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凡杰
李榛榛是廠里公認的美人,想與她“白頭偕老”的大有人在。但是李榛榛把擇偶的圈子劃得很小,只把她的河南老鄉(xiāng)納入視線。而在這個廠打工的老鄉(xiāng)并不多,篩來選去,最后只剩下了侯敬敬和黃小六。
侯敬敬會寫文章,還發(fā)表過幾篇故事,進廠不久就坐進了寫字樓,當了老總的秘書。這樣的優(yōu)勢在老鄉(xiāng)中無人匹敵,追起李榛榛來應該是勢如破竹??衫铋婚粎s不為所動,說:“醫(yī)家有言: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而愛情則正好相反,一開始如春蠶吐絲慢慢來,才能防止以后的婚姻之山突然倒塌!”與侯敬敬相比,黃小六就慘了,他文化不高,又拙嘴笨舌,注定當不了白領。對于李榛榛,他基本上不敢存有非分之想,正如上學時課本上說的一句話:可遠觀而不可近褻也。黃小六雖也喜歡圍著李榛榛轉,目的卻是“保駕護航”,讓李榛榛事事順心。
這一陣子,侯敬敬加快了追李榛榛的步伐,李榛榛早晚會成為侯敬敬的新娘的態(tài)勢已經很明顯了。黃小六暗自高興,李榛榛這樣的美女不能便宜外鄉(xiāng)人,讓侯敬敬娶了最合適。作為老鄉(xiāng),黃小六已經在準備賀禮了。
這一天,李榛榛走在下夜班的路上,突然被一個蒙面人從身后攔腰抱住,拖進路邊的小樹林。工廠與李榛榛的租房有一段距離,小樹林是上下班的必經之路,安然無恙地走了三年了,現在突遇不測,把李榛榛嚇得不輕。歹徒戴著面罩,五大三粗,那雙蟒蛇似的胳膊幾乎把李榛榛的柳腰箍斷了。但那歹徒卻遲遲無所作為,就那樣緊緊地箍著李榛榛的腰,呼哧呼哧喘大氣。李榛榛舍財保命:“大哥,下夜班的女工,身上真的沒有錢。就這部手機,你拿去玩吧?”
歹徒的下巴在李榛榛的后腦勺上左右蹭了蹭,榛榛明白他是在搖頭。不為財,那就是為色了。女人的色就是女人的第二生命,她想奮力捍衛(wèi),可她知道那不過是以卵擊石,弄不好第一生命也沒了。因此,她只能繼續(xù)哀求:“大哥,俺這幾天正來例假,身上可不干凈!”
歹徒的下巴又在李榛榛的后腦勺上蹭了蹭,李榛榛急了,腳踢手打的拼命掙扎:“大哥!你是想要俺的命?俺一個打工妹,命能值幾個錢?何況俺與誰都無仇無冤,你為啥要俺的命?俺跟你拼了,拼你個魚死網破!”
“住口!”歹徒跺跺腳,在胳膊上用了力,箍得李榛榛幾乎出不來氣。
李榛榛愣了一下,說:“既然你啥也不要,咋不放俺走?”一邊說,一邊就掰那兩只扣在腰上的手。怎么回事,這只右手上多長了一根指頭?難道是他?突然,李榛榛揚手朝腦后甩了一巴掌,厲聲喝道:“黃小六,你想干什么?還不松手!”
那雙手松開了,蒙在臉上的面罩也摘下了,果然是六指黃小六!李榛榛憤怒得眼睛冒火,想不到這個老實巴交的老鄉(xiāng),竟然吃起了窩邊草!她撲上去就是一耳光,罵道:“你這人面獸心的東西!”
黃小六捂著臉,提著心賠禮道歉:“對不起,讓你受驚了!”
李榛榛冷笑一聲,掏出手機就要報警:“這可不是對得起對不起的問題,這是攔路搶劫!是犯法!到公安局去說對不起吧!”
黃小六慌了神,上前攔住李榛榛:“別當真,這是侯敬敬設的計,鬧著玩兒的!”
“什么?侯敬敬派你來的?”李榛榛一怔,“怎么回事?快說!”
