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露 侯永康

摘要:色彩是表現(xiàn)電影藝術(shù)的一種不可或缺的方式。在影片《大紅燈籠高高掛》中,色彩不是簡單地對自然的再現(xiàn),而是成為了一種藝術(shù)符號。不同色彩色調(diào)的混合、對比可以產(chǎn)生一種震驚效果,灰與紅、冷與暖,給人帶來強烈的視覺沖擊。另外,影片色彩造型還將自然人化,以色彩喻人,從人物穿衣色彩的變化可以洞穿其人性和人性轉(zhuǎn)變。

關(guān)鍵詞:色彩大紅燈籠美感人性

本雅明說:“觀看電影畫面時,人的聯(lián)想活動立刻就被畫面的變化打斷了。由此產(chǎn)生了電影的震驚效果。”因此,電影需要不同色彩的鋪陳,以便在第一時間能夠吸引觀眾的眼球。色彩是表現(xiàn)電影藝術(shù)的一種不可或缺的方式,人們對色彩的感覺不僅是一種直接的美感形式,更是一種抽象的主觀意念。創(chuàng)作者賦予人物、環(huán)境的色彩布局以自己的主觀意念,使得畫面色彩關(guān)系更加熱情活潑,視覺沖擊效果更加震撼,給觀眾帶來超出故事情節(jié)本身的奇妙感受。

一

“張藝謀在處理畫面的構(gòu)圖、造型、色彩、用光等方面,體現(xiàn)了大陸新一代影人在藝術(shù)上勇敢的探索———而且是成功的探索?！痹趶埶囍\的作品中,色彩不是簡單地對自然的再現(xiàn),而是成為了一種藝術(shù)符號。

在影片《大紅燈籠高高掛》中,燈籠的紅色本來是意味著喜慶的,但在色彩與構(gòu)圖中和陳家大宅的陰森壓抑之氣形成鮮明的對比。影片一開始,首先給人以強烈的視覺沖擊的就是大紅燈籠,鮮艷、搶眼。鏡頭隨著頌蓮切換到頌蓮的房間,我們看到滿屋子都是大紅燈籠,桌上、梳妝臺上,床上更是掛了一大串。那紅色似血,意味著暴力和強權(quán),又似被遮蓋了火焰,蘊涵著深宅大院里眾多女人壓抑已久的熱情和欲望。

大紅燈籠張揚的不僅是無盡的欲望,而且是至高無上的男權(quán)。陳老爺寵幸誰,就給誰點燈捶腳,燈籠一直亮著直到老爺?shù)诙祀x開,這是陳家祖上傳下來的規(guī)矩。哪院的紅燈籠亮了,哪院太太就有了話語權(quán),在陳家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前提依然是在陳老爺?shù)亩鲗櫹隆Ｒ虼?“電影中女人的生命最高目標被建構(gòu)為‘點燈,被男人寵幸。電影中的女人無一不在做著夫貴妻榮的春秋大夢。頌蓮也在點燈儀式支配中,喪失了自己的自覺意識,全身心投入陳家的權(quán)力之爭的漩渦中。”

整個影片中,雖然一直沒讓陳老爺露臉,但他又貫穿始終,他那黑色長衫、幽靈般的遠影和冰冷的聲音使人感到壓抑而神秘。這種形象是典型的封建家長的代表和縮影,暗含了封建勢力的高高在上,隨時準備著在有人觸犯“規(guī)矩”時顯示它的威懾力。例如,頌蓮為了贏得寵幸假裝懷孕的詭計敗露之后,陳佐千訓斥道:“混賬!居然騙到我的頭上來了!”“你簡直沒有王法了!”“你也不打聽打聽,我們陳家,世世代代都是什么規(guī)矩!?”由此,我們看到了堅不可摧的封建傳統(tǒng),看到了壓在這些女人頭上的強權(quán)大山。

