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字從中國傳入日本1500多年,日本人獨具匠心地發(fā)明和靈活運用了漢語詞及漢字的讀法。無論是在文章中還是句子里,由于漢字和平假名、片假名、羅馬字的搭配使用,日本人更加珍惜和重視漢字的存在。因此,日本人在使用漢字時,是在充分考慮漢字的深度、意義、靈活性的基礎上使用漢字的。就此而言,日本在使用漢字方面,比全部使用漢字鼻祖的中國來說,在使用漢字所表達的意思以及漢字的存在感上,也能夠淋漓盡致地發(fā)揮漢字的作用。在這樣的背景下,也許很多人都不會想到日本人的祖先曾經(jīng)討厭、忌諱過漢字。那么日本人的祖先為什么會討厭、忌諱漢字?原因何在?下面就此進行分析,以供大家參考。

1.漢字具有魔性之說的影響

在日本,有很多人認為漢字具有不可思議的魔性,漢字簡直就像完全能夠主宰語言一樣的令人肅然起敬。古代埃及的象形文字也有類似漢字的氛圍。紀元前14世紀左右所使用的文字,書寫體盡管發(fā)生了變化,但據(jù)說現(xiàn)在也都還在使用,具有奇跡般的生命力。這些都深切讓人感到漢字是不可思議的文字。即使是信奉科學萬能的現(xiàn)代日本人,在心底的某一處,也有感漢字的魔性。日本有根據(jù)姓名判斷命運之說,也就是說根據(jù)姓和名的畫數(shù)可支配決定人的運勢、命運這一占卦。例如,日本有名的男演員石田純一,起初的藝名叫石田純,但是一直不走紅。據(jù)說根據(jù)姓名畫數(shù)判斷,必須增加一畫運勢才會變好,因此追加了“一”。另外,日本近幾年最受歡迎的10人歌手組合的「モーニング娘。」(充滿朝氣的女孩。)的最后的小圓圈(句號),據(jù)說也是為了改變運勢而添加上的。為了給孩子取名,利用網(wǎng)上的姓名判斷網(wǎng)頁的父母也不計其數(shù)?，F(xiàn)在,年青人之間的短息用語里,有比如故意把「愛してる」(我愛你)用漢字寫成“愛死天流”;「よろしく」(請多關照)寫成“夜露死苦”等等,這些也許是過去字靈(字里有神靈)法術的殘留。

另外,漢字具有魔性氛圍的另一原因,就是漢字擁有悠久的歷史,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確認的范圍內(nèi),認為最古老的漢字是迄今為止3400年前,紀元前14世紀左右的甲骨文。也就是說甲骨文是在殷王朝時期的龜甲或牛背骨等上面雕刻的東西。盡管從此殷王朝更早時期的遺跡來看,也發(fā)現(xiàn)了各種文字,記號文樣的東西,但這和漢字的起源有無關聯(lián)還不太清楚。

中國有一傳說,說的是在5000年前,最初創(chuàng)造文字的是一個叫做倉頡的人。古典文學作品的《淮南子》里,有倉頡著書中的“而天雨粟、鬼夜哭”一文。這句話所表達的意思是,倉頡最初發(fā)明文字之時,發(fā)生了兩大奇跡。第一奇跡是天降五谷雨(天讓五谷如雨一般降下);第二奇跡是幽霊在夜里哭泣。天預料到由于發(fā)明了文字,人間會產(chǎn)生不同等級(階層),為了不讓貧困階層發(fā)生饑荒而降下五谷。還有由于文字的發(fā)明而發(fā)生了很多悲慘事件,因此幽霊會在夜中哭泣。盡管這是后世學者的異說和空想,但也能夠從中看到這樣的寓意,也就是說日本人的祖先們認為,像文字這樣偉大的發(fā)明,不僅僅為人類帶來光明和文明,但也帶來不好的一面。這就是漢字具有魔性的一面的寓意。因此,最初接觸到漢字的日本人的祖先,比起漢字所帶來的文明來說,更加恐懼漢字的魔性所帶來的不好的一面。據(jù)說日本人從知道接觸漢字到使用漢字為止整整花費了大約600年左右的時間。

