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純

在西甲，我們總能看到某某主席競選勝利、某某主席黯然下野的新聞，今年1月初，皇家馬德里俱樂部前主席卡爾德隆就迫于壓力不得不承認自己在當初大選時有舞弊行為而主動辭職。細心的球迷不難發(fā)現(xiàn)，主席的“上升”和“下降”，大都發(fā)生于西班牙聯(lián)賽，而在英超、德甲和意甲等聯(lián)賽中，卻很少有這樣的事情出現(xiàn)，這是為什么呢？原因在于，西班牙足球俱樂部有著自己特別的經(jīng)營制度——會員制。

僅剩四家會員制

目前，在西班牙足球俱樂部中，主要有兩種經(jīng)營形式：會員制和股份制。會員制是指俱樂部以向會員募集會費的手段來維持其生存及發(fā)展；股份制正如眾所周知的公司一樣，俱樂部是由投資人出資成立的，一般來說出資額最大的投資人就是俱樂部的老板。

現(xiàn)在，西甲中仍然實行會員制的俱樂部只有皇家馬德里、巴塞羅那、畢爾巴鄂競技以及奧薩蘇納，其他的俱樂部都是股份制，背后有著“有限責任體育公司”的字眼。之所以西甲僅有四家俱樂部實行會員制，主要是因為上世紀90年代西班牙政府對聯(lián)賽進行的改革。在1990年之前，西班牙的俱樂部普遍采取會員制，由于這種體制具有天然的“球隊花錢，會員埋單”的特點，使得俱樂部領導很難在財政問題上繃緊“量入為出”這根弦，以致于在上世紀80年代后期，大多數(shù)俱樂部負債累累。為了拯救俱樂部經(jīng)濟崩盤的命運，西班牙政府于1990年頒布了一項特別法令，對俱樂部進行改組，由國家先替俱樂部清償債務，俱樂部在12年內(nèi)再將這筆債務還給政府。改組工作必須要在1992年6月30日前完成，否則等待俱樂部的將是被強行降入丙級或解散的懲罰。

債務問題解決后，為了籌集到注冊資本，西甲俱樂部紛紛選擇出售股份的方式開始融資，即在1992年4月和5月，向會員兜售股份，6月面向其他球迷銷售股份。這一系列環(huán)節(jié)的完成，讓此前古典的會員制俱樂部被賦予了全新的含義。買進股份后，俱樂部會員和普通球迷的身份由此上升為股東；而在購股過程中，小股東畢竟資金有限，自然會出現(xiàn)某位大老板斥巨資吃進大部分股份，成為大股東。改組完畢，大股東就合乎情理地進入俱樂部董事會，成為有限責任體育公司的實際掌門人。以馬德里競技俱樂部為例，已故主席赫蘇斯·希爾在任時因占有馬競89%的股份，名正言順地成為主席，像他這樣的主席不用面對競選的煩惱。而巴倫西亞俱樂部則有所不同，由于該俱樂部的大股東眾多，在各自所持份額都沒有超過50%的情況下，仍然要進行主席的選舉。

基于改革，大部分西班牙俱樂部趕上了公司化的潮流，成為具有獨立資本、自負盈虧的經(jīng)濟實體，西甲聯(lián)賽也因為此次改革而得到了快速的發(fā)展。不過，由于皇家馬德里、巴塞羅那、畢爾巴鄂競技和奧薩蘇納這四家俱樂部在當時的改革背景下仍然保持著良好的經(jīng)營狀況，賬面資金充足，因此被特許繼續(xù)延用會員制直至今天。另外，與股份制俱樂部不同的是，政府和法院都對會員制俱樂部有很大程度的干預權。

會員權力“蓋過天”

在西甲，會員制俱樂部的會員一般都是繳納了會費的球迷。通過這種方式，球迷們可以更加深入地參與俱樂部的發(fā)展，也可以投票選舉俱樂部官員，包括俱樂部的主席。對于那些擔心俱樂部被某個人或某個家族所控制，或是擔心俱樂部被賣給外國公司的球迷來說，這種體制是非常吸引人的。會員制優(yōu)點很多，它可以把球迷和球隊拉得更近，使球迷真正成為球隊的主人。俱樂部主席選舉的流程大致是這樣的：先以各種方式推薦出幾個候選人，候選人進行演講和拉票等活動，之后由所有會員參與投票，期間由一個中立的選舉組委會進行投票過程的監(jiān)管和投票結(jié)果統(tǒng)計，篩選出符合規(guī)定的有效選票，最后宣布得票最多者走馬上任。所有的一切都由會員決定，這是一種典型的民主。

皇家馬德里和巴塞羅那這兩家俱樂部就是會員制的典范，四年一次的主席選舉總能吸引全球的目光。曾經(jīng)有一個比較有趣的問題：“中國人也可以做皇馬或巴塞羅那的主席嗎？”先別急著回答，讓我們來看看這兩家俱樂部的會規(guī)?；始荫R德里會規(guī)第40條規(guī)定：成為俱樂部會員，必須在另外兩名會員的推薦下提出申請，經(jīng)董事會批準方為有效，入會一年以上的成年人即享有投票權。巴塞羅那的規(guī)定基本上也與此一致。那么，一旦這兩家俱樂部有大批中國會員，上面的那個問題可以實現(xiàn)嗎？先來看看皇馬，會規(guī)還對主席候選人的資格作了規(guī)定，第一項就是必須具有西班牙國籍。所以，中國人想入主“銀河戰(zhàn)艦”是不可能的了。目前，皇馬的會員分為“Socio”和“Carnet Madridista”兩種，“Socio”指的是正式會員，每年需要交納一筆不菲的會員費用，同時可以獲得球票、紀念品、投票權和相關折扣等?！癈arnet Madridista”指海外會員，專門供西班牙以外的皇馬球迷申請，每年交納一定費用，可以享有郵寄會員雜志等權利，但不包括球票，也不能參加主席選舉。在這一點上，巴塞羅那俱樂部則沒有作特別限制，只規(guī)定必須要是成年會員，而且參選兩年內(nèi)不在俱樂部擔任任何職務。所以，從理論上來看中國會員還是有成為巴薩主席的可能。兩家豪門在對待國籍態(tài)度上的不同，有他們各自的歷史淵源：皇家馬德里一直為西班牙王室所喜愛，血統(tǒng)純正；巴塞羅那創(chuàng)始人甘伯先生本身就是瑞士人，所以他們的主席候選人沒有否定國際化。

