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9月25日21時10分，我國神舟七號太空飛船在酒泉衛(wèi)星發(fā)射中心順利發(fā)射升空，9月27日，中國航天員翟志剛在另外兩名宇航員協(xié)助下，成功步出外艙，進行了中國航天首次太空漫步。此刻，翟志剛的大哥翟志強通過電視畫面，看見弟弟終圓“飛天”夢想，不禁淚流滿面。翌日，他就帶著家人來到母親的墳前，叩首告訴母親：“媽媽，志剛終于‘飛天’了，你看見了嗎?此刻，他就在你的頭頂啊!”

艱辛打工，剛強大哥支撐小弟大學夢

翟志強2008年46歲，出生于黑龍江省龍江縣龍江鎮(zhèn)的一個農(nóng)民家庭。1977年，翟志強高考落榜，此后連續(xù)復讀兩年，均與大學失之交臂，從此，他便把考取大學的希望寄托給了弟弟翟志剛。

翟志剛小翟志強4歲，他性格內(nèi)向，學習刻苦，每天放學回來，他都秉燭夜讀，遇到不懂的問題，就向志強請教。為了將弟弟培養(yǎng)成大學生，實現(xiàn)翟家?guī)状说膲粝耄灾緩婇_始將全部精力傾注到志剛身上。

翟家姊妹6個，唯一的經(jīng)濟來源是家里種植的玉米和葵花子?？墒?，一個窮困之家，要供出一個大學生談何容易?迫于無奈，為了供志剛上學，翟志強開始在外打工。翟志強曾跟人學過木匠，但3年來，他風里雨里地奔波，家里的窘境一直沒有擺脫。特別是志剛進入高中后，家里有5個孩子上學，父親翟相操見家里沒人種田，便堅決要翟志剛輟學國家。而懂事的翟志剛見家里缺少幫手，便含淚答應了父親的要求。

父親認為讀書不如種田，志強認為唯有讀書才能改變命運。為此，他和父親爆發(fā)了沖突。為了這事，父親氣得很長時間不與他說話。翟志強見父親也很辛苦，便對弟妹們說：“現(xiàn)在家里缺人種田，從今天起，你們每天早晨上學前和放學后，都到田里去幫忙，其他的事由我來料理!”從此，翟志強承擔了家里的一切事務，秋收時節(jié)，忙不過來時，他就和人合作，相互收割莊稼，總算度過了一場危機。

然而，翟志剛上高中后，家里的負擔越來越重了。這時，父親積勞成疾，一病不起，翟志剛見父親要錢治療，自己要繳學費，如果自己再不出去掙錢，這個家就完了。于是，他再次萌發(fā)了輟學念頭。但是，他的想法剛說出口就遭到了翟志強的反對，志強嚴肅地對他說：“你再堅持兩年就上大學了，怎么能半途而廢呢?志剛，家里的事我會想辦法，你就安心讀書吧，大哥等著你考取大學的那一天!”翟志強說服翟志剛后，毅然走上了一條艱辛的打工之路。

翟志強原本有一身木匠手藝，但因為活難接，于是前往火車站干起了裝卸工。翟志強做的是重體力活，每天要裝卸大量煤沙，既臟又累。每次，火車皮一到，他就不分時間和天氣地干活，一天要裝卸一車皮煤沙。

這是一個怎樣的苦差事啊?僅卸煤、裝沙，他每天就得上下?lián)P臂數(shù)千次。干活時攪起的煤灰，不僅把他弄得像個煤人一樣，就連耳朵、鼻孔和牙齒里也全都鉆進了煤灰。這還不說，每天超強度的勞動，使得他的手臂火辣辣地疼痛，連吃飯都拿不起筷子。而最難熬的是，一到冬天，他“煤頭煤臉”地回到家后，清洗十分困難。由于身上的煤灰太多，他又沒有條件在溫室里沖洗，就只能兜著一盆盆熱水，站在院子里，光著身子沖。但即便這樣，他也洗不干凈身上的煤灰，有時干脆就洗把臉，疲倦地睡下。

