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　雪

相親遇到心理咨詢師

李濟(jì)琛打來電話的時候，黃歡笑沒有接。

李濟(jì)琛比黃歡笑小3歲，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對黃歡笑說：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自己該做什么。

他是那種充滿激情的人，說到做到，他真的開始追黃歡笑了。

黃歡笑總是拒絕，覺得李濟(jì)琛太活潑，太飄，和他在一起很不踏實(shí)。

黃歡笑不接李濟(jì)琛的電話，而在咖啡店等人。相親的陌生男人進(jìn)來的時候，黃歡笑禮貌地站起來說你好。咖啡店里有一些竊竊私語的情侶，寂寞的白領(lǐng)在上網(wǎng)，盆栽的巴西椰子安靜地倚在門角。

男子的手指很干凈，還隆重地穿了西裝。黃歡笑覺得有些欣慰，至少他不像上一個相親的男子，穿著泛黃的T恤就來了。

但還是沒有火花，男子似乎也感覺到這一點(diǎn)。兩人反倒放松了。不好立刻走，二人就隨便聊幾句，男子說起自己的職業(yè)，心理咨詢師。

黃歡笑有一些感興趣，她說起自己：每天早上7點(diǎn)起床，每天晚上睡覺前檢查門窗。陌生人敲門時從來不開門：煤氣公司查表員來了，她也不開門，而是站在門里說話，然后站在高高的凳子上讀出煤氣表上的數(shù)字。

黃歡笑今年29歲，在京城8年。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就成了剩女。她其實(shí)真的很想結(jié)婚，但是身邊旁人那么多婚姻，好像也沒幾個幸福的，婚姻似乎不能給人太多保障。

男子笑說，你的心理很正常，太多人和你一樣，在這個選擇太多、機(jī)會太多、物質(zhì)太多的城市，女子太容易缺乏安全感了。

這個叫林安的男子，并不是讓黃歡笑覺得能勾天雷動地火的人，但是他的話，真是說到她心坎里去了。沒有安全感，這不就是自己不接受李濟(jì)琛的原因么。

一個四平八穩(wěn)的人

有時候，林安來了朋友需要訂房，就找在五星級酒店上班的黃歡笑。林安是個有些木訥、四平八穩(wěn)的人，他的朋友也是四平八穩(wěn)。黃歡笑以這樣的方式，居然見了他不少朋友。

林安的大學(xué)同學(xué)，兩個在外地工作的男子，以為黃歡笑也是林安很熟悉的朋友，就隨便談起林安了。林安家境普通。他懂事勤儉。大學(xué)時惟一的一次浪費(fèi)是看到報上的小廣告——治療近視眼的祖?zhèn)髅胤剑?00元。他下了很大的決心，寫信郵購。秘方寄來了，薄薄的一頁紙放在信封里，上邊寫著一行字：堅(jiān)持做眼睛保健操。大家笑爆了，讓林安按照對方的地址去討錢。林安原本不愿意去，后來在大家的攛掇下去了。他回來說，那個騙人的家伙住在四面漏風(fēng)的房子里，也很不容易。

林安是個很實(shí)在、心地很好的人。

黃歡笑也見過林安的父母，他們從小城來到北京。林安的新房在裝修，他安排父母住在酒店里。溫和敦厚的老人家。拉著黃歡笑的手說，你是林安的朋友吧，林安這些年在北京，謝謝你幫襯他了。他們說起林安小時候，親友送來一只寵物小龜，林安一直養(yǎng)著，每天給小龜喂食，逗小龜玩。有一次，小龜從魚缸里爬出來，不知道去了哪兒。林安難過了很久。后來，親友還要再送他一只小龜，林安拒絕了：“養(yǎng)過那只龜，就不想養(yǎng)別的了。這輩子，養(yǎng)過一只就夠了?！?/p>

老兩口忍不住向黃歡笑打聽：“林安這孩子，太實(shí)在，少言寡語，從來不說在北京有沒有女朋友的事情。如今他也買房買車了，我們老兩口，希望他在北京找個媳婦。我們是要一輩子住在小城的。用不著他和他未來的妻子照顧。我們的退休金，自己都花不完，還能幫補(bǔ)他們。我們這輩子什么都不求，就希望他們小兩口生活幸福。”

