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桑天崖
張明亮決定買房。
張明亮宣布買房的時間選在了星期五的晚上,這一天兒子公休在家。
吃過晚飯,老伴秀芳在廚房洗碗,兒子張閩打開電腦玩游戲。張明亮在客廳走了兩圈,然后走到兒子身后告訴他要買房的決定。
兒子張閩驚訝地回過頭,“爸,你同意買房了?”
張明亮點點頭。
兒子張閩站了起來,一下把張明亮抱?。骸鞍?,你真好!”
“我和你媽嘀咕了幾天,看來要想媳婦娶進門,不買房不行了?!睆埫髁翆鹤诱f道。
兒子張閩松開了熱情的臂膀,剛才充滿幸福的臉龐瞬間被一種無奈所代替?!鞍郑倚睦锩靼?,今后我和王艷不孝順你和我媽,我們就不是人?!?/p>
“明天我就去看看?!睆埫髁劣珠_始在客廳轉(zhuǎn)圈。
“爸,最好能在咱們家的四周買房,哪怕房子小一點?!?/p>
“這一定是艷艷的主意?!?/p>
張閩笑了笑,又趴在了電腦前。
第二天張明亮就騎上自行車開始了他的選房之旅。
出了家門,張明亮聞到一股淡淡的土腥氣。只有開挖土方才會有這樣的味道。他干了一輩子木工,可如今也有讓他這個老木工弄不明白的事。從去年開始,古城開工的樓房像雨后春筍。按理說這房蓋得多了,房價應該下來,可是房價不但沒有降下來,反而像直升機一樣往上升。年前,人民路四周的房價每平米還是1600元,過完年,就躥到了2500元。張明亮想著想著,一抬頭,就發(fā)現(xiàn)翠湖天潤的售樓處。
張明亮推開翠湖天潤售房處明亮的玻璃門,一位俊秀的售樓小姐急忙迎了上來?!跋壬锩嬲垼 ?/p>
“先生一定是給兒子看房吧?您請坐!”售樓小姐把張明亮讓到了寬大的真皮沙發(fā)上。
坐在沙發(fā)上的張明亮有點不自在,一雙手不知放在哪里好。
售樓小姐把一杯水放在張明亮眼前的茶幾上,隨身坐在對面的沙發(fā)上。
“先生,這是我們翠湖天潤的五證。要不先生先看看?”售樓小姐把一個天藍色的文件夾往前推了推。
“買房還要看證?”張明亮不解地望著售樓小姐。
“先生,您是第一次買房吧?五證不齊全的房子再便宜你也不敢買。”售樓小姐很認真地對張明亮說。
“哪五證?”張明亮問道。
“你翻開文件夾看看,上面都有。一是國有土地使用證;二是建設用地規(guī)劃許可證;三是建設工程規(guī)劃許可證;四是建設工程開工許可證;五是銷售許可證。我們翠湖天潤不但五證齊全,而且處于黃金地段,升值空間不可估量……”售樓小姐熟練地向顧客推銷著。
“你們1平方多少錢?”
“均價3000?!?/p>
“價咋這么高?上個月我一位工友在你們這預定了房,他告訴我是2500一平方。”張明亮有點吃驚。
售樓小姐笑了笑,“大叔,你沒看物價漲成啥了?上個月一碗面才3塊錢,現(xiàn)在已經(jīng)漲到4塊錢。一個城市的合理房價就是1000碗面價?!?/p>
“難道這3000元一平方的價格還是便宜的?”張明亮疑惑的望著售樓小姐。
售樓小姐點點頭。
“你們這里有沒有小戶型?”
