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布萊在其所涉足的文學領域扮演了種種角色,然終而歸結(jié)為兩種:其一為隱遁的面具,其二為公眾的面具。本文從這兩個角度來解析布萊詩歌中的心理世界。
關鍵詞:布萊詩歌 面具 心理世界
從心理學角度,人的精神分為兩個層面——意識層面和無意識層面。本文以意識層面的面具為切入點來探討布萊詩歌的心理世界。榮格說面具是介乎個體與社會之間的一套復雜的關系體系,以達到兩個目的:其一,留給他人確定的印象;其二,掩飾個人真實的本性。布萊在其所涉足的文學領域扮演了種種角色,然終而歸結(jié)為兩種:其一為隱遁的面具,其二為公眾的面具。一樣詩人性情,兩種彰顯方式。
一、隱遁的面具
羅伯特·布萊(1926-)是二十世紀四十年代以來美國最負盛名超現(xiàn)實主義詩人。他勤于筆耕,著述頗豐。在《雪地里的寧靜》中,布萊是位孤獨的隱者,獨賞白雪,獨斟岑寂。在提及其詩歌創(chuàng)作階段的生活時,布萊如是強調(diào)孤獨的重要性:“我一直渴望深刻……在孤獨中沉潛,是孤獨引導我捕捉心靈的呼喚?!辈既R認為孤獨是詩人創(chuàng)作不可或缺的條件。體悟孤獨,化生心境,遁入洪荒,以期頓悟,這與王維“樂往山林,志求寂靜”“默語無際。不言言也”之妙悟不謀而合。心境乃詩歌境界之根本。禪宗認為:“心之所游履攀援者,謂之境?!睂Ψ饘W而言,其本意是要揭示境之虛妄,以破除人們對外境的執(zhí)著;而詩家所謂境是對詩人在審美活動中的內(nèi)心感受及意識對象化的呈現(xiàn)。詩禪固異,然“禪道惟在妙悟,詩道亦在妙悟”。“詩為禪客添花錦,禪是詩家切玉刀”。觀照宇宙變遷,萬物興衰,必省禪意;寄興流觴曲水,茂林修竹,必生詩情。遁跡自然,托意山水,不近塵囂,不起世慮,任性無往。了然澄澈。“暫借好詩消永夜,每逢佳處輒參禪”。所以詩禪結(jié)合。既是必需,又是必然。中國自唐宋以來,不乏詩禪妙合之佳作。誦讀布萊詩歌,不僅可體昧絲絲孤獨況味,還可參得縷縷禪寂清韻。黃宗羲道:“詩為至清之物,僧中之詩,人境俱奪,能得其至清者?!比司尘銑Z之清,也即禪境之空寂。布萊固不為僧,卻頗有歸隱之風?!白怨旁娗榘雮€禪。以詩為僧,以僧為詩,無可無不可也”。瑞士哲學家M·皮卡德在其作品《岑寂世界》中如是說:“岑寂無始無終,它似源于萬物之初,瑩澈無塵;大象無形,永無止境。”此話亦合適于評價布萊詩歌中那綿延無盡的岑寂,以及岑寂之后那裊裊不絕的天籟之聲?!暗弥陟o,故所趣皆遠”,此“靜”非如松風不動,林鳥未鳴之靜,乃謂意中之靜:此“遠”非如渺渺望水,杳杳看山之遠,乃謂意中之遠。其詩集《雪地里的寧靜》深得此靜此遠之妙。靜而得境。倏然以清;慧而遣辭,粹然以麗。另外,其詩之岑寂也象征著一種無形無象卻無處不在的無意識的力量,潛藏在那片皚皚的雪地之下。那是片厚重的岑寂,因為在那片厚重的岑寂中潛藏著詩人厚重的心靈?!秳谧鳉w兮》是首極好的展示靜中之聲、遠中之韻盡在詩人意中的佳作:“月華滿虛室,撫樹若有聲/冰下水,塔上鈴,梵樂裊裊,聾兒且聽?!?自譯)在這首詩中,布萊即景起興,搜求于象,心人于境,神會于物,心與境諧,因心而得。
詩緣情,詩言志;見象起興,立象盡意。然境象非一,虛實難明:有可睹而不可取,有可聞而不可見,有系乎我形而妙用無體,有義貫眾象而無定質(zhì)。所以,若要盡此情志,必要由象而意,由實而虛,由有形而無形,由有限而無限。《雪地里的寧靜》亦如此:白雪黃昏桔梗車轍。然而在這蕭疏而寧靜的景致之外,卻叉融動著無限詩人情志的暗自涌。且看詩篇“三種樂趣”:電線桿在天際緩緩跳動,黑暗如白雪般飄落,暮色四合,萬家燈火,夜色在燈火后愈加凝重,樹干在夜色中愈加凸顯……夜色也包裹住了詩人,而詩思卻在夜色中伸展開來。詩人處身于境,納境于心,心穿其境,境由心生。物境了然于胸中;詩境油然而生成。狀溢目前,情在詞外。這是向心靈的趨近,這是對生命的自覺。