“人活著也就像演戲, 你騙我我騙你, 騙不了別人就騙騙自己, 到了連自己也騙不了的時候, 就只能去騙鬼了?！边@是三太太梅珊的一席感慨。戲子出身的她習慣了戲劇舞臺上的真真假假,戲如人生,人生如戲,她在清醒的同時更愿意享受戲劇帶來的虛幻感受。她有反叛意識,敢于挑戰(zhàn)傳統(tǒng),和高醫(yī)生偷情時被卓云捉奸在床,當天陳佐千就派黑衣人把她吊死在樓頂死人屋里。天空飄起了大雪,白茫茫的一片,仿佛洗刷了罪惡,抹殺了她人性的污點。這時,她擺脫了悲慘的命運,終獲解脫。

二

“如果電影作品總是一種色調(diào),那么在視覺和內(nèi)涵上就會顯得缺乏力度和深度,容易使影片的戲劇結(jié)構(gòu)和色彩結(jié)構(gòu)失去平衡。張藝謀的電影作品里色彩使用既有自己偏愛的主色調(diào),更有不同色彩的混合、雜糅、對比,制造出一種單一色調(diào)無法比擬的震撼效應,且色彩對比的強烈與和諧同影片情節(jié)的起伏形成了一致的關(guān)系?！睆埶囍\是色彩運用大師,他獨特的思維方式和藝術(shù)表現(xiàn)手法常常令人拍案叫絕。他賦予人物、環(huán)境的色彩布局以自己的主觀意念,營造出影片所需要的藝術(shù)文化氛圍。影片以灰、紅、白三種顏色為主,氣氛陰冷、凝重、壓抑。灰白的天空、青灰的瓦片、灰黑的大院、灰暗的生命。燈籠張揚的紅色拼命掙脫著,卻撐不起一絲光亮。于是,冷色與暖色在此對斥著。夸張的色彩運用對敘述故事起到了潛移默化的重要作用,深化了主題。

三

“影片色彩造型還將自然人化,以色彩喻人?！睆捻炆彺┮律实淖兓梢钥闯鏊娜诵赞D(zhuǎn)變。影片剛開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頌蓮的一身學生裝,白衣黑裙,十分清純。初嫁入陳家之時,頌蓮的衣服多為素凈之色——這幾乎可以算是她少女時代的延續(xù),與梅珊的大紅戲衣和陳佐千的黑色長衫形成強烈對比。用剪刀剪破二太太卓云的耳朵時,她的邪惡和妒忌通過黑色的繡花上衣和紅裙子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假裝懷孕是她人性墮落的一個重大轉(zhuǎn)折點,一身暗紅色的棉衣折射著她已趨黯淡的人性和沉淪為封建傳統(tǒng)的奴隸。她被俘虜了,長明燈的照耀使她更加得意忘形。她不再去同太太們一起吃飯,而是執(zhí)意要讓仆人們把飯菜送到屋里來。她假裝身子不爽快,讓陳老爺命二太太來給她捏背,在二太太忍氣吞聲地伺候她時,她還時不時地挑剔人家的手法,“二姐,手再輕點?！薄皩?就這樣?！蓖耆且桓毙∪说弥镜膹埧衲?。

然而,物極必反,樂極生悲,無邊的黑暗即將籠罩她的生命。當詭計被拆除后,陳佐千發(fā)出了封燈的命令,黑色罩子繡著龍紋、厚厚的灰塵、肅殺的氣氛象征了封建力量的強大和威嚴。在白雪的映襯下,喜慶的大紅燈籠被陰森冷寂的黑色代替,更顯出了封建傳統(tǒng)專制的淫威。黑色的燈籠如同死一般的沉寂,讓人不寒而栗。此時的頌蓮穿著藍色暗花棉襖,展現(xiàn)了她的人性的黯然。

四

白衣黑裙,瘋了的頌蓮在院中欣賞著大紅燈籠。但是,她逃不出這片灰色牢籠。五太太嫁入陳家,閃閃的大紅燈籠,再次洋溢出欲望的火焰。又是灰、紅、白三色的強烈對比,暗示著壓抑、摧殘女性的悲劇仍在繼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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