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刀青衣
我在二教樓下的綠蔭小路上焦急地等著“猴子”。就在這時,突然一個人迎面撞在了我的身上,一本很厚的巨著頂在了我的肋骨上,鉆心的疼痛讓我差點要流出眼淚。我抬頭一看,一個留著短發(fā)穿著清爽白T恤的女孩站在我面前,嘴里念念有詞。
我正要紳士地說“沒關(guān)系”的時候,突然反應(yīng)過來她嘴里念叨的居然是“打南面來了個喇嘛”。我扭頭看了看自己走來的方向,勃然大怒,“太惡毒了,你才是北邊來的尼姑。”她這時已經(jīng)扯掉耳機,聽到我的話后,小臉憋得通紅,怔了一下才說:“你怎么這么沒素質(zhì)?。俊比绻齼H僅是這么質(zhì)問我的話,我可能會羞愧地奪路而逃,但是她卻在后面又緊緊地跟了一句,“流氓?!比缓筮€沒等我接招,就低頭匆匆走掉了。
“猴子”下來看我氣呼呼的樣子,好奇地問為什么,我煩躁地說:“被一女孩撞了一下,又被人罵是喇嘛,還被人說是喇嘛中的流氓?!焙镒映绨莸乜粗艺f:“你的生活閱歷好豐富啊?!蔽覜_他屁股飛起一腳,“猴子”大叫道:“還是喇嘛中的一代武林宗師。”
這事很快就被每天沉迷于游戲的我所忘記。自我介紹一下,我姓劉,因為長得比較高,所以大家都喊我大劉。“猴子”是我最好的朋友,他馬上要迎來自己在大學(xué)校園里的最后一個生日了。作為兄弟,我決定給他一份讓他難以忘懷的重禮,設(shè)想一下這個場面吧:喧鬧的校園,突然從各處的擴音器中傳來了一個甜美的聲音,說要將周華健的《朋友》送給最好的兄弟“猴子”,懷念一起在球場上拼殺的往昔。那樣猴子一定會哭吧。不過我沒想到差點兒哭的人居然是我。
我來到校廣播臺,輕輕地敲敲門,說:“請問咱們點歌是在這里登記嗎?”里面只有一個女孩在低頭看書,她聽到我的聲音后抬起頭,我們倆同時驚訝得瞪大了眼睛。這個女孩正是當初在路上罵我“流氓”的那個,她看著我,臉上居然有點紅暈。我臉上擠出微笑,說:“Hi,沒想到你在這里工作。我想點歌?!彼c點頭,拿出一個本子讓我登記,并且收下了點歌費10塊錢。
就在我準備離開的時候,她叫住我說:“你到時可以在歌曲播出前來我們這里,親口對你的兄弟說生日快樂,不過需要再加10塊錢。”我點頭應(yīng)允。在“猴子”生日那天中午,我提前跑到廣播臺,她正坐在麥克風前看著手稿播音:“大家好,又到了點歌臺的時間,我是主持人沫沫。先給大家送一首老歌——劉德華的《忘情水》。”不過不知是緊張還是方言,沫沫居然把劉德華念成了“牛德華”。我忘記了場合,很張揚地笑了出來,還將“牛德華”重復(fù)了一遍。
我不知道校園里的人聽到我的笑聲是什么反應(yīng),反正沫沫回頭瞪我的眼神是如刀似箭嗖嗖嗖的。放完《忘情水》,沫沫打手勢將我叫到她旁邊,對著麥克風,用甜美的聲音說:“下面物理系的劉坤同學(xué)想給自己的兄弟猴子點一首歌,感謝四年來他一直在幫‘大流氓。劉坤的外號是大劉,大家別誤會哦?!蔽翌拷Y(jié)舌,雖然沒有出門,但我已經(jīng)預(yù)料到校園里會掀起怎樣的腥風血雨,特別是沫沫最后的那句注釋,幫助了所有心不在焉的同學(xué)聽清了物理系劉坤是個“大流氓”的事實。
我忘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廣播間的,只記得好像所有認識我的不認識我的人都在沖著我笑,“猴子”握著我的手說:“兄弟,你的這個禮物我會記一輩子的,你是第一個為了讓我開心不惜自毀形象的人?!?/p>
從這天起我成了校園廣播的忠實聽眾,我“惡毒”地錄下了沫沫在廣播中的那些搞笑口誤和方言,并且上傳到學(xué)校論壇上供大家欣賞。頓時沫沫成了論壇中談?wù)摰娘L云人物,每天的點歌臺也成了校園中收聽率最高的節(jié)目。某天正在自習(xí)室看小說的時候,我突然發(fā)現(xiàn)光線被擋住了,抬頭一看,居然看到沫沫正面無表情地站在我的面前,用深邃的眼神看著我說:“我有事情找你,能不能出來一下?”
坐在操場邊的長椅上,旁邊都是一對對的情侶,我不自然地挪了挪屁股,低聲說:“要不換個地方吧,我們倆都算是風云人物了?!蹦瓊?cè)頭看我一眼,咬了咬嘴唇,說:“劉坤,我知道我不配當播音員,我始終糾正不了自己的方言,我已經(jīng)很努力地每天背繞口令了,我真的很喜歡播音……”說著說著,沫沫居然抽噎了起來,淚珠也順著臉蛋往下滑,我手忙腳亂,正準備說話的時候,她又接著說:“那天,我只是在背繞口令,不是有意罵你的,對不起!我以后不想播音了,壓力好大……”我看著她梨花帶雨,覺得自己心里一陣陣的刺痛。我用低沉的聲音說:“沫沫,開始我真的生你的氣,但是當我每天都聽你的廣播后,我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自拔地喜歡上了聽你將‘愛情念成‘奈情,將‘劉德華念成‘牛德華……”我的坦白真摯而動情,沫沫突然趴在我肩膀上大聲哭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沫沫終于停止哭泣,仰起小臉看著我說:“那你以后還嘲笑我不?”我連忙搖頭說:“不會的,我以后每天給你買鴨舌吃,人家不是說吃什么補什么嗎?”沫沫嘟著嘴說:“那我該買點什么讓你補呢?”“我啊,補心最重要。”我狡黠一笑,然后溜出操場,留下沫沫一個人在那兒眨巴著眼睛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