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朗李寒譯
英娜?麗斯年斯卡娜(Инна Лиснянская),俄羅斯當(dāng)代著名女詩人,1928年生于阿塞拜疆首都巴庫,自20世紀(jì)50年代中期定居莫斯科。1948年開始發(fā)表作品。1967年,與作家謝苗恩?利普金結(jié)婚。1979年,與利普金參與了地下文學(xué)叢刊《大都會》的編輯出版工作。后來,雜志被查禁,叢刊年輕的參與者維克多?葉羅菲耶夫和葉甫蓋尼?波波夫被蘇聯(lián)作協(xié)除名,為表示抗議,她和丈夫以及瓦西里?阿克肖諾夫也隨即自愿退出蘇聯(lián)作協(xié)。此后,直至20世紀(jì)80年代末,她的作品大多在國外發(fā)表。曾獲得1994年《射手》雜志獎、1995年《阿里翁》詩刊獎、1996年《各民族友誼》雜志獎、1999年亞歷山大?索爾仁尼琴獎、1999年俄羅斯國家獎、2000年《旗》雜志獎。沒有這樣的火焰,可以用它來溫暖……
沒有這樣的火焰,可以用它來溫暖
紅色的血球。
想著一首詩中的一個詞語——
我連續(xù)第三個夜晚失眠。
這個詞透明,像是空氣,或從大海中
汲取的水滴。
請不要像勞動的汗水那樣灑落它
也不要再糾纏下去——
它不是面包,不是城市……也不是瓢蟲,
伸手就可以捉去。
而它卻允許一切——如果愿意,可以讓它受凍,
把被子掖好,蜷縮成一團,
冰冷的,如大風(fēng)吹起的積雪。
我用微薄的食物和有罪的思想……
我用微薄的食物和有罪的思想
哺養(yǎng)著詞語。
我和它在殘破的屋檐下孤單地生活,
我和它形影相依。
它真的不是一只麻雀,
想要飛出窗外去。
請先殺死我吧,然后再殺死它,——
它也垂垂老矣。
它老了——在新的國度上空
再也抬不起翅羽,——
俄羅斯的虛空之上,——有四個角落,
它和我在那里形影相依。
我沒看到通常所見的卑劣事情……
我沒有看到通常所見的卑劣事情,
只看到陽臺,樹葉和光線。
我喝著陳年發(fā)酵的葡萄酒,
我喝著本地釀造的
葡萄酒,而杯子沒有底。
我就要死了——掘墓人挖好了坑穴
它還沒有窗孔深。
哦,暫別了,如同夢之于夢,
葉子的綠色圍墻
把我與世界隔絕。
霜
霜用十字繡繡出
郵編和地址
在上面斜斜地蓋好
藍色的封印。
我為你的玩笑而欣喜,
我為你的祈禱而愉悅。
我很快就會和理智
告別,但是不會和你。
雪花飛絮,灑落在
白銀般的寂靜里,
我的天使,這是你們從天上——
寄給我的書信。
藍色天空中一只蠟燭突然點燃……
藍色天空中一只蠟燭突然點燃
它熟記著一切,晶瑩明亮。
仿佛敲打玻璃瓶,
溪流沖刷著石頭發(fā)出脆響,
在碧綠的玻璃的叮咚聲中,——
白色水花四處飛濺。
這是給我的,這是前世的詩人
給我的信箋!
我寫下的書信,堆積如山……
我寫下的書信,堆積如山,
要是有個郵箱多好!書桌都被它們擠滿。
何況你的地址不詳,
如此大膽吐露隱私——也許,有些突然。
即便知道地址,卻不是寄給具體的面孔——
他們是樹木,大理石,蝴蝶或者人。
生活中我為什么會犯這樣的錯誤,
保留下來的只是些某某和化名?
我沒有聽從神諭……
我沒有聽從神諭,
也沒有聽從事實,和占卜者——
命運為我哭泣,
而我卻對著它微笑。
一切都在虛無中沉沒。
我的命運病了。
如今言語的每一個顆粒
都像針刺在喉。
無論針尖或者魚刺——
現(xiàn)在還不是都一樣?
小門朝著戶外打開,
而窗子——向著牛蒡。
巨大的成功從天而降——
護佑著命運和牛蒡。
即使我這樣地看守——從嗓子里
還是吐露了親愛的話語。
睡夢
使我的眼睛刺痛,嘴唇干裂
用老虎鉗夾走我的安寧
這些好搬弄是非的睡夢,這些熱愛真理的睡夢,
小偷般的睡夢,批發(fā)商般的睡夢。
這些深夜的客人為何來訪?
借助白晝的光明我看得見一切,——
大地,以及它下面的骨頭,
甚至它上空的天使。
心中越是安靜,空中越是喧響,
尤其是在春天的結(jié)尾,
它們行進著,像黑夜追隨著白天,
尾隨我的是討厭的夢境,——
這些與我同齡的睡夢,這些孩子般的睡夢,
信使般的睡夢,半死不活的睡夢。
這些睡夢——像吵鬧的移民,——
像揚琴,小號,和銅鈴。
這個八月天氣干燥而晴朗……
在這個八月天氣干燥而晴朗
花楸樹的花簇因陽光的甜蜜
注滿鮮紅的火焰。
大地散發(fā)著潔白的果漿
和金黃毒菌的芬芳。就連外在的生活
也變得像緞子背面一樣。
生活前行,用小鳥般的呼喚,
蝴蝶撲打著童車,
烏茲別克人推動著獨輪車。
想一下塔什干的綠色法國梧桐,
在不可預(yù)知的時代
歲月和面孔不會搞混。
當(dāng)我開口歌唱,很難再沉默不語……
當(dāng)我開口歌唱,很難再沉默不語,
當(dāng)我一聲不響,很難去放聲歌唱。
從清早起嘴里便是這樣的憂傷,
任何溶液都不會把它洗凈。
不要醒來,千萬別!
樓里的人們早晨七點便都不睡了,——
百葉窗咯吱咯吱地打開,
汽車鑰匙也迫不及待。
既然醒了,那就越過汽車和窗子
環(huán)視一下生活。
泛綠的刺骨的幽藍——
草木茂盛的群山,寧靜的蒼穹。
不,你不是夾竹桃的花朵,
不能減弱汽油的呼氣。
你的窗口朝向東方,
用盡最后一絲氣力來沉默和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