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就漢語“界”性研究中存在的分歧做了探討,認為語言的不同層位對成分間界性匹配限制的強度不同、界性不同的謂詞對其賓語的界性限制強度也不同,但一個自由的語言結構必定有某種量性成分來實現(xiàn)對語義表達的有界化。所有這些語法特征都有認知理據(jù)。
關鍵詞:短語 完句 界性限制 有界化
一、引言
語言學中的“界”早已受到前輩語言學家的高度關注。概括地說,語言學界關于語言的“界”性探討可分為兩大層次:一是靜態(tài)單個詞匯的意義研究,如名詞的可數(shù)性分類(Bloomfield,1980:254;Langacker,1987:58、63)、動詞詞匯時體分類、漢語性質形容詞和狀態(tài)形容詞的區(qū)別(沈家煊,1995)等,這些研究都以“界”概念為支撐;二是語言結構的“界”性句法限制研究。界性限制研究又可分出兩種取向:語義限制和純句法限制。前者指語言結構必須有適當?shù)姆绞綄λ鰞?nèi)容從某方面進行界定,以保證其語義釋讀的有界性與完整性。后者認為語言結構有其自身的邊界和內(nèi)部組織的規(guī)律性,破壞內(nèi)部的組織機制就損壞了固有的邊界,使該結構不合法或不自然,或經(jīng)成分重組構成新的結構體(徐盛桓,2005;劉辰誕,2008)。
在語義取向陣營中,對語言有界性的理解有狹義和廣義之分。如沈家煊(1995)提出的“匹配原則”和Talmy(2000)的“邊界重合原則”異曲同工,實質上都是指語言結構中的成分在“界”性上要一致。對謂詞來說,“界”是指動作或行為的終點,名詞的“界”指是否有確定的量。此所謂狹義的語言有界性限制。而廣義的有界性指語言普遍要求句法結構中有一個“量性成分”使之有界化或邊界化,如果不能確定事件的終結點就無法對表達式進行正確的解讀(徐盛桓,2002;劉辰誕,2007)。所以,語義取向的研究尚未形成一個統(tǒng)一的框架,主要的分歧在于界性限制存在于哪個層位,結構成分間是否存在界性匹配限制,甚至對界性限制的懷疑。本文以數(shù)量范疇的句法限制為突破口,嘗試解答以上問題,并尋求理據(jù)性解釋。
二、語言結構有界性的認知理據(jù)
體驗哲學認為心智源自涉身(embodied)經(jīng)驗,心智結構(structure of reason)本身來自涉身經(jīng)驗的細節(jié)(LakoffJohnson 1999:3~4)。格式塔心理學研究表明:人類的感知規(guī)律中有一個最基本的組織原則——“完型趨向律”(the law of Pragnanz),即人們在感知和認識事物時總是把事物感知為一個完整的“格式塔”。所謂格式塔就是人們感知到的相對完整的、有邊界的整體,無論客觀對象是否有邊界。若感知不到客體的邊界,就無法認識事物間的關系,就會造成認知混亂①。人類的概念始于對自身和空間的認識,并在此基礎上運用隱喻等認知策略逐步形成人類的概念系統(tǒng)。而語言結構是對概念結構在語言中的模擬表征,或者說語法特征就是認知特征的體現(xiàn)。認知特征可以用來解釋語言中詞匯和詞法是如何建構的(王寅、李弘,2004:1~7)。概念結構中的有界性必然在語言結構中留下烙印,因此,每個自由的語言結構必須是有界的。語言結構中的有界性是由語言結構象征概念結構這一基本性質所決定的。