通過以上所述,我們看到的是一個作為隱士的布萊,他有著濃濃的田園情愫和歸隱風范。處江湖之遠。他熱愛的是“被冰雪和酷暑所風化的(逝者如斯)幾場故交之誼,幾次初露微曦/幾回草叢之瞥/幾度解纜別離”??v非處廟堂之高,他仍舊心憂天下。他不能無視越南戰(zhàn)爭,他不能無視戰(zhàn)火帶給越南人民的深重災難,也不能無視戰(zhàn)爭帶給國人心靈的無形傷害,任何一個有良知的人都不能。山林野泉之美,讓布萊成為一名且行且吟的隱士;而憂國憂民之心,又讓布萊成為一名搖旗吶喊的斗士。而這正是第二部分所提及的布萊的公眾的面具。
二、公眾的面具
作為隱士,布萊可以恬然自得,怡然自樂:但作為斗士,布萊不能坐視不顧,獨善其身。周旋于隱士與斗士雙重角色之間,布萊自身也在矛盾、斗爭。詩歌《一個男人寫給部分自己的信》通過丈夫與妻子的分離暗喻詩人內(nèi)心的分裂。詩中丈夫是位詩人,生活著城市中。他如是描述自己“笑聲中/赴約頻頻”,而實際上卻是單調(diào)而冷漠:深夜,他回到“貧瘠的居所,家徒四壁,蜷縮于空空的瓢盆間/沒有暖氣”?!K子寄身于遠方的洞穴之中,“食不果腹。無人照料……她弓著身軀,將谷物打理”。表面看來,丈夫人生得意,炙手可熱,而實際上卻窮困潦倒,困頓孤寂。被忽視的妻子饑寒交迫,卻是洞穴、谷物乃至雨水的看守者,是衣食、生活乃至生命的維系者。這首詩歌是詩人不同面具的極好寫照:表面的與私下的,公眾的與隱遁的。雖然伴隨寂寞與孤獨,詩人在其私下的隱遁的面具之下,卻能夠深刻地感受生活、生命,收獲澹靜與啟示,從而走向他所期冀的“內(nèi)在深刻”。
布萊是時代風云的有力見證者,是時代變革所引起的詩歌轉(zhuǎn)向的大力踐行者。他是如此不遺余力地人世用世,卻又那樣不亦樂乎地超世出世。布萊自己也意識到其詩歌所呈現(xiàn)出的這兩面性。他把那些關注天人、物我關系的詩歌稱為親和之詩,把那些關注時局、政事的詩歌稱為判斷之詩。布萊說,孤獨中,我們觀風雨博施,陰陽大化;塵囂中。我們要么在黑暗里沉淪,要么在覺醒中凈化。如果說梭羅把我們帶回大自然,那么布萊則把我們帶進心靈里。在通向這個未知而神秘的世界的道路上,再也沒有重重恐懼,再也沒有層層關隘,沒有克己復禮,也沒有欲言又止。那里有梅妻鶴子式的孤獨,也有野鶴閑云般的飄逸:有心憂天下的赤子之情,也有振臂一呼的凌云壯志。
布萊是個多產(chǎn)的詩人,縱覽時代背景變遷,追溯詩人創(chuàng)作歷程,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詩人在不同的時期展示給我們的不同面具:在《雪地里的寧靜》中,我們看到的是世外桃源里的隱士;在《身體周圍的光》中,我們看到的是搖旗吶喊的斗士;在《睡者攜手》中,他是漫漫長夜里的歌者;在《從兩個世界愛一個女人》中,他又是人間煙火里的食客……正如布萊在《冬天的詩》中所說:“當我們藏起傷口,我們從一個人/退縮到一個帶殼的生命。”殼抑或面具,不是用來隱藏,而是用來展示:展示明尼蘇達的寧靜,越南戰(zhàn)爭的殘酷,寂寂暗夜里的星光,世俗情感中的愛恨,更是窺視詩人內(nèi)心世界的窗口,從而探尋詩人的心路歷程。
注釋:
selected Poems.P21.
②silenceintheSnowyFields.P51.
③sjlenee in the Snowy Fields.P56.
④silence in the Snowy Fields.P36.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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