裝卸一噸煤沙僅掙5元錢，為了掙錢，翟志強常常一天裝卸十幾噸貨物，有一次，他干了一天一夜沒合眼，共卸了20多噸煤。到干完活時，他已完全變成了一個煤人，回到家里怎么漱口都感覺喉嚨和牙齒里都是沙子，一吃飯就敏感得要吐。就這樣，翟志強苦苦干了半年，終于掙了4000多元錢。他拿這些錢一方面為父親治病，一方面供弟妹上學，總算緩解了家庭危機。只是，這樣的活畢竟難以承受，半年過后，他實在扛不下去，便隨一個建筑隊前往大興安嶺打工。

大興安嶺最低溫度為零下52攝氏度，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但是為了掙錢供弟弟上學，翟志強還是以每天50元的“包身”價在這里做木工。

這份差事同樣辛苦。翟志強做的是計件活兒，每做一個壁柜、鋪木地板、包裝門窗或吊頂，都是按時間和工程質量論價。為了按時完成工程，他沒日沒夜地加班，剖木料、刨木板、鋸榫頭、鑿榫眼……這些大量的重復勞動將他折騰得雙臂生痛。而除了身體上的傷痛，他還要挺過寂寞關。

代替弟弟盡孝，大哥成全弟弟的航天夢

遠離家鄉(xiāng)，翟志強無時無刻不惦記著志剛。他的學業(yè)怎樣?再過一年他就要高考了，他能否考取大學?而他考取大學后學費怎么辦?這些問題折磨得他夜不能寐。而為了給志剛籌集大學學費，他幾乎把命都拼上了。但可悲的是，他如此辛苦掙錢，工程結束時雇主遲遲不給他結賬。而此時，屋漏偏逢連陰雨，他的父親又病情加重，他只得無奈返回家中。

眼看父親病重，家里負擔加大，翟志剛實在看不下去，又吵著要輟學打工。志強知道此事，立刻訓斥他：“這家里我是老大，家里的事還輪不到你管，你要是敢輟學，我就打斷你的腿!”母親賈桂芝年近六旬，眼見家里困難，就起早貪黑地炒瓜子，然后拿到縣城去賣。風里來雨里去，她用一雙粗糙而又皴裂的手，艱難地換回一張張零鈔。翟志剛見母親如此辛苦，再也忍受不了，多次含著眼淚哀求母親，說不想念書了，要回來幫助她?？赡赣H對他說：“媽不識字，也不會講大道理，我只認準一個理，你必須把書念下去!”

1984年秋天，翟志剛報考了飛行員，之后，他通過復檢，被長春第二飛行學院錄取。離開家那天，翟志剛留下了兩個布口袋，翟志強打開一看，發(fā)現(xiàn)里面都是1分、2分和5分的硬幣，足足有100多元，立刻明白這是他高中三年來的積攢。數(shù)著一枚枚硬幣，翟志強淚如雨下。志剛離別時，翟志強從手腕上取下戴了多年的梅花牌手表，遞給志剛說：“這塊表在部隊會有用場的。記住，你一定要刻苦訓練，爭取早日成為飛行員……”說著，他從身上搜出僅有的20元錢，硬塞到志剛手里。翟志剛忍不住一陣心酸，摟住大哥就哭了，他發(fā)誓：一定不辜負大哥的期望，早日成為一名合格的飛行員。

孰料，志剛入伍半年，就驚聞父親去世噩耗。父親去世后，他知道所有的重擔都壓到了大哥身上，而自己無法回家孝順母親，就寫信對志強說：“大哥，父親去世了，你就是家里的頂粱柱，我無法照顧母親，你就代我好好盡孝吧，不孝的弟弟拜托你了!”

