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華玉
大清光緒年間,有好事者將原生于江南的綠茶引到山東地區(qū),并獲得成功,使得原本不習慣喝茶的山東人也對茶葉青睞起來,來客或者飯后必喝幾杯。數(shù)年之后,山東地區(qū)種植的茶葉以葉片肥厚,味感醇厚,耐沖耐泡逐漸被全國廣大市場所認可,并返銷江南,在這樣的背景下,山東就出現(xiàn)了第一批茶葉商店和茶葉商人,王萬和與他的雪青茶社就是其中最有名的。
王萬和是山東日照人,他爹也是個商人,常年奔波于南北方之間,每次從南方回來,他總要帶回一些名茶,受父親影響,王萬和自幼就愛好品茶,長大做了一名茶葉商人后,他就將山東的茶葉販到南方出售,然后又將南方的茶葉運到山東地區(qū)出售,走南闖北的,全國各地的名茶他幾乎都嘗個遍。哪種茶的產(chǎn)地、口感以及茶的質(zhì)量他都了如指掌,人送外號“茶精”,再加上萬和為人正直,以誠信聞名,為此,山東的茶葉商人都相信他,每次南方新茶上市,他們都會委托王萬和幫他們收購茶葉。
王萬和有個嗜好,就是每次外出做生意,無論走到哪里,手里總是拿著一只特制的雙層青花瓷杯,杯里泡著他喜歡喝的茶葉。無論人們招待他的茶有多好,他也總忘不了喝上幾口自己的茶。
一年,山東幾家茶行委托王萬和去杭州采購茶葉,因為采購的量很大,所以就成了杭州茶商關(guān)注的焦點,他們都想與王萬和做成這筆大買賣,他們紛紛送厚禮給他,但是王萬和的態(tài)度卻很堅決,那就是小動作一律不搞,禮物一概不收,到時候召開一次品茶大會,屆時,只有他相中的茶葉,方能簽約收購。
當?shù)赜幸徊枭虖埡?,初與王萬和打交道,為了盡早將自己的茶葉打進山東市場,就親請王萬和進府,取出本地產(chǎn)極品毛尖,用煮沸的無根之水沖泡,茶具則選用他收藏的景德鎮(zhèn)御用制品,王萬和看后品后嘖嘖贊嘆,連說水好茶具好茶更好。然而他一轉(zhuǎn)身,又將他那青花瓷瓶拿出,狠狠喝了幾大口,之后就與張豪聊了幾句題外之話,告辭而去,卻沒有說簽約之事。
張豪不解,以為自己的茶葉不對王萬和的口味,剛才王萬和說的定是推諉之辭,他認定王萬和剛才喝的定是上等好茶,就乘他外出之時,花錢買通他的隨從,偷偷拿了些萬和天天喝的茶與他,將其之茶葉泡上一壺,請上幾個同道行家,細細品嘗。
一口茶才入口,眾人的臉色就現(xiàn)出了異樣的表情,原來,王萬和喝的茶并不是什么西湖龍井、黃山毛峰,甚至連南方秋后的“大把抓”茶葉味道都不如,它又苦又澀,一絲香味都沒有。王萬和外號“茶精”,堪稱品茶專家,什么名茶都入過他的口,可他為什么總喝這樣的茶呢?
與同道商量之后,大家認為這種茶葉定是茶中極品,說不定北方人都好喝這樣的茶葉,否則怎么會被王萬和青睞,于是張豪就順著萬和的口味,聘請炒茶名家,連夜炒制出這種口味的茶葉十幾口袋,想掙一筆大錢。
第二天,品茶大會準時召開,面對眾多茶商端上來的香茗,王萬和從容不迫,一一細品,并逐一加以評點,當嘗到張豪的茶葉時,王萬和嘗后臉上卻現(xiàn)出失望之色,說此茶葉顏色枯黃,味道苦澀,難以下口,買賣不能成交。張豪心急,站起身氣急敗壞地說:“那天我嘗過你天天不離嘴的茶葉了,不就是這個味道嗎?”