會員制俱樂部的一個好處是，它讓“做得好可以連任，做得不好就要下臺”這句話成為了現(xiàn)實。西班牙會員制俱樂部規(guī)定會員對主席具有否決權，通常的程序就是由一定數(shù)量的會員署名提出彈劾要求，然后進行全體會員的投票表決，決定該主席是走人還是留下。巴塞羅那現(xiàn)任主席拉波爾塔就在去年5月9日遭到了一次彈劾，由于自2006年后巴塞羅那連續(xù)兩個賽季“竹籃打水一場空”，許多俱樂部元老和會員表示出對球隊的擔憂，一些巴薩球迷更是上街游行。一個名叫奧里奧爾·希拉爾特的律師會員抓住時機，發(fā)起了一項“問責巴塞羅那運動”（即彈劾），在兩個月內(nèi)很快達到空前規(guī)模。按照俱樂部章程規(guī)定，只要有5%的會員(5882人)簽名請愿，彈劾公投就可以正式啟動。最終，希拉爾特總共得到了9473位俱樂部會員的支持，這個數(shù)字遠遠高出了章程規(guī)定的數(shù)字，甚至還有上海以及日本的巴薩球迷協(xié)會的簽名。如果參加公投的會員總數(shù)達到10%以上，并且有2/3以上的人要求提前舉行大選，那拉波爾塔和他的主席團就必須提前辭職。對于已經(jīng)是第二次出任俱樂部主席的拉波爾塔而言，辭職意味著他也將自動失去參選資格，好在最終的彈劾公投以失敗告終，拉波爾塔的主席位置才得以保住。

俱樂部主席

——社會名流的舞臺

在西甲，足球俱樂部的主席經(jīng)常被人們稱作“元首”，俱樂部的一切事情他們幾乎都可以為所欲為，那么，究竟什么樣的人才有資格在其中爭名逐利呢？

翻開上賽季的西甲主席名單，我們可以看到20個主席中，幾乎除了律師就是企業(yè)家，而且部分人還有從政經(jīng)歷。毫無疑問，西班牙俱樂部的主席并不是庶民可以企及的。律師在西方社會享有很高的聲譽，皇家馬德里前任主席卡爾德隆、巴塞羅那現(xiàn)任主席拉波爾塔都是律師，近幾年大紅大紫的塞維利亞俱樂部，他們的主席德爾尼多曾是前馬爾韋利亞市市長穆尼奧斯的法律顧問。這三位主席過去都遇上了不少的麻煩，但最終都化險為夷（卡爾德隆的下課更多是因為對俱樂部管理不善而導致），這顯然與他們的律師身份是分不開的。比如德爾尼多，西班牙反腐敗委員會的檢察官曾正式向法院起訴他和穆尼奧斯，因為兩人涉嫌使用公共資金進行違法的金融活動?，F(xiàn)在，穆尼奧斯已經(jīng)進了監(jiān)獄，德爾尼多卻安安穩(wěn)穩(wěn)地擔任他的塞維利亞俱樂部主席。作為律師，德爾尼多知道該怎樣保護自己。

而在眾多企業(yè)家主席之中，巨頭為數(shù)不少，前皇馬主席佩雷斯的ACS集團是世界500強之一，就連前不久西班牙國內(nèi)的大罷工，西班牙首相薩帕特羅都要邀請他來共商國事，其地位可見一斑；目前皇馬的代理主席博盧達，更是擁有歐洲第一、世界第二大的船務集團。不過，雖然皇馬的主席們有著頗高的政治地位和大把的金錢，但因為會員制的原因，使得這些人即使再有錢，也不可以把自己的財產(chǎn)用到球隊花費上面，更多的資金是通過銀行貸款。其實銀行很清楚，俱樂部的那些債務最終都會落到自己頭上，但是如果哪家銀行膽敢要求俱樂部還債的話，可能導致的結(jié)果就是俱樂部不得不倒閉或者賣掉球員，這必然會引起上流社會的抗議。同時，如果政府機構(gòu)協(xié)助或者批準銀行追討債務的話，那么這屆政府肯定不會再受民眾歡迎了。因為以上因素，使得西甲會員制俱樂部很難“死亡”，但卻從另一方面造成了俱樂部的非理性消費。不得不說，這是西班牙俱樂部會員制的不足之處。

評價一種制度好壞，最重要的是要看它能否適應環(huán)境需要和要求。在西班牙這片足球沃土上，會員制從整體到局部、從粗放到精細，已經(jīng)日漸成熟。雖然沒有股份制公司的那種現(xiàn)代化特點，難免有一些弊端，但會員制作為一種制度的存在，又避免了“一言堂”和“終身制”情況的發(fā)生，帶給了球迷特殊的參與感，這正是它存在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