三、語言結構中的界性匹配限制
陸儉明(1988)指出了現(xiàn)代漢語中存在數(shù)量詞限制的幾種情況,沈家煊(1995)基于認知語言學中的“界”理論作了分析解釋,并提出了界性匹配原則。
(一)短語中詞項搭配的界性匹配原則
形容詞作定語時對數(shù)量詞的限制如例(1)所示:
(1)a.白襯衣/*白的襯衣/*白一件襯衣/白的一件襯衣
b.*雪白襯衣/雪白的襯衣/雪白一件襯衣/雪白的一件襯衣
同是形容詞修飾名詞,卻表現(xiàn)出不同的語法分布,原因在于形容詞有性質形容詞和狀態(tài)形容詞等次范疇之分。前者具有彌散性,表示的性狀是一個不定的量幅,因而是無界的;后者是規(guī)定性的,表示某種性狀量幅中的一個段甚或一個點,所以是有界的(沈家煊,1995;張國憲,2007)?!鞍住笔切再|形容詞,“雪白”為狀態(tài)形容詞。沈文還認為“的”字據(jù)有將無界概念(作者注,詞項)有界化的功能。根據(jù)詞項搭配的界性匹配原則,便可揭示例(1)各項的可接受性差異的深層原因②。沈文之所以認為“的”有“有界化”的功能,是因為類似的定名偏正結構可能性質不同,如粘合式的“小?!笔恰芭佟钡姆Q謂方式,實際上就是泛指或通指形式,是無界的;而組合式的“小的牛”是非稱謂性的,可能指一頭成年牛,個頭較小,也就是單指或專指形式,是有界的(陸丙甫,1988)。組合式定名偏正結構的有界性來自“的”。
其他實例也表明現(xiàn)代漢語中詞項搭配時需遵循界性匹配原則。如:
(2)a.在吃/吃著 b.*在吃了/*吃了著
吃是活動類動詞,是無界的,但“吃了”是事件類動詞,事件動詞的有界性或完結性跟“在”或“著”的進行性或持續(xù)性是矛盾的,導致了b組合的不合法。
因此,短語層位的詞項搭配的確存在著嚴格的界性匹配原則。那么,在語法研究的最高層位——句層位的界性限制如何呢?
(二)句層位中謂詞和賓語間的界性匹配原則
本文中,句層位的語言結構是指在句法、語義、語用上完整,且不受語境的限制,能夠自由地獨立使用的常規(guī)句子,也稱為完句。標題句、慣常句、祈使句、疑問句和從屬句不受界性限制(沈家煊,1995),不是自由的,故不在討論范圍之內(nèi)。從句子的結構或成分看,主位是句子賴以展開的基點,是已知信息;而述位則是句子的交際價值之所在,是新信息。所以,對語言結構有界性的探討主要集中在述位部分,尤其是謂詞和賓語兩個成分上。
匹配原則是沈家煊在分析數(shù)量詞的句法限制時提出的。陸先生對數(shù)量詞的限制歸納為兩類:一是某些句法組合沒有數(shù)量詞就不能成立或是不自由的;二是某些句法結構排斥數(shù)量詞。
1.句法結構對數(shù)量詞的依賴性
沈文基于事件性和活動性的區(qū)別,對陸文中提到的大部分數(shù)量詞依賴性結構做了解釋,如:
(3)a.他抓了我一道血印子。
b.*他抓了我血印子。
(4)a.房子里飛進來一只蒼蠅。
b.*房子里飛進來蒼蠅。
(5)a.小王拿來三本書。
b.*小王拿來書。
“抓、飛、拿”等單獨的動詞只表示一種活動,雖有起點,但沒有自然的終點,是無界的;抓了、飛進來、拿來等復雜動詞則表示一個事件,既有始點又有自然的終點,是有界的。所以無界的謂詞搭配無界的賓語,有界的謂詞搭配有界的賓語。
2.句法結構對數(shù)量詞的排斥性
對排斥數(shù)量詞的句法結構的分析如下:
