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耕
《散文詩世界》2009年第二期,辟扉頁版面??d了耿林莽于1998年12月31日致該刊負責人的并非意向于公開發(fā)表的信函,并加“編者按”,意在就信件涉及的內(nèi)容展開討論。時間已過近半年,寂寂然未覺動靜。似覺參與討論者寥寥。據(jù)知,支持耿林莽觀點的“個別”詩友并非個別,我,就是支持者中的一員。其實,“散文詩是詩而不宜與散文混同”的觀點。曾在耿林莽及其他詩人中已一再討論,雖分歧猶在,但留討論余地于今后是正常現(xiàn)象,無論如何,認識上的各異或多元,總比單一的一律具有更多的探索空間,正如多元的詩創(chuàng)作格局及詩的體式的多樣,總比一二調(diào)門更能展示詩創(chuàng)作的繁榮。至于我個人,是完全支持“散文詩是詩”這一觀點的,具體點詮釋,無非是:散文詩,是詩的表達形式的別樣,正如自由體詩(包括同光體后的新體詩與白話詩)是從格律體詩詞解脫而形成新詩體的經(jīng)歷一樣,散文詩當是解脫出的新詩的又一支脈,是比自由體詩更自由的一種“現(xiàn)代文學的新品種”的新的詩格的形成罷了。在“詩”的單音節(jié)詞前加“散文”而糅合為“散文詩”,似覺是一種命名的遺憾,極易從字義上給人以散文詩是“散文”加“詩”或詩與散文的混合體的印象,并名之為:文學領域的區(qū)別于詩和散文的獨立文體。魯迅,從未說過《野草》是散文詩,卻將“擬古的新打油詩”實際上是自由體詩的《我的失戀》編人《野草》而未編入其它,似可感覺《野草》在魯迅心目中詩的含量。中國較早在文章中提出“散文詩”這一文學概念的大概是王國維。在正萌動于“白話詩”面世背景的當時。王國維所理解的“散文詩”,是否是我們今日面對的接受了西方“散文詩”的誘動或者如沈尹默在《新青年》上未曾斷行,其實是自由體詩的這種“散文詩”呢?據(jù)我所知,冰心的《繁星》,原是未分行的,是孫伏園在他編的副刊上將未斷行的《繁星》陸續(xù)斷行發(fā)出而成為今日我們讀到的斷行“小詩”的。斷行,是詩。不斷行(如沈尹默的散文詩),則是散文詩,可知,斷行或不斷行,絕不是區(qū)分詩或散文詩的邊線。綠原曾在《微型詩話》明晰表示:“從分行發(fā)展到不分行,是新詩從內(nèi)而外的一種形式上的躍進,同散文無任何血緣關系。因此,所謂‘散文詩,是莫名其妙的?!本G原又說:“詩就是詩,分行是詩,不分行也是詩;寫成詩是詩,寫成散文也是詩。不是詩就不是詩,不分行不是詩,分行也不是詩:寫成詩的模樣還不是詩,寫成散文更不是詩。”
散文詩或自由體詩的表達形式、方式的多元,是一種趨向,一種取向,但必需守住“詩”的疆界。將散文詩斷行成自由體的現(xiàn)象,今日已不是個別,將自由體詩排列成不分行的散文詩,也已屢見不鮮?!对娍方陮⑸⑽脑姍谀繕顺觥安环中袑懽鳌?,似應看成是編者對散文詩這一詩的表達形式的恰切的理解。散文詩,是新詩從內(nèi)而外的一種形式上的變異與詩形式的再造,其在詩的疆域中與其它詩的表達形式和方式,應有其異同,對此,作深入的探討,將會促使散文詩這一詩的表達形式提升到更多樣、更成熟、更深沉、更睿智,并具有各自藝術個性的新的高度,這當然是一種期待。
新近,似覺有刊物向青年散文詩作者提出散文詩“易讀易寫”的觀點。提出此一論點的人,不知考慮過在以此普及散文詩的同時是否將散文詩創(chuàng)作導向一種淺顯和隨意?!兑安荨贰栋屠璧膽n郁》或《吉檀迦利》等等,并非是易讀的經(jīng)典,欲以幾章輕淺的作品或幾本憾于粗俗的詩集去跨越、相等或靠近這些大師的高墻也遠非易事。文學,是嚴肅的事業(yè),在任何時刻,都應該以創(chuàng)造性姿態(tài)去面對去耕耘,玩一玩“詩”或者以詩為跳板去“智取”詩外的一些東西的人雖是個別,其靈魂,也許永遠進入不了詩的大境。作家或詩人的成就,是看作品,不在自我“吹噓”或約人評述以提升自己的“名聲”。有了震撼世塵的《野草》,才會有震撼世塵的評論,不是“佳作”而虛以“提升”,對作者無益,對散文詩創(chuàng)作的引導與拓展也是無益的。耿林莽在信函中提出拒絕評述一些混同于散文詩其實是散文的作品,并提出無意評析“平庸以至低俗的作品”的觀點是嚴肅的、負責的,是一位評論者評論思維的最本質(zhì)的考量。據(jù)作者所知,散文詩雖是寂寞一角,但并非“凈土”,且低俗之風不淺。面對某些“美麗的陷阱”,最需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