1989年，翟志剛從飛行學院畢業(yè)，此后，經(jīng)過8年磨礪，他相繼擔任了空軍某部飛行員、飛行中隊長和飛行教員。這期間，翟志剛因為工作繁忙、任務特殊，回家已成奢望。由于思兒心切，翟母精神抑郁，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眼見母親思兒成疾，翟志強只得給志剛打去電話，詢問他怎么辦。翟志剛不能請假，又擔心母親，于是向部隊領導請示，翟母被特許前往部隊看望他，并破例獲準進入機場停機坪。一輩子沒見過飛機的翟母，當被翟志強帶到部隊，親手撫摸到兒子駕駛的飛機時，一時激動不已，說：“剛子，你真了不起啊!媽媽這輩子能看見你駕駛的飛機就是死了也值得啊!”

1998年，翟志剛入選首批中國宇航員，2003年，“神五”飛天，翟志剛和楊利偉及聶海勝同時成為“神五”備選宇航員。但就在這年4月5日，賈母突患腦溢血，翟志強忙得焦頭爛額，已快頂不住了。他一直在考慮，要不要把母親的病情告訴志剛。如果母親忽然離去，弟弟會不會怪他?翻來覆去地想了幾天，他意識到弟弟正處在“神五”飛天的緊要關頭，于是決定把母親病重的消息隱瞞下來。因為他心里清楚，志剛是在干大事，自己決不能讓他分心。

后來，經(jīng)過醫(yī)生搶救，賈母雖然保住了性命，但已不能行走。翟志強要外出打工維持家庭開銷，照顧老人的重任就交給了妻子劉鳳英。

劉鳳英是地道的東北農(nóng)婦，耿直厚道。賈母重病在身，躺在床上承受著巨大的精神壓力，尤其看到兒媳為自己擦洗身子，就非常過意不去。一天，她含淚對劉鳳英說：“按照東北農(nóng)村習慣，照顧老人應該由子女輪流，可志剛不在，你把這事告訴他媳婦吧!”

晚上，劉鳳英跟翟志強商量，要他把母親病重的消息告訴志剛的妻子張淑靜。她覺得志剛忙碌，淑靜應該能抽出時間回來照顧婆婆。翟志強一聽，頓時火冒三丈：“你怎么這么笨啊?你把消息告訴了淑靜，淑靜敢不告訴志剛嗎?這事志剛知道了怎么安心訓練?這可是國家大事啊，誰承擔得了責任?再說，淑靜是給航天員做食品的，弟弟‘飛天’少了食品怎么行?你就一心一意照顧母親吧，千萬別打他們的主意!”翟志強的意思是，有關母親病重的事，只能等到志剛完成“神五”飛天任務后再告訴他。

忠孝不能兩全，飛天夢里有我好大哥在盡孝

不久，張淑靜打來電話。在電話里，她提出要和婆婆說話。翟志強急忙把電話往母親床邊拉，可轉念一想。不行。母親現(xiàn)在說話含糊，她聽出來怎么辦?想到這，于是他撒謊對淑靜說，母親到街上溜達去了。不久，翟志強接到張淑靜代替志剛匯來的兩千元錢。

翟志剛一直在給母親匯錢，志剛匯給母親的錢一般由志強支配?，F(xiàn)在母親病重，志強覺得志剛匯給母親的錢應該花得明白一點，將來志剛回來也好向他報賬，于是督促妻子用錢要記賬?？赡苁莿ⅧP英每天忙于照顧老人，就忘記了志強交代的事，于是給母親買藥時沒有記賬。志強知道后，對她大發(fā)了一通脾氣。為此事，劉鳳英感到很委屈，她傷心地說：“我這么辛苦，不就是為了讓志剛安心嗎?你讓我記賬，以后志剛知道了不傷兄弟和氣嗎?哪有兄弟之間還記賬的啊?”志強也覺得過分，就解釋說：“我也不想這樣，但兄弟的錢也得花明白啊!”其實，翟志強此舉有些多余，就憑他和志剛的感情，志剛也不會過問這些。但他作為長兄，凡事都要起表率作用。劉鳳英想想也是，從這天起，她便將各種開支一一記下。

劉鳳英照顧婆婆一如既往，每天都為老人換上新洗的衣服，給她翻身，為她按摩。賈桂芝臥床不起，整天眼睜睜地盯著翟志剛的照片發(fā)呆，翟志強就把從電視里看到的有關“神五”的新聞講給她聽。當聽說志剛上了電視，老人把志剛的照片緊緊貼在臉上，喃喃地念叨著：“剛子，你總算有出息了，真給我露臉啊!”

