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地的橘子
我凍僵的指頭觸摸到橘子劃過時空的
痕跡,像我心上那道明亮的傷口
在人間最為冷漠的時節(jié)
選擇一個凝霜的夜晚或者是
漫不經(jīng)心的時光走神的瞬間
橘子,完成了一次生命的等候
悄然墜地,最后的光澤耀眼奪目
那時,我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抑或漂泊在燈紅酒綠里
長久的凝望,橘的眼睛始終
尋不見我萎靡的身影
充血的日子串連成我杳然的歸期
鄉(xiāng)土如橘,肅立在我塵封的記憶中
我用最后的勇氣掩埋了那些橘子
之后,在原野上佇立成一棵橘樹
等候,等候親手埋下的橘的種子
生根發(fā)芽開花結(jié)果,直到熬過
一個漫長的冬天,橘子一樣
悄然墜落
北緯30°榨菜之鄉(xiāng)
一條魔線環(huán)繞在這個星球上
串連著光怪陸離的珠璣
金字塔,北慕大三角
比薩斜塔,巴比倫的空中花園
馬里亞納海溝,喜馬拉雅,錢塘潮
榨菜之鄉(xiāng)魔幻般的土地
還有我……北緯30°,無法計(jì)數(shù)的
神秘,只有天知道
長江和烏江在這里交匯
鬼使神差。一片芥菜葉子狀的
土地,懸掛在一條假定的線上隨風(fēng)
飄曳,被江水充盈成醒目的墨綠
我們因此可以清楚地看見
一棵棵芥菜著魔似的成長
在巫的啟迪下放縱地發(fā)育
生命的根部畸變成壯碩的莖瘤
乳狀的突起,仿佛難以自持的情欲
綠色的火焰嘹亮四野
北緯30°線上的芥菜是尋常的芥菜
北緯30°線上的芥菜是瘋狂的芥菜
她的種子她的秧苗被神祗操控
惟此榨菜之鄉(xiāng),有她愛情的土壤、陽光
雨水以及生殖的莊嚴(yán)與快樂
北緯30°線上的芥菜不會期圖流浪
在異地他鄉(xiāng),她將不再豐滿
只會像棄婦一樣發(fā)出蒼白而嶙峋的嘆息
榨菜之鄉(xiāng),在芥菜歡愉的呻吟中鋪展
光鮮,暢美。柔潤的呼吸活化了每一個季節(jié)
水樣的時光在北緯30°線上流溢
佇立在榨菜之鄉(xiāng)的土地上,我等候著
奇跡的發(fā)生——一棵流浪的芥菜如期歸來
北緯30°,鐫刻著我們最初的約定
一天早晨
其實(shí)一個白晝的分娩充滿著苦難
正如每一枚果實(shí)不都是自然成熟的
我們在事物的真實(shí)之外
要領(lǐng)會一句輕盈的話語,或許
需要一生的時間,也許還不夠
我們在心靈之外。初春的早晨,
乳霧彌漫著一種生育的氣息
我在霧之中,我在霧之外
惺忪的囈語讀出料峭的春寒
公共汽車向久違的市區(qū)蠢蠢駛?cè)?/p>
夢的腹地上仿佛有一縷溫柔掠過
我的發(fā)際、鼻尖,還有丑丑的肚臍
感受到如羽的指尖優(yōu)美的顫動
柔曼的牽引,夢在夜的叢林里穿行
雪亮的燈光,陌生的巷陌
酒,矜持的笑容以及風(fēng)中的背影
讓我明白,真正的感動
是道不出的痛。脈脈的憂傷
隱藏在最脆弱的那一根神經(jīng)里
醒時的心很是濕潤了
我將夢的碎片拼合成明亮的圖畫
照見你在混沌的曙色中聽鳥的鳴唱
鳥語無跡,只有最純凈的
聽覺,才能感知它的存在
你花朵一樣自然來去
全不顧塵世的喧囂與蕪雜
這個春晨,因你而顯得蒼白
一天早晨,我從夢中醒來
坐上冷漠的公共汽車
向夢里去
我要回家
回家吧,回家
我已經(jīng)流浪的太久。一路蒼茫
盲目的足跡,孓然的身影
冗長的夜晚,短暫的白晝
以及耀眼的寒和刺骨的暖
在我的心壁上刻下迷亂的痕跡
欲望是藏匿于花叢中的刀子
誘人趨之若鶩,而紛紛受傷
所有的花都在我伸手觸及之間
凋落,我自戀著麻木與迂腐
埋頭從一片落紅里研讀著生命的全部
回家吧,回家,就在這個春天
我知道你剛從山溪里沐浴歸來
你干干凈凈的身子發(fā)出圣潔的光澤
豐腴的土地,炊煙,茸茸的草
最嫩最嫩的筍,足以讓我安寧
一生浮華舍棄便也罷了
春天一去不復(fù)返便也罷了
只要你別將你的路緊鎖
別將你的門關(guān)閉。等我回家
用根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