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保華

魯迅的《雪》寫于1925年1月。當時正處于北伐革命的前夜,革命形勢出現(xiàn)了可喜的局面。但魯迅當時生活的北平仍處在北洋軍閥的統(tǒng)治下,反動勢力猖獗,斗爭極其激烈。魯迅用象征手法,通過對江南和朔方的雪景的對比描寫,贊美了飛雪追求自由和頑強斗爭的精神,表達了作者對冷酷黑暗的社會的強烈不滿,抒發(fā)了對美好事物的贊頌和與黑暗勢力作堅決斗爭的情懷。

文章開頭首先提到南國的雨,在博識的人們眼中,它是單調(diào)的。用“冰冷的”“堅硬的”“燦爛的”修飾“雪花”,突出了雪的不屈的精神,而這種精神是“燦爛的”,是最值得贊賞的。而有著豐富多彩之美的,是江南的雪?！扒啻骸?、“處子”都是最富有生命力的狀態(tài),這里是指江南的雪孕育著生命,是與輕柔和緩的境界相聯(lián)系的。作者在這里以滿懷感情的筆觸寫出了記憶中的江南的雪,它有著一個色彩斑斕的環(huán)境,各色各樣的花在雪野中生長,有著春的氣息。在作者的眼中,江南的雪還和孩子們的歡樂聯(lián)系在一起,對塑雪羅漢的生動描寫滲透了作者脈脈的溫情,“潔白”、“明艷”、“閃閃生光”這些形象的詞語融進了作者對于南方冬天的美好回憶,江南的雪,透露出盎然的生機,孕育著生命。雪羅漢是江南的雪天中最值得珍藏的記憶,也是美的象征,然而到了第二天,“晴天又來消釋他的皮膚,寒夜又使他結一層冰”,時間讓美消退,“嘴上的胭脂也褪盡了”,美似乎染上一些不和諧的色彩。描寫完江南的雪之后,這時,“朔方的雪花”出場了,作者用了一個“但是”,轉入對“朔方的雪”的描述?？此撇⒉恍枰D折,可加上這個“但是”之后,情感的傾向性更加明顯了。作者寫朔雪時,著力從三度空間進行立體描繪,以突出騰飛的朔雪那種橫掃千軍、銳不可當?shù)臍鈩荨霸跓o邊的曠野上,在凜冽的天宇下”,“彌漫太空”的飛雪,“如包藏火焰的大霧”,不僅自己“升騰”“旋轉”“燦燦地生光”,且使整個“太空旋轉而且升騰地閃爍”。寥寥數(shù)筆,寫盡了朔方飛雪撼天動地之力,其勢逼人,這是何等蒼涼悲壯的圖景!又是何等雄渾峻偉的奇觀!它使讀者自然聯(lián)想到作者在那黑暗的歲月艱苦卓絕而又令人神往的戰(zhàn)斗!在孤獨寂寞之中,北方的雪譜寫了一曲最為動人的樂章:“凜冽的天宇”下,北方的雪儼然是一個斗士,它“蓬勃地奮飛”,彌漫于太空中,“使太空旋轉而且升騰地閃爍”,像是一個奔放的挑戰(zhàn)者,它以孤獨不妥協(xié)的姿態(tài)向世界宣告它的存在?！澳鞘枪陋毜难?是死掉的雨,是雨的精魂”,這句話對江南的雪與朔方的雪做出了帶有傾向性的判斷,江南的雪已經(jīng)死掉,而朔方的雪,在孤獨的旋轉升騰中升華,成了雨的精魂。北方的雪的特質之一是孤獨,在這里它還被表現(xiàn)成死掉的雨的意思。北方的雪完成升華是與死亡聯(lián)系在一起的,也正是完全的獻身,讓它成為雨的精魂——凝聚了所有堅強內(nèi)核的精魂。

江南的雪固然美麗,但在魯迅眼中,這種美未經(jīng)磨煉,并不能保持長久。魯迅更為看重的是一種獨立與張揚的個性精神,這種精神也正是魯迅一以貫之的前行動力。在文章中,北方的雪“決不粘連”,“奮飛”,“旋轉”,“升騰”,正是這種精神最為形象的體現(xiàn)。在奮飛之際,北方的雪似乎也有點兒振臂一呼卻應者寥寥的寂寞,但正是這種寂寞,更凸現(xiàn)出堅守自身的可貴:甘于不被理解,義無反顧,決意向死而生,“從無所希望中得救”。

因此,散文詩《雪》不僅是一支不同凡響的雪之絕唱,更是一曲響徹云霄的人的精神的贊歌!

(責編 雷 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