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英國病人》的結(jié)構(gòu)性不僅體現(xiàn)在小說主題之上,更體現(xiàn)在它獨特的后結(jié)構(gòu)主義敘事——小敘事。本文從小敘事的角度,解讀小說主人公之一的Almasy的二戰(zhàn)個體經(jīng)歷,并由此論述小說是如何解構(gòu)二戰(zhàn)歷史宏大敘事的二元論。
關(guān)鍵詞:《英國病人》 小敘事 宏大敘事 解構(gòu)
一、引言
一般而言,西方關(guān)于二戰(zhàn)的主流話語?;旧蠈儆谝环N類型化的宏大敘事(Grand Narration),也就是用二元論,把二戰(zhàn)總括為對集體經(jīng)歷的價值判斷,即一切為盟軍的行為都是“正義”,而為納粹效力的必定罪惡;背叛盟軍便是負有原罪的猶大,而背叛納粹的則是棄暗投明。絕大多數(shù)關(guān)于二戰(zhàn)的史書與文藝作品,基本上采取這種集體的宏大敘事方式來解讀,二戰(zhàn)中的人物(無論是虛構(gòu)的還是真實的)。但麥克-翁達特杰(Michael OndaaOe)獲布克文學獎的作品——《英國病人》卻選擇了與宏大敘事,或稱元敘事(Metanarrative)相對的小敘事。
按照法國哲學家利奧塔(Jean-Francois Lvotard)的定義,所謂小敘事就是“抗拒總括式敘事”(Readings,49)?!捌淠康牟辉谟谥v述故事,而是利用故事喚起被主流敘述所遮蔽的敘述方式”(Readings,51)。換言之,《英國病人》的小敘事,也就意味著故事要跳出以上提到的關(guān)于二戰(zhàn)的集體的、總括的、二元對立的敘事模式,代之以一種個體經(jīng)歷的、具體的、解構(gòu)“非此即彼二元論”(Kyser,889)的敘事,“呼吁一種新視野,一個不同的視角”(Kyser,892)。
二、關(guān)于“英國病人”Almasy的二戰(zhàn)小敘事
故事發(fā)生在二戰(zhàn)行將結(jié)束的意大利的那不勒斯。四個來自不同民族、擁有不同身份的人,相遇在一個殘垣斷壁上的別墅,“英國病人”Almasy通過和其他三人的談話,斷斷續(xù)續(xù)地拼湊起關(guān)于他在一段北非沙漠里的經(jīng)歷。而這段經(jīng)歷很不同于我們所熟悉的那種宏大敘事。而由此折射出的二戰(zhàn)觀也有解構(gòu)性。
Almasy戰(zhàn)前受雇于英國情報部門,進入北非沙漠,找尋希羅多德在《歷史》中描述的城市,并為英軍繪制地圖,之后與朋友Geoffrey的妻子Katharine發(fā)生戀情。二戰(zhàn)爆發(fā)后,他們的關(guān)系敗露。怒火中燒的Geoffrey欲與Almasy同歸于盡。然而A]masy沒死,Geoffrey反而送了命,且Kath arine也受重傷。為拯救情人,Almasy#3\"算徒步穿越沙漠,向外界求救。不料被英軍誤認為納粹間諜而俘虜。Almasv釋放后,縱然絕望,但為了實現(xiàn)Katharine的誓言,決然背棄自己的政治立場,投靠納粹,利用自己繪制的沙漠地圖,幫助隆美爾軍隊進駐開羅,以換得回去的交通工具。但在回去途中,飛機失火墜毀。Almasy徹底毀容,卻被當作盟軍士兵送至意大利,與其他幾位小說人物相遇。
故事主要依靠對話和回憶鋪陳,卻始終沒有固定的單一視角,只有流動碎片式的敘事。其效果就是呈現(xiàn)個體的二戰(zhàn)經(jīng)歷和感悟,雖然這與我們熟悉的二戰(zhàn)作品沖突,但這恰是作品的主旨:用對個體經(jīng)歷的小敘事,來替代集體的宏大敘事話語,一個與“記錄文獻相對的個人故事”(Bush,243)。Almasy并非我們熟悉的類型化的臉譜人物。是否給他一個確切的道德審判似乎并不重要。在翁達特杰看來,真正值得講述的,是一個游走于盟軍和納粹之間,卻又不是叛徒的故事,其目的就是為了“喚起被主流敘述所遮蔽的敘述方式“(Readings,51)。
按照利奧塔的定義,這就是小敘事:人物的道德評價,不能簡單地用二元對立的方法粗糙地概括、判定:重要的是還原人物行為的具體語境。盡管人物的各種行為有悖主流價值觀,但不能因此而簡單化為“忠奸善惡”。Almasy的“人格行為,游移在正反之間”,為的就是“極大地解構(gòu)了基要主義的二元對立(fundamental dualism)(Kyser,889)。
三、小敘事對二戰(zhàn)歷史話語的解構(gòu)
