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　昕

深夜，一名中年男子被殺死在綠化帶里。警方根據(jù)查獲的死者物品和犯罪嫌疑人的交待，案情眼看就將真相大白。但是，一個微小的細節(jié)。導致偵查工作驟然又疑竇叢生。當謎底最終被揭開后，上海市公安局刑偵總隊總隊長郭建新禁不住拍案感嘆：此案如果沒有偵查員尊重客觀證據(jù)的法理精神，很有可能成為一起冤案，整個偵破工作在上海公安刑偵史上堪稱經典。

案發(fā)，疑兇落網(wǎng)

2008年的5月23日，對全體上海市民來說。這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這一天，舉世矚目的奧運圣火將在上海傳遞。而正當上海公安民警們全力以赴地投入到緊張的安全保衛(wèi)工作中時，市公安局指揮中心接到了110報警電話，閔行區(qū)發(fā)生了一起兇殺案。

案發(fā)現(xiàn)場位于滬閔路、東川路，近地鐵5號線北側的綠化帶。據(jù)報警人地鐵公司的保安班師傅說，這天晚上12點左右，當時天上正下著大雨。他撐著雨傘去廁所方便時，借著昏暗的路燈光。發(fā)現(xiàn)不遠處的綠化帶里倒著一輛紅色的電動助力車，心里便覺得有些納悶。但因為急著要上廁所，也就沒有太在意。從廁所出來后就徑自回值班室睡覺了。

凌晨4點，班師傅起床，按照慣例拿起手電筒開始了每天的例行巡邏?？僧斔策壍降罔F站北面的綠化帶時，突然發(fā)現(xiàn)有個中年男子雙腿蜷縮。伏臥在地上。臉上全是血跡，生死不明。于是。他迅速撥打了110報警電話。

閔行公安分局刑偵支隊的偵查員在第一時間趕到了案發(fā)現(xiàn)場。與此同時，120救護車也同時到達了，經隨車的醫(yī)生查看后證實，這個男子已經死亡。

偵查員首先圍繞死者的身份展開調查，很快就查明死者系居住在附近某新村的李龍祥。今年45歲，是本區(qū)一家工廠的工人，長年上夜班。同時，法醫(yī)的驗尸報告也出來了。鑒定結果為：死者的頭部被管狀鈍器多次擊打。后腦粉碎性骨折，前額也有多處打擊傷。導致死亡的直接原因是顱腦損傷。

據(jù)死者的妻子羅順花向偵查員反映。23日晚上11點左右，李龍祥像往常一樣，騎著那輛紅色的電動助力車到單位上夜班。但后來他單位的領導打電話給她，問李龍祥怎么沒來上班，她頓時就覺得十分奇怪，明明看到自己的丈夫走出家門的，怎么會沒去上班呢?于是，她連忙撥打丈夫的手機，但是始終沒人接聽，后來手機索性關機了。接著，她又馬上外出沿著丈夫平時上班的路線尋找，也沒有發(fā)現(xiàn)蹤跡。而他騎的那輛紅色電動助力車也沒了蹤影。

根據(jù)調查，死者李龍祥為人憨厚老實，夫妻關系和睦，家庭幸福。結合其妻子羅順花和地鐵保安班師傅的陳述，以及李龍祥當晚騎的那輛紅色電動助力車和身上的三星牌CDMA手機均不知去向等情況，警方排除了報復殺人的可能。初步判斷，這很有可能是一起搶劫殺人案。為此，閔行公安分局刑偵支隊和市公安局刑偵總隊聯(lián)合組成專案組開展偵破。

為了進一步摸清李龍祥當晚離家去單位上班這一時間段內的行蹤，偵查員調閱了他家所住小區(qū)和沿線的監(jiān)控錄像，從錄像中看到。李龍祥是在23日晚上11點23分50秒時騎著那輛紅色電動助力車駛出小區(qū)大門的。而案發(fā)地距離小區(qū)只不過是一條馬路。偵查員通過實地模擬，發(fā)覺如果步行的話，最多也只要2分鐘的時間。這也就是說，案發(fā)時間可以精確在11點26分左右。