(6)a.山上架著跑。 b.山上架著一門炮。
(7)a.星期天可以洗洗衣服。
b.*星期天可以洗洗三件衣服。
(8)a.今天不談問題。 b.*今天不談兩個問題。
例(6)a有兩種解讀,一是“架著”作狀態(tài)動詞,意為山上有炮;二是“架著”作延續(xù)動詞講,表示(有人)正在山上安裝火炮③。但例(6)b只有前一釋解,表明延續(xù)性謂詞與有界賓語不容。例(7)表明動詞重疊式排斥賓語帶數(shù)量詞。因為“動詞重疊式所表示的是一個程度較小的確定量”(石毓智,1992),這個“確定量”意味著謂詞有固定的界線或終點,造成謂詞的固定終點與賓語的數(shù)量成分相抵觸。石毓智(1992)認為“不”與“沒”相對,專門否定“連續(xù)性”(即無界性)成分。相應地,“單個動詞+賓語”的組合有活動類和事件類之分,若賓語是專有名詞、這/那+(量)+名、數(shù)量+名,整個結構表示事件,是有界的(陳平,1988)。因此,在例(8)這樣的用“不”否定的動賓結構中,不容許出現(xiàn)可使動賓短語有界化的數(shù)量詞。
概括起來,沈文提出的謂詞和賓語界性匹配原則可總結如下:
謂詞類型例詞界性屬性賓語數(shù)量詞限制
延續(xù)動詞架著、吃著、盛著沒有終止點排斥數(shù)量詞
活動架、吃、盛、飛任意終止點可帶數(shù)量詞
事件架好、吃了、飛進來自然終止點要求數(shù)量詞
定時動作吃吃、架一架、盛一下固定終止點排斥數(shù)量詞
以上簡要概述了沈文的核心論點。盡管有人(陳剛、陳力,2008)從有界性判斷標準的多重性等方面提出了質疑,但我們認為,就自身的論述和所提供的語料而言,沈先生的文章自成一體,無懈可擊。再者,本文的目的不在于查究沈文的細節(jié),也不在列舉正面實例,而是嘗試理清語義取向的語言結構有界性研究中所存在的分歧。先從重新檢測“匹配原則”談起。
(三)對句子層面有界性匹配原則的檢測與調整
沈文歸納的有界性匹配限制的四種情形中,活動類和定時動作類找不到反例。而另外兩種情況則存有歧義。
1.有界性謂詞后的賓語是否必須是有界性的
對有界性成分的相互匹配原則造成較大挑戰(zhàn)的是“V+了+賓語”結構,具體可分為以下幾類:
(9)a.他成了酒鬼。
b.他當了叛徒。
c. 他干了會計。
d. 他做了編輯。
由于理解側重點的不同,類似于例(9)中的“V-了”實際上在有界性上具有雙重身份,如圖所示:
A
若重在強調前后職業(yè)或性狀的轉變時,A點就是這一過程的終點,“V-了”是有界的;但若重在說明在A點所“獲得”的狀態(tài)的延續(xù)時,則是無界的。所以,陳剛、陳力坤(2008)認為,當此類結構中的“V-了”按前者解讀時,則破壞了有界謂詞搭配有界賓語的匹配性。但我們認為,當謂詞作有界性解讀時,整個句子強調的是某人在角色身份等方面的突變性,這種突變或強烈的對比有利于賓語的有界化。更為重要的是,這些句子的賓語盡管在形式上是個光桿名詞,是無界的,但這些表示職業(yè)、角色或形狀的名詞與主語之間存在語義互指關系,此類句子中的主語是有界的,這種與某一有界成分形成的語義互指關系有使另一成分有界化的功能。其實,除了這種語義互指關系外,語義限制關系也可以起到類似的作用,如:
(10)a.他扭了脖子。
b.那孩子沒了娘。
c.她有了身孕。
(11)a.這塊地種了西瓜。
b.這傷口發(fā)了炎。
c.這東西發(fā)了霉。