看著林安的父母，回味著林安的同學(xué)對他的評價，黃歡笑忍不住覺得林安真的很不錯。

原來你也在這里哦

父母走了，林安打來電話，要將黃歡笑墊付的房間押金還給她。黃歡笑總是說自己忙，只有快下班的時候比較閑。

林安在黃歡笑快下班的時候來了，自然而然，請她吃晚餐。

林安平時的工作忙，娛樂不多，話也不多。一直是黃歡笑在找話題，天氣、新聞、明星，連自己小時候念書的幼兒園都談到了。實(shí)在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她讓林安講個笑話。

林安悶了很久，才講出來：“一只黑猩猩不小心踩了長臂猿的大便。長臂猿溫柔細(xì)心地幫黑猩猩擦洗干凈，后來他們相愛了。結(jié)婚那天。別人問他們是怎么走到一起的，黑猩猩感慨地說，猿糞，都是猿糞哪?！毙υ捄芾?，黃歡笑還是笑了。林安又悶了很久，說他對笑話的解讀：“其實(shí)決定人與人之間相識的，并不是什么所謂的緣分，而是趣味。只要趣味一致，這兩個人即使相隔千里、天涯海角，也能聞著味兒湊到一起來?！?/p>

他說，就像他和黃歡笑，雖然相親的時候并沒有火花，但是他們都喜歡差不多的東西，對未來有相似的追求。

他沒有說愛，沒有說喜歡，沒有說心動，但是他實(shí)實(shí)在在，說她很適合，他是實(shí)實(shí)在在地和她在交往。

黃歡笑覺得這就像是在讀張愛玲：“在時間無涯的荒野里遇到一個人，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原來你也在這里哦。”

窗戶開著，街道上吹來淡淡的風(fēng)，帶著桂花樹的香味。相了那么多次親，遇見過那么多男人，以前黃歡笑從來沒有覺得像這次一樣，離幸福那么近。對于像自己這樣缺乏安全感、渴望穩(wěn)定生活的女子而言，敦厚踏實(shí)、有些木訥、沒什么激情、四平八穩(wěn)的林安，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農(nóng)歷年

農(nóng)歷年，林安回小城老家。作為很可能和林安結(jié)婚的女友，黃歡笑一起去了。

臨走的時候，李濟(jì)琛的電話還是常常打來，有時候一天五六個。酒店辦公區(qū)不讓進(jìn)，李濟(jì)琛就裝成快遞公司的人員混進(jìn)來。在黃歡笑的辦公室，李濟(jì)琛給她的每個同事派送一份禮物，然后呵呵地笑，請她的同事替他在黃歡笑面前美言。

圣誕節(jié)，李濟(jì)琛送的是兩朵黃玫瑰，花開得并不美，他說是自己種的，從追求黃歡笑的那天起，他就在花市買了兩盆黃玫瑰，一直等到開花送給黃歡笑。他還常常很狼狽地站在酒店大堂里等黃歡笑，沖她所有的同事打招呼。

在去林安家鄉(xiāng)的列車上，看著幫自己放好行李就睡著了的林安，黃歡笑就想，李濟(jì)琛太年輕，太不定性。太沒有安全感，她慶幸自己已經(jīng)是林安的女友了。

南方的小城，冬日陰冷。雖然沒有暖氣，林安的父母卻好得沒話說，他們不讓黃歡笑做家務(wù)，連碗都不讓黃歡笑洗一個。

林安是個大悶人，兩個人一起看電視，黃歡笑喜歡韓劇，林安喜歡法制節(jié)目。林安的發(fā)小看到黃歡笑，“嫂子嫂子”叫得很親熱，黃歡笑臉紅得不知該怎么辦才好，林安也是不知道該說什么的樣子。他是想解釋，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因?yàn)槟驹G，林安不是太體貼，黃歡笑有時候真不知道該怎么做。

那天去商場，整個小城的人們似乎都出來逛街了，林安看的是社科類的書，黃歡笑看的是小城落后北京時尚一年的衣服。不知什么時候，兩個人走散了。黃歡笑的手機(jī)響了，是林安，說家里來了串門的親友，他先回去，她可以再逛一會兒。

黃歡笑打了車，但她記錯了地方，在外面逛了4個小時才回到林安父母家。這期間，林安沒有給她打過一個電話。

3天后，兩個人將要回北京的時候，林安的一個朋友說是要去北

京，林安讓黃歡笑給酒店打電話幫朋友定房。

林安隔半小時就讓黃歡笑給酒店打一次電話，催問房間是否安排妥當(dāng)，安排水果和零食。放上北京景點(diǎn)的旅行圖，準(zhǔn)備熱水、洗漱用品……

林安出去了，林安的父母在黃歡笑面前有些吞吞吐吐：“那個訂房間的女子，是叫許曉婷么?”