同時，偵查員通過查詢信息系統(tǒng)，對近期發(fā)生在上海。作案手段類似的搶劫案件進行梳理分析、串并比對后，驚喜地發(fā)現(xiàn)其中有一起案件和李龍祥被害案十分相似。那是發(fā)生在同年2月6日深夜的一起搶劫案，案發(fā)地點同樣也是在滬閔路附近的綠化帶里，被害人亦是被歹徒用管狀鈍器擊打頭部致傷后，搶劫走了錢物。作案的時間、地點、手段均非常相同。案發(fā)后，經過警方的全力偵查，其中一個名叫石小平的犯罪嫌疑人已經被抓獲。

于是，偵查員立即趕到看守所提審石小平。二開始他依然像過去那樣，一口咬定那起案子是自己一個人干的。最終在偵查員的一番政策攻心的教育下，他檢舉交待說，那起案子是由他和一個叫周永付的老鄉(xiāng)一起干的，他只是替周永付望風、做幫手，周永付則負責打人和搶劫錢物。并且還提供了周永付可能潛逃和落腳的地方。

從這兩起案子作案的時間、地點、手段均非常相同這些方面來分析，那個潛逃的周永付很有可能還在繼續(xù)作案。于是，偵查員根據(jù)石小平提供的線索。通過縝密的偵查，很快就掌握了周永付的活動規(guī)律和生活軌跡，并且迅速在他可能出現(xiàn)的地點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

5月26日下午1點，當偵查員在周永付經常夜宿的某動遷工地一幢無人居住的兩層樓房四周守候伏擊時，突然發(fā)現(xiàn)二樓窗口好像有個東西在陽光下一閃而過，再仔細一看，原來是有半個人頭從窗口探出來后，又迅速縮了進去。

偵查員馬上朝那幢樓房沖去。由于樓房的樓梯已經被拆除，偵查員只得冒險爬上二樓，然后翻窗而入，一眼就發(fā)現(xiàn)有個人正顫抖地躲藏在房間角落的一個壁櫥中。連忙上前一把將他拖了出來。不出所料，此人正是犯罪嫌疑人周永付，并且當場從他的身上查獲一部三星牌CDMA手機。

爭議，疑點重重

周永付被警方抓獲后，交待了2月6日伙同老鄉(xiāng)石小平一起搶劫作案的事實。偵查員進一步詢問道：“你潛逃后有沒有繼續(xù)作案?5月23日深夜你又在哪里?”此時他的神色立即顯得十分慌張和怪異，面對偵查員的提問。始終吞吞吐吐。在經過了與偵查員足足半個小時的“對峙”后。他終于承認5月23日深夜他獨自又去殺人搶劫了。

案子的偵查工作進展到這里，偵查員心中難免一喜。但是，僅僅有周永付的口供，顯然是遠遠不夠的。為了進一步證實周永付的交待，偵查員又押解著他來到位于滬閔路、東川路，近地鐵5號線北側的綠化帶的案發(fā)地進行現(xiàn)場辨認。

在案發(fā)現(xiàn)場，周永付向偵查員詳細交待了自己5月23日的作案過程：“那天晚上，我趁著下雨，借著漆黑的夜幕潛伏在暗處尋找作案對象，當我發(fā)現(xiàn)被害人騎著助力車出現(xiàn)后，便迅速沖上前去，舉起手中的鐵錘從背后猛地朝被害人的頭部揮去，當被害人被擊倒在地，爬起來準備逃跑時，我又追上去從正面擊打被害人。盡管被害人極力用雙手抵擋和反抗，但最終還是被我打倒在地。躺倒在綠化帶里。然后，我拿走了被害人的手機，并把作案用的鐵錘扔在了沿途的綠化帶中后，騎著被害人的助力車逃離了現(xiàn)場。大約在凌晨2點左右，我來到一個專門從事收贓的老鄉(xiāng)家，以400元的價格將那輛助力車銷贓給了老鄉(xiāng)。”

周永付的交待。幾乎是重現(xiàn)了5月23日搶劫案的整個作案過程。與此同時，偵查員從刑偵技術的角度。把從案發(fā)現(xiàn)場提取到的相關痕跡和被害人身上的受傷痕跡進行比對后，其結果完全吻合。而法醫(yī)鑒定的結論也印證被害人手部的骨折傷，符合被害人用手臂抵擋、反抗的情節(jié)。從周永付身上搜出的那部三星牌CDMA手機。經過李龍祥的妻子羅順花辨認。證實就是被害人李龍祥使用的手機。

