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擁有一個普通的家,但卻是一個幸福的家。
說這個家普通,是因為他在單位是一個普通的科員,她在公司是一個普通的職員,兩個人每月工資加一起在這座省會城市并不高,每月除了給女兒交托費外,加上油鹽醬醋茶和水電氣等各種雜七雜八的費用,所剩無幾。他們住不足60平方米兩室一廳的居室,要說還可以;為了照顧自己年邁的父母,五口人在一起不免有些緊張。女兒越來越大了,需要分床睡,然而兩個臥室連個小床都放不下。她常對他說,我在單位就這樣了,辛辛苦苦一個月也掙不了幾個錢,你可得努力,將來也換個大房子,給你單獨一個書房,你也清凈,我和女兒也清凈,不然每天晚上你寫文章上網(wǎng),鍵盤噼里啪啦的,我們總睡不好覺。
這時,他總是默不作聲,但心里卻有一份沉沉的責(zé)任。他想讓父母晚年幸福無憂,他想讓孩子從小有一個良好的教育,他想讓她在外面也光鮮靚麗。他在單位常常加班加點,努力工作。其實,他也沒有多高的企求。他知道自己不是當(dāng)官的料——更重要的是在機(jī)關(guān),他是個“三無男人”。一無做官的父母,二無錢,三無關(guān)系。他要的就是工資高一點。使生活過得更殷實一點。他是一個喜歡舞文弄墨的人,并且骨子里還有些浪漫情調(diào)。說實話,如果沒有錢,一切都是瞎掰。說起錢,這不是他的追求,可現(xiàn)實終歸是現(xiàn)實,比如情人節(jié)他倒是很在乎,結(jié)果連個玫瑰花都沒舍得給她買。她也說,她不喜歡花里胡哨,那是年輕人的事。不過,他們并沒有老。
這天,他還在班上。她給他發(fā)短信:明天是三八節(jié),可是俺婦女的節(jié)日,你給我寫一篇文章吧——要寫好呀,我晚上下班回家看。是的,自從他們結(jié)婚后,他從沒有間斷過,每到這一天,他總是要寫一篇記錄他們婚姻的文章——或撿拾起尋常生活的一次牽手,或一次月下散步,或一個他們彼此遺忘而又曾經(jīng)彼此感動的故事。每次她看著看著,就流淚了。她是為日子的平實與淡然流淚——生活能過到這一步,不容易——這也是她向往的、普通人的幸福生活。
他接到短信的時候,眼淚已經(jīng)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了。但是他強(qiáng)忍著淚水,沒有讓那不爭氣的液體流出來。他的主任安慰他:沒事,這次干部推薦確實只有兩個名額,可是現(xiàn)在我們單位有你們?nèi)齻€年輕人,你就再等等吧,以后有的是機(jī)會。他沒有更多地說什么,只是說了聲謝謝主任,然后干自己的活兒去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不能說,他沒有欲望,是個男人,都想進(jìn)步。不為別的,也得為自己的家。
上次,在原來單位的時候,也是遇到提拔干部,因為陰差陽錯的原因,他錯過了。領(lǐng)導(dǎo)心疼地告訴他。挺可惜的。他不是個爭名奪利的人。他總覺得干好自己的工作。快樂就行。回家,他告訴她,她幾天都為他難過。當(dāng)然,他心里更不是滋味。他笑著說:沒事,無欲則剛,再者說了,我們現(xiàn)在過得不是挺好;生活能感到幸福。還圖什么呢。他知道她想說什么。男人不能沒有追求、沒有上進(jìn)心。但她知道,他努力了,他是優(yōu)秀的男人。至少在她眼里。這個時候。她不想再說什么——她理解他。
晚上,他按時去接她下班。她坐在自行車后座上唱起了歌。初春的夜風(fēng)還帶有一些涼意,但吹到臉上很清爽、愜意。每次,他接她下班時候,是她最幸福的時刻——現(xiàn)在的男人,尤其是婚后的男人能一如既往地接女人上下班的,不多。他,就是一個。她在心里想,今天他為自己又寫了什么呢?她喜歡讀他的文字,每次他寫完東西,她是第一個也是最忠實的讀者。
他沒有寫,他沒有心情寫。他本來早幾天就醞釀好了,誰知道事情就這么和自己過不去,上午在單住有關(guān)前途命運(yùn)的那個“推薦”,讓他心神不寧。他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她笑著說,別太在意了,我給你說著玩呢。寫不出來就寫不出來吧,其實我早已讀懂了你的心——865天。我還能讀不透徹?明天是三八節(jié),正好是周六,我們帶著女兒好好玩玩——去郊外踏春去。
他等她睡著了,起來坐在電腦前。他想,自己工作的事情畢竟是工作的事情,怎么能把不好的心情帶回家里呢。他不想讓她為自己的工作再操一份心——家里的油鹽醬醋茶和水電氣等各種雜七雜八的事情,還有老人孩子,已經(jīng)讓她夠費心了。男人,就應(yīng)該學(xué)會獨自承擔(dān)。
他依然敲響了手下的鍵盤。因為他知道,今夜在嗒嗒的鍵盤聲中,她一定睡得最香、最幸福。他要寫一篇有關(guān)眷的文章,因為春天正溫暖著他的心……
編輯/尤 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