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你不差錢
讀大學的時候和同學去服裝批發(fā)市場淘便宜貨,簡陋的小店一隅拉一布簾子,試完衣服試褲子,不合心意,怯生生地將衣服遞還給熱情的老板娘。誰知老板娘瞧見我們試了不買,臉部表情馬上由晴轉陰:“你們這些窮學生,買不起,試什么試?”
后來那家店倒閉了。真是的,做生意哪有嫌顧客窮的?就連天橋下的乞丐都知道不停地討口彩:“老板發(fā)財啊!”去年我家里裝修,建材城里賣瓷磚的銷售阿姨跟我忽悠半天?;u、釉面磚,我輕輕地說:“我買的是二手小戶型,不需要用太好的瓷磚?!闭l知人家絲毫不以大單變小單而降低服務熱情,人家說,房子舊更要裝修好,房子小就要小而精,像你們這樣能拼會賺的都市高級白領,買瓷磚貴兩倍不算什么,主要是觀念??這個銷售阿姨實在太有眼光了!我怎么能辜負人家呢?于是,能拼會賺的都市高級白領當場砸錢,買了。
市場營銷理論告訴我們,顧客買東西絕不僅僅只限于買物品,很多時候,附加在使用價值上的是購買時的尊貴感和虛榮心。LV為什么能賺錢?人家從來沒有看低過小白領,只要你去,人家就笑臉相迎,讓你踮踮腳,手一夠,省吃儉用幾個月,也能弄一個回辦公室炫耀;人家也從來不以貌取人,這年頭知人知面不知身價幾許,氣質差點的、不修邊幅的,大有同款包包每種顏色各給我包一個的海量。
還是電視購物精明,明明是一眼望穿的山寨,偏偏要標榜自己“出身名門”;明明是以低價吸引人的便宜貨,卻萬萬要聲明這是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的限時低價;明明是賣給家庭主婦和退休的阿媽,卻口口聲聲奉獻給至尊至貴的您??其實你也知道我兜里沒幾百塊錢,我也知道你那是鍍金的山寨的;你是混跡江湖已久的奸商,我也不是隨便被騙騙的冤大頭——可是花一百九十九元買點尊貴買點奢華,似乎也算值得。
經濟危機從去年開始鬧起,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朋友們裁員滾滾,我去年的年終獎到清明還沒影,買東西漸漸開始捉襟見肘。郵箱里大牌打折的郵件漫天飛,都是過去想也不敢想的低價,可是臨到要買了,心里又曲折了起來——天下人都知道它打折了,買它,還有什么意義?
有一家店的男店員,人帥,嘴也伶俐:“之所以價位比過去低,是因為設計師的這個系列摒除了過去繁復的流蘇褶皺和配飾。您現在花的價錢,完全買的是我們的純設計和剪裁?!?/p>
賣車的銷售員說:“這款車降價是因為馬上有新款車推出?!?/p>
看,我如果買了,不是為了圖便宜,而是不小心就少花了一點錢。不是低價促銷,是設計思想,是產品策略。地主家怎么會沒有余糧呢?你說我不差錢,我還真就一咬牙,買了。
文/上上簽
寫字
古時候的文人考試,不僅考詩文,還要考楷書,如果字寫得鬼畫符般,縱有經世之才也是無用。字寫得好還有一個好處——可以賣錢。古人喜歡出游,若是能寫一手好字,即使遇到盤纏告罄也不用慌。蔣捷在《賀新郎?兵后寓吳》一詞中就寫道:“醉探枵囊毛錐在,問鄰翁,要寫牛經否。翁不應,但搖手?!边@哥們在某個鄉(xiāng)村酒館喝得有點高了,猛然間一摸空空的行囊,還好,毛筆這吃飯家伙還在。他就問旁邊一個土財主,是否需要人抄錄經書,對方卻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郁悶呀!