2003年10月，“神五”發(fā)射升空，翟志強從電視里獲悉，弟弟沒能承擔“飛天”任務。不過，難過的翟志強沒有把消息告訴母親。11月18日，翟志剛給家里打電話，這時，母親癱瘓在床已整整7個月了，最近3天水米未進，已講不出話來。此時，翟志剛才驚悉母親病重，在電話里哽咽著對志強說：“大哥，我真對不起母親啊!我不能回家盡孝，不能照顧母親，只有將母親托付給你了，你就代我盡孝吧……”

可3天后的11月21日，就在翟志剛37歲生日的這天，他的母親永遠閉上了雙眼。而此時，翟志剛已踏上奮斗“神六”的征程，他連到母親墳前上炷香的時間都沒有。為了幫助弟弟了結心愿，讓志剛心無旁騖地訓練，志強默默代替他在母親墳前點燃了一炷香，他對母親說：“媽媽，等著吧，志剛遲早會‘飛天’的，待他成功‘飛天’那天，你就會感受到他就在你身邊!”

在大哥的殷切期望中，一刻也沒放棄夢想的翟志剛于2005年6月再次入選“神六”飛行乘組梯隊，但遺憾的是，這次他雖然再次成為“飛天”熱門人選，最終再次與“神六”擦肩而過。兩次入選，兩次都與太空失之交臂，翟志強從媒體上獲知消息，不禁暗自流淚，他深知，弟弟為“神六”已經(jīng)準備了兩年，付出了那么多汗水和心血卻沒有實現(xiàn)“飛天”夢想，不禁為弟弟萬分惋惜和傷心。那天，他撥通弟弟的電話，想安慰他，可沒想到弟弟倒很樂觀，并沒有他想象的那樣沮喪。翟志剛反倒安慰他說：“我能成為宇航員梯隊成員已經(jīng)很幸運了，這次不成還有下次啊!”翟志剛接著說：“為了祖國的航天事業(yè)，我就是再‘備份’一次也一樣光榮。大哥，這可不是失敗啊!現(xiàn)在，我既沒有失落感，也不感到難過，因為，我們的任務是一個長期的任務，它不像體育比賽幾分鐘之內(nèi)就進行完畢。在這個選拔過程中，長期的訓練就是一個選拔過程，日常訓練也是一個競爭過程。畢竟，這個任務太特殊了，你就別為我擔心了。”

功夫不負有心人，翟志剛最終美夢成真。2008年9月25日，在萬眾矚目下，翟志剛踏上神舟七號太空飛船，在酒泉衛(wèi)星發(fā)射中心順利升空，并于27日16時左右，開始中國首次太空漫步!

27日下午，翟志剛擔任出艙航天員，成為全世界關注的焦點人物。16時40分，翟志剛用右手扭動把手，打開艙門，隨后他手持國旗，向地面揮了揮手，飛出艙外。接著，他在太空中回收固體潤滑材料，并將它交給軌道艙內(nèi)的劉伯明，返回軌道艙內(nèi)。自此，中國宇航員太空漫步宣告完成。

而此刻，遠在家鄉(xiāng)的翟志強已準備好了一麻袋鞭炮，翟志強興奮地告訴記者：“弟弟一旦安全著陸，我就把一麻袋鞭炮燃響，以慶賀弟弟飛天凱旋，并告慰九泉之下的父母：你們的兒子——翟志剛沒有讓你們失望，他終于圓了偉大的航天夢想!”

圖片提供／清 水

編輯／孫魯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