原來,侯敬敬追李榛榛兩年了,李榛榛一直沒有個明確的態(tài)度。侯敬敬有些著急,就想起了英雄救美這一招,讓黃小六今天晚上劫持李榛榛,拖到小樹林里假裝施暴,然后侯敬敬從天而降,趕走蒙面人,救下李榛榛……按照約定,侯敬敬應該早早藏在小樹林里,到時候準時出手,沒想到這小子到現在都沒露頭!
一場虛驚,盡管李榛榛毫發(fā)未損,卻在心里恨透了侯敬敬。今天晚上如果真的遇上了歹徒了呢?如果黃小六像歹徒那樣假戲真做呢?如果這些假設成立,自己還能保住清白之身嗎?
黃小六怪侯敬敬捉弄了自己,也深感對不住李榛榛,就說:“都是老鄉(xiāng),求你不要把這事聲張出去。夜深了,我送你回家吧?”
李榛榛自然不會去聲張的,只是對侯敬敬的考驗期算是徹底結束了。畢竟受了驚嚇,李榛榛答應讓黃小六護送。路上,李榛榛問黃小六:“剛才你怎么不乘機占些便宜?”
黃小六說:“看你說的!俗話說‘朋友妻不可欺,何況咱們還是老鄉(xiāng),我怎么能渾水摸魚占便宜?”
李榛榛“呸”了一聲:“誰是他的妻!”
兩個人正走著,李榛榛的手機響了,侯敬敬在電話的那一端急切地詢問:“你在哪里?沒有事吧?”
李榛榛不由火冒三丈,這會兒才來詢問,早干啥去了?如果不是遇到黃小六這個老實人,早出事了!她惡狠狠地說:“我在小樹林里被人強暴了!你為什么不來救我?”
侯敬敬的聲音都變了調:“我本想到下班的路上接你,不料老板喝醉了酒,召我給他端茶倒水敷毛巾,實在走不開。我這會兒就過去救你,并且打110報警。我知道誰是歹徒!”
李榛榛一驚,高呼:“別報警!”但是對方已經把電話掛了。李榛榛嚇白了臉,如果侯敬敬報警,最倒霉的就是黃小六,如果侯敬敬不承認早有預謀,黃小六的行為就構成了犯罪!李榛榛把自己的焦慮向黃小六說了一遍,黃小六后悔得直打自己的嘴,跺著腳說:“這可怎么辦?”李榛榛略一思索有了主意,對黃小六說:“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男朋友。剛才是去路上接我,并且在小樹林里玩了一會兒。別的,什么也不要說!”
很快就到了李榛榛的家。其實他們幾個河南老鄉(xiāng)的租房都在一棟樓上,下了班大家都是鄰居。李榛榛手腳麻利地削了一盤黃瓜,打開一瓶啤酒,剛剛斟滿兩只杯子,門就被敲響了。
是侯敬敬,他身后還有兩個警察。侯敬敬氣勢洶洶地指著黃小六說:“就是他!”
李榛榛接過話頭說:“他叫黃小六,是老鄉(xiāng)又是工友,更是我的男朋友。他剛接我下夜班回來,這不正吃宵夜哩!”說著還舉起酒杯與黃小六碰了碰。
警察看李榛榛衣著整齊,滿面春風,一點也不像剛剛遭了搶劫或強暴的樣子,就瞪了一眼侯敬敬:“你怎么能胡亂報警!”
侯敬敬有些傻眼,今天晚上這戲是怎么唱的?他不知道李榛榛與黃小六在一起都說了什么,因此也不敢和盤托出自己設計的英雄救美計劃,只能分辯說:“是她打電話說下班的路上出了事,我才報的警!”
李榛榛瞪了他一眼:“住口!是你打電話騷擾我,挑撥我和黃小六的關系,挨了我的罵,就想用這種手段報復我的男朋友,毀壞我的名譽!”
警察估計可能是戀人之間發(fā)生了什么糾紛,他們可沒有時間管這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對侯敬敬說:“謊報警情是要受處罰的,跟我們去派出所走一趟!”
至此,黃小六算是徹底認清了侯敬敬這個老鄉(xiāng)的嘴臉。他羞愧地說:“李榛榛,你救了我這個‘歹徒,讓我怎樣感謝你?”
李榛榛舉起酒杯:“榆木疙瘩,用你的一輩子來感謝吧,我都承認你是我的男朋友了!”
兩只酒杯碰在了一起。 ■(責編:錦平 圖:薛志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