對“英國病人“Almasy的典型二戰(zhàn)經(jīng)歷個體小敘事,與我們熟悉的主流宏大敘事很不相同。因為我們無法用“善”、“惡”,或者“盟軍的叛徒”、“納粹的間諜”等標簽去清楚明白地標注人物,忠奸分明地定義故事主人公。在小說中,Almasy是一個博學、浪漫灑脫的歷史學家;可是他背叛友情,與Katharlne通奸。他信守諾言,執(zhí)著自我的價值體系,即使明知情人無法生還,也毅然冒險穿越沙漠:但他對愛情的忠誠,卻不惜以出賣祖國為代價。他的“善行”之中掩藏著不少“罪惡”,而這些“惡性\"3L似乎情有可原。
翁達特杰的這種關(guān)于個體的小敘事,正是拒絕西方傳統(tǒng)“簡單的是非、對錯、善惡的二元論,從而挑戰(zhàn)固有敘事(Acceptednarratives)”(Kyser,890)。如引言中提到的,西方主流話語對二戰(zhàn)的書寫,基本上將其界定為一個是非分明的集體經(jīng)歷,是一場“反法西斯”與“法西斯”的戰(zhàn)爭,一場“善”與“惡”、“正義”與“非正義”的較量。但《英國病人》中的個人二戰(zhàn)卻不同于這種簡單的是非判斷,當然,“也不是顛倒善惡、光明與黑暗”(Kyser,892)。在Al-masv看來。這場戰(zhàn)爭不是一場“同盟國”與“軸心國”間的戰(zhàn)爭。也非“正義”與“邪惡”的較量;在他看來,二戰(zhàn)是因為民族沖突、國家利益矛盾而引發(fā)的“文明滅絕”(286),是一場“野蠻人與野蠻人的戰(zhàn)爭”(257)。
翁達特杰用這種略帶極端的“不同的視角”(Kyser,892),刺激讀者重新審視那些以往對二戰(zhàn)的理所當然的看法。因為,在一個群體事件之中,個體的行為很難用一套的宏大敘事作出總括、分類。重要的是應(yīng)當還原具體語境。不回避事件的復(fù)雜性,從而才能避免集體歷史敘事的盲目性與遮蔽性。
四、結(jié)語
小說標題“英國病人”是核心人物Almasy的身份。值得玩味的是,“英國”不僅暗指二戰(zhàn)同盟國核心,更旨在暗喻西方的主流宏大敘事,可是這個“英國”(或者說這種敘事)?,F(xiàn)在卻是面目全非、“無法辨認”的“病人”,于是,這種集體的宏大敘事便遭遇解構(gòu)。當然除這個標題的暗喻,小說主要通過書寫Almasy個體的、具體的、與眾不同的戰(zhàn)爭經(jīng)歷,用這樣的小敘事的方式,從而達到對二戰(zhàn)類型化模式的解構(gòu)。因為,在小敘事下人物,讀者無法再用慣常的二元論作簡單粗暴的人物臉譜化分類,進而對那些集體歷史話語產(chǎn)生質(zhì)疑。
注釋:
①可能更多的中國讀者最初是通過由明戈郎指導(dǎo)的1996奧斯卡最佳影片而結(jié)識《英國病人》。但是影片《英國病人》與小說原著的主題有很大的出入。正如加州州立大學的AndrewShin教授所說的,電影版的《英國病人》“癡迷于KatharineClifton與Almasy的浪漫愛情,而不惜顛倒翁達特杰的主旨。最終使得影片同化為美國后現(xiàn)代支配下娛樂工業(yè)的產(chǎn)物”(Shin,213)。
[1]Bush Catherine.Michael Ondaatje :An Interview [J].Essays on Canadian Writing 53 ; 1994:238-49.
[2]Kyser Kristina.Seeing Everything in a Different Light :Vision and Revelation in Michael Ondaatje's The English Patient [J].University of Toronto Quarterly :A Cana- dian Journal of the Humanities 70.4,2001 : 889-901.
[3]Ondaatje, Michael.The English Patient [M]. New York: Vintage International ed, 1993.
[4]Readings BilLintroducing Lyotard Art and Politics [J]. London :Taylor Francis, 1991.
[5]Shin Andrew.The English Patient's Dessert Dream [J]. Literature Interpretation Theory, 18,2007:213-2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