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 灣
樹下的女子竊竊低語,翌日清晨,滿樹花苞被細密的心事一一脹開,長出一樹春天的秘密……
一
春是一個熱烈而安靜的名字。
我喜歡圖書館里那個淺淺的噴水池,然后在一個鋪滿陽光或滴雨的日子,找一個臨窗的位子,聽水聲泠然,悠悠咽咽地從心上流過。然后抬頭,看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在我的世界來了又走。
我的對面常常坐著一個喜歡鎖眉的學長,每天,我們各自在不同的時間進來,選擇同樣不變的位置坐下,如同一個默契的約定。有時,恰逢我們都從書中抬頭,彼此相視便又埋首,簡單而安靜。只有不易察覺的感恩在空氣里流動。
陽光斜斜地在桌上慵懶地鋪了一層溫暖,在流水的聲音里,我看懂緣分。原來,緣分有時是一個簡單而不再發(fā)展的開始。忽然就想起那個心里開滿花的女子低低地傾訴:佛說,前世五百年的回眸才換回今生擦肩而過……這一世,我們都有自己的世界,唯有這一刻,我們都是前世在佛前潛心禱告的孩子,用五百次回眸,換今生的相對一笑。
春風里,誰在呢喃古老的曲調(diào):你醒來,我卻醉去,抬眼,擦肩而去……落雨如雪,將塵世毀滅。
二
春天輕松一笑,便是一場戲的開始。
在一種激情的氣味里,我看一群男孩子在籃球場上演繹一段神話,在這場無幕的序曲里,女孩子們希望成為神話里傾城的公主。籃球成了春天里另外一個夢,男孩子夢見自己成為了英雄,女孩子夢見了各自的英雄。
而我的夢里,只有看不見盡頭的等待。
那個傍晚,陽光相思的緋紅里,有滿樹的白玉蘭落寞地開在塵埃里,遠處,有人在遺忘里低吟輪回的傳言:如果一個男孩子愛上了一個女孩子,他會在黃昏時,給她一掌心那么多的玉蘭花瓣,女孩子若有心響應,便會在第二天清晨回足一掌心的白玉蘭……這是我喜歡的夢,夢里我是掌心里藏著花苞在空曠的城市里行走的孩子,那里有蘭舟,有詩詞,唯獨看不見夢外的涂著蒼白和忙碌的墻壁。
說不清是悲是喜,或許只待白晝接過黑夜,一切才能看透。
許多茫然流進眼睛,又流出來,多少次輪回,才有一次心動?
殘月殘夜,我把別人的故事寫進自己的蒼白:那一場屬于青春的籃球賽里,有過那么多快樂的、堅強的和有著小小的心事和莫名悸動的剪影,讓她們在玉蘭花開時不會覺得寂寞,也教我相信:這世界上,真的有一種無疾而終的遇見。它被叫做“萍水相逢”……
等待越來越瘦,瘦成那條熟悉的小徑上的滿地黃花。
這是一個美麗的春天,那朵朵濃烈展開的花與葉的嫵媚,看那些自投羅網(wǎng)的相思落地成血。
這個春天,血腥也這般溫暖。
三
忽然有朋友問我,親情和友情,哪個更重要?
我想起那個感動的季節(jié)里看過的《幻城》,那文字間綻開的滿地紅蓮,那些絕望、破裂和不惜一切的愛。我在紙上瘋狂地寫: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原來,這于我,是用來說友情。
想念在我的身體里瘋狂地生長,沒有什么可以禁錮記憶里那些放肆的年華:那件醒來時才發(fā)現(xiàn)蓋在我身上的外套,那包遞到我手邊只有重量而沒有言語的紙手帕,那次為了我的名譽而拍案卻又輕描淡寫地對自己說不要放在心上……
時間的手帕將這一切涂抹得漸淡若無,只留下淡淡的痕跡,蠶蛾飛起,在思念之上,在記憶之上……
月白的夜風箏悄悄地逃離上路,這里,不只是驛站。
是誰告訴我:總有希望是留給千山萬水后的平淡;總有希望是留給歷史滄桑的幸福。
懷念是初春的葉子,在綠與未綠之間偶有飄落。我皺著眉,看湖水中有溫暖在思念里凍結。
春天的思緒是空氣里的味道,花與草的氣息溶化在陽光里,散漫在雨里。一切人和事都可愛得讓人感動:圖書館里那個會提醒你書要到期的和氣的管理員,食堂里笑瞇瞇看著猶豫半天的你的師傅,蛋糕店里看見你會羞澀一笑的年輕的糕點師……他們就像路邊那些藍色的小小的花在我生活的角落里安靜地開,讓我不會有黑白灰的寂寞,靜靜地陪我走過……
這場春的盛宴,臨水照花人,在某年某月的某個時間,一朵花就此盛開,在寒冷的夜里獨自搖曳,只為證明:春暖花開不是一句謊言。
三分流水兩分塵,揚揚灑灑捕捉春的瞬間。
我和櫻花的約定在絢爛中打開了結,往事也就盡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