2.漢字具有殘忍字源之說的影響

在漢字的世界里,不同的漢字具有不同的來源,這也是讓日本人祖先深感漢字魔性的另一說法。由于漢字產(chǎn)生于三千多年前的古代,當時沒有人權、自由這樣的想法。為此,在漢字的來源當中,有部分漢字存在野蠻、血腥的東西。例如:在古代戰(zhàn)爭中,一旦抓捕到敵人,要么把首級砍下,要么作為戰(zhàn)利品把敵人作為奴隸使用?！甘住?頭部)這個漢字,上下顛倒一下,就變?yōu)椤副h」(縣)?！笐摇?懸)這個漢字含有「県」(縣)和「糸」(系)?！笐摇棺制鸪醣硎镜氖?被砍下的頭顱用繩子系起反掛這樣意思的漢字。一旦知道這個字的來源,在使「懸賞」(懸賞)這個詞時,不禁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后來,由于頭部較重,把砍頭換為削耳朵。據(jù)說有根據(jù)削掉敵人耳朵的多少作為判斷功績證據(jù)的說法。很多耳朵連成一串的樣子所使用的漢字是「聯(lián)」(聯(lián)),表示連接、貫穿這樣的意思。就是在現(xiàn)代日語里,也還在使用「聯(lián)合」(聯(lián)合)這個詞。盡管在日語常用漢字里已經(jīng)改為「連合」,但所表示的意思是一樣的。

再比如「數(shù)」這個字的來源也極其殘忍,用繁體字書寫的話為「藪」,這個字是由「婁」和「文」組成的會意文字?！笂洹惯@個字是由「母+中+女」三個字組成。這個字表示的是:用繩子把婦女、少女等女子們串拴在一起,作為戰(zhàn)利品帶走的意思。右旁的「文」是表示動詞的標志。在[數(shù)]這個漢字里含有[女]字是古代戰(zhàn)爭的殘留。無論怎樣,各種漢字具有各種來源,印刻的是漢字與人類3000多年歷史的影子。因此,日本人的祖先忌諱漢字有殘忍、血腥一面之說而討厭漢字。

3.相信有眾多神靈存在的影響

古代大和民族,相信有眾多神靈的存在。就連語言當中也認為有「言霊」(語言內(nèi)在的神靈)存在。在大和民族的專用語“大和語”中,「事」和「言」沒有區(qū)別,都用「こと」一詞表達?！秆哉h」和「事象」也沒有嚴格區(qū)分。這是因為日本人的祖先相信像“死”這類不吉利的詞一旦說出口,真的會發(fā)生“死亡”這樣的事情。像這樣的迷信想法,稱為“言霊思想”。也就是說日本人的祖先認為語言具有神奇的力量,一旦說出不吉利的話后,一定會發(fā)生如話所述一樣的事件。也就是說,禁忌說不吉利的話,是古代大和民族言霊思想的根本。像這樣有言霊思想的日本人的祖先,最初接觸漢字之時,盡管知道使用漢字可以記錄死去人的名字及可寫下像今天一樣的碑文的益處,也知道用文字記錄的東西可以正確地得予傳承。但在古代大和民族的眼中,就像看到了漢字中言霊魔法一樣的東西存在著一樣,因此不敢輕易使用漢字。

正因如此,在日本古代神話中,沒有文化文字的傳說。傳說中掌管知惠、知識的神,不看書、不寫字。代替文字傳達書信的也是使用三腳紅鳥等鳥類進行。在日本神話中,有日本在各方面受中國文化影響的記錄,但是有關文字方面卻沒有任何記錄。日本人的祖先就連在死者墓前,用漢字寫死者姓名這樣的事情也忌諱。這也許也是受言霊思想的影響所至吧。

綜上所述,日本人的祖先最初忌諱漢字并不敢輕易使用漢字的原因就是受言霊思想的影響所至。因為日本人的祖先從一開始就知道漢字是表意文字,相信其具有神奇的魔性。每個漢字所表達的意思,如果輕易使用的話,特別是表示不吉利的漢字,就會發(fā)生如漢字所表達意思一樣的事件。另外可以考慮的另一原因,是由于當時的日本政治還未需要文字。

漢字具有魔性之說,在中國也有類似的說法。這樣的思想也有可能是從中國傳入日本的。只是中國人的祖先在知道漢字魔性的同時,并不忌諱使用漢字,這也許是政治所需。當然忌諱說不吉利之話,不僅是以前,就連現(xiàn)在也有此說法。

日本人的祖先從最初討厭、忌諱使用漢字到使用漢字,并不斷發(fā)明、改良漢語詞,直至今日能夠巧妙利用漢字的演變過程,這一切都應歸功于最初使用漢字來記錄日本歷史《國記》的圣德太子。從圣德太子時期(620年)開始,日本人開始使用漢字,并在漢字的基礎上創(chuàng)造了日本文字——平假名、片假名。

假如最初傳入日本的文字不是具有“魔性”的漢字,而是像英語26個字母一樣的表音文字的話,也許這之后的日本歷史、日本這個國家乃至當今日本人的生活方式等等,相信都將會截然不同。

參考文獻:

1加藤徹.日中二千年漢字の付き合い[J].日本:日本放送出版協(xié)會,2008,8-9月第4巻第12號

2日本経済新聞.漢字から平仮名、片仮名が生まれた[N].日本:日本経済新聞社,2009,6月20日

張彥萍,女,云南師范大學外語學院日語系講師,主要研究方向:日本語言文化、中日語言文化比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