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樂韻

在其一生中,貝盧斯科尼被警方拜訪過587次,接受過2500次聽證,花在官司上的訴訟費達到了2.5億美元。

貝盧斯科尼最近比較煩。自詡是“有史以來最好總理”的他,整個夏季都被性丑聞困擾著,剛?cè)肓饲镉直粦椃ǚㄔ翰枚▌儕Z豁免權(quán);他本來就對媒體的追咬感到煩躁,偏又遭遇30萬意大利民眾廣場游行,抗議其壓制新聞自由;最近,英國《泰晤士報》10月19日又披露稱,一個自稱“共產(chǎn)主義革命戰(zhàn)斗旅”的組織向貝氏發(fā)出死亡威脅:沒事別瞎溜達,要么立即辭職,要么“向法律投降”,否則“正義的審判將不可避免”。

面對紛紛擾擾,這個73歲的意大利人仍然自稱擁有“鋼鐵神經(jīng)”,不怕敲打,高呼“意大利萬歲,貝盧斯科尼萬歲”。

這副無辜的面孔,從他步入政壇以來一直呈現(xiàn)在公眾面前。15年了,公眾看膩了,還是看慣了?

失去保護傘

10月7日,意大利最高級別的憲法法院以9票贊成、6票反對的表決結(jié)果裁定,原先給予總理貝盧斯科尼豁免權(quán)、使其免予起訴的法律有悖憲法條款,違反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原則,應(yīng)予以廢除。

去年8月,貝盧斯科尼展開第三個任期后不久便通過了一項“國家領(lǐng)導(dǎo)人豁免權(quán)法”,規(guī)定總統(tǒng)、總理、眾議長和參議長4位國家最高領(lǐng)導(dǎo)人任職期間享有刑事豁免權(quán)。有反對派指出,這項法律是貝盧斯科尼為自己量身定制的,他本人是最大受益者。事實上,過去15年,貝盧斯科尼三次當選總理,每次在總理任期的第一年或更長時間內(nèi),都無一例外地頒布法律賦予自己豁免權(quán)、將財務(wù)欺詐案件非刑事化,并修改法定時效。

最新的裁決撤走了貝氏的護身符,司法機構(gòu)得以重數(shù)老貝的數(shù)宗罪:英國律師大衛(wèi)·米爾斯被控收受60萬美元,為貝盧斯科尼在90年代后期的兩起腐敗調(diào)查案作偽證;兼為傳媒大亨的貝盧斯科尼被控曾在私人媒體集團擴張過程中存在稅務(wù)欺詐;他還涉嫌試圖賄賂議會成員加入他的執(zhí)政聯(lián)盟……

對于各項司法指控,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貝盧斯科尼自然不買賬,他一貫認為司法制度帶有左傾偏見,這是法官假公濟私對他進行的又一次政治打壓。在其一生中,貝盧斯科尼被警方拜訪過587次,接受過2500次聽證,花在打官司上的訴訟費達到了2.5億美元。貝盧斯科尼的律師抱怨說,不停地出庭辯護會使總理在政務(wù)上分心。

貝盧斯科尼早年做過許多零雜工,沿街推銷吸塵器、在游輪上駐唱等,后來在建筑行業(yè)中賺取了人生的第一桶金。1978年,他創(chuàng)建電視傳媒公司Mediaset,并使之成長為意大利首屈一指的綜合性傳媒集團。

80年代末,三名記者指控貝盧斯科尼是共濟會意大利分會Propaganda Due(簡稱P2)秘密會員(P2一直與黑手黨及右翼恐怖主義勢力有聯(lián)系,成員包括意大利警界、情報界高層人員等)。貝盧斯科尼反告記者誣陷,聲稱自己從來不是P2的正式成員,只不過和該團體有些許聯(lián)系罷了。然而,國會調(diào)查委員會卻發(fā)現(xiàn)貝盧斯科尼作了偽證,他從1978年開始就是P2成員。后來,貝盧斯科尼因得到政府赦免而未被定罪。

1992年,意大利足球運動員吉蘭路易基·倫蒂尼以2100萬美元的薪酬加盟貝盧斯科尼的意大利A.C.米蘭俱樂部。控方指責貝盧斯科尼在交易中使詐,但由于調(diào)查方介入調(diào)查時已經(jīng)過了訴訟時效,因此也就不予追究。

1994年,創(chuàng)立意大利力量黨僅幾個月的貝盧斯科尼當選總理,開啟政治生涯。可是次年,由于丑聞不斷,貝盧斯科尼的聯(lián)合政府就垮臺了。

2001年,盡管負面新聞不斷,貝盧斯科尼再次當選總理。上任僅一年,他就修改法律,好使自己擺脫1986——1999年以來積攢的訴訟麻煩。2003年,由貝氏推動的豁免權(quán)法案出臺,2004年即遭最高法院廢除。