“82平米的小房型還剩四五套,都在15層以上,每高一層每平方米再加30塊,每平米的價格在3500左右?!笔蹣切〗阄⑿χ忉屨f。
張明亮有點坐不住了,他心里嘀咕著:一個平方米3500元,82個平方,算起來要接近30萬。看來這里的房子是買不起了。張明亮站了起來,“謝謝,我回去和家人商量一下?!?/p>
“先生要不看一看我們的樣板房?”售樓小姐還是一臉笑容。
“不用了!”張明亮轉(zhuǎn)身向門口走去。
張明亮剛走到門口,聽到售樓小姐叫他,他回頭一看,售樓小姐拿著一打翠湖天潤的宣傳資料追了過來?!跋壬?,這些資料你拿回去看看。歡迎你再次光臨翠湖天潤售樓處?!?/p>
張明亮從售樓處出來,把宣傳資料往車兜里一放,騎著自行車離開了翠湖天潤售樓處。
張明亮人雖然離開了翠湖天潤售樓處,可售樓小姐的話還在他的耳邊響起。他感覺車子有點重,這可能與心情有關:離家時心情燦爛,車子自然騎著順溜;現(xiàn)在一片烏云在心坎飄蕩,車子就感覺難騎了。
突然,張明亮的車子被人拉住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喊道:“你耳朵是不是聾了?我喊你幾聲都聽不見?!?/p>
張明亮急忙下車,扭頭一看,笑了起來:“胖子,只有你小子敢拉我的車子。”
“明亮,最近在哪發(fā)財?”胖子也笑著問張明亮。
“我這么大的年齡能在哪發(fā)財?閑在家里唄?!睆埫髁涟衍囎又г谌诵械澜志皹湎?,反問到:“胖子你現(xiàn)在干啥?”
“你小子是不是明知故問?”胖子從口袋取出一盒煙抽出一根遞給張明亮。
張明亮搖搖頭:“我戒了那玩意?!?/p>
胖子點著煙狠狠地抽了一口,然后把煙噴了出來,煙圈搖搖晃晃。
張明亮四周瞅了一下。這里是古城唯一的馬路勞務市場,穿著古都棉紡廠廠服的胖子顯然在等活。
一個念頭突然在張明亮腦海蹦出。我怎么沒有想到這一點,胖子是自己的師弟,技術(shù)又與自己差一大截。人家在這里找活掙錢,不是在給自己指明一條道?!芭肿?這里找活咋樣?”
“那要看個人的運氣,運氣好的有時一天能掙100多元,差的就是30多元?!?/p>
“胖子,看來老哥要同你為伍了?!?/p>
“明亮,你有難處?”
“掙錢給兒子買房娶媳婦。今天出來我就是去看房子。沒有想到,現(xiàn)在商品房一平方超過3000元?!?/p>
“咱們都一樣,不是給兒子買房,我也不會這么大年齡還給別人打工?!?/p>
“你給兒子把房子買了?”張明亮露出了羨慕的目光。
正在這時,一輛寶馬車停在了馬路旁。車門打開,鉆出一位妖艷的女人。瞬間,在路邊等活的人蜂擁而上。
那個女人用手遮住陽光,輕聲細語問道:“我想裝修一間房子?!?/p>
“我去”,“我去,”似乎所有的人都盼望接下這活。
妖艷的女人哪見過這樣的陣勢,她往后退了幾步,一下鉆進車里,走了。
剛才還眼巴巴要接活的這伙人,嘴里一下蹦出了臟話,其中一個小伙子還脫下了鞋砸向開出自行車道的寶馬車。
“明亮,你看這伙人像不像一群狼?”胖子問張明亮。
張明亮好像沒有聽到胖子的問話,他一腳踢開自行車的撐子,“胖子,我還得去看房子,有事去家里找我?!痹挍]落地,張明亮就上了車。
一個上午,張明亮到了5家售樓處,從最后一家售樓處出來,張明亮死心了,這么高的房價他根本買不起。
當他拖著猶如灌了鉛的腿推開家門時,老伴、張閩、張閩的女朋友艷艷在客廳里等他。午飯已在餐桌擺好,中間還放著一瓶紅酒。
“跑了一上午,肚子早餓了吧?!崩习樾惴颊f道。
“爸爸,艷艷給你買了瓶張裕干紅。大夫說上了歲數(shù)的人喝紅酒好,可以軟化血管?!?/p>
“艷艷今天休息?”張明亮問道。
“叔,今天我輪休?!逼G艷笑了笑。
吃過飯,張閩和艷艷說他們要去開元商場轉(zhuǎn)轉(zhuǎn)就走了。
張閩和艷艷一走,老伴秀芳就問張明亮:“你轉(zhuǎn)了一上午,有沒有便宜的房子?”