在例(10)中,主語和賓語間是領屬關系,例(11)中的主語在語義上相當于地點狀語,對賓語的限制作用也很明顯。
所以,表面上無界的賓語可能會通過與其它有界性成分間的某種語義關系而獲得有界性釋讀,類似的結構并不是否定有界性謂詞對其賓語有界性要求的有力證據(jù)。這樣,從反正兩個角度支持了有界謂詞與其賓語在界性上的匹配原則。
陳剛等認為,例(12)中的動賓離合結構也破壞了有界性成分相互匹配的原則。
(12)a.他殺了人。 b.他發(fā)了瘋。 c.他開了槍。d.他發(fā)了財。
我們認為此類結構的自由性應受到限制,即單獨出現(xiàn)時,表意不完整,得有其他成分來補充。如“他殺了人,卻逍遙法外?!薄八l(fā)了瘋,胡鬧個不停?!被颉八_了槍,但沒命中?!钡?。但是,若將例(12)中的“了”置于句末時,如“他殺人了/發(fā)瘋了/發(fā)財了”等,卻可以相對自由地表述一個事實,成為一個完句,因為了2(動詞后)與了1(句末)不同,可使謂詞和賓語都得到有界化(沈家煊,1995)。胡建華、石定栩(2005)④提出的例句也屬類似情況,如“他吃了毒藥”“他們得了勢”等。
2.無界性謂詞后的賓語是否必須得是無界性的
(13)a.*他正吃著三碗飯。b.*小王正寫著三行字。
沈文以例(13)為例說明無界性成分的匹配限制,但陳剛等提出:上例之所以不合法,并不是無界性謂詞“正吃著”排斥賓語名詞帶有數(shù)量詞,只是在一般情況下一個人不能同時吃三碗飯,若把“三”替換成“一”,上例是可接受的。我們接受陳的分析,并推斷:沈文之所以得出無界性謂詞排斥有界性賓語的結論,是因為現(xiàn)實中的例(13)類句中的賓語前確實鮮有數(shù)量詞,即使是“一”。因為“一”是我們對此類事件的認知圖式中的默認值,如“一碗一碗地吃飯”或“一個字一個字地寫字”,所以,在經(jīng)濟原則的驅使下,“一”常被省略。但當表示獨特的、新奇的情景時,數(shù)詞就顯得很有必要,如“他正吃著一碗香噴噴的飯”或“小王正寫著一個大大的‘忍’字”等。另外,如前所述,例(9)類結構中的賓語實際上可得到有界化,但前面的謂詞在界性上有雙重身份。所以,無界性謂詞并不排斥有界性賓語。從證偽的角度看,這些現(xiàn)象的存在足以否定無界性成分相互匹配的觀點。
3.匹配原則的重新調整
基于以上事例與分析,對句法層面的謂詞和賓語間有界性的匹配限制可總結如下:
謂詞類型例詞有界性賓語有界化
延續(xù)動詞架著、吃著、盛著沒有終止點-/+
活動架、吃、盛、飛任意終止點-/+
事件架好、吃了、飛進來自然終止點+
定時動作吃吃、架一架、盛一下固定終止點-
從上表可以看出,謂詞與賓語間的有界性匹配限制可分三種情況:
①有自然終點的事件類謂詞要求一個有界性的賓語與之相搭配。
②有固定終點的定時動作類謂詞拒絕有界性賓語。
③延續(xù)動詞或活動類謂詞,即通常所說的無界謂詞后的賓語既可是有界性的,又可是無界性的。
從以上歸納可看出,在短語層面的詞項搭配需嚴格遵循界性匹配原則。在句子層面,有界性的謂詞須跟有界性的賓語搭配,而無界性的謂詞后的賓語即可是無界的,也可是有界的。那么,為什么短語層面和句子層面表現(xiàn)出不同程度的界性匹配限制呢?為什么有界性謂詞和無界性謂詞對賓語的界性限制強度也有所不同呢?當無界性謂詞和無界性賓語搭配或沒有賓語時,是否有其他方面的限制,以滿足語言結構有界性的普遍要求呢?