我小時候,也曾被逼著練了一段時間的字。其實說是練字也不大準確,說是涂鴉更為貼切。當時除了幾支禿筆,連硯臺也沒有,用的是具有后工業(yè)主義色彩的瓶裝墨汁,徒有捉管,缺少了一份磨墨的小布爾喬亞情調。而且用的是一升裝的大瓶墨汁,從心理上就給我造成了一種潛在的恐懼,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把這一大瓶墨汁寫完。
除此之外,練字入門的米字帖我也沒有,更無人指點,就是獨自在舊報紙上不斷地練“永字八法”。規(guī)定我每天要寫滿兩張大報紙,然后呈交檢查。想那古人讀書寫字,不僅文房四寶齊備,身旁也總少不了有個紅袖磨墨添香,寫得困了乏了,隔桌飛幾棵秋天的菠菜,打兩個媚眼,也不失為一種精神鼓勵。而獨自用舊報紙練字這種方式,很難令我保持長久的動力,厭煩情緒也是日甚一日,心中無比地痛恨形式主義。于是練字被我視作為一種折磨,字體也在悄然間一天天被放大,只是為了更容易填滿兩張報紙。
得到解脫,完全是出于意外。那段時間,我正好在看《水滸傳》,特別欣賞宋江在潯陽樓上題反詩一節(jié)。聯想到在公園或旅游景區(qū),時可見到在山壁或游廊及墻柱之間,甚至是竹子和樹干上,都留書有“某某到此一游”。從行為上說,不論是徐霞客,還是某位一時心血來潮題字留念的游人,并沒有任何區(qū)別。我因而突發(fā)奇想,也想要留下些墨寶,以供后世之人景仰。就像當年秦觀在墻上留字得以結識蘇軾,陸游與唐婉互題詞于沈園,不都是流傳千古的佳話嗎?若干年后,回頭再來看自己的書法墨寶,撫今追昔,想來也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說不定將來我發(fā)跡了,也像唐代的王播一樣,墨寶被人用碧紗罩住保護起來呢。
想到此節(jié),我激動不已,禿筆一揮,在自家騎樓剛剛粉刷過的墻上,歪歪扭扭題上了一首剛學來的唐詩。寫完后還恨筆不夠粗,墨不夠濃,對著自己的書法沉醉不已。心中也多少有些惋惜,因為實在做不出“敢笑黃巢不丈夫”的反詩來。
結果可想而知,我免不了一頓好打。 不過經此一次,也再無人逼我練字。
文/青絲
擠牙膏
最近在雜志上看到外國有一種發(fā)明,是一種擠牙膏的裝置,可以通過調控把牙膏均勻地、定量地擠到牙刷上。據說,這個裝置的發(fā)明主要是為了省力氣?,F代人的力氣真是越來越受重視了。
這個東西幸虧發(fā)明得時間晚,要是當年讓我們連長知道了,那我們就慘了,他一定會要求我們也要把牙膏擠得一樣多,擠成同樣的形狀。
那個時候,我們曾經想象過這樣一種裝置,它可以把若干個同樣的牙刷同一方向分別擺在各個牙缸里。這個工作是班里的值日員做的,曾經把我們難為得要死,因為不知道為什么牙刷把的底端總是圓的,怎么擺,它都要由著自己的性子轉動。后來,有聰明的人提出把牙刷把在水泥板上磨一磨,才終于解決了這個難題。
一般人以為軍人的統一只是著裝和大名鼎鼎的“豆腐塊”被子,這實在是對軍隊的統一性缺乏深層次的認識。除了被子,毛巾也是要疊成“豆腐塊”的,棉大衣也是。各種衣服都有一定的折疊法,要求就是要突出一個規(guī)整的“面”出來。
樹墻大家都見過,很整齊,但當年的部隊里,樹墻根部的培土更整齊。我們那個時候有一個專門用語叫“拍樹墻”。每周總得有那么一個早操之后,從床上卸下一塊寬度順手的床板,帶上鐵鍬,先把那些個土松松,然后就一板一板拍下去,不能拍得太實了,但必須得把面拍平、線拍直。一般人的眼力不行,都得用背包帶掛線。只有少數神槍手徒手操作。我們連有個槍打得不錯的家伙,后來跟我說,他之所以能把槍打得準就是因為討厭每周都洗背包帶。