接著。偵查員又根據(jù)周永付的交待。將那個專門從事收贓的老鄉(xiāng)抓獲。據(jù)這個老鄉(xiāng)說，5月24日凌晨2

點左右，周永付確實是將一輛紅色電動助力車賣給他過。遺憾的是。當偵查員追問如今這輛車子的下落時，他卻說車子早已被他拆掉。零部件轉賣給了廢品回收站。

至此，根據(jù)犯罪嫌疑人周永付的口供和相關的物證，幾乎是完整地組成了發(fā)生在5月23日的這起雨夜搶劫殺人大案的證據(jù)鏈，所有的證據(jù)完美地將周永付牢牢地鎖定。眼看著案件的謎底就將真相大白，專案組的全體偵查員個個興奮不已。

但是，就在偵查員們沉浸在破案后的欣喜之中時，專案組內有一位資深的偵查員卻顯得一反常態(tài)，他的臉上神情凝重，始終沒有笑容，似乎有點心神不寧。

在專案組的一次會議上，這位偵查員終于開口說出了一句讓大家十分驚詫的話：“我們高興得太早了!說周永付就是5月23日搶劫殺人案的兇手，我認為這個結論現(xiàn)在還不能下。”

此言一出。專案組立即一片嘩然。面對大家的疑慮、不解甚至質詢，他不緊不慢地繼續(xù)說道：“根據(jù)被害人李龍祥家所住小區(qū)和沿線監(jiān)控錄像的記錄，我們把案發(fā)時間圈定在11點26分左右，這是確定無疑的了?？墒?，大家一定還記得。我們在這同時還曾經調閱過老中春路靠近鐵路沿線的一組監(jiān)控錄像，在這上面同樣清楚地看到周永付和另外3個男子走來走去的身影，當時監(jiān)控錄像記錄的時間是11點46分?！闭f到這里。他停頓了。而偵查員們個個睜大著眼睛，催著他趕快說下去。

“大家請注意，此時監(jiān)控錄像里的周永付并沒有推著被害人李龍祥的那輛紅色電動助力車。這就是說。如果這已是周永付在作案之后的話。他顯然不可能在短短的20分鐘時間里把車子銷贓后，又飛速出現(xiàn)在離案發(fā)現(xiàn)場數(shù)十里之遠的老中春路。反之。如果這個監(jiān)控錄像中出現(xiàn)的周永付是在作案之前，那就又和我們先前認定的案發(fā)時間產生矛盾。另外。法醫(yī)認定敲擊被害人頭部致死的作案工具是管狀鈍器，可犯罪嫌疑人周永付自己的供述是鐵錘。而且根據(jù)他的交待。作案后他把鐵錘扔到了地鐵附近的綠化帶里，可是我們進行地毯式搜尋后。至今還沒有找到作案工具?！?/p>

這時，偵查員們已經坐不住了。紛紛交頭接耳地議論開了，會議室里頓時熱鬧起來。有的偵查員認為他提出的兩點疑問有道理。也有相當部分的偵查員直截了當?shù)貑柕溃骸拔覀冇兄苡栏蹲约旱目诠?，也有一系列的物證。如果此案不是他所作，那你倒說說真正的犯罪嫌疑人又是誰呢?”

“這，這我不知道，不知道?！泵鎸Υ蠹壹鼻械哪抗?，這位身經百戰(zhàn)的老偵查員竟也顯露出幾分茫然的神情。

突變，疑兇翻供

命案的偵破，對偵查員來說無疑是天大的事情，容不得一絲紕漏。為了慎重起見，專案組領導當即決定，決不輕信周永付的口供和現(xiàn)已掌握的物證，再次提審周永付，不把謎底揭開，誓不罷休。

且說自以為早已把“罪行”交待得一清二楚的周永付。呆在看守所囚房中顯得十分輕松，并且還不斷以身說法。規(guī)勸同監(jiān)犯像自己一樣，走“坦白從寬?？咕軓膰馈钡牡缆贰Ｒ虼?，當偵查員出現(xiàn)在周永付面前。就“5·23搶劫殺人案”再次提審他時，他的神情顯得非常疑惑：“承辦員，我都老實交待了多少次了啊，這個案子確實是我做的，我沒有什么可以多說的啦，現(xiàn)在你們警察究竟還想怎么樣?”言語之間似乎顯得有些不耐煩了。