“現(xiàn)在哪有便宜的房子?世紀大道的房子已經(jīng)賣到2800元一平方?!睆埫髁量吭谏嘲l(fā)上,邊看報紙邊說。
“我看不如咱倆出去租房?!崩习樾惴嫉沽艘槐旁趶埫髁燎懊娴牟鑾咨?。
“不行,一定要給兒子買房,我就不相信我張明亮就不如吳生財?!?/p>
“你說什么?”老伴秀芳睜大了眼睛。
“今天我碰到了胖子,他告訴我去年就給兒子把房子買了?!?/p>
“胖子咋有那么大的能耐?”
“打工掙錢。秀芳,今天上午我向胖子打了個招呼,有活也把我叫上?!?/p>
古城地方邪,張明亮的話音還沒落地,胖子的電話就打來了。
張明亮從窗臺上拿起話筒,就聽到胖子吳生財?shù)靡獾穆曇簦骸懊髁?,有活你干不干??/p>
“干!”張明亮毫不猶豫的告訴胖子。
“三點你在南門口等我。”
張明亮放下電話。
“你真的要出去打工?”老伴秀芳問道。
張明亮點了點頭。
下午2時50分,張明亮來到了南門口。他向四周瞅了瞅,發(fā)現(xiàn)胖子坐在南門口東側(cè)的小賣鋪的涼棚下。胖子也看到了張明亮。
春天是古城最好的季節(jié)。溫暖的陽光透過梧桐樹枝葉在馬路上涂成了各種各樣的圖案,馬路兩旁五顏六色的花朵開得正艷。
“胖子,你今天接了個什么活?”
“你想我今天能接個什么活,還不是給開寶馬車的那個娘們搞裝修?!?/p>
“今天上午那伙人差一點把人吃了,你還能攬到活?”
“這你就你不懂了,要想在世上混,沒有兩下子哪能行?”胖子一手抓把,一手從口袋里掏出一支煙點著了?!拔也挪幌衲腔锢厦?,我記下了那個車牌后,就到豪杰寵物美容店蹲坑。那么年輕就開上了寶馬車,百分之百是有錢人包的二奶。這號人,都養(yǎng)個京叭解心慌?!?/p>
“你在豪杰寵物美容店等到了那個女人?”
“你算說對了,不到一個小時,女人開著寶馬車就來到了豪杰寵物美容店。我上前問她是不是要搞裝修,她點點頭,我就把自己的優(yōu)勢講了一遍。她把地址留給我,讓我四點去中宏名苑找她。明亮你知道中宏名苑不?”胖子扭過頭來問張明亮。張明亮搖搖頭。
“那可是古城最有名的高檔花園別墅區(qū),環(huán)境比渭濱公園還好,不說別的,就是苑中那片竹林你就想像不出有多美。”胖子吐掉嘴中的煙頭,一副洋洋自得的樣子。
轉(zhuǎn)過彩虹集團的轉(zhuǎn)盤,胖子興奮地說:“你看,那片二層小樓,就是中宏世紀名苑。”
世紀中宏名苑不愧為古城第一名苑,門口有一道人造小溪,小溪上架座木橋,兩旁立著高大的棕櫚樹,好一派南國景色。他倆剛來要上小橋,一名保安問他們找誰。
胖子從口袋拿出一張紙條看看,然后告訴保安,是28號別墅叫他們來的。
保安打開對講機:“我要28號,門口有人找您,是否放行?”
