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李清照前期詞中的“愁”

(一)少女的淺淺閨愁

十八歲之前,李清照的生活簡單而平靜,在閨閣繡樓中過著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少女生活。但悠閑的日子總會泛起些許少女愁緒的漣漪。深閨獨處,不免心生空虛孤寂之感。寂寞的背后,隱然飄蕩著一絲少女朦朧的“思春”情懷。在《浣溪沙》(莫許杯深琥珀濃)中,將深閨沉悶和心靈苦悶的閨愁表達得淋漓盡致。“醒時空對燭花紅”,一個“空”字牽出了詞中人的幽怨和寂寥,散發(fā)著女主人心無所依的惆悵,以及渴望愛情的意欲。同時,感嘆韶光易逝的惜春愁緒也浮現(xiàn)在詞人早期的作品中?！朵较场?小院閑春春色深)中,女主人面對暮春,梨花欲謝,不勝惋惜春事將殘,嘆息自己青春年華的流逝,人生命運的無奈,滾滾愁思又在心中翻蕩。

(二)少婦的淡淡離愁

十八歲,李清照與太學(xué)生趙明誠結(jié)婚,開始了幸福的婚姻。甜蜜替代了閨愁。但當(dāng)夫君起至萊州,短暫的離別,又蕩起少婦心中無盡的相思離愁。

“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的纏綿,“人比黃花瘦”的憔悴,“新來瘦”的無奈,詞中人處處向讀者傾訴著一寸柔腸成千縷的愁情。希望與丈夫永遠廝守,但諸多的意外讓他們不得不飽嘗分離的酸苦。悠悠的思情,折磨著思婦脆弱的身體和敏感的心靈。一個愁腸滿懷的思婦形象頓時躍然紙上。

從少女到少婦,從汴京到青州,李清照的愁緒都還停留在個人情感上,關(guān)注的只是個人情感生活的喜怒哀樂和悲歡離合。但無論是閨愁,還是離愁,都顯得那么的淡,那么的淺。

二.李清照后期詞中的“愁”

靖康之變,北宋滅亡,李清照的生活不再幸福安定,由于主和派的卑躬屈膝,詞人被迫南渡,開始了漂泊的日子。南渡后不久,丈夫去世了,她開始了凄涼感傷的寡居生活。家亡國破的不幸,深深地刺痛了她那顆柔弱的心靈,也喚醒了她關(guān)注大局的憂患意識。但她只是封建社會一個普通的弱女子,只能借助文字,直擊現(xiàn)實,將所有的哀愁凄苦、愛恨離愁,都滲透到詞中的每一個文字。面對一場劫難,詞人的情感已經(jīng)不再局限于自身的點點滴滴,而是充滿了暮年飄零的淪落之悲和故土淪喪的身世之感,進而升華到對整個國家,整個民族命運的關(guān)注,她的靈魂開始敏銳地思考,深沉地思索,暗暗流著哀國之淚。痛徹心扉的分離,凝結(jié)成永遠的思鄉(xiāng)愁,亡國恨。《武陵春》中“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詞人唯有借淚來傾訴南渡的亡國辛酸,無依的孀居之痛。《菩薩蠻》中“故鄉(xiāng)何處是?忘了除非醉?！钡莱隽嗽~人無法排遣的鄉(xiāng)愁。《永遇樂》今昔對比,熱鬧的元宵節(jié)背后,深藏著詞人無限的感傷和落寞,道盡了悲愴凄涼之感。

三.兩段不同滋味的情愁

詞人前、后期詞中傾吐的“愁”,是在品嘗生命歷程中不同滋味時所生發(fā)的思緒。南渡前,詞中帶著幾分少女朦朧且稚嫩的愁緒,將一個愁腸綿綿,充滿相思、幽怨的思婦形象塑造得栩栩如生。南渡后,詞中蘊含著國破家亡的酸楚,愁思更濃烈深沉,一個在離亂中從深閨少婦轉(zhuǎn)變?yōu)轱柦?jīng)風(fēng)霜的暮年孀婦的形象已悄然進入讀者心間?！昂翁幒铣沙?離人心上秋”,原本幸?？鞓返睦钋逭?就是在與心愛的丈夫離別,與深愛的祖國別離后,孤寂和落寞牽動了內(nèi)心最柔軟的愁腸,觸碰了全身愁苦的神經(jīng)。

后期詞中的“愁”,是前期情感中的升華和凝練。在前期詞中,詞人塑造的形象還是一個含蓄矜持的大家閨秀,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女人,目光僅在花花草草,分分合合中游離,獨享一花一世界的快樂與憂傷。但后期詞中的主人公形象已是一個充滿憂憤,能心念國家存亡,懂得亡國恨的大女人。滿腹的愁情是對整個民族,整個國家淪亡的無限哀嘆和深深痛惜。

從少時的閨愁,到之后的離愁,再到暮年的哀愁,從小女人的情趣到大女人的成熟,兩段不同的“愁”滋味,是詞人內(nèi)心情感的真情流露,將復(fù)雜多樣的愁緒串聯(lián)起來,勾勒出李清照真實的生命軌跡。

參考文獻:

[1]《李清照詞鑒賞》齊魯書社 1986

[2]《自是花中第一流》上海古籍出版社 吳惠娟 2005

[3]《李清照研究論文集》中華書局 1984

廖冬萍,女,重慶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與新聞學(xué)院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