萬和聞言又拿出青花瓷瓶,呷了一口后,笑著道:“對,這確實是我喜歡喝的茶,它也確實就是秋后落于茶樹下的老葉子炒制而成,幾十年了,我只好這一口,就像洋人喜歡喝苦咖啡一樣,但這只是我個人的習慣。”說到這里,王萬和語氣深沉地說,“大家需要搞清楚的是,我來采購的茶葉,是要照顧千萬人的口味,卻并不是給我一個人喝的?!?/p>
蒸包之道
昔日,天津“白胖子”蒸包早于大名鼎鼎的“狗不理”蒸包,“白胖子”以色香味形聞名天津衛(wèi)時,“狗不理”的創(chuàng)始人高貴友還在一家蒸包店幫忙,還只是個小學徒。
“白胖子”的創(chuàng)始人是山東人李士林,他十五歲逃荒要飯來到天津,被天津運河邊上的王家蒸吃鋪老板看中留下做了小伙計,李士林心靈手巧又勤學好問,加上師傅們的精心指點,李士林做包子的手藝不斷長進,練就一手好活,很快就小有名氣了。
三年滿師后,李士林已經(jīng)精通了做包子的各種手藝,于是就獨立出來,自己開辦了一家專營包子的小吃鋪——“白胖子”蒸包鋪。由于李士林手藝好,做事又十分認真,從不摻假,制作的包子口感柔軟,鮮香不膩,形似菊花骨朵,色香味形都獨具特色,引得十里百里的人都來吃“白胖子”蒸包,生意十分興隆,名聲很快就響了起來。
李士林在店里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定,那就是每天只能蒸十籠,從不多加。但是這十籠根本就不夠賣,每次包子一上市,總是早早的一搶而空,每天都有不少客人空手而回,顧客不滿意,頗有微詞,李士林的兒子李中聽見了,就讓他老子多蒸幾籠,這樣,既可以滿足顧客要求,又可以多賣錢,李士林卻總是不許,說要想自己的包子對主顧有足夠的吸引力,只有保持每天十籠,李中嘴上不敢反駁什么,可是心里很是不服氣。
后來,李士林得急病駕鶴西去,“白胖子”蒸包鋪就被李中接了手,他上任第一天就將伙計們招來,宣布每天多蒸十籠,將銷量先翻一番,伙計們本想嚴格按照老店主的店規(guī)行事,不想多蒸,可李中說了,多蒸就可以多掙錢,多掙了錢伙計們就可以多拿工錢,伙計們一聽,誰也沒和錢有仇呀,自然很樂意的響應。結(jié)果第二天蒸了二十籠,才一上市,就被聞香而至的顧客一搶而光,顧客滿意,李中也很是高興,因為他一天就賺了他老子兩天的錢,于是李中就叫伙計們次日再次加蒸。
隨著包子賣的越來越火,李中就在天津又開了幾家分號,原想著生意會越做越大,但是沒承想,規(guī)模擴大了,包子卻不好賣了。面還是這面,餡還是這餡,做出來的包子自然也還是這包子,可是前來購買的顧客卻日漸稀少,李中和他的伙計們的臉上再笑不出來,他們怎么也想不明白,這是為什么?
包子銷量直線下降,一天不如一天,李中慌了神,只好將包子的價格降了三分之一,可是前來買包子的顧客還是很少,李中搞不清問題的根源到底出在哪,整天都愁眉不展。
這天,他從店里往家走,路邊忽然有人喊他:“小中子,過來,陪三爺下盤棋?!崩钪锌慈?,卻是老街坊劉三爺。過去,李中常陪劉三爺下棋,自從做了掌柜之后,忙于活計,李中已經(jīng)很久沒有陪他下一盤棋了,今天劉三爺叫他,李中也就過去了。
劉三爺有個習慣,那就是一邊下棋一邊喝茶,所以李中坐定后,劉三爺?shù)牟枞~也泡好了,他先給李中倒上一杯,李中接過喝了一口,卻不是熟悉的那個味,李中就問:“記得以前,三爺一直喝的是蘇州的茉莉花茶,怎么今天換成安溪的鐵觀音了?”劉三爺笑笑說:“再好的茶,喝的次數(shù)多了,也會起膩的,所以要換一下口味?!?/p>
聞聽此言,李中的心里動了一下,他想起了父親說過的那句話,忽然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