2008年4月13日,貝盧斯科尼第三次當選總理。當年7月21日,他第二次通過豁免法案,確保自己在任內(nèi)免受起訴。今年5月3日,貝盧斯科尼和18歲模特的異常關(guān)系被踢爆,繼而牽扯出一連串赤裸裸的丑聞。

雖然如今最高法院第二次廢除了豁免法,但有媒體擔心,在貝盧斯科尼剩下的三年半任期內(nèi),這條法律能帶來什么效果、能實行多久尚未可知。有消息稱,貝盧斯科尼正施壓司法部長修改法律,以避免遭審判的命運。對于目前所受到的指控,貝盧斯科尼的辯護團也可能運用拖延策略,只要過了時效期,就會不了了之。

向媒體宣戰(zhàn)

媒體,特別是左翼媒體,一直把貝盧斯科尼咬得很緊。

盡管貝盧斯科尼本人擁有兩家私營報紙和三家私營電視臺,而且還通過任命董事和總裁的方式掌控著另外三家公立電視網(wǎng),但仍然不能防止報紙挖掘他的負面新聞。站在揭丑前線的《共和報》和《快訊雜志》都是其老對手CIR旗下的刊物。

自從貝盧斯科尼丑聞曝光以來,《共和報》就從5月份起每天刊登“十問貝盧斯科尼”,主編Ezio Mauro說,這在自由國家史上,第一次出現(xiàn)政治家因受到追問而起訴報紙,這一行為意在壓制自由媒體。為此,《共和報》發(fā)起聯(lián)名抗議書,受到了歐洲其他國家大報的支持。Ezio Mauro說:“我不是在討論新聞自由。我是在講公民的知情權(quán),而報紙有義務(wù)告訴公民真相?！?/p>

10月3日,30萬人聚集在意大利羅馬的中央廣場,他們齊聲高喊“我們是無賴”(貝盧斯科尼形容電視新聞記者的用語,被游行者反諷借用)的口號,抗議總理貝盧斯科尼企圖壓制新聞自由。這場聲勢浩大的抗議示威活動整整持續(xù)了5個小時。

毫無疑問,貝盧斯科尼對這一切氣憤無比,說寫負面報道的媒體都是在編撰科幻小說,又把這歸為意大利某個團體的精心策劃。為此,他決定成立一個“特別工作組”,以對抗全球范圍內(nèi)的媒體對手。

“第一項工作就是監(jiān)視所有的外國媒體,包括日報、期刊及電視節(jié)目”,意大利旅游部長布拉姆比拉說,“特別要關(guān)注的是專門寫總理性丑聞的記者,他們將被請去圓桌談話、灌以正面的報道思路?！彼€表示,第二步就是用所有的真實及正面的新聞報道反擊這些媒體,“貝盧斯科尼這么做非常正確。現(xiàn)在我們一直在輸出負面的新聞標題。這對我們的貿(mào)易、旅游和意大利制造品牌都不利”,要向全世界展示意大利國家大方、真誠及勇敢的一面,

是走還是留

許多人在想,貝盧斯科尼會不會因此而下臺,但鏡頭前的他仍然一副全力迎戰(zhàn)的樣子。

他在10月7日接受一家電視脫口秀節(jié)目采訪時,口無遮攔地說84歲的意大利總統(tǒng)喬治·納波利塔諾在法院里安插的全是左翼法官,導(dǎo)致裁決不公。當在場嘉賓RosyBindi(民主黨議會成員)抗議貝盧斯科尼的攻擊有辱法官判決時,貝盧斯科尼甚至說:“你的美貌總是勝過你的頭腦。”58歲的Bindi也毫不客氣地回擊:“總理先生,我不是受你擺布的女性?！?/p>

對于此番鬧劇,意大利Radio 24電臺評論說:“如果今天貝盧斯科尼的表現(xiàn)正常,那我就要覺得他是瘋了。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如果貝盧斯科尼開始變得正常,人們反而會覺得他不正常?！?/p>

這也反映了一點:比起其他大多數(shù)事情,意大利公眾對這個“不正常”總理的私生活和個人問題更感興趣。

雖然最近發(fā)生的這一切頗有戲劇性,意大利評論家卻認為豁免權(quán)的廢除不會削弱貝盧斯科尼的政治影響力,左派一直在找貝氏的痛腳,但自身積弱,國會主導(dǎo)力量依舊是右派,所以,政府不會出現(xiàn)劇烈變動。況且現(xiàn)在意大利的首要任務(wù)還是考慮如何從經(jīng)濟衰退中復(fù)蘇。這個國家的經(jīng)濟發(fā)展近幾年一直落后于歐盟的平均水平,財政赤字在歐洲國家中處于高位。

《共和報》主編Ezio Mauro認為,豁免權(quán)的廢除并不代表貝盧斯科尼政治生涯的終結(jié),應(yīng)被看作是意大利民主的一個例證和分水嶺,也給報紙所介入的曠日持久的戰(zhàn)役作了個總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