黃歡笑點(diǎn)點(diǎn)頭。

林安父母的臉色有些難看了：“她是林安從前愛過的一個女子，林安很愛她。但是她不務(wù)正業(yè)，騙了林安一筆錢。跑掉了。”

林安父母喜歡的是黃歡笑，他們說：“你一定要好好管著林安，別讓他和許曉婷有太多接觸啊。”

這時，黃歡笑的電話又響了，是在外面的林安打來的，讓她再確定一下酒店房間的情況：“什么都不缺吧?”小城璉路，大城分手

黃歡笑還沒有回到北京，李濟(jì)琛的電話打來了。李濟(jì)琛說，你到哪兒去了。我看你沒上班，給你家打了無數(shù)個電話，你父母說你去外地了，我擔(dān)心壞了。

黃歡笑見到了那個叫許曉婷的女子，很普通，皮膚黝黑。在那女子面前，林安還是那么悶，但是他對許曉婷的關(guān)心是實(shí)實(shí)在在的。

黃歡笑這才明白，再木訥的人，也有他在乎的事情。如果他對你關(guān)心不夠，是他對你不夠心動。

一次，黃歡笑和林安在吃飯。許曉婷一個電話打來，林安就走了。兩個小時后，黃歡笑還是一個人坐在餐廳的角落里。那晚的天空特別紫，紫得發(fā)亮，像燒著火，星星一顆顆鑲在火光中像紅色的寶石。

林安說，許曉婷在中糧廣場迷路了，他要送她回酒店。

黃歡笑哭了，這才發(fā)現(xiàn)星星看起來那么紅，是因?yàn)樗糁t色的玻璃看天空。黃歡笑想起自己在小城時迷了路，連林安的電話也沒接到一個，那時小城的天空，是淡淡的灰色。

不再繼續(xù)“?！毕氯?/p>

和林安說分手，是在一個月后。

林安木訥地問，是因?yàn)樵S曉婷么，她已經(jīng)回小城了，我和她不會有什么的。

黃歡笑搖搖頭，不是，是我自己想通了。

黃歡笑還是一個人住，李濟(jì)琛住在不遠(yuǎn)的公寓，開車10分鐘就趕到了。周末，黃歡笑和李濟(jì)琛在一起，李濟(jì)琛原本不會做飯，他看著菜譜做給黃歡笑吃。那么厚的一本菜譜，所有的菜式黃歡笑都吃遍了。

那天黃歡笑說沒去過麗江，第二天，李濟(jì)琛就把機(jī)票放在她手上了。在機(jī)場，黃歡笑走出李濟(jì)琛的視線才3分鐘，李濟(jì)琛就急出了豆大的汗珠，眼圈有點(diǎn)紅，他狠狠拽著黃歡笑的胳膊說。如果你丟了，我怎么辦啊。

他拽得有點(diǎn)疼，但黃歡笑覺得，那是幸福的疼。

黃歡笑想，自己從小到大，因?yàn)槿狈Π踩?，一路喜歡四平八穩(wěn)，喜歡普通簡單的男人。然而，不是那些男人寧可選擇和他們一樣平凡簡單的女人，就是自己在他們想要靠近時，因?yàn)楝F(xiàn)實(shí)的無味而逃離。遇到林安，就算他簡單無味，她也勸自己，愿意為著安全感和他在一起。但是林安也讓她明白：一個人能否給你安全感，不在于他是什么性格，能給你什么樣的生活，而在于他有多喜歡你，能為你付出多少。

當(dāng)李濟(jì)琛充滿激情地對黃歡笑說：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自己該做什么。黃歡笑也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了。所幸，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一切都不晚。

黃歡笑答應(yīng)了李濟(jì)琛的求婚，她知道，在十分十分愛自己的李濟(jì)琛面前，她不用缺乏安全感?；楹蟮膼矍楣适?，終于可以真正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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