我離開部隊的時候,所有樹墻下面的培土全部鏟除了,因為那些培土并不能使樹墻長得更好。大家都很高興,戰(zhàn)士不用干這項工作了,領導也不用檢查這項工作了。根本沒有一個人會擔心部隊的神槍手會因此而減少。
剛入伍的時候,我們都對部隊的各種統一性要求表示反感,表示不解,甚至還表示過反抗。但最后,我們都服從了,并從中得到了樂趣,得到了審美趣味的改變,以至于很多人退伍后都會有那么一段時間還堅持把被子疊成豆腐塊。但據我所知,時間都不會太長。沒有那個環(huán)境了,自己做得也就沒有了興致。
當然,不光是這些擺設的東西需要整齊劃一,行動更需要統一。這是所有軍隊都一樣的。黃仁宇在《黃河青山》里回憶,當年他在遠征軍當參謀的時候,部隊紀律是非常嚴格的。他特別記述了一個“慢半步”,那個人你不管給他放在隊列的什么位置上,他總是要比別人慢半步,而且只慢半步。
想想當年多少優(yōu)秀的戰(zhàn)士隊列整齊,都沒有進入黃先生的法眼,卻獨有這個行動不一致的家伙,因為慢半步,但卻進入了他的記憶,載入史冊了。
文/李落落
還丹
還丹,固本培原、療傷健體。武林同道都清楚,那是行走江湖殺人越貨之必備良品。還丹有大小之分。比如黃藥師曾免費贈送小還丹給受了內傷的周伯通,并對療效做出承諾:“天下傷藥,無出我桃花島小還丹之右。每隔七天服一顆,你的傷可以無礙?!绷河鹕凇赌烈傲餍恰分型嘎?,少林寺秘制一種大還丹。少林寺和桃花島的還丹有大有小,但既然都稱還丹,估計本質相同療效類似,無非是國企民營的區(qū)別。無論如何按照黃藥師的身份,誰要說他那個是山寨,我絕對不答應。
中學畢業(yè)的我們,現在知道,還丹是確有其丹的。老一輩化學家魏伯陽在漢代就掌握了制造還丹的核心技術。他把水銀與鉛混合,加熱復加熱,如果生成了新的固體物,就搗細再加熱。如此加熱三遍以后,得到紅色的還丹即氧化汞,還有黑色的氧化鉛。
還丹品牌很多,無非是水銀不變,把鉛置換成金銀硫之類,然后把前面的化學試驗重做一遍。你看,成為中學文化以上的知道分子就是實用,完全不會因為大小二字,就被質同名異的各種藥品保健品搞得頭暈腦漲。
武林中關于還丹的技術性記載很少,我現在對于還丹的扯淡式研究,不得不參考魏伯陽的理論和實踐,特別是他那本難懂的《周易參同契》。對于那本書,我唯一有興趣的,是魏伯陽很通俗地闡述了還丹的藥理。他基于鉛汞的物理特性和煉丹中發(fā)生的可逆反應提出:鉛類重金屬既然那么重,口服后必然金剛不壞;還丹能夠發(fā)生可逆反應,口服后自可返老還童。咱們的老百姓啊真呀嘛真實在,你看還丹的藥理,不就和吃腰補腎吃豬血補人血一個道理么。
當然,具體到黃藥師與魏伯陽的還丹究竟有無區(qū)別,目前尚無法細究。只是據金庸記載,黃藥師版的還丹“猩紅如血”,僅從這外貌看,相信二者相差不遠。果真如此,那還丹的療效就十分可疑。畢竟還丹離不開鉛汞類重金屬,無非是顯黑的含鉛多、顯紅的含汞高。無論紅與黑,都不是好東西,都是正宗毒品,食后影響神經系統,都要出大問題的,化學老師早就這樣嚇唬過我們。盡管我的化學成績相當糟糕,但這一點性命攸關,怕死如我輩絕無可能記錯。
所以對于魏伯陽與黃藥師來說,還丹的出現只能說他們化學試驗課的成績很好,畢竟把鉛、汞、氧這些東西變來變去很不容易,而且危險。但誰要說還丹是良藥,倒不如請他自己多吃幾斤,再向工商局舉報。
最冤枉的還屬周伯通,中人毒計被人私囚十數年不說,剛出牢洞打架就受了內傷,接著又來一顆鉛汞化合物,就算不死,也要神經錯亂變成問題中青年。
文/劉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