他倆沒有聽到對講機講了些啥。保安把對講機塞進掛袋,對他倆說:“馬小姐讓你倆進去。馬小姐的房子轉(zhuǎn)過那片竹林就能看到。自行車放到小區(qū)的自行車棚,就是那座紅房子?!?/p>
他們把自行車放到自行車棚后來到28號別墅。剛要按門鈴,別墅的門開了,一位40多歲的女人開口說:“是吳師傅?馬小姐讓你們到客廳等一會兒,她做完按摩就出來?!?/p>
倆人進了別墅,女人指了指門后的鞋套機對他倆說道:“套個鞋套?!?/p>
女人從茶幾下拿出兩個紙杯,從飲水機接好水后放到茶幾上,看了看客廳的落地鐘對他倆說:“再有5分鐘馬小姐就好了。請坐?!?/p>
張明亮和胖子屁股輕輕地挨著沙發(fā),兩只眼睛打量著客廳。
客廳超過50平米,三面墻全被紅木包了起來,地板也是紅實木地板,落地窗飄進的陽光泛著紅,寬大舒服的沙發(fā)和超大液晶電視,所有這一切給人一種華貴的感覺。
“你們很準時!張媽,給吳師傅他們拿兩桶飲料。”女主人和按摩師走下了樓梯。
就在張明亮和胖子進入28號別墅的時間,張明亮的老伴秀芳端了個馬扎來到了樓西的空地。
古都棉紡廠98年壓錠后,一批45歲的女工退休在家。這些女工技術(shù)單一,加之紡織廠三班轉(zhuǎn),身體透支,只要還能過得去,很少有人外出去找活干。打發(fā)時光,除了打打麻將,就是在一起諞諞閑傳。
秀芳剛坐在馬扎上,原來一個班組的姐妹牛嫣紅就過來問她,聽沒聽說車間主任楊建剛和老婆要鬧離婚。
秀芳搖搖頭。
“我也是昨天晚上聽說的,起因還不是楊主任把他癱瘓的老娘接來了?!?/p>
“誰沒老人,這事張麗做得不對。”秀芳說道。
“我聽說,楊主任讓民事科給他找個鐘點工,要不他的日子過不下去了?!?/p>
“鐘點工?”秀芳有點疑惑。
“你整天呆在家里不出來,光知道為老漢兒子賣命?鐘點工,就是每天到家里幫忙,按小時拿錢?!迸f碳t向秀芳解釋說。
誰也沒有想到,就是今天下午的閑聊,秀芳的心里有了想法:她也想找個鐘點工干干,給兒子買房不能光讓張明亮一個人擔著。
一回家,秀芳就找楊主任的電話,她想問一問要不要她當鐘點工。
張明亮回到家里,晚飯沒有好,老伴在廚房忙活著。
“今天吃炸醬面。”老伴秀芳把一碗面和剝好的幾瓣蒜放到了茶幾上。兒子不回來,老兩口就在茶幾上吃飯。
一碗炸醬面把張明亮吃得額頭滲出了汗珠,他用手抹了一下,對老伴說:“有沒有面湯,來上半碗?!?/p>
“明亮,我聽牛嫣紅說楊建國要雇個鐘點工。我想試一試,每天就是三五個小時,誤不了給你倆做飯。”
“給楊建國打工?你沒想一想那小子一肚子壞水?!睆埫髁聊闷鹜胱哌M了廚房。廚房傳來嘩嘩的流水聲。
“你不會把水管開小一點,你不心疼我心疼?!毙惴即舐曊f。
張明亮和老伴各想著自己的心事過了一夜。
一陣狗叫把張明亮和老伴吵醒。
張明亮從枕頭下摸出手機一看,差15分七點,推了老伴一下:“該起床了!”
“一會兒,你去告訴單元長一聲,讓她把狗管一管。紡織廠拿那一點錢,還養(yǎng)什么狗?”秀芳邊穿衣服邊說。
“要說你去說。這養(yǎng)狗可是個人的特權(quán)!”張明亮趿拉著鞋鉆進了衛(wèi)生間。
從衛(wèi)生間出來,張明亮看到老伴正趴在地上擦地板?!翱茨汩e得沒事,我告訴你,這爛地板不要成天擦,要注意自己的身體?!?/p>
“你就不要操我的心,你去打一斤奶,再把冰箱的包子拿出來,出去干活飯要吃好?!毙惴继ь^對張明亮說。
張明亮拿著微波盒出去買奶了,
等張明亮買奶回來,熱好的包子和一個五香茶雞蛋放在了茶幾上,老伴秀芳急忙從他手中接過買好的奶?!拔覠崮?,你趕快吃。”
上午9點,張明亮和胖子趕到了馬小姐家。馬小姐不在家,馬小姐稱為張媽的那個女人告訴他倆,按昨天說好的先把木地板鋪好。說完話后,張媽提來一壺開水,拿來一包煙放到門外的椅子上?!俺闊煏r,一定把窗戶打開,馬小姐走時叮囑的?!?/p>
“沒麻達。”胖子爽快地說。
張媽走后,張明亮問胖子:“你把木地板聯(lián)系好了沒有?”
