂回家了嗎?

哪個陶舂?吳媽媽漫不經(jīng)心的剝一只玉米。

就是你四川表妹的兒子,被他爸爸打得全身是傷的那個啊?

多拉眼中絕望的神色把媽媽嚇到了,她伸出手來探她的額頭,這孩子,腦子沒燒壞吧,我哪里來那樣一個表妹?

吳多拉放開媽媽,走到客廳里,隆冬的暮色四合,她蜷縮在沙發(fā)上某人最喜歡盤踞的那個位置,靜靜閉上了眼睛。

TEN

冬日,峨眉山上的核桃林里蓋了厚厚一層雪,瑟瑟發(fā)抖的少女固執(zhí)地站在最大的那棵樹下,小貓咪艱難地把一塊石頭從樹下的洞口塞進去,吱吱哇哇地叫了好長一段時間。

良久,它回過頭來嚴肅地看著雪地里的少女,山神說,可以交換,但是陶舂真正修煉成人,還需要三百年時間,你愿意等嗎?

少女看著天空中片片飄落的雪花,被樹枝劃得支離破碎的蒼穹,又一次想起了那個載著她飛馳過大街小巷的背影,她靜靜地低了頭,心如澄鏡。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