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過我是一株菊
一場或者更多的霜下過之后
便走完了秋天
寂寞如同深冬我說過
我是一株菊
我沒有記好
陽光流向明天的動作
遺落的心事
僅以一個破折號解釋生命
該怎樣表達自己才不致于出錯
才算完整
從根部到花尖我思索著
蕩漾的清香如何藏好夢的內(nèi)容
我說過懷揣季節(jié)的信物
多情而傷悲
命運中的一些霜雪在花瓣上
并沒有消融用以描寫愛的漢字
在顫抖中貧血幽居黃昏的荒涼
我是一株菊
我沒有選擇一個好天氣來寫詩活著
沒有多少東西可以揮霍
作為菊只能有屬于菊的一生
春天里的詩行要不是
太輕巧就是太沉重
我沒有選擇嫵媚的春天來寫詩
我說過我是一株菊
一場或者更多的霜下過之后
便走完了秋天
信息
我不斷地發(fā)信息
想換取你的信息
從南方發(fā)往北方
告訴北方我在南方
從藍天發(fā)往雨天
問問瓢潑盆傾還是縷細絲微
有時發(fā)給昨夜
是不是黑淹沒了掛念
有時發(fā)給毛筆
我的心思亂作狂草還是肅穆如正楷
想想最近一次
發(fā)給了一本集子的某個漢字
一群白鶴降臨村莊
與這群白鶴相遇
時間在那一刻沒有重量
這群白鶴
是二十八只或者二十九只
到底是多少也沒有多大意義
不寫她們降臨的村莊
麻東陳梁白鶴不需要姓氏
不寫這片綠幽幽的水稻田
和從海上跨過濕地而來的風
甚至要省略她們頸項的修長
羽毛的潔白雙腿的殷紅
省略她們姿態(tài)的優(yōu)雅 省略
她們轉(zhuǎn)過身來相愛的目光
省略她們可能有過的憂傷和喜悅
省略水中鴨子心情的復雜
正如不寫刻骨銘心的故事一樣
不寫白鶴降臨帶來吉祥的傳說
一群白鶴降臨村莊
恰好與慵懶的陽光一起
你站在那里
好久沒看到蛇
好久沒看到蛇了我是說
田埂上或者野外
一條真正的蛇
是蛇不再到田埂上
還是我們離田埂的距離越來越遠
就像我們離自己的距離越來越遠一樣
一條蛇決定走出洞穴
是不是一定要有些理由
譬如說
一只青蛙或者老鼠的叫聲
另一條蛇的氣味
蛇有可能鉆進了人的心里
我們卻看不見它
一條蛇在心里盤踞或者游走
臟腑會不會隨著腥臭和腐爛
我越來越想不明白
為什么我沒再看到蛇
是因為沒有了蛇
還是因為沒有了田野
這比看到了一條真正的蛇
更讓我害怕
完成一朵花的芬芳
許多故事選擇春天生長
我與你選擇了什么樣的季節(jié)
完成一朵花的芬芳
多少水分多少陽光
一個故事的開始進行或者
結(jié)束與季節(jié)的氣候無關(guān)
我只是牢牢記住
一只鳥飛過的聲音
是你喚醒一朵花的空氣
猶如一座城市親近另一座城市的
目光忽然從雨點的墜落
找到濕潤的注腳
從上空或者上空以外的更廣時空
巧遇一朵花幽香的影子
作為鳥你飛翔的
方向和姿態(tài)
美麗了整整一個季節(jié)
我到底是另一只鳥
抑或就是那一朵花
一座城市與另一座城市的親近
模糊了我的思考
我還會牢牢記住
一朵花芬芳的聲音
妖嬈縹緲恒遠
把自己喝成酒
我喝
不是因為要與你
或者你們喝
今夜,我要喝
把自己喝成酒
喝成被緋紅淹沒的今夜
你可以明里捉弄
你可以暗里盤算
你可以盡情猜想
多深的酒一個女人
用一種完全優(yōu)雅或者粗俗的姿態(tài)
躺在一首詩單薄的懷抱里
你還可以痛心
你看到了你的母親你的妻子你的女兒
你千萬別哭
那會很矯情
你也千萬別笑
那會泄漏你骨子里的秘密
我喝,我要喝
把自己喝成酒
我要澆澆所有的郁結(jié)
我要燒燒心中的痛快
我要醉醉你眼中的今夜
有些秋涼了
有些秋涼了我看見風
輕輕推開了鄰家的窗戶
一聲嬰兒的啼哭傳出驚動了一片樹葉
我的視線從三樓飄落在地面
對面的一對夫婦
走進一場雨的縫隙
習慣了轉(zhuǎn)身習慣了不同的方向
習慣了有恩無愛有情無趣
生活的開始
我看見風
一個踉蹌撞倒在他們的懷里
女兒頭上的羊角
挑碎了奶奶添衣的嘮叨
粉紅色的小書包
依舊裝著她喜愛的小背心
黑夜
我對于黑夜的迷戀是沒有節(jié)制的
當黑像一個幽靈潛入
夜便成為黑的俘虜
而我一個夜的幽靈
與黑相遇不是偶然
我一直這樣認為
黑是最妖媚的色彩
多少鮮艷的顏料
才能調(diào)配出黑的繽紛
你明白了這一點就會明白
一個孤獨的幽靈
需要黑來取暖的饑餓
一切的亮光都已褪去
像一條蛇褪去身上老死的皮
我褪去了白天的軀殼
在黑的夜里在夜的黑里
我看到了你看到了自己
誰是幽靈
有時候我完全搞混了
我是對黑夜的迷戀
還是對你的迷戀
黑夜是不是我自作多情的第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