“咱倆把面積量一量?!?/p>
量好面積,胖子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張明亮問胖子?!芭肿?,我有點弄不明白,這房子裝修得這么漂亮為啥還要折騰?”
胖子從椅子上拿起那包煙,撕下封條,彈出一根煙,走到窗前點著。“明亮,這你就不明白了,你看過中央臺的《笑傲江湖》沒?演岳不群女兒的那個演員,每年都要把房子裝修一遍?!?/p>
“你胡說!她再有錢,也不會這樣折騰?”
“我在電視上看到的。那人在北京有兩套房子,一套在東郊,一套在西郊。住東郊的房子,裝修西郊的房子,住西郊的房子,裝東郊的房子,每年都住新房?!迸肿幽樕下冻隽w慕的神情。
“馬小姐讓咱收拾這房子給誰???”
“那天,馬小姐不是說給她兒子住?”
這時,胖子的手機響了。胖子接完電話,對張明亮說:“木地板運來了,小區(qū)保安讓派人到門口去接?!?/p>
“我去!”張明亮邊說邊走。
秀芳是在8點30分接到車間主任楊建剛電話的,告訴她如果想干可以試試,現(xiàn)在就可以來。
今天中午只有兒子一個人回來吃飯。中午吃西紅柿雞蛋面。秀芳把西紅柿和青菜洗好,把面搟好,就出了家門。
楊建剛住古都棉紡廠西區(qū)12號樓。秀芳剛要敲門發(fā)現(xiàn)防盜門虛掩著。她輕輕把門推了推:“楊主任,楊主任……”
“王師,門開著,請進。”楊主任的聲音在屋里響起。
秀芳推開門?!耙灰獡Q鞋?”
“換什么鞋!王師快來幫我個忙。我在北面的小屋。”
秀芳急忙走進北面的小屋。楊建剛正在攙扶老太太起來大便,他吃力地攙著老太太往床頭的坐便架上移。秀芳趕忙搭了一手。
“媽,好了你叫我一聲?!睏罱▌傁蛐惴际疽饬艘幌拢瑑扇藖淼搅丝蛷d。
“王師,你都看到了,我媽沒個人不行。”楊建剛一臉無奈。
“你能把老人接來住,是個孝子?!?/p>
“王師,我也不客氣了。上午8點到11點,下午3點到5點,一天五個小時,主要照顧我媽,有空做一下衛(wèi)生。一星期干五天,一個月350元?!?/p>
秀芳點點頭,“干別的我不一定行,照顧老人我覺得還可以?!?/p>
“就從今天開始,你沒來之前,我接到電話,車間有事,讓我趕快去。”
“那你就快去吧。”
就在這時,老太太好了的聲音傳了出來。楊建剛和秀芳急忙走進小屋。
倆人很快把老太太收拾好。
楊建剛從半截柜上拿起空氣清新器按了幾下,屋內(nèi)彌漫著一股玫瑰花的香味。“媽,這是我為你找的鐘點工,我不在家她照顧你,你就叫她小王。”楊建剛大聲對老太太說道。
老太太感激地向秀芳點點頭。
楊建剛走后,秀芳把老太太的住房打量了一下:小屋最多10平方,放了一張床和一張半截柜,半截柜旁放著一個用舊椅子改成的坐便架。
每天要有五個小時在這樣的環(huán)境度過。秀芳在心里叮囑自己:為了給兒子買房,一定要堅持下去。
十箱圣象地板剛搬上二樓,樓外響起了汽車的鳴響。胖子急忙對張明亮說:“馬小姐回來了,咱可要賣力干。”
“你的眼睛沒有拐彎,怎知道是馬小姐回來了?”正在拆包裝箱的張明亮反問胖子。
“這你就不懂了,寶馬車的聲音和別的車不一樣,它的聲音有一種柔性?!?/p>
胖子的話還沒有說完,馬小姐已在客廳叫張媽。“吳師傅他們來了沒有?”