經過連續(xù)幾次的提審，周永付情緒一直十分抵觸。要么沉默不語，要么反復說道：“我都交待了。我都交待了?！?/p>

審訊陷入了僵局。

針對這一情況。專案組經過研究。決定調整審訊方案。采取迂回策略，力爭以情動人，攻心為上。為此，專案組特意換了幾名偵查員提審周永付。

那天。周永付見到偵查員后，只是嘴角咕嚕了句：“你們又來了啊!”便閉上雙眼，一言不發(fā)。偵查員遞了支香煙給他后。并沒有馬上和他談案子，而是先詢問了他家中情況，以及父母的身體狀況。同時，鄭重地告訴他，警方之所以一次又一次提審他，正是為了他好，是對他和他家人負責，希望他能夠配合警方的工作，實事求是地把問題說清楚。

果然，偵查員一番朋友式的真誠話語，打動了周永付。他抽完手中的香煙后，又向偵查員要了一支。邊抽邊望著偵查員問道：“我如果說謊了，會不會罪加一等?”

偵查員笑了笑：“只要你現(xiàn)在不說謊話，就不會?！?/p>

又是經過一段短暫的沉默后，周永付終于抬起頭說道：“2月6日那起案子是我和石小平一起干的。但是。5月23日那起案子是我自己瞎編出來的，對不起，承辦員，我欺騙了你們?！?/p>

周永付的這段話。可謂是讓偵查員又喜又驚。喜的是：好險啊!差點就冤枉了周永付這小子，釀成一起冤案。驚的是：周永付何以有如此大的本事和想象力，像一個推理小說作家那樣，能夠將5月23日搶劫殺人案的案情編造的與真實案情幾乎一模一樣?再說從他身上搜出的被害人三星牌CDMA手機以及他銷贓的那輛紅色電動助力車又作何解釋呢?

隨著周永付的進一步交待。令人費解的謎底終于被逐步揭開。原來因為手頭拮據(jù)，5月23日那天晚上，他和3個老鄉(xiāng)一起商量準備趁黑到外面去“搶一票”。于是，他們沿著馬路邊走邊尋找作案對象。當走到滬閔路、東川路口時。感到4個人在一起目標太大，決定變成兩人一組分頭行動。24日凌晨時分，當他和另一個老鄉(xiāng)走到東川路地鐵站附近時，借著昏暗的路燈光，突然看到路邊的綠化帶里停放著一輛紅色的電動助力車，便馬上讓那個老鄉(xiāng)替他望風，自己拿著鐵錘迅速沖到助力車旁準備撬竊車鎖?？墒橇钏@喜的是。這輛助力車竟然沒有上鎖。他趕緊推著助力車就準備逃離。誰知，正在這時，從綠化帶里傳來了一陣手機的鈴聲，把他嚇了一大跳。循著鈴聲定睛一看。原來不遠處還躺著一個人。只見那人滿臉是血，像一頭死豬般打著呼?；杷诰G化帶中。

“他媽的，這家伙肯定是喝醉酒后，摔倒在這里了。”聽到手機的鈴聲還在不停地響著。周永付索性走上前去。從那人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了手機。把手機關掉后。放入自己的衣袋，然后駕駛助力車迅速逃離了現(xiàn)場。先前他供述的“用鐵錘擊打被害人頭部”的情節(jié)，純屬是他自己根據(jù)以往的作案經歷瞎編的。

周永付的這個交待是否屬實?既然他只是碰巧路過案發(fā)現(xiàn)場后，順手牽羊地盜走了被害人李龍祥的助力車和手機，那他為什么要如此爽快地承認自己是殺害被害人的兇手呢?難道他就愚蠢到不知道殺人償命這個道理嗎?