四、語言結構有界性的統(tǒng)一解釋
(一)語言的不同層位對有界性的限制強度不同
總體上說,語言具有模擬性和相似性,但語言系統(tǒng)的不同層級并非等值地對應于客觀現(xiàn)實或認知。詞匯和短語是對概念化了的認知成果的靜態(tài)表征,相互一致程度較高,故短語層面的詞項搭配在界性匹配上有嚴格限制;而交際中的句子則會因為語用需要表現(xiàn)出臨時性、機動性,且有語音和情境因素的補充,具有較大的靈活性。金鎮(zhèn)宇(1999)在論述短語和句子的差異時也曾指出:“動態(tài)的句子在句法語義上出現(xiàn)超常搭配,存在著指稱和信息方面的差異等等。這些都是靜態(tài)的短語所不具備的?!?/p>
(二)界性不同的謂詞對其賓語的界性限制強度也不同
在“S+V+O”結構中,以典型的賓語——受事來說,有限的受事所能承受的行為“量”或多或少,應該是有限的,無限的受事所需要的行為“量”肯定是無限的,換句話說,有界的或有限的行為只能影響有限的受事,而只有無限的行為才可能影響到很多的或無限的受事。所以,有界謂詞后的賓語必須是有界的,無界謂詞后的賓語既可是有界的也可是無界的。謂詞與賓語間的界性選擇限制在本質上是對現(xiàn)實中行為與受事間的相互作用關系在語言中的映射,是語言象似性和理據(jù)性的具體體現(xiàn)。
(三)廣義有界性的實現(xiàn)
由于在關系動詞、存在動詞和心理動詞作謂詞的句子中,謂詞和可能有的賓語通常是無界的,文獻中對此類句子的有界性鮮有論述。我們認為,此類句子重在說明主語內(nèi)在的、固有的特點、性質或穩(wěn)定的狀態(tài),所以述位成分理應是無界的。但正因為此類句子的重心在主語,而不在陳述某種行為或事件,故主語本身就可使整個結構有界化。而在此類句子中,主語經(jīng)常是有界的,如例(14)所示。
(14)a. (那座)山上架著炮。
b.我喜歡花草。
另外,還有些句子似乎也造成對語言結構普遍有界化的挑戰(zhàn),如:
(15)a.小王會放風箏/今天可以放風箏。
b.小王今天不放風箏。
c.小王在放風箏。
d.小王常常放風箏。
若以謂詞的“終點”或名詞的“確定量”為標準來看,(15)各例很難確定其有界性,卻是自由的完句。王玉華(2004)指出:否定范疇、能愿范疇、進行態(tài)范疇是無界句的完句成分,也就是說無界句中出現(xiàn)此類成分就成為完整、自由語言結構。我們認為能愿詞(如會、可以、一定等)表示對事件/行為發(fā)生可能性的推斷;“常常”等頻度詞說明頻率;在某種意義上說,“不”“沒”等否定詞表明事件發(fā)生的頻數(shù)為零;而在進行態(tài)的句子中,盡管謂詞沒有終點,但標志詞(在、正、著)在沒有上下文的指示時總是指向“此時此刻”,即從無界的行為“流”中突出了某一段(甚或某一點)。因此,以上各類結構還是通過某種“量性成分”使語義在某方面得到了有界化或邊界化,符合廣義的語言有界性限制要求。
(四)小結
從以上討論可看出,短語層面的詞項搭配嚴格遵循界性匹配原則。若以有無終點來判斷,完句中的有界性謂詞要求與之搭配的賓語是有界的;而無界謂詞對賓語的界性限制則是開放的,可根據(jù)語用表達需要自由選擇。這些差別都是有認知理據(jù)的。另外,即使沒有狹義的有界性成分,也需采用某種方式把語言結構所表達的意義在某個方面得到量化或有界化??梢哉f,狹義的界性匹配是相對的,廣義的語言結構有界化卻是絕對的。語言結構的有界性是由人類的認知特征之——“完型趨向性”在語言中的反映。
五、結語
本文基于實例,重新考量了語言結構的有界性問題,尤其是語言結構中各成分組合時的界性匹配現(xiàn)象,并指出了這些句法規(guī)則背后的認知理據(jù)。對這一問題的探究既有利于加深對語言理據(jù)性的認識,也有利于加強語言研究的概括力。當然,就語言的界性問題,還有很大的挖掘空間,如有界性實現(xiàn)途徑的系統(tǒng)研究或有界性與題元角色間的相互作用的探討等。
注 釋:
①能夠認識的客體必須是有界的。如宇宙、星體或離子、原子等,
隨著科學探明其邊界,對它們的認識逐深。即使在科學認識前,對它們的認知結構中也存在著抽象的,模糊的“界”。
②需要指出的是:似乎“的”字在這兒是兩種用法,盡管功能相
同。在“白的一件襯衣”中,“的”使得前面的性質形容詞有界化,而在“雪白的襯衣”里,“的”有界化的是其后的名詞。但不能因這一現(xiàn)象而否定短語中詞項搭配的界性匹配原則。
③沈認為“架”是活動動詞,終點是任意的;而“架著”是延續(xù)動
詞,無終點,因為“在”“著”等有進行性或持續(xù)性語義特征。
④但胡建華、石定栩認為這些是自由合法的完句,因為其中的賓語
具有“特指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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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百敬 甘肅蘭州 西北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 7300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