“他們很準點,地板都搬進了房子?!睆垕尰卮鸬?。
“我上去看看?!?/p>
張明亮和胖子聽到了高跟鞋和樓梯撞擊的聲音,倆人低下頭專心干起活來。
“這是什么牌子的地板?”吳小姐問道。
“您要的圣象牌?!迸肿踊卮稹?/p>
“不能委屈我的兒子。”吳小姐一腔柔情。
“你的兒子幾歲了?”張明亮抬起了頭。
“多多已經(jīng)三個月了。張媽,你把多多抱過來,讓乖乖看看吳師傅買的地板?!眳切〗愠瘶窍潞暗馈?/p>
沒有一會兒,張媽抱著一只雪白的狗崽上樓了。
“乖乖兒子。有了地板,你的小腳再也不會受涼了。”馬小姐從張媽手中接過狗崽,輕輕地抱在懷里蹲在了一摞地板前。
狗崽用鼻子聞聞木地板,汪汪地叫了兩聲。
“你看乖乖多懂事?媽媽獎勵你一盒冰淇淋。”馬小姐高興地抱著狗崽下樓了。
“王師,還有沒有開水?”張媽問道。
“還有半壺?!迸肿诱f。
“沒水,你下樓告訴我一聲,不要大聲叫我?!睆垕尪谂肿?。
最后一塊地角線釘好,客廳大鐘響起12下。
“12點了?!迸肿由炝松煅?/p>
“這地板還真不錯!”張明亮沒有站起,欣賞起地板來。
“你小子想在這里安家?”胖子用腳跟踢了一下張明亮。
“你胡說什么?”張明亮站起瞪了胖子一眼。
“活干完了,就要收拾家具開拔。”胖子把窗臺的煙扔進工具包。
張明亮沒有再說什么,很快把工具收拾好了。
“吳小姐,你上來看一下,地板鋪好了?!迸肿诱驹跇翘菘谙蚩蛷d喊話。
“聲音小一點?!睆垕屄牭胶奥暭泵ι蠘莵??!皡切〗阏谖缧荩襾砜匆豢淳托辛??!?/p>
張媽在屋里走了一圈,“不錯!你們還真有兩下子。這是剩余的工錢?!睆垕屇贸鲆粋€信封遞給了胖子。
胖子接過信封,看也沒看,就塞進口袋?!澳俏覀兙透孓o了。明亮,咱們走?!?/p>
胖子和張明亮剛走出別墅的門,就聽到張媽在背后叫他們。
“我忘告訴你們了,信封里多了五十塊錢,馬小姐說你們忙了一上午,請你們吃個便飯。”
“謝謝馬小姐。”胖子和張明亮異口同聲。
夏去秋來,張明亮和秀芳一個外出攬活,一個當鐘點工,辛辛苦苦過了大半年。
早上剛要出門,秀芳就對張明亮說道:“有活沒活,早一點回來,晚上大家在一起吃個團圓飯?!?/p>
“今天是中秋節(jié)?看我忙得糊里糊涂。”張明亮邊說邊拿工具包出了門。
昨天晚上落了一點雨,清晨空氣很新鮮。張明亮來到馬路市場不到九點鐘。張明亮把車子支在樹下,取下工具包,隨身蹲在了車子旁。
“明亮,這幾天你沒有看到胖子?”有人問張明亮。
“沒有。”
“這小子大概讓局子收攏了。”
“你說什么?”張明亮尋著話音看去。說話的是一個名叫鋼炮的泥水工。
“他干的那些事,你不清楚?”鋼炮看到張明亮一臉的疑惑就走了過來。
“張師,我是昨天聽猴子說的?!?/p>
“猴子還說啥了?”