聽完周永付的交待，偵查員依然納悶。心想，這小子會不會又在忽悠我們啊!這里面肯定還有隱情。因此。偵查員決定繼續(xù)展開審訊。又是經過了一番艱難的較量后，周永付終于道出了他那讓人啼笑皆非的所謂“認罪供述”。

“2月6日深夜，我和老鄉(xiāng)石小平在滬閔路附近的綠化帶行兇搶劫后不久，石小平便被你們警察抓住了。而我一直潛逃在外。5月26日，我被抓獲后，雖然5月23日我沒有行兇搶劫，可是當你們訊問我那天在干什么時，我馬上就聯(lián)想起曾經看過的一部外國電視劇。那里面說有個小偷到一戶富豪家里偷竊，爬進房間后看到一個人渾身是血倒在地板上，小偷用手一

摸，發(fā)現(xiàn)此人已經死了。滿手是血的小偷嚇得驚慌失措，連東西也不敢偷就準備逃走，這時警察已經沖了進來。結果認定這個小偷就是謀財害命的兇手。而如今我的情況和那個小偷太像了，想到自己在上海經常手持兇器行兇搶劫，那起案子不要說你們警察會以為是我干的，就連我自己都覺得就是我干的。你看，被害人的手機是我拿的，助力車也是我偷走后銷的贓，想想自己肯定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干脆全部‘兜進算了?！?/p>

說完這些話后。周永付神情顯得十分輕松。他說如果知道被害人已經死亡，他是萬萬不敢隨便“兜進”的，當初他只是以為這人僅是喝醉酒騎車摔倒在路上，打著呼嚕昏睡了而已。再說一個案子和兩個案子也沒有多大的區(qū)別。既然已經坦白了2月6日的案子。那么索性也就把5月23日的案子也一起‘兜進算了，這樣也能夠給警察留個老實交待的好印象，說不定將來法院判決時。還能判得輕點。

真相，疑云驅散

沒料到，周永付這小子還真的忽悠了偵查員一把。專案組經過仔細分析后。最終認為他的交待是真實可信的。但這樣一來，也就意味著先前所有的偵查工作都已前功盡棄。根據(jù)歹徒殺害了被害人以后，沒有盜走被害人任何物品這一特點，原先認定搶劫殺人的案件性質必須推翻，偵查方向又回到了起點。

那么，殺害李龍祥的，真正兇手是誰?其作案動機又是什么?在多方調查仍無結果的情況下，偵查員甚至還特地請來了心理學專家一起來“診斷”兇手的作案動機。大家在“會診”中想到了此案也許存在著武瘋子傷人的可能性。但是在對案發(fā)地周圍所有的精神病人家庭進行逐一走訪后，最終還是排除了這種可能。

案情驟然變得撲朔迷離。就在偵查工作陷入僵局的時刻，一位偵查員有意無意之中說出了一個疑問：“5月24日我們接到案發(fā)報警后，趕到現(xiàn)場進行勘查時，周圍有許多圍觀的人群。早上6點，李龍祥的妻子羅順花正巧也路過，當時她一眼就認出死者就是自己的丈夫?？善婀值氖撬粗鴿M臉是血的丈夫慘死在地上，表情竟然十分平靜，既不哭也不叫，臉上沒有顯露出一絲悲傷的神色。這顯然是不合常理的，也與他們夫妻關系和睦的說法相矛盾?！?/p>

這位偵查員的疑問，引起了專案組領導人的高度關注。指示大家不妨調整一下思路，不要輕信死者夫妻關系和睦的說法，立刻對死者妻子羅順花展開調查。經查，今年42歲的羅順花在一家飯店做洗碗工。案發(fā)當晚她和女兒一直在家里。并沒有外出過。有不在現(xiàn)場的證明。據(jù)此，可以排除她直接作案的可能。但是，通過對羅順花同事走訪。偵查員意外地了解到，羅順花在飯店里有一個小情人。他就是36歲的廚師趙新付，所謂他們夫妻關系和睦。家庭幸福，只是外人眼中的假象。

此案會不會是情殺?于是，偵查員馬上對趙新付的行蹤展開調查。通過查看他每日上下班經過路途的監(jiān)控錄像。發(fā)現(xiàn)案發(fā)當日他的衣著和次日不同。這一細節(jié)立即引起了偵查員的高度警覺。因為偵查員此前已經了解到，趙新付在平時的日常生活中，很少會更換外衣。6月2日，偵查員果斷決定依法傳喚趙新付。同時還在他居住的宿舍里搜出了一雙帶有血跡的皮鞋。經同宿舍的人辨認。這雙皮鞋正是趙新付所穿的。于是，偵查員一方面馬上把那雙帶血的皮鞋送到市局刑偵總隊刑科所進行DNA鑒定。另一方面加緊對趙新付的審訊。

審訊進行得并不順利，趙新付雖然承認和羅順花有不正當?shù)年P系，但卻始終不承認自己和李龍祥被害一案有關。最后索性拒不回答偵查員的訊問。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6月2日深夜，DNA鑒定報告出來了，證實皮鞋上的血跡是死者李龍祥的。這下，偵查員心中有了底，在接下來的審訊中，經過和趙新付的反復周旋。在證據(jù)面前。他終于交待了在羅順花的指使下，殺害其丈夫李龍祥的全部經過。

原來，早在2008年年初。當羅順花得知趙新付被女朋友“甩”了后。便以姐姐的身份，經常對他噓寒問暖。關心呵護。日子一長，雙方便有了感情，談起了姐弟戀。并發(fā)展成情人關系。但表面上，羅順花依然給外人一種他們家庭和睦，夫妻恩愛的假象。由于女兒讀書住校。丈夫又長上夜班，她便經常把趙新付帶回家中幽會。有一天晚上，羅順花正在和趙新付偷情時，突然響起了敲門聲，把他們嚇了個半死。羅順花急中生智，連忙讓趙新付躲進女兒的房間。開門一看，原來是丈夫由于廠里無事。提前回家了。半夜里。等到丈夫熟睡后，她才悄悄打開房門，讓趙新付溜了出去。

自從有了這次“險情”后，羅順花便感到丈夫的存在影響到了她和趙新付的“感情”。同時。她也不想長期和趙新付過那種“偷雞摸狗”的生活。為此，她想到過和丈夫離婚，可為了女兒。再說如果一旦離婚的話，經濟上自己也要吃虧，因此，一直下不了決心。

但是。不久之后發(fā)生的一件事。卻讓羅順花萌生了叫趙新付去滅掉丈夫的殺心。那天。她在飯店洗碗時，一個送菜工趁其不備在她胸口摸了一下。她立即將那人罵了一通。回到家后，仍不解恨，就將此事告訴了丈夫。希望他能去教訓一下那個送菜工。誰知，丈夫聽說后。居然怪她自己舉止輕佻。

第二天上班時，當羅順花把此事以及丈夫的話告訴給趙新付聽后，趙新付脫口就說：“他媽的。你老公真不像個男人。這種老公還要他干啥!”說完，立即就找到那個送菜工。二話不說。上前就給了他2個耳光。目睹此景。羅順花感動不已，決心要掃除“障礙”，和趙新付在一起過上幸福的生活。

之后，羅順花便開始和趙新付密謀殺掉李龍祥的行動計劃。她把丈夫上班的時間、路線和外貌特征都告訴了趙新付。并且還親自帶他到實地觀察、踩點。趙新付則弄來一個自來水管作為作案的工具。在一切準備工作就緒后，趙新付決定5月22日動手。但那晚。就在他將要動手的時刻。正巧有一輛巡邏的警車駛過。嚇得他趕緊溜了回去。在家里等著“捷報”的羅順花?？吹节w新付沒有完成任務，非常不滿，她對趙新付下了最后通諜：“如果明天你再不把他弄掉，我們就分手。”

于是，5月23日深夜。一起慘案就這樣發(fā)生了。事后，他們商定，為了避人耳目，彼此3個月內不來往。然后再雙雙辭去飯店的工作，遠走他處，共結連理。6月3日，羅順花被偵查員抓獲，對自己指使趙新付殺害丈夫的事實供認不諱。一起撲朔迷離的雨夜奇案終于真相大白。

縱觀此案的偵破過程。從案發(fā)到破案，時間雖然短暫，但卻是一波三折。最初可謂是勢如破竹，謎底唾手可得?？审E然又峰回路轉，迷失方向。更令人稱奇的是。一個無巧不成書的犯罪嫌疑人周永付在落網(wǎng)后。在其“奇怪”心態(tài)驅使下所作的供述，令警方的偵破工作一度在歧路上徘徊良久。他的口供加上許多相關的證據(jù)，足以將他送上法院的被告人席，可是。偵查員并沒有被手到擒來的勝利沖昏頭腦，反而從另一個客觀事實中找到了疑點，最終果斷推翻了原有的結論。因此說，如果沒有偵查員不放過任何細微疑點的敬業(yè)態(tài)度和尊重客觀證據(jù)的法理精神，此案就有可能成為一起冤案。

日前，犯罪嫌疑人趙新付、羅順花已被上海市人民檢察院第一分院以故意殺人罪提起公訴。

(責編：烏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