鋼炮從口袋里掏出一根煙,放到鼻子上聞了聞,然后才從口袋里掏出打火機把煙點燃?!芭肿舆@小子是現(xiàn)報,他干的那些事,對不起這里的弟兄?!?/p>
“鋼炮,胖子也有他的難處,有時也是萬不得已?!睆埫髁撂媾肿愚q護了一句。
“你們師兄弟的感情不比一般。但我向理不向人。不說別的,勞務市場的價格全讓他胖子給砸了。”鋼炮狠狠地吐了一口煙。
“胖子把錢看的是有點重?!睆埫髁粱貞艘痪?。
“不是有點重,錢就是他的命。他毀就毀在貪財上。上個月在醫(yī)藥公司搞裝修,胖子順手牽羊,拿了房主一張石魯?shù)漠?。”鋼炮從口袋里摸出一根煙續(xù)上,接著說:“這胖子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你把畫藏它三五年再出手。他小子沒過一個星期就讓人找買家。這下可好?!?/p>
“你這消息可靠么?”
“我看可靠,這幾天不見胖子的蹤影。”
“他可能忙兒子的婚禮去了?!?/p>
“張師,你也太死心眼了,婚禮再忙,胖子那樣的人還能不在人前顯擺?我看那小子肯定是進局子了?!变撆谡f完這話,看見有人要找鋪地磚的,就急忙圍了上去。
可能是因為今天是中秋節(jié),今天來這里找活的人特別少。張明亮記起老伴臨出門的話,他現(xiàn)在就回家。這么大年齡,過節(jié)還蹲在馬路邊找活,還真有點慘。
張明亮沒有直接回家,他來到了愛家超市。中秋節(jié)再窮,也要買幾塊月餅。
進了超市,在超市的月餅攤前,張明亮就看到胖子的兒子和女朋友也在挑月餅。張明亮匆匆看了一下攤上五顏六色的月餅,就取了個塑料帶,裝了12個月餅,來到過重臺。在過重時,張明亮聽到了胖子兒子和女朋友的對話。女朋友問胖子的兒子,中秋節(jié)爸爸回來不回來?胖子的兒子告訴女友,爸爸跟一家裝修公司去了外地,回來要到元旦前后。張明亮掃了胖子的兒子和女朋友一眼,拿著封好的月餅,走了。
中秋節(jié)是萬家團圓的日子。秀芳剛從冰箱把上個星期六在超市買的促銷的湯圓拿出來,樓道就傳來艷艷的聲音。
“媽,我和張閩給你看上了一件上衣?!逼G艷的笑聲溢滿了客廳。
秀芳向客廳探了一下頭。
“媽,我爸呢?”張閩問道。
“剛出去買兩瓶啤酒了,說沒有點酒過節(jié)不熱鬧?!?/p>
“媽,你過來試試艷艷給你買的衣服?!?/p>
“吃完飯再說,我現(xiàn)在就煮湯圓。小閔,你過來把涼菜端一端?!?/p>
涼菜擺好,啤酒倒好,湯圓也端上了桌。
張明亮端起酒杯:“艷艷第一次在咱們家過中秋節(jié),我和張閩他媽一生沒有多大的奢望,就是希望你們能快快樂樂的相處下去。”
“喝酒,喝酒!”秀芳也端起酒杯。
喝完這杯酒,艷艷拿起酒瓶,站起來給張明亮、秀芳倒?jié)M杯,然后給張閩和自己面前的酒杯倒?jié)M。
艷艷端起酒杯:“我一定記住大伯大媽的話。為我們買房,二位老人吃苦了?!逼G艷說完話,頭一仰把酒喝光了。
時間過得真快,一眨眼,就要過冬至了。
早上一起來,張明亮就把工具包提到客廳,讓秀芳趕緊把包子熱一熱,他今天早一點到市場。冬季是裝修的淡季,這幾天活特別難找。
秀芳把包子從微波爐拿出,又沖了一杯奶端到客廳。“明亮,咱都上了年紀,干啥可不敢急?!?/p>
“我知道!”張明亮一口喝完奶,抓起工具包就出門了。
古城的冬天一年和一年不一樣。去年,一個冬天沒有飄一片雪花,南門口那棵白玉蘭竟開了花